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脫

　　熊冠宇還是人的時候，張小愛對他很瞭解，一來熊冠宇本來就是個不太隱藏心事的人，二來基於他一直是她老闆的前提下，張小愛特意注意過他喜怒時候的微表情。

　　自稱找到神格的熊冠宇，還保留著做人時候的痕跡。

　　他不急，畢竟彼此都心照不宣，孩子真的生出來了，只憑張小愛一個人根本沒法阻止熊冠宇。

　　所以他每天定時定點送飯，熱菜熱飯態度溫和，這樣的禮遇，一方面是為了讓她安心生產，另外一方面，估計是因為他做人時候還殘留的感情。

　　張小愛看得出來，熊冠宇對自己做人時候產生的人的感情很排斥，就像是個叛逆少年突然發現自己其實有血有肉一樣，他很彆扭。

　　他還記得張小愛飲食上的喜好，遞給她的大部分都是她愛吃的，但是遞的時候卻一臉不甘心；張小愛偶爾半夜起夜看到走廊上面有燈光，然後熊冠宇就一個偌大的身軀坐在走廊上敲代碼，哪怕現在已經沒有了網。

　　他就跟個鬧彆扭的孩子一樣，一邊敲代碼一邊咒罵然後最後還是忍不住編譯了一把。

　　程序員是病，尤其是對從