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那個黑色的大班椅,縱深長而軟, 他靠著椅背半躺著, 她就伏在他身上, 半趴著, 正好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他撲過來救她的那一瞬間, 她也聽到了心跳聲, 不知是他的還是自己的,怦怦然, 又快又急。
「不想。」她硬邦邦地回答。
「撒謊。」
哼。
「真不想我?」
「真的。」
他笑笑,也不生氣:「可我想你。」
她不能動彈了, 趴在他的胸口,因為他這一句話,渾身的力氣都像被人抽走了一樣, 不能動彈。
「我每天都能看到你, 有時候還能抱抱你,吃飯、睡覺都在一起, 可中間隔著一個『他』, 你眼睛裡看的就不是我, 親的也不是我。我看到你難過, 總是想出來陪陪你, 安慰你, 可是找不到機會。」
「現在不是找到機會了?」她悶悶地說。
「是啊。」他笑著摸她頭髮,又摸到她的肩膀,她的後背, 最後落在她後腰上,「可你還說不想我……」
她被他扶著直起身,成了跨坐的姿勢跟他面對面。他一雙眼睛灩灩的,像琥珀,又像星海,蘊藏千年萬年的秘密,仿佛有吸力一樣,萬物都不能躲閃。
「我想你,三夢……好想你。」他不僅用眼睛誘惑她,還湊過來吻她,一來就是耳垂,然後是臉頰、鎖骨,最後回到下巴,只差一寸就要碰到她的嘴唇。
她連忙用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唇:「不行!你、你不怕變回去嗎?」
妙賢笑了,雖然嘴巴被她捂住,但露出的眼睛卻笑得彎彎的,眼角眉梢都是□□。
這樣的笑容,她之前也看到過,是在他面對白熙雲的時候,人家講了個笑話,所有人都笑了,她卻想哭。
妙賢輕笑著罵了她一句傻瓜,伸出舌尖舔了舔她手心的傷口,又拉住她這隻傷手,湊在手心一點點吻過去,最後抬眼看了看她,猛的銜住了她的唇。
三夢還來不及驚訝,他舌頭已在她口中攪起驚濤駭浪,那種潮濕又柔軟的觸感,以前也有過,可都沒有這一次來得真實和激烈。
津液交換發出咄咄的聲響,伴隨著兩人的呼吸,有點羞人又實在親昵得可愛。三夢閉著眼睛,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手搭在他露出的那邊肩膀上,摸到他的身體,他的皮肉,甚至有強烈的想要擁抱他的衝動。
這樣的纏綿,仿佛可以沒有盡頭,直到她身體突然感覺到異物入侵而收緊,睜開眼睛嗔怒地瞪著眼前人,他才收回作亂的手,撚著指尖的濕滑說:「……你看,你還說你不想我?」
仿佛被人當面戳破隱秘心事,三夢羞憤,又有點委屈,身體卻軟了下去,被他趁機抱進懷裡:「你呀,總喜歡勉強自己。很累吧?休息一會兒,我陪著你。」
「你……你為什麼沒變回去?」她掩飾不了自己的驚訝,他們接吻了呀!
他故意露出點受傷的表情:「你就只有這個要問我嗎?」
那倒不是……三夢趴在他肩上,摸了摸那塊淤青,聲音有點悶悶的:「疼嗎?」
「撞到地上那一下有點疼,你幫我冰敷了就不疼了。」他臉頰輕輕蹭她頸邊,「好了,淨顧著問我問題,你呢?傷恢復得怎麼樣了,剛才有沒有撞疼哪裡?」
三夢盯著自己的手,搖了搖頭。
「你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他摸著她的頭,像對一個小朋友那樣,「我如果不在,你就寫下來,或者用攝像頭錄下來,下回我來的時候就可以知道了。」
她不說話了,默默摟緊了他的脖子。
兩人間難得的靜謐被如意打破了,他推門進來,咦了一聲:「爸爸,媽媽,你們在這裡幹什麼呀?」
三夢差點跳起來,慌慌張張地推開妙賢,挺直了腰板說:「爸爸受傷了,我幫他……幫他冰敷一下。」
妙賢一笑,攬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
「爸爸你受傷了嗎?傷在哪裡?」如意緊張地跑進來,蹬掉腳上的鞋子,三兩下就爬到椅子上來,盯著他露出的那側肩膀,「是這裡嗎,這裡受傷了嗎?」
「嗯,青了一塊,不要緊的。」
「青了也很痛的。我給你呼呼,上回我撞青了,媽媽就是給我呼呼,就不疼了。」
如意對著他撞傷的地方吹起,小朋友帶著奶香的氣息拂過皮膚,軟軟的小手還伸過來揉了揉。
