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鬼
“姐姐?”尖尖細細的聲音更近了,伴隨著輕微的咯噠聲,張小愛感覺這聲音同她第一次聽到的那個帶著童稚的聲音完全不同,這是種正常人聽了絕對會寒毛倒立的聲音。
“柳柳柳柳……柳莫崇……”張小愛害怕了,這個氣氛太恐怖片了,如果以後驅魔都這樣她可能會被嚇死……
“只是怨氣而已,你找到她的命門按下去即可。”柳莫崇淡淡的,很平常的樣子。
張小愛吞了口口水,她算是明白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意思了。
霧氣洶湧間,女鬼紅色的棉襖已經越來越近,張小愛卻在女鬼即將靠近的時候嗷嗚一聲尖叫躲到了柳莫崇後面。
柳莫崇愣了一下,很無語的回頭看那個已經縮成一團的張小愛:“你在做什麼?”
張小愛耙住柳莫崇後背堅決不往外看,她也不想來著,但是這女鬼在這樣的氛圍下面,咯噠咯噠的叫著姐姐慢慢靠近,她真的承受不了啊,分分鐘現實版的貞子啊!
“姐姐,你怕我?”女鬼有點疑惑,她已經靠的很近,再也不像以前一樣因為柳莫崇是神而遠遠的躲開。
柳莫崇現在難得的和女鬼有了一樣的疑問,她怕鬼?!驅魔人都做了一個月了怕鬼?
張小愛快要哭了,她閉著眼睛都能感覺到一股冰涼的似頭髮一般的觸感黏在自己的皮膚上,這柳莫崇是死的麼,她現在這個狀態別說驅魔了,連睜開眼睛的勇氣都沒有啊。在今天之前,所有的鬼怪都是在她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時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所以她完全沒有覺得驅魔是一件那麼可怕的事,結果今天看著那個黑霧中慢慢飄過來的女鬼,那種半夜三更一個人看恐怖片的腦補就完整起來了,她幾乎快被嚇死……
“我……我能不能請假……”雖然很匪夷所思,“那個……這個鬼你來驅?”
柳莫崇似乎頓了一下,然後把張小愛緊緊拽著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張小愛閉著眼睛感覺到她周圍的空氣突然一冷,死一般的寂靜。
……
“柳莫崇?”聲音發著抖,張小愛懷著最後一線希望用手摸索柳莫崇的存在,他難道跑了?
“……柳莫崇?!”提高一點音量,聲音裡已經帶著哭腔,這裡就剩她一個人了?!
“柳莫崇!”張小愛大叫一聲,然後屏住呼吸,她連哭都不敢哭,閉著眼睛後感官更加敏銳,她已經感覺到女鬼冰涼的發絲一點點的繞上了她的脖子。
“姐姐。”女鬼在張小愛耳邊輕語,帶著少女的稚嫩和一股詭異的涼意,“我們一起來玩吧!”
張小愛心臟驟縮,因為屏住呼吸太久,肺部都已經有了灼燒感,她只能蹲在地上,閉著眼睛,右手食指伸出對著四周亂戳一通:“你你你你不要過來!”
一片死寂的環境讓絕望的張小愛終於相信,柳莫崇真的走了,在這種情況下丟下她一個人。
在遇到柳莫崇之前,張小愛是習慣一個人的,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逛街一個人看電影,在和柳莫崇簽了契約之後,雖然每天的生活都跟看電影似的跌宕起伏,但是張小愛心裡經常竊喜自己不再是一個人,遇到危險了柳莫崇會救她,問任何問題,柳莫崇都會帶著不耐煩但是認真的回答她,就算被當成了人祭,就算柳莫崇經常性的鄙視凡人,張小愛仍然會欣喜的覺得,自己是被神保護的人。
但是柳莫崇今天卻在她怕的不敢睜眼不敢呼吸無法站立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拋下了她,哪怕遇到了神,哪怕和神簽訂了契約,至始至終她都仍然只是一個人。
濃烈的絕望感伴隨著耳邊女鬼的輕笑聲,張小愛深深吸氣,新鮮空氣進入缺氧許久的肺部,帶來一陣劇烈的刺痛,她仍然不敢張開眼睛,亂戳的右手食指也沒有停下來,心裡卻在一片死寂的絕望裡面慢慢的平靜下來。
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張小愛心裡默念,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如果一直蹲在這裡,那麼脖子上越繞越緊的頭髮最終一定會把自己掐死。
再一次深深吸一口氣,張小愛聽到自己聲音沙啞的問:“你叫什麼名字?”
咯噠,像是下巴脫臼後開口說話時下巴發出來的聲音,女鬼纏繞上脖子的頭髮似乎停了一停:“名字?”
