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林敬知盯著可憐巴巴的藍色小觸鬚看了會, 點了點腦域裡的小胖鳥。
林敬知:「怎麼回事?」
小胖鳥睡眼惺忪地看著他,「啾?」嗯?
林敬知:「……你睡著了?」他身為人需要睡眠很正常,但阿略是他的精神體,是不需要睡眠的,過去那麼長時間林敬知也沒見它睡過覺。
「啾……」小胖鳥也愣了一下,努力搜索了一下記憶, 然而除了模模糊糊的一片以外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於是搖搖頭, 「啾啾?」它也不記得自己怎麼睡著的了,但是睡得很舒服。
看著在空中把肉嘟嘟的身體強行展開伸著懶腰,但形狀依然是個球的阿略,想想睡得同樣挺舒服的自己, 再看看腦海裡的委屈的小觸鬚, 林敬知陷入了沉思。
小觸鬚精神力強悍, 而且極其敏感, 不同於其他精神觸鬚是嚮導能力的展現, 是後天鍛煉出來的,這根比較小的觸鬚可以說是嚮導本人的化身,一名嚮導因為能力強弱的關係, 可能擁有的觸鬚也有多少粗細之分, 但唯有這一根觸鬚, 是每一個嚮導都一定會有的。
但又因為其可以釋放並且儲存嚮導素的緣故, 大部分嚮導都不會隨意將它探出, 一方面被敵人探知到了後, 對方可以根據嚮導素永久地定位到這名嚮導,另一方面,這根小觸鬚對哨兵而言,是最好的催情素。
小觸鬚裡有的嚮導素,其實是嚮導在日積月累的生活下攢出來的。嚮導素積攢到一定程度會誘發嚮導的發情期。所以一旦哨兵感知到了嚮導素,就會極其興奮,就好像看見了可口的前菜一樣,而真正能讓哨兵瘋狂的,是在結合時,小觸鬚迸發出的更濃郁的嚮導素,那是穩定哨兵腦域風暴最好的良藥,對哨兵來說,就像沙漠旅人看見甘泉一般欲罷不能,由此甚至可能會幹出失去理智強佔的事情。
而介於以上種種原因,嚮導強悍的小觸鬚在時間的推移下,主要功能逐漸就只剩下了結合,平時基本不使用,而脫胎於它的精神體,則代替其進行引導工作。
林敬知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把這根小觸鬚拿出來了,他體質特殊,儘管優秀的嚮導能力讓他在該亞有無數盯著他看的哨兵,但對林敬知自己來說,他可以一輩子都不需要哨兵,並且如果他不想的話,也可以一輩子都不出現發情期,所以嚮導素對他來說其實可有可無。
不過,就算可有可無那也是他的嚮導素,就這麼被吸了一大半……看著縮成一團的小觸鬚,再想想昨天晚上的金剛罩,林敬知瞇了瞇眼睛。
「你昨天晚上真的什麼都沒有看見?」林敬知覺得阿略應該會比自己睡得晚一點,遂問道,然而目光一轉,就發現阿略正站在他面前衝他擠屁股?
肥嘟嘟的小屁股衝著林敬知的方向一拱一拱的,伴隨著胖鳥興奮的叫聲,漂亮的尾羽在林敬知面前一下又一下地閃動著,「啾啾啾!」五根了,五根了!第六根也有小尖尖了!當初降落波利海妮婭被燒光的尾巴終於重新長出來了一半了!
「你有沒有看見……」
「啾啾啾!」一半了一半了!