妙賢騰出一隻手把他也抱進懷裡,懷裡一邊一個,他的妻兒,仿佛就是他的全世界。
三夢捏如意的小臉:「你怎麼一個人跑上來的,奶奶他們呢?」
「姑姑陪我一起回來的,奶奶他們還在寺裡面,姓白的爺爺找不到你們,還發了好大的脾氣。」
妙賢一點都不意外,冷哼一聲:「客人倒擺起主人的架子了,在宗山我難不成還要看他們白家人臉色?」
三夢說:「誰讓人家的掌上明珠今天差點在宗山出事兒呢!」
妙賢笑:「是我聽錯了嗎?怎麼覺得你這話裡話外這麼大醋味兒呢?」
如意揚起臉好奇地問:「我怎麼沒聞到醋味?」
三夢臉紅,把頭扭向一邊:「呿,我才沒吃醋。」
「我不介意你吃醋啊,會吃醋的女人才可愛。」他又在她耳畔偷個香,才放開懷裡一大一小,「走吧,不早了,我們回房間去休息。」
「啊,就這樣?那白熙雲他們呢?」
「理他們做什麼。現在沒人死,除了我也沒人受傷,他們不來慰問我也就算了,還想我去哄著他們?」
他是我行我素,但不得不說,這話好像也有道理。
他們牽著如意回房間,啞妹已經鋪好了小床,正看著窗外出神。她臉色不太好,她在繈褓中就被扔在光照寺門口,正是圓覺把孤苦無依的她抱回來,當做親生女兒一樣撫養成人。圓覺得去世對她打擊很大,失親的痛苦一點也不比陳卓陳一他們兄弟的少。
三夢讓她回房間去休息了,自己跟妙賢兩個人哄如意上床睡覺。
如意跟著大人們進進出出跑了一天,也很累了,躺在床上問他們:「奶奶說,爺爺沒有走遠,我想他的時候在夢裡還可以見到他的,是真的嗎?」
妙賢摸摸他的頭:「真的。不過要早點睡,不然爺爺就不來了,他可不喜歡熬夜。」
「嗯,爺爺總是很早睡,也很早起。」伴隨光照寺的鐘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小嘴扁了扁,有點想爺爺了。
「乖乖,」三夢親親他,「爸爸媽媽都在這裡陪你,早點睡。」
他點頭,窩進被子裡,只露出半個腦袋:「我明天可不可以去找定癡哥哥玩?」
「我今天沒看到他啊,你看到他了?」
「嗯,他好像腳受傷了,一瘸一拐的,我明天想去看他。」
三夢跟妙賢對視了一眼。
「好,那你先睡覺,明天我們陪你去。」
小傢伙終於閉上眼沉沉地睡過去了。
走廊上只看了一盞小燈,三夢躡手躡腳退出房間,剛關上門,就被妙賢拉到牆邊的陰影裡。
「怎麼了,想什麼呢?」
她眉頭緊蹙:「今天那卡車失控,不是意外。」
「嗯,我知道。」
「會是什麼人?跟之前放火、推倒羅漢像的是同一個人乾的嗎?」
「嗯。」
「會不會是定癡?」她雖然很不願意這麼想,但種種跡象和巧合又讓她不得不往這個方面去想。
「不是他。」妙賢斬釘截鐵,「他應該是受了點小傷,但不是為了做壞事。」
三夢想起那次偶遇,定癡說要把藏在暗處的兇手揪出來,難道受傷是因為這個?
「他會不會看到兇手了?」三夢緊張起來,「你讓他不要亂來啊,萬一對方狗急跳牆,他還是個小孩子,應付不來的。」
妙賢不說話,只是盯著她看。
「你、你幹嘛這麼看著我?」
「覺得你好看。」他捏了捏她的下巴,「你想的就是這些,還有沒有別的?」
有啊,一大堆問題,她憋得都快內傷了。首當其衝的一樁:「你怎麼沒變回去?」
不是不能跟她接吻的嘛,接吻就會變回去的,連口對口的人工呼吸都不行。
「你怎麼知道我沒變回去呢?說不定我這會兒就是原本的陳一,裝作是分裂出的人格在跟你說話。」
三夢暗暗翻了個白眼,就扯吧你,他看她時候的那種眼神,陳一怎麼裝也不可能裝的出來。
「你又罵我呢吧?還是在心裡拿我跟他做比較?」他矮下、身子來看她眼睛,「要是懷疑的話,不如再親一次看看,看看會不會變回去……」
三夢連忙捂住嘴:「你不說算了,當我沒問。」
他困住她不讓走,把腦袋擱在她肩膀上:「我不是不說,只是我現在用不上那個了……讓我靠一會兒吧,有點累。」
三夢這才感覺到他的疲乏,他今天操勞了一天,其實是很累了。而且圓覺畢竟是他親生父親,壓抑著悲傷應付這千頭萬緒,不管是哪一個人格的他,內耗其實都很大吧?
她抬手,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正想叫他回房間去休息,樓下就傳來開門聲和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