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掘墓
倭文子墓地睜眼一看,奇怪,沒有死,而且,不知為什麼已經不熱,煙也消了,俯在上面望著她的正是三谷。
是臨終的幻覺?
「倭文子,怎麼樣了?是我啊,讓你受了這麼大的苦,實在對不起。」
是她熟悉的情人的聲音,是她想念的情人的面孔。啊,不是幻覺,得救了,終於得救了。
「警察查得很緊,一直沒有機會脫身,我急壞了,總算趕上了,真是幸運。」
「晤,三谷。」倭文子只是嗚嗚地哭。
倭文子和茂跟著三谷悄悄地離開了火葬場,又去了一個不為人知的藏身之處。
爐工們從三谷那裡得到了足夠的謝禮,自會守口如瓶,而且,又從衛生標本店買來一盒骨灰代替倭文子。
在為齊藤舉行葬禮那天,小五郎辭別了病床,開始了緊張的工作。他經常化裝成各種各樣的人物頻頻外出。
葬禮的第三天,恆川警部訪問了小五郎的公寓。
「病好了嗎?不要緊吧?」恆川關心地問。
「不,哪裡躺得住,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小五郎讓警部坐下,微笑著說道。
「什麼事件?」
「當然是煙柳事件,還是那件沒有嘴唇的惡魔一案。」
「哦,這麼說你對罪犯的下落有線索了?我們正全力搜捕刺殺齊藤的凶手煙柳夫人,抓住煙柳夫人,沒有嘴唇的傢伙自然就原形畢露了。可是,一個女人還帶著孩子竟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走了,至今沒有一點兒線索。」恆川直率地說道。
「不,我也沒弄清楚,不過線索倒有不少,要是一個一個地查清,那可不簡單,恐怕連覺也睡不成噗。」
聽了偵探的話,警部很是驚奇,警察署手裡也沒掌握多少線索,難道要向小五郎求教他所發現的線索嗎?
「比如說吧。」小五郎觀察著警部的臉色引誘地說,‘烘乾代代木畫室裡那三個女人的屍體,身分查明了嗎?」
「噎,這個麼,我也調查過,可是至今未發現類似的女人。」
「那三具女屍已高度腐爛,面容都分辨不清了吧?」小五郎忽然瞪著恆川的臉問。
「是的。」恆川回答。他對小五郎的意思大為不解。
「可是,恆川先生,正好你來了,我想請你看一樣東西。」小五郎的話更叫他摸不著頭腦。
「是什麼,我看看。」警部爽快地應道。他怎麼也沒想到那是一件奇妙的代替物。
小五郎站起身,打開了裡間的房門。那是他的臥室兼書房。
「就是這個。」
恆川也站起身,來到門前,朝書房裡一看,堂堂警部也驚得呆立不動了。
屋裡,他們到處搜尋的煙柳倭文子和茂正臉朝外地站著。
猛一看,他還以為是小五郎的助手文代和小林呢。再一瞧,才知道不是的。
「又被這私家偵探戲弄了。」想到這裡警部不禁生氣。幹嗎要像演戲一樣呢!
「為什麼你……」」他欲言又止。
「哈哈哈,恆川院生,別誤會,沒什麼可驚奇的。」小五郎大步走到倭文子的身旁,用手指叭叭地彈著她那漂亮的面頰。
恆川嘆吃了一驚。倭文於受到小五郎這樣的侮辱,仍舊毫無表情地站在那兒。原來那不是真人,而是一個工藝精細的蠟偶人。
「不過,連你都沒看出來,我真高興,日本也有廠家能製作這麼好的蠟偶人。」小五郎滿意地笑了。
「我吃了一驚。」恆川也笑了起來,「可是你為什麼要做這種偶人來當你的玩具7」
「哪是什麼玩具?這有大用處呢。」
「畸,了不起聽,費了不少時間把7」
「不,只用了三天時間。軀幹部分廠裡有現成的,只是頭都是根據好幾張照片雕塑而成。」
「那麼快呀。」警部好像不大相信。
「「他們是拼命乾的,因為我說今天一定要用,不過,花了不少錢。」
一定今天要用,看來小五郎馬上要用這偶人幹什麼事。他究竟在搞什麼名堂?這個私家偵探又要像哄孩子一樣要什麼把戲了,而不可思議的是,他那些把戲總是奏效。
警部很想知道偶人的用途,又不便馬上就問,於是便裝出對偶人不怎麼感興趣的樣子。
「恆川先生,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這是民間偵探力不能及的。」
「你的事我當然要盡力而為咯,哦,要是有關搜捕方面的事,我還是能為你效點力的,什麼事?」
「我想掘墓驗屍。」
「掘墓?」警部驚訝地反問。
「晤,只有四座墓……」小五郎愈說愈離奇。
「四座?你到底想查什麼?驗誰的屍?」
「第一個是在鹽原溫泉跳水自殺的岡田道彥。」
「晤,岡田的屍體埋在鹽原妙雲寺墓地,可以驗查,不過,恐怕已不能保持原形了。」
「可是,哪怕只有骨頭架也好,牙齒還會有的吧。」
警部終於明白了小五郎的想法。
「哦,是嗎?你是想把那屍體的牙印,同小林從牙醫那兒拿來的岡田生前的牙印比較一下是嗎?」