林敬知:「……」
精神體脫胎於那根象徵著嚮導自己的觸鬚,其外形來源於嚮導的能力,而性格則由嚮導內心最渴望的東西造就的,林敬知很長時間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渴望了什麼東西能生成阿略這幅性格。
「啾!」那邊的小胖鳥還在抖屁股炫耀自己的尾巴,林敬知在那實實在在的肉上一捏,任由他自己開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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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開了興奮到想拔毛的阿略,林敬知還在想著西德的腦域問題,再回想起過去的種種,比如波特說西德不畏懼輻射,再比如眾人都說他體術超常,還有他的金剛罩。
不畏懼輻射這點林敬知是知道的,這個雖然奇特但並不奇怪,任何病症都有可能會有人存在天然抗體,同樣的例子不只在輻射領域有,而且以前西德的身體數據是上報給科研院檢查過的,還提交了血液樣本給科研院進行分析,並沒有什麼問題,體術超常林敬知沒有親眼看過,但這個比不畏懼輻射還好理解,可配合上金剛罩,那就不一樣了。
林敬知一邊想,一邊踏進了科研院的大門,為了逃避西德睡覺論,他今天出門比往常都要早一點,這會兒科研院的人還不是太多,林敬知前腳剛剛踏進門,就遙遙地看見了有個人蹲在遠處,他定睛一看。
那是面色凝重,眼下烏青,背著一個小包的蓋倫,只見他沉著臉盯著林敬知,再往他身後一瞟,旋即鬆了口氣。
林敬知:「……有事嗎?」
「有。」蓋倫慎重地點頭,然後就想拉著林敬知往角落裡跑,但在快碰到林敬知的手時,又被強烈的求生欲勒令抽回,想了想,沖林敬知做了個跟他走的手勢。
後者停頓了兩秒,跟上了。
蓋倫領著人七拐八拐,走到了走廊上的一個小角落裡,一邊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一邊沖林敬知小聲念叨,「林博士我耽誤你一下,這事兒真的有點著急,你千萬不要介意啊。」
林敬知:「不介意,什麼事?」
蓋倫對上林敬知那雙黑晶晶的眼睛,頓了兩秒,面色紅了紅,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我想送你個禮物。」
林敬知:「……禮物?」
「對,」蓋倫誠懇地點點頭,「不光我,很多人都想送,但都還在路上沒回來呢,我就想先送,主要我這個禮物也比較特殊---」
林敬知:「哦……」
雖然聽懂了來龍去脈,但林敬知還真挺少收到禮物的,上一個讓他印象深刻的,應該還是小時候那個男孩子的糖果,所以這會兒有點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蓋倫嘿嘿一笑,一邊說著「你別嫌棄」,一邊從自己從剛剛開始就背著的包裡,輕手輕腳地掏出了一個四方玻璃水缸,只見那水缸裡,放著一個墨綠色的烏龜,烏龜的貝殼斑斑駁駁,還有好幾道開裂的痕跡。
「我家鄉是F區的卡尼爾星,挺旱的,上次下雨都是八年前了,」蓋倫一邊拿,一邊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雖然常年從別的星球運水,也沒渴死人,但我們那的人都特別期盼自己的雨。這種烏龜就叫卡尼爾龜,平時很少出現,但只要出現,就意味著大雨將臨,是卡尼爾的福氣象徵,背後的裂痕越多,就說明年齡越大,福氣堆積的也就越多。」
蓋倫一邊說,一邊把那個玻璃水缸遞給了林敬知,慎重道,「這個水缸是我特別找人做的,模擬了卡尼爾龜的生存環境,我希望它能把它帶給卡尼爾的福氣也帶給你。」
林敬知頓了頓,伸手接過那個玻璃水缸,在他的手觸及涼涼的玻璃時,那只卡尼爾龜從龜殼裡探出腦袋,懶洋洋地瞅了他一眼。
蓋倫見林敬知一直不說話,面色忍不住有些發紅,緊張道,「我知道你們科學家可能不信這個,習俗味有點重,但我,我也想不到什麼好東西了,我們家的人都比較喜歡這個……」
「這個很好。」林敬知抱住水缸,盯著那老烏龜看了一會,想起之前西德在車上說過的話。
「被你救過的人會記住你的名字」,「他們說想送給林博士禮物」,「做好心理準備啊」。
其實從蓋倫講述卡尼爾龜的瞬間,林敬知就想出了無數種雨和卡尼爾龜同時出現的科學解釋,但他沒說,因為他在那一刻覺得,蓋倫的說法帶著他自己發自內心的真誠,比那些硬邦邦的解釋要溫暖很多,於是沖對方輕輕一笑,「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你。」
那笑容宛若將朗月都擁入了懷中一般,能直直地透徹到人心裡去,彷彿一卷清流淌進人心,一直到林敬知離開去工作,蓋倫還在原地幸福地冒泡泡,滿臉傻笑。
「元帥要是追上了那真幸福啊……」傻笑的蓋倫嘿嘿嘿道,「我們軍團也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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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知回到小組工作間,看了看裡面到處都是儀器的桌面,找了臨門的一個安靜角落放下水缸,然後用終端精確搜索了一大堆卡尼爾龜飼養生存法則,存入自己的檔盤裡,準備空閒時看,末了又盯著那懶洋洋的烏龜看了會,心情還算不錯。
以至於小組門再次被人打開的時候,林敬知破天荒地主動說了句,「早上好。」
走進來的弗利沙:「……」
林敬知也看見了來人,目光在她手臂上的傷口包紮處掃了掃,不贊同地皺了皺眉。
「咳咳,在家太閒了,」弗利沙隨口解釋,立刻轉移話題,「你知不知道---」
「靠靠靠!」然而弗利沙話還沒說完,小組門便再次被打開,另一個成員衝了進來,滿面驚恐的表情,「霍伯特教授在樓下快跟拜爾德伯爵幹起來了!」
林敬知:「?」拜爾德?
