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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蘭福德鎮》第13章
  第十二章

  訂婚

  那個錢德拉巴達德的阿加·詹金斯和「可憐的彼得」到底是不是一個人呢?這真是個讓人揪心的問題。

  在我的家鄉,人們沒別的事情可做時,就會教訓我言談舉止不夠謹慎。我向來不是小心謹慎的人。每個人其實都有不討人喜歡的一面,都是些固有的習性——成為改不掉的毛病——不斷地被朋友們揪出來,批一頓,然後過了再犯。我膩煩了被他們數落做事不經過大腦,丟三落四,終於決定要證明給他們看,我也可以成為一個明智而做事周全的人。於是我決定,在水落石出之前,不對任何人提起阿加·詹金斯的事情。詹金斯一家可是我們的老朋友了,我要收集了足夠的證據再帶回家,交給父親。

  在調查真相的過程中,我經常想起父親曾向我描述過他主持的一個婦女協會。他說,她們總是讓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作家狄更斯的一段文字,那段文字說,在大合唱中,每個人都只是用自己最擅長的音調去唱歌。在她們的慈善活動上,每一位女士也是以自己最關心的話題為重,一直談論到自己滿意為止,而沒有人會去在意她們本需要達成共識的問題。不過即使是那樣一個協會,與克蘭福德的女人們相比也是小巫見大巫了。當我試圖去了解一些關於可憐的彼得的確切信息時——比如他身高多少,相貌怎樣,大家最後見到他或聽說他是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等——我對此深有體會。記得有一次我問珀爾小姐——我想我問話的時機並沒有什麼不妥,當時我在福里斯特夫人家裡做客,珀爾小姐也在那裡,而她們倆都認識彼得,我想我問起他,或許能勾起她們一些回憶——最後一次聽說關於彼得的消息是怎樣的狀況,於是她便講起了我前面提到的那個荒唐的謠言,說他被選為西藏大喇嘛。這個話題打開了二位女士的話匣子,由此引出了各種無關話題並滔滔不絕。福里斯特夫人開始講《拉拉魯克》裡的那位蒙面先知——然後她問我他和大喇嘛是不是一回事,不過,她說,彼得可沒有那麼醜,要不是有點雀斑,其實還算是蠻英俊的。我想,謝天謝地,她還記得把話題扯回到彼得身上來;可是瞬間這位不靠譜的太太又扯到了別的事情上,什麼羅蘭德牌髮油,各種髮蠟和髮油的優缺點等等,長篇大論,侃侃而談。我不得不轉向珀爾小姐,期待她能聊點什麼有用的信息。而她從負重的美洲駝講到了秘魯證券、股票市場,以及她對合資銀行的擔心,尤其是瑪蒂小姐投資的那家。我插嘴問道:「你是什麼時候聽說彼得先生成為大喇嘛的?」但這是徒勞,她們仍在一門心思地爭論美洲駝到底是不是食肉動物,而爭論雙方顯然不是勢均力敵,在高潮過去之後,福里斯特夫人開始承認她其實對於食肉動物和食草動物一直不是特別清楚,就像她從來分不清水平和垂直這兩個詞一樣。不過她馬上為自己打了圓場,說在她那個年代,人們造這種四個音節的詞語,除了教她們拼寫之外沒有任何用處。從這些對話中,我得到唯一的有效信息是,最後一次有人確認得到彼得的消息是在印度或「印度附近」,而事實上,早在珀爾小姐向大家炫耀她的印度薄棉長袍時,這個消息就已經傳遍了克蘭福德,而現在那長袍早都被她穿破了(洗過也縫補過,直到最後我們將它改製成了窗簾);並且那一年有烏姆威爾人到克蘭福德演出,瑪蒂小姐一直想看看大象,因為她認為這有助於她想像彼得騎在上面的樣子;她還看到了蟒蛇,這是她不願想像的,彼得所生活的地方居然有這種東西;那一年詹金斯小姐還背了一首詩,每次參加鎮上的聚會,她總是會說,彼得的經歷是如何「貫穿亞美,一覽中西」,人們認為這種描述非常宏偉華麗,而且也非常貼切,如果你把地球儀左右轉動,印度確實是在中國和秘魯之間。

