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養了兩個月,蕭九身體終於長了點肉。
現在已是秋天,但楊君澤的府子好像是與世隔絕,竹林依然翠綠無比,除了偶然的微風吹過,帶有涼意,蕭九也不知時間原來過得如此的快。
比起剛到時度日如年,蕭九現在覺得一天的時間也不夠用。
楊君澤教他認字。
楊君澤還說,待他認清基礎字後,便教他寫字。
蕭九不笨,且有點小聰明,對知識的需求和興趣日漸增加,但始終能力有限,過去也不常看字,記字記得困難,有時過了一天又會忘記了昨日所記的字。
第一個記得的字,是他的名字。
記得那日見楊君澤在白紙上書寫自己的名字,他很激動,很感動,眼睛甚至泛上濕意——那是他父母唯一留下的禮物。
第二個記得的是,楊君澤的名字。
蕭九也不是有意記住的,只是楊君澤總是在寫下他的名字後,再在旁加上自己的名字,存在感極為強烈,實在叫人無法忽視。
而且,經過上次的事後,蕭九覺得兩人的關係和以前不一樣了。
隨著楊君澤有更多的時間留在府中,兩人有更多的時間去相處,蕭九覺得他待自己不同了,會留意他的心情,重視他的想法,他想做的事也會陪著他。
蕭九覺得這種變化是好的,因為和這樣的楊君澤相處會令他安心,令他放心,甚至令他入迷,令他怦然心動。
正因如此,蕭九在府中也變得大膽起來,記得剛康復不久,他便拉著楊君澤問道:「那個男人說,我是你的嗯你咋沒有澄清?」說完明顯感到不好意思,耳尖發紅,桃花眼也閃閃爍爍的。
「什麼?聲音太小了。」楊君澤笑道。
「那個啊那個!」蕭九似乎有點惱羞成怒,說話有點急急的。
楊君澤見著實在好玩,又裝著無知:「你說的是那個啊?」
蕭九跺腳,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盯著對方,「就是那個。」
「那個是哪個?」
「那個是兔爺兒!」蕭九氣呼呼地說出來,「啊!」又急速地把口合上,臉紅耳赤,叫他有種心虛感。
楊君澤是江湖,武林第一人,任人看,都是他佔了好大個的便宜。
楊君澤見他垂下頭,從他的角度看到露出的鼻尖和耳尖都紅通通的,叫人憐愛,便揉了揉他的頭髮,說:「我沒看待你作兔爺兒,那謠言也不知從何傳出,要是你介意,我便是解決。」
說到你好像不介意似的。
蕭九抿抿嘴,道:「我介意的是兔爺兒這稱謂。」他頓了頓,又覺得說話帶有歪意,補充說:「我一個爺們,咋被人說得像是個女的。」
「明白了,你先是認字吧。」楊君澤點頭說。
雖然他表面看似沒事,語氣也平平,但蕭九就知道他是在生氣。
生啥氣呢,爺都還未生氣。
蕭九小心翼翼地問:「不一起嗎?」
為什麼搞到好像是他的錯?
楊召澤笑了笑,「不了,待會有事。」
好像沒有剛才的生氣。
蕭九點頭表示明白弓,便急巴巴地轉身離開,到書房開始認字。
奇怪,實在奇怪。
這也不是第一件奇怪的事,更不是最後一件。
每次和楊君澤呆在一起時,氣氛總會流著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此刻蕭九還是坐在了楊君澤的書房上,口中喃喃,但思緒已遠走。
書房並不太,但有好幾個櫃子都堆滿了書,顯得蘊涵沈香。書房連著楊君澤的臥室,在床邊有個木架,架上擺放著兩把劍,其中一把是蕭九經常看見的,雪白色的長劍。
他記得有次,楊君澤是想教他些少武功,但奈何他的底子本身就不好,長久下來的身子並不適合練武,而且沒有天份,便打消了這個想法。
但楊君澤還是有教一些防身的動作,既不需要內力,也不用太多的力度,只是希望蕭九在遇上類似危險情況時,可以拖延時間,等待他出現。
只怕到時蕭九慫了起來,連動也不敢動。
「偷懶?」楊君澤一進門,便看見蕭九在發呆。
「啊?」被發現偷懶,蕭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喔,沒有啊。」
楊君澤走到蕭九身旁,見他已經看完一張紙的內容,笑道:「看得還明白嗎?」
「嗯還行吧。」說起學習,蕭九的精神又回來了,「發現以前看不明的字,現在都明白了!」還露出一到驕傲的模樣。
楊君澤聞後輕撫著蕭九的頭,「繼續努力。」
蕭九點頭。
楊君澤最近最奇怪的一點,就是總會不經意地有身體接觸,一時捏一下手臂,一時碰一下腰間,最常的是摸他的頭。
蕭九也不是討厭這些情況,應該也稱不上喜歡,因為總是弄到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緊張得連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犯錯了,連字也記不住。
統爺們之間的感情需要這麼多的接觸嗎?