「是的,為了慎重起見,有必要核對一下,不然總感到不放心,不看到那兩個牙印相同,就不能確信岡田與沒有嘴唇的人不是同一個人。」
「好,這絕不是無謂的事。掘墓手續我來辦。你剛才說有四座墓,除了岡田,還有誰的?」
「與其說是驗查屍體,不如說是……」小五郎苦笑了一下,「想確認一下墓裡是否真的有屍體,就是說埋葬的棺材裡可能是空的。」
「什麼?你是說屍體被盜了?墓在哪兒?誰的屍體?」
「是誰的還不清楚,我是瞎豬的,掘開來看吧。」
「既是瞎猜的,又不知是哪座墓,那可怎麼掘呀?」
「哦,這個我知道。現在東京附近一帶很少實行土葬,因此查找起來並不麻煩。」
「這麼說,墓已找到了,是誰的墓?」
「是那三個姑娘的墓,就是在畫室裡裡在石膏中那三個姑娘的棺材。」
「棺材不是早就火葬了嗎?」
「不,這個我也知道,我要掘的是火葬前的另一個墓。」
「我,什麼?那些姑娘被埋葬兩次?嘎,對,對,以前沒發現這一點都怪我疏忽了,就是說,畫室裡的屍體木是殺死的,而是從某個墓地裡偷來的已死的女屍,用那些女屍雕塑成那群石膏像。」恆川對小五郎的想像力嘆服不已。
「是的。我們推測事物必須由表及裡,去偽存真,因為一些狡猾的罪犯往往會要一些迷惑人的手腕。沒有嘴唇的傢伙表面上看起來是一個以殺人為樂的精神異常者,他的行為只能使人這樣認為,也許這正是罪犯演的戲。我認為事實恰恰相反,罪犯根本不是什麼殺人淫樂者,也不是什麼精神病患者;這次事件表面上看,已有好幾個人被殺死,而實際上,罪犯幾乎還沒真的殺過人。」
小五郎的話越來越令人費解。
「那麼,你是說這個案件不是凶殺案?」恆川驚訝地問。
「可以勉強地說是殺人未遂案吧。」小五郎答道。
「未遂?」恆川一驚,「就是不算那三個女人,還有兩個人被殺呢?」
「兩個人?不,是三個人!那個人可能也是你沒想到的。」
「不管怎麼說,反正是有人被殺了,絕不是未遂。」恆川不同意小五郎的話。
「確實有人被殺死了。」小五郎不慌不忙地說道,‘」但是罪犯並沒達到真正的目的,在這之前的凶殺,對罪犯來說只不過是一種前奏曲,他本意並不在此。恆I;陡生,請你記住我的話,我說這次事件是殺人未遂。我覺得不久就能解開這些迷了。」
恆川希望他能解說這些謎,而小五郎卻不願多說什麼。於是,恆川也就不再打破砂鍋問到底了。他也不想過多地暴露自己的無能。
「好吧。掘墓的事就這樣吧,手續辦好後,我們來掘,當然你可以到現場。」
「謝謝。不過,恆川先生,掘墓只是為了取得證據,我另外還有一些急事,辦好那些事我就趕到墓地。」
談話很彆扭。官方警察同民間偵探辦理同一案件,而後者竟勝於前者,真是沒辦法。
第二天,按照約定,鹽原妙雲寺岡田的墓被掘開了。法院、警視廳都派員到場,恆川警察署長、明智小五郎等也都在場。
隨著掘墓工一鍬一鍬往下挖,不多會兒棺材蓋露出來了。因為地下潮濕,棺材黑黝輸的,但形狀完好無損。
掘墓工一下將棺材拖了出來,放到刺眼的陽光下,令人作嘔的氣味使人們禁不住扭過臉去,但因為工作關係又不能走開。
「牙印,牙印。」
檢察官一提,小五郎隨即取出了準備好的牙印遞給一位警察。那是從牙醫那兒得到的岡田生前的牙印。
「掰開屍體的嘴。」警察大聲命令一個掘墓工。
「哦,這兒嗎?」掘墓工壯著膽子用手掰開了屍體緊閉著的嘴巴。
警察蹲下來,皺著眉頭將石膏牙印同屍體的牙齒擺在一起比較。
在場的人都圍上前來盯著屍體的嘴。
「絲毫也不差,一模一樣。」警察得意地大聲說道。果然,人們都看到屍體的齒列同石膏牙印毫無二致。
先是三谷懷疑,繼而小五郎和警察們也曾一度懷疑過的神秘畫家岡田道彥真的死了。人們終於明白,岡田是個可憐的傢伙,他並沒化妝成沒有嘴唇的人,並沒為了作惡而用別人的屍體作替身,確實是因為失戀而自殺,死後又蒙受了許多污名。
然而,岡田清白了,又出了新的疑問。
「岡田道彥曾提議進行毒藥決鬥,塗抹倭文子的照片,並把那些可怕的照片留給倭文子,在畫室裡將女戶雕塑在石膏像裡;等等。這樣一種人,竟會像涉世未深的青年一樣為那一點事而去自殺,這種心理上的飛躍似乎很不自然。如果能把這一點搞清楚,那麼,沒有嘴唇的怪物自然也就暴露無遺了。」
小五郎在妙雲寺墓地對S檢察官和恆川警部說的這番話,不久就能得到驗證了。
第二天,擁塞在離代代木畫室不遠的D村西妙寺墓地繼續進行。
不知為什麼,D村一直保持過去土葬的習慣,每逢掩埋屍體的時候,都要在西妙寺寬廣的墓地上築起很早以前傳下來的土饅頭。
小五郎了解到D村的這一習慣,便到西妙寺調查,結果查明,那裡的確理過三個女人,年齡、埋葬時間都同畫室裡那三具女戶相差無幾。據寺裡的人說,那些姑娘的屍體埋下不久,一天夜裡,有個奇怪的人影在墓地轉悠過。
掘墓的結果,三副棺材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