  我想,或許是我的一系列問題引起了朋友們的好奇,大家反倒忽略了身邊發生的事情。在我看來,克蘭福德的太陽照常升起,雨照樣落下,沒有任何異樣,我完全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要發生。我相信,不僅僅是瑪蒂小姐和福里斯特夫人,甚至我們一向尊為預言家的珀爾小姐——她總有辦法在事情傳開之前拿到第一手消息,儘管她不大願意拿這些去騷擾朋友們——即便是她本人,在跑來告訴我們這個驚人的消息時,也是驚得喘不過氣來。我必須緩一緩,靜心思考一下,儘管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久,還是讓我瞠目結舌,如果不克制一下情緒,我大概就寫不下去了。

  當時,我和瑪蒂小姐照常坐在一起,她坐在藍色印花的安樂椅上,背對著陽光,手裡拿著針織活兒,聽我為她朗讀《聖詹姆士紀事報》。過了一會兒,我們就該去換衣服了,因為克蘭福德鎮12點鐘的會客時間快到了。我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個日子,那個場景。我們聊到魔術師,在天氣轉暖後,他的身體逐漸好起來;聊到霍金斯大夫的高超醫術,很為其惋惜,如果他的行為舉止更加講究一些,該是多麼完美的一個人(這實在是一個奇妙的巧合,我們所談論的對象,竟然就是後來驚人消息的主角)。就在那時敲門聲響起來——「咚咚咚」連續三聲叩響——我們立刻飛奔到自己房間(瑪蒂小姐有風濕病,並不能走很快),去換上帽子和領飾。珀爾小姐已經進門上樓來了,她拖住我們,「別去換衣服了——我知道還沒到12點,但是我等不及了,我必須告訴你們。」儘管她已經聽到我們匆匆忙忙地要回屋去,我們還是極力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因為我們當然不希望讓她看到我們在家裡的「聖所廳堂」中隨意穿著舊衣服。聖所廳堂是詹金斯小姐有一次包裹蜜餞時,靈光一閃而為會客廳取的名字。因此我們都加倍地注意自己的舉止儀容。珀爾小姐喘口氣的當兒,我們都在小心翼翼地等著,她驚愕地舉起雙手又放下,未吐一字,這更加激起了我們的好奇心,彷彿她要說的事情太大,以至於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只好打手勢了。

  「瑪蒂小姐,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你能想像嗎?格倫邁爾夫人要嫁給——要結婚了,我是說——格倫邁爾夫人,霍金斯大夫,他們倆——霍金斯大夫要娶格倫邁爾夫人!」

  「結婚!」我們驚叫道,「結婚!噢,她瘋了!」

  圖片17 「瑪蒂小姐,你知道發生了什麼?」

  「是的,結婚!」珀爾小姐說,帶著她典型的打包票的神情。「我說的就是結婚!我也和你們一樣,說‘夫人這樣實在是做了件傻事’,我本來還想說她簡直是瘋了,但沒有說出口。因為我是在一家公共店鋪聽到這個消息的,真不知道,作為女人,這顏面還往哪兒擱!瑪蒂小姐,像我們這樣的人,如果自己的婚姻大事被雜貨鋪的人拿來議論,真是夠丟臉了。」

  「不過,」瑪蒂小姐說,她嘆了口氣,彷彿從震驚中緩了過來,「或許這不是真的呢,或許我們誤會她了。」

  「不會的,」珀爾小姐說,「我都打聽清楚了。我去拜訪了菲茨-亞當太太,找她借一本菜譜,當然我已經知道她有那本書。然後我向她祝賀,說她哥哥一個男人獨自生活也不容易,終於要成家了。菲茨-亞當太太對這件事是十分惱火,雖然她也不知道我從哪裡聽說的。她說她的哥哥和格倫邁爾夫人居然相互情投意合。‘情投意合!’多麼粗俗的字眼。不過我們那位尊貴的夫人再也不用端著架子了。我敢說霍金斯大夫每天的晚餐不過是麵包奶酪和啤酒而已。」