弗利沙豎眉:「那老東西真把昆特送來了?!還親自跑一趟?!」
那人嚥了口唾沫,點頭,「不,不是,昆特他昨天下午就被人送過來了,但那會兒咱們院已經由邊疆軍護衛了,然後邊疆軍愣是不肯放昆特進……」
誰都知道邊疆軍和法昂有多大仇,看見昆特沒當即按在地上打一頓已經是非常良好的職業素養了,送法昂來的人軟磨硬泡了一個下午,別說西德,連蓋倫都沒見著,沒辦法,拜爾德只得今早親自過來一趟。
他這一趟當然是沒帶昆特的,到底是老狐狸,和人打太極做閱讀理解,有朝一日被人曝光都好解釋爭辯,但拎著昆特進科研院這畫面一旦被人拍下,傳出去就是妥妥的萬人唾棄,所以他今早親自來一趟,其實是為了找西德做交涉的。
要再早個五年,整個聯盟幾乎都是拜爾德的天下,他想幹什麼都不可能費這麼大的勁,但這五年不一樣了,西德的上位拿走了他手上最重要的籌碼,兵權。
那幾個老東西聯合起來把西德擁上位的時候,拜爾德並沒有多慌,新舊更替,他早就做好準備了,只是一個位置而已,兵權在誰手上才是最重要的,他甚至曾經想過在軍部建立一個新的體系,兵權不由元帥單人控制,而是分散在好幾個功勳老將的手上,當然也包括他自己。
但這計劃搞了半天,想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最後卻被西德一刀斬斷,再沒能抬上過桌面,從那時候開始,拜爾德就知道約瑟夫那個兒子不容小覷。不過他的優點就是審視適度且能忍,在反應過來之後,飛速將自己的大局重新佈置,在聯盟做人時也開始低調夾著尾巴,只要不影響他的大業,拜爾德並不怎麼在乎自己那張老臉。
可誰料在樓下好巧不巧地就碰到了霍伯特教授,這兩可是死對頭了,從二十年前的分裂戰到現在都沒對過頭。
「昆特沒來?」弗利沙鬆了口氣,「那沒關係,教授聲音大,那老東西吵不過的,而且也不敢拿咱們教授怎麼樣,元帥在不在?」
「不知道啊,從昨天就不見了,一直也沒在院裡見過,也不知道能不能趕過來……」被問的人很是迷茫。
林敬知倒是見過元帥,雖然不是在院裡。
但回想一下他走的時候,西德還在房間裡強行扒開上衣扣子給他展示自己的誘人的身體,被林敬知匡當把門關上……按照從打擊中恢復的時間以及換衣服吃早點的時間,這會兒大概是到不了科研院的。
至於拜爾德和霍伯特教授吵起來,在林敬知印象裡,前者是一個想為科研院做貢獻的老人,但方法有點極端且不合適,他之前已經解釋過了,對方有可能沒理解,今天就又來了。
林敬知實在不擅長應付這些,細想之下可能霍伯特教授去應付的效果會更好點。
「工作吧。」林敬知於是揮了揮手,「蘇銘那邊的觀察任務要再仔細一點,今天的紀錄頻率增加到每十分鐘一次---」
林敬知話還沒說完,一連串整齊的腳步聲便向小組的方向傳來,緊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喲,林博士啊。」
林敬知回過頭,看看臭著臉的霍伯特教授,再看看拜爾德,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禮貌並開門見山,「您好,您還是沒有理解昆特對我們小組並沒有實際作用這個事實嗎?」邏輯和理解能力真的這麼不好的嗎?
