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女帝卡5.9
奈何女兒身(九)
七月入暑。
在大雍皇宮住了足足一個月,寧大佬終於在這日坐上了去丞相府的花轎。
坐在新房的巨大婚床上,寧嬰隨意地扯掉面前礙事的紅蓋頭,環顧了一圈眼前不算太陌生的場景,輕輕歎出一口氣,千算萬算偏偏算漏了慕回這人的脾氣性。
自從在太后那裡跟晏徹正面撞上後,這狗皇帝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接二連三地往她那裡送東西。今天賞賜個琉璃瑪瑙,明天送個紅珊瑚擺件,太后那裡有的,她這邊也會送上一份。
狗皇帝的舉動在別人眼裡,勉強還能說是他跟蘇琰兄弟情深,所以對蘇嫣愛屋及烏,可這在慕回看來簡直就是危險信號。
畢竟蘇嫣頂著一張跟蘇琰一模一樣的臉,又恰恰好是女兒身,簡直滿足了狗皇帝的一切幻想,慕回不緊張才怪。
畢竟,當初要是蘇琰不拿慕回當擋箭牌,這會兒蘇嫣早就進狗皇帝的後宮了。
當然,寧嬰心裡很清楚,她家丞相大人緊張的原因可不是因為自己對他有多重要,完全是因為他對“蘇琰”的承諾。
說好了要替“蘇琰”照顧自己這個妹妹的嘛,當然不能讓她被狗皇帝叼走了。
不過。
她和慕回的關係也僅限於此了。
喚了蘭芝替自己將身上的喜服換掉,寧大佬一點沒有新嫁娘的自覺,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色襯裙,一面吃著丞相大人特地吩咐人準備的夜宵,一面等著今天的主角新郎官回房。
沒過一會兒,腳步略顯不穩的丞相大人伸手推開門,抬眸看向屋內的刹那,扶在門欄上的手僵了一下。
寧嬰剛用完餐,放下手上的筷子,聞聲抬眸看向來人,緩緩站起身,朝著站在門檻處的男人微微欠身,“夫君大人。”
慕回面色微愕,旋即斂眸,點點頭,微醺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西青城三地災情嚴重,今晚我在書房處理公事,兩日後便會奉旨出巡東境,你且好好休息。”
看了一眼明顯多喝了幾杯,神色不似平日冷漠的男人,寧嬰一點不意外他的態度,朝著他點了點頭,體貼萬分:“辛苦夫君了。”
慕回點點頭,他什麼都沒說,轉身的動作卻有些遲緩,目光掠過女子平淡無波的面容,總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
直到步入書房,慕回才神思清明了一些,眼前再度浮現新房內女子素淨的小臉。
方才。
她的眼眶似乎有些發紅?
慕回微皺眉,想到她方才的反應,暗暗歎出一口氣。
對於一個女子而言,成親應該是一生中最值得期待的日子,可惜自己給不了她任何期待。
明知道對不起她,慕回也只能沉默以對。
他垂著眸坐下,視線停在桌案上明明滅滅的燭火,神色難辨。
這頭,我們眼眶發紅的寧大佬正坐在梳粧檯前,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放在案頭的合巹酒,語調帶著些懶散:“蘭芝,把床頭和桌上的熏香滅了,熏得我眼睛疼。”
說罷,拿起一條白色綢帕,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淚水,隨手將酒杯放回案臺上。
起身正欲朝婚床走去,屋內忽地刮起一陣風,眼睜睜看著蘭芝倒在香爐旁,寧嬰忍著抽搐的眼角,慢悠悠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此刻坐在窗口的黑衣面具男。
她歪了歪頭,語氣平靜:“你來做什麼?”
男人翻身跳進屋內,掃了一圈刺眼的大紅色,最終落定在身穿白裙,墨髮披散的女人身上,鼻子輕輕出氣,嗤笑道:“大婚之夜就獨守空閨啊?”
寧嬰掀了一下眼皮,面無表情地吐出四個字:“關你屁事。”
晏允:“…………”這女人!就知道惹爺生氣!!!
瑞王爺很不爽,但是他不說。
身影一閃,將躺在地上的蘭芝丟到外間的矮榻上,晏允重新閃回寧嬰面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眼前不施粉黛的素淨小臉,輕挑了一下眉,小聲嘀咕:“還是這麼看著順眼。”
寧嬰仰頭,秀眉微蹙:“看完了?”