  「居然要結婚了!」瑪蒂小姐又喃喃道,「噢,我從來沒有想過,兩個我們都熟悉的人居然會結婚。這件事發生得好快啊!」

  「是啊,太突然了,所以當我聽說的時候,心跳都要停止了,真的,停了好幾秒鐘,絕對夠你從1數到12。」珀爾小姐說。

  「也不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了。可憐的格倫邁爾夫人還以為她會平平安安地在克蘭福德度日呢。」瑪蒂小姐說著,帶有一絲憐憫。

  「呸!」珀爾小姐頭一揚,回應道,「你不記得那位可憐又善良的布朗上尉的詩歌了嗎?那首‘狄比·福勒’的詩句說‘將她置於丁托克的塔樓上,風會給她吹來一位好兒郎’。」

  「我想,那是因為‘狄比·福勒’很富有。」

  「喔,那是因為格倫邁爾夫人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吧,不過我個人覺得,所謂那種魅力是很羞恥的。」

  我插嘴說,「霍金斯大夫愛上她我倒不奇怪,不過她是為什麼會喜歡霍金斯大夫的?」

  「噢,我不知道。或許是因為霍金斯大夫比較富有,模樣也中看,」瑪蒂小姐說,「而且他脾氣好,心地又善良。」

  「她嫁給他就是為了那份家產。我敢保證她把診所也算進去了。」珀爾小姐說,對自己這句玩笑話乾笑了兩聲。不過,人們通常會在發覺自己的話有些尖酸刻薄又耍了點小聰明時,會稍稍轉變一下態度,不再那麼嚴苛。珀爾小姐也是這樣,在她說完關於診所的話之後,便消停了。我們開始轉而猜測賈米森夫人聽到這個消息後會是什麼反應。她留下房子給人照看,本來是想讓人幫忙看住女僕不要招蜂引蝶,結果那個人卻自己嫁人去了。而男方偏偏是賈米森夫人特別看不上眼的,她向來把霍金斯大夫劃在克蘭福德鎮的社交圈之外,不僅僅是他那粗俗的名字,他的嗓音,他的膚色都令她厭煩,他的靴子有一股馬廄的味道,而他本人周身都是藥味。不知道他有沒有去過賈米森夫人家裡拜訪格倫邁爾夫人,如果有,他那味道大概漂白粉都難以清除掉。或者他們就偶爾在那位可憐的傷者魔術師的住所碰面吧,雖然我們都認為這是一段不合適的姻緣,但誰也不能否認他們對於傷者極其友善的付出。而現在事情傳說是這樣的,賈米森夫人的一個僕人病倒了,霍金斯大夫照看了她好幾個星期。就像狼混進了羊圈,卻把牧羊女給帶走了。賈米森太太對此會怎麼看呢?我們就像盯著火箭衝上雲天的孩子,幻想著那未來的黑洞裡會發生什麼,衝突,喋喋不休,或是發生一些意外的火花。然後我們回到現實中來,就眼前的事情大家互相詢問著(其實大家都同樣迷茫,得不出任何結論),婚禮會在什麼時候舉辦呢?在哪裡舉辦?霍金斯大夫一年能掙多少?格倫邁爾夫人會捨棄她的頭銜嗎?如果格倫邁爾夫人和霍金斯大夫這對夫婦前來拜訪,瑪莎和克蘭福德其他的女僕們該如何向主人通報呢?我們要去拜訪他們嗎?賈米森夫人會允許我們拜訪嗎?或者是不是我們必須在尊貴的賈米森夫人和降低了身份的格倫邁爾夫人之間做出選擇呢?我們都喜歡格倫邁爾夫人,她活潑、善良,又熱愛社交活動,十分平易近人;而賈米森夫人則很無趣,懶於交際,並且傲慢自負,令人生厭。但我們長期以來一直受到後者的支配,即使預想一下違抗她的禁令,就已經覺得是對她的一種背叛了。

  就在我們還頂著破帽子和舊領飾說話的時候,福里斯特夫人突然來訪,這令我們大吃一驚。不過我們都忘記了著裝的事情,而是急於看看她對這件事如何反應,當然,我們還是禮貌地把這事留給珀爾小姐去透露,如果我們搶先說出了這個消息,好像是對她的功勞有所不公。然而她卻在福里斯特夫人進門後,不合時宜地咳嗽了五分鐘。當她用手帕捂著嘴看向我們時,我永遠忘不了她那種懇求的眼神,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在示意,「我現在沒法說話,但是這個消息是我發現的,你們不能搶了我的風頭!」當然,我們也不會那麼做。