但和楊君澤相處模式是奇怪,卻令蕭九感到挺舒坦的,見他拿了張木椅子,坐到自己的邊上,準備講書,那雙眼帶上笑意,但又如此認真,在俊逸的臉龐上顯得更為完美,他覺得自己像是看呆了。
蕭九想啊,楊君澤平時不笑已經有不少鶯鶯燕燕喜歡他,要是笑起來,真的是上至八十下至十二都無人能抵擋他的魅力。當然,楊君澤也不是沒有對其他人笑,蕭九看過幾次,但幾次的笑容都沒有現在的他笑得好看。
為什麼要對他笑得這麼好看啊?蕭九想。
但不可否認的是,能見到楊君澤這樣的他,心脹脹的,軟軟的,像是泡在了溫水當中,叫他難以逃離,又不能拒絕。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加入魔道嗎?」
不知是氣氛所影響,還是楊君澤的雙眼觸動了蕭九的內心,總覺得要說些什麼才能紓緩到不知所措的感覺。
蕭九頓了頓,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開這樣的一個話題,而且人家也不一定想知道他的身世,未接話時臉上已經微微發紅。
楊君澤沒有說話。
但蕭九反而感覺容易開口:「我出生的村子就是在寒天教管治的。」他抬頭仰望,像是在回憶當年,「說實話我對寒天教印象不太好,他們根本不把我們看待為人,那時村子饑荒,又遇上乾旱,村子裡的人根本沒有食物,救教裡的人救濟,他們卻見一個殺一個,久而久之也沒有人再敢去了。」
只見楊君澤仍然注視著蕭九。
「我父母說我有長兄長姐的,但他們都餓死了,我是唯一活到十歲的,他們為我改名為蕭九,就是希望我長長久久,活到九十歲,這是他們的願望。」蕭九笑了笑,「他們是被人打死的,因為我生病了,他們想救醫,但被拒絕了。後來我也想不到自己會好起來,卻發現他們都不在了,又病了,哈哈。」
蕭九又望向楊君澤,說:「再後來,聽聞教裡派系分裂,整頓一番後新教主上任,並向外招人,我僥倖入教,又順著拍馬屁成功留在教中,也得到了溫飽。」他抿了抿嘴,「是不是覺得我特沒骨氣?」
「沒有。」楊君澤的眼神和聲線一樣的沈穩。
蕭九平時與楊君澤對視也會先移開雙眼,如今卻沒有退縮,雙眼卻失去而往的明亮,「沒有什麼?沒有骨氣嗎?」
「你知我是什麼意思的。」楊君澤伸手整蕭九臉前的髮絲,又撫摸他的後頸,「我知道你加入魔教是因為你父母,對嗎?」忽然手上一用力,叫蕭九依在他的肩上。
不用看表情,從僵硬的身體楊君澤便得知他崩緊的心情。
「為什麼這樣說,我又不會武功,報不了仇。」
楊君澤:「你父母想你長長久久,你只有加入魔教,才能自救。」
「其實也不能這樣說,我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麼最後會加入魔教,只是覺得再留下村子,又活不過幾年。」蕭九縮在楊君澤的頸窩裡,悶悶道。
楊君澤:「不過也好,現在可叫你父母安心,因為你不止活到九十歲,還會活得更久,好不好。」
「嘿嘿,為什麼啊?因為你嗎?」蕭九動了動頭,總覺得現在頭腦和心一樣酸脹酸脹的。
「嗯。」楊君澤回。
蕭九嘻嘻笑了聲,「自戀。」
過了會兒,蕭九:「你管我嗎?」
楊君澤又回:「我管你的。」
多久也管你。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