“沒呢!”瑞王爺一點不要面子地揚了揚下巴,目光不經意掃過案臺上的兩隻銀質酒杯,眼眸微眯:“今兒個是我們小嫣兒的大喜之日,你七哥我心裡高興啊。”
某個不要臉的狗王爺嘴上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兩隻手已經順勢撿起案臺上的酒杯,理所當然地往寧嬰手裡塞了一個,順手扯掉臉上的面具,揚著俊眸,“來,做哥哥的敬你一杯。”祝你獨守空閨!!!
寧嬰低眸看了一眼手裡的合巹酒,然後再抬眸,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晏允,緩緩吐出一句:“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晏允嘴角一抽,空著的大手屈指彈了一下眼前人的腦門,“怎麼說話的呢?”
額頭“咚”地一聲,不重,也不痛,白皙柔軟的肌膚卻紅了一片。
晏允見狀,視線一轉,有些不自然地移到別處。
寧嬰抬手揉了揉額頭,眼中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晏允轉回視線之際,她又恢復正常,只眨巴了一下眼睛,意外配合地舉起酒杯,碰了碰他手裡的那只同款杯子,仰頭一口喝下。
喝完,寧嬰還十分豪爽地將杯底朝下,半仰著頭,脆生生地說出一句:“七哥哥,我先乾為敬啦!”
晏允聞聲,手沒來由一抖,頗有些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她手裡已經空了的酒杯,默默喝掉自己那杯。
剛想說一句什麼,屋外忽地傳來一陣腳步聲。
晏允垂眸看了一眼寧嬰,見她好似什麼都沒發覺一般,唇角不自覺抿了一下。
飛身離開之際,突地湊到她面前,抬手擋住她那雙仿佛裝了星星一般的眼兒。
俯身,輕輕碰了一下她的唇角。
隱約間,寧嬰聽到一句輕到無法分辨的聲音,“嘖,我是真傻。”
覆在眼前的手一離開,寧嬰只來得及看一眼“嘭”地一聲關上的窗戶,房門已然被人推開。
慕回微沉著臉色跨步走進屋子,目光在熟睡的蘭芝身上停頓了一下,轉身繞過屏風。
見寧嬰站在床邊發呆,視線掃過案臺上的兩隻空杯,聲線微冷:“不早了,歇息吧。”
寧嬰聽言,剛想開口回一句,身子毫無預警地被眼前人抱了起來,慌忙抬頭之際,對上慕回冷沉的眸子,默默閉上嘴,乖巧地任由他將自己放到大床裡側。
見他轉過身,抬步離開床榻,寧嬰暗暗挑了一下眉,果然,她家夫君大人也派了人監視自己,不然怎麼就趕這麼巧過來捉姦呢!
正當寧嬰以為丞相大人只是過來做個樣子,順便警告一下窗外頭那個姦夫的時候,某位只愛她姐姐,一心把她當責任的男人竟然伸手解起衣衫,俯身吹熄了屋內的幾處燈檯,只餘兩支紅燭在案臺上搖晃著火苗。
親眼看著只著裡衣的男人坐上床榻,放下床帳,然後規規矩矩地在她身側躺下,寧嬰默默轉過身,背對著他,揉了揉抽搐過度的額角。
【主人…………我突然想到一個不滅的定律。】小羽毛不合時宜地出聲。
寧嬰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問:“什麼?”
【悶騷死傲嬌一般都逃脫不了母胎單身的命運,美人在側都不動心,不是主人你的魅力不夠,就是這人天生母胎solo。】
寧嬰:“………………”
【其實吧,我覺得這些混朝堂的男人,感情方面的心思實在是讓人有些摸不透。】小羽毛語氣深沉。
“怎麼?”