“嗯,你叫什麼名字?”張小愛甚至勉強自己扯了扯嘴角咧出一個假笑,她需要轉移注意力,只要她有膽子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女鬼的命門並且驅魔成功,只有活著走出去,她才能毀掉驅魔人的契約,神拋棄了她,她也同樣可以拋棄神。
“知道了名字,就可以陪我玩了麼?”很清楚的邏輯,用刻意壓低的童稚的聲音說出來,張小愛背後一片濕糯,這不是她前段時間遇到的那個智商有缺陷的流浪女鬼,那個女鬼甚至沒有辦法說出一句邏輯完整的話。
或許是張小愛沉默的時間太長,女鬼輕笑著咯噠咯噠的在張小愛四周繞圈,脖子上的頭髮越纏越緊。
額頭上的冷汗流到眼睛裡,張小愛偷偷的把眼睛張開一條縫,然後瞬間又緊緊的閉上,四周死一般的寂靜和無邊無際的黑霧讓她仍然沒有辦法鼓起勇氣面對一個女鬼。
脖子上纏繞的頭髮已經逐漸緊的無法呼吸,張小愛啞著嗓子又找了第二個話題:“你為什麼留在這裡?沒有人來接你走麼?”
纏繞的頭髮又停了停,女鬼似乎又思考了一下,然後繼續咯噠咯噠的繞著圈,這回回答的很輕快:“接我走的人讓我等姐姐,姐姐跟我一起玩,我們可以一起走。”
這是什麼意思?!張小愛下意識的睜開眼睛,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就看到一張滿臉髒污和血跡的少女的臉,饒有興趣的貼著張小愛的鼻尖,下巴無力的垂著,嘴裡都是鮮血。
週遭的黑霧起伏湧動的更加劇烈,張小愛和女鬼面面相覷,時間似乎靜止了,直到張小愛聽到自己喉嚨裡也發出了咯噠咯噠的聲音,那是嘴巴張開太久後下巴僵硬的聲音。
“你……”眼前的景象太驚悚,張小愛又不敢閉眼了,她幾乎整個脖子都被頭髮纏著,濕嗒嗒冰涼的頭髮甚至開始緩緩的爬向她的嘴巴。
女鬼好奇的歪歪頭,下巴被帶動的又是一陣咯噠。
脖子已經被勒緊到吞嚥都困難了,張小愛艱難的挪動了一下手指:“你怎麼……沒有命門?”
女鬼咧嘴,血順著嘴角一點點的滴到張小愛衣服上。
張小愛的眼淚終於掉了下里,她費勁力氣鎮定,用了所有的勇氣睜開眼睛,在自己被掐死的前一秒,發現對面這個女鬼,全身上下都被濃霧籠罩,沒有紅點,一個發光的點都沒有。
她要死了,喉嚨裡已經湧上了一股腥甜,她要被柳莫崇坑死了,死在這個酒吧後巷裡。
“柳……莫……崇!!”咬牙切齒的喊出最後一聲,張小愛徹底放棄了掙扎,她如果死了,也一定會化成厲鬼。
眼前似乎有亮光一閃,女鬼歪著頭轉著圈的身體突然一拐,紅色棉襖像是破布一般散落開來,女鬼在瞬間變成了光點,然後飛向一個通體漆黑像尺子形狀的木條裡。
好熟悉的木條,張小愛昏昏沉沉的想。
然後她看到了這根木條的主人,柳莫崇。
他就這樣站在她面前,表情無奈,那雙似乎承載了世間所有喜怒哀樂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張小愛。
張小愛吞下嘴裡那一口腥甜,眨了眨眼睛,擦了擦流到眼裡的冷汗,然後伸出手,抓住了柳莫崇的手。
柳莫崇沒有動,他仍然站在原地定定的看著張小愛。
張小愛低頭看著柳莫崇的手,手指纖長,骨節分明,然後她張大了嘴,啊嗚一口很用力的咬住了柳莫崇的胳膊。
天空中似乎有鳥飛過,咬著神的手臂的張小愛迷迷糊糊的想,神居然也是有血有肉的,她感覺嘴裡一股和她剛才喉嚨裡一樣腥甜的味道——她咬的很用力,出血了。
“張小愛!”柳莫崇咬牙的聲音,似乎被嚇著了現在才回過神。
張小愛怔怔的鬆口,抬頭看面前這個貨真價實的有血有肉的神。
“剛才那怨氣並不是女鬼散發出來的,所以我讓你先在這裡守著,我去找黑氣來源……”柳莫崇看著自己手臂上完整的牙齒印抖了抖嘴角,結果回來就看到這樣一幕,一時不察還被咬了一口,他有多久沒有出過血了。
“你沒走?”張小愛還是跪坐著,剛才的刺激讓她腿還在打晃。
“我讓你先守著我馬上回來啊。”柳莫崇皺眉,他剛才說了之後明明看到張小愛點頭的。
“你沒走?”張小愛嘴巴開始抖。
“……我為什麼要走?”柳莫崇覺得自己只是半個月沒有見到張小愛,怎麼又開始溝通不順了。
張小愛癟了癟嘴,終於放聲大哭,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二次如此豪放的嚎啕大哭,第一次是在她爸媽車禍身亡的時候,那時候還小,哭的天崩地裂,第二次就是現在,連外婆走的時候都不敢如此放肆的,哭的肝腸寸斷酣暢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