他這個時候的表情是疑惑的,而且是很真誠的疑惑,但從旁人的角度來看,愣是能看出點懷疑智商的意思,方才才被霍伯特吼了一通的拜爾德頓時忍不住抖了抖臉。
半晌,他強行擠出了一個笑容,「不不不,我明白,我明白,我剛剛才和霍伯特教授談過呢,今天來主要就是想給你們消散劑小組道個歉的。」
弗利沙眉頭一皺,看了看霍伯特教授,給消散劑小組道歉?這怎麼聽上去那麼像黃鼠狼拜年呢。
「霍伯特教授剛剛和我說過了,說你們小組有足夠的的能力解決自己分內的事情,我想了一下,也確實不太應該這麼直接插手你們組的事情,這確實是對你們不尊重了些,怎麼說也是咱們科研院內數一數二的小組呢是不是?特立獨行也正常,總該有點不一樣的待遇嘛。」拜爾德笑瞇瞇道,「那件事我是不會再提啦,今天來也是想順便給元帥也道個歉,大家都是一個戰線上的嘛,彼此之間都要和諧一點,不要輕易因為一些小事兒弄出隔閡、矛盾了,不值當,你們對不對?」
林敬知認真地點頭,「對。」合適的禮物,像卡尼爾龜,會讓人心情愉悅,不合適的禮物,像昆特,則會讓人感到困擾。
拜爾德被林敬知篤定的語氣哽了一下,強行整了整表情,正要繼續自己的演講時,就聽見身後突然揚起了一道聲音。
「聽說拜爾德伯爵一大早就來啦,這麼早讓我多不好意思啊---」是西德。
男人信步推開小組大門,一眼就看見了被林敬知放在門口的卡尼爾龜,臉上露出了一絲震驚,快步走上前去,「拜,拜爾德伯爵?」
眾人:「……」
良久,拜爾德用盡一生素質強行壓著不快,沖西德露出虛偽的笑,「元帥,我在這呢?」
「哎!」西德扭頭,一臉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這長太像一不小心就給看混了,這兩天實在是沒睡什麼好覺,回頭我就去看眼科---」
拜爾德:「……」
說到這,西德環顧了一下周圍,「我聽說您是來找我的?那咱們借一步說話?別一大早打擾人家研究員工作了,多惹人煩啊是不是?」
於是,在眾人驚悚的目光下,兩座火山移步門外,一邊走一邊繼續滋啦滋啦地隨時準備噴岩漿。
「門關好啊門關好,哦伯爵先生,我剛剛說到哪了?」
「……說到你這兩天睡得都不是很好?年紀輕輕的睡眠不好可是大問題啊元帥,我一把年紀了一天都能保持充足的睡眠,這樣才有利於身體健康嘛。」
「噢這個,那沒辦法啊,年輕人總得有點夜生活嘛,老婆粘人的很,睡眠不充足就不充足了唄,大不了少活兩年,老婆最重要,不然一個人孤獨終老有什麼意思您說是不是---」
拜爾德快氣死了,室內的林敬知面色也有些怪異。
其他的同事還在小聲議論,林敬知伸手默默打開了終端,點開西德的對話框,冷靜輸入,「我沒有粘人。」
頓了頓,又發現不對勁,「我們離婚了,我不是你老婆。」
澄清了兩點的林敬知心情並沒有不好,腦海中迴盪著西德那句「xx最重要」,甚至抿了抿想勾起來的唇角。
兩分鐘,西德回了個消息過來,「QAQ你這樣打擊我我和老東西打嘴炮會贏不了的,氣勢最重要啊寶貝你不要讓我腹背受敵,快親我一下給我加個油。」
林敬知面色肅然地強行忽略掉前面一大段,回了個「加油」過去,然後繃著臉關閉了終端。
一大段細密的工作過去,有個同事走近林敬知,遞了個芯片過來,「林博士,心情不錯啊?」
林敬知抬頭看他,「嗯?」
那同事嘿嘿一笑,「看你表情比以前好看很多,開心就好啦,還擔心拜爾德影響你了呢。這是治療中心之前狂熱者那件事的第二段文件,監控視頻會和第三段文件一起傳過來,你先看看這些。」
林敬知點頭,「好。」
收下芯片後,林敬知突然想起前一天他想去看黃毛來著,最後因為西德和其他的工作沒去成,正想收拾東西過去一趟時,小組門就被人撞開了。
「林博士林博士!蘇銘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