【就拿皇帝來說吧,他到底是喜歡蘇琰呢,還是喜歡蘇琰那張臉?要是他真喜歡蘇琰,應該不可能會真的對她下殺手吧?】
寧嬰聽言,好有些好笑地搖搖頭:“晏徹喜歡蘇琰那張臉,也喜歡蘇琰的某些特質,卻未必喜歡完整的蘇琰。準確的說,這個男人只是喜歡自己幻想出來的理想人設罷了。”
【那慕回呢?他既然早知道蘇琰是女子,又說出只愛蘇琰那種話,怎麼能這麼平靜的面對蘇琰的死亡?】
寧嬰再次搖頭:“因為,他只是喜歡,在這份喜歡還沒擴大之前,其實也僅僅只是一種有別於其他的特殊情緒而已。情緒這種東西跟深入骨髓的愛戀是完全不同的。”
何況。
愛這個東西。
向來都是有保質期的。
即便是再深入骨髓的愛戀,都會隨著時間慢慢消逝,像慕回這種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的喜歡,連保質期都談不上。
【雖然不是很明白你們人類的思維,但是主人說得似乎挺有道理的。】
“嗯。”寧嬰淡淡應了一聲,“你不用懂這些。”
與其糾結於這些無用的感情,不如及時行樂,乘著保質期還沒過,好好享受人生才是正道。
【那晏允呢?】
晏允?
寧嬰神色微怔,過了片刻才吐出一句:“他是傻子啊。”不一樣的。
而此刻,寧嬰口中的傻子正面無表情地背靠著窗側而立,漆黑的面具下,俊雅白皙的面容冷若冰霜,淺薄好看的唇抿成一條線。
他側過頭,窗內漆黑一片,唯有那對紅燭搖搖曳曳。
……
清晨。
因著東境洪澇嚴重,天還沒亮慕回就被晏徹的一道口諭招去了宮裡。
寧嬰正睡得迷糊,朦朦朧朧間似乎有什麼東西湊到她的脖頸處,淡淡的涼意,帶著些酒香。
她睜開眼,觸手的衣物帶著一股濕氣,迷蒙間,只感覺埋在自己頸項的腦袋輕輕蹭動了兩下。
然後。
聽到一聲略顯喪氣地抱怨:“我快氣死了。”
她稍稍低了一下頭,只看到男人漆黑的髮頂,髮絲帶著一絲濕意,黏連纏在她肩頸處,無語地翻了翻白眼。
這男人是越來越蹬鼻子上臉啊,她看起來就這麼好說話的麼?
【明明就是主人你縱容的!!!!!】小羽毛還能不知道自家小祖宗的口味,她呀,最喜歡這種類型的好麼!
寧嬰眯眼:“滾一邊去。”
捏了一把晏允穿了一夜的衣衫,濕嗒嗒的,微涼,不像是汗。
她無奈出聲:“你昨晚做什麼去了?”
晏允鼻子出氣,哼哼了兩聲:“在院子裡賞月。”
“哦。”寧嬰配合地應了一聲,順勢推了他一把,“起開,黏糊糊的,難受死了。”
晏允死賴著不動,嘴裡念著:“昨晚下雨了啊,你都不起來關窗。”
寧嬰:“………………”所以呢?
你想告訴我,你昨天晚上在外面淋了一夜雨?
套路太老,姑奶奶不吃。懂?
“我等了半天…………”囈語低喃一般的聲音鑽進寧嬰耳朵裡,過了半晌不見下面半句。
直到聽見男人平穩的呼吸聲,寧嬰頗有些無語地歎了一口氣。
撐著手半坐起身,看了一眼衣衫濕漉,看上去略顯狼狽的狗王爺,寧嬰難得放緩了起身的動作。
正當她翻身準備下床的時候,端著熱水的蘭芝毫無預兆地從屏風後出來,乍看到床上明顯不是慕回的男人,臉色驀地一變。
寧嬰急忙抬手在唇邊“噓”了一聲,示意她將熱水放到一旁,低聲道:“去外頭守著。”
蘭芝忍不住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轉目望著寧嬰欲言又止:“小姐,你…………”
寧嬰朝她搖了搖頭,蘭芝見狀緊抿著唇,慌亂地點了幾下腦袋,反身出去,極為小心地關上門。
把人支出去後,寧嬰抬手扶額,瞅了一眼不知道是真睡還是裝睡的狗王爺,再一次歎氣。
先是昨晚被她家丞相大人差點捉姦成功,今早又被她家丫鬟來了個人贓並獲,晏允這小子真不是一般的心機。
作者有話要說:
晏允:你七哥我第一個替你遞休書!!!
慕回: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