  聽了這個消息,福里斯特夫人和我們一樣地驚訝,並且她似乎更受傷一些,因為她感覺這事彷彿給她們那種貴族地位的人抹了黑。

  她和珀爾小姐離去之後,我們都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不過這件事情令瑪蒂小姐十分沮喪。她算了一算,最後一次聽說熟人結婚,已經是十五年前了——傑西·布朗小姐除外。她說,她真的是十分震驚,覺得已經不能想像事情會怎麼樣發展下去了。

  我不知道這是我的想像還是確有其事,不過我注意到,在婚訊傳出之後,未婚的姑娘們都變得興奮異常,並且心照不宣地開始打扮自己,穿得漂漂亮亮的,想要告訴大家但似乎又不想刻意地表現出「我們也還沒嫁人呢!」。接下來的半個月裡,瑪蒂小姐和珀爾小姐談論最多、思考最多的就是帽子、長袍、圍巾這些話題,之前的幾年裡都沒有見她們這樣過。不過也許是因為春天到了,天氣暖和了,三月氣候宜人,於是在陽光的照耀下,美利奴羊毛、河狸皮毛以及各種羊毛製品都已經不能再穿下去了。而格倫邁爾夫人倒不是因為打扮得漂亮而贏得霍金斯大夫歡心的,她每次去照顧病人的時候比平時穿得還要簡陋。我曾經在教堂和其他某些地方見過她,雖然只是瞥了一眼,但她似乎是在刻意避開朋友們,臉上還帶著某些青春的羞澀;相比以往,她的嘴唇更紅也更加飽滿了,雙眼落在每一件事物上都閃閃發亮,彷彿她要學著愛上克蘭福德的一切。霍金斯大夫看起來身材魁梧而容光煥發,穿了一雙嶄新的高筒靴,踏在教堂中間的過道上咔咔作響——無論是樣貌還是語調,他都像是變了一個人。因為他這人一直守舊,之前的靴子一直都是25年前剛來克蘭福德鎮時穿的那雙,上上下下,從鞋邊到腳踝到鞋底,黑皮棕皮不知補過了多少次。

  克蘭福德鎮上的女士們沒有人向他們表示祝賀,以示她們對這樁婚事的贊同。我們想要這件事平靜地度過去,直到賈米森夫人回來再說。我們覺得對待這件事情,應該像對待西班牙皇后的腿一樣——它是存在的,但不要去議論比較好。這讓我們苦苦克制了很久——因為你想,如果我們在任何場合都不去討論它,我們那些一直想問的問題從哪裡可以得到答案呢?大家對於沉默的尊重還是抵不過好奇心,這種狀態真的很令人心焦。這時,另一件事情轉移了我們的注意力,鎮上一家店鋪通知大家新款的春裝到貨了,新品展示將會於下周二在商業街上他家的店面進行。這家店鋪經營面很廣,從雜貨、奶酪到女帽什麼的都賣。現在,瑪蒂小姐就一心等待著下周二了,她想要買一條新的絲綢長袍。我倒是建議過她,可以幫她寫信去德倫布爾要一些新樣式,不過她不幹,口氣間隱約暗示著她還沒有忘記上次那頂海綠色頭巾帽事件令她多麼失望。而我卻慶幸這次我會在場,以免她被那些艷紅艷黃的絲綢迷了眼。

  說到這裡,我不得不說一些關於我自己的事情。我曾經提起過我父親與詹金斯家的友誼。的確,我不確定我們的關係具體有多近。不過考慮到瑪蒂小姐曾給他寫過一封信,說起那些人心惶惶的日子,父親希望我在克蘭福德度過一整個冬天。我想關於我的持家本領和保衛家庭的勇氣,瑪蒂小姐在信裡一定有所誇大其詞。不過現在白天開始變長,氣候也越來越暖,父親開始催我回家了。而我一直拖延著,只是因為還有一個心事未了。從珀爾小姐和福里斯特夫人混亂的聊天中,我隱隱約約了解了一些關於彼得的外貌和他消失的事情,但我還是很想弄得更明白一些,那個阿加·詹金斯到底和可憐的彼得有沒有關係,雖然我知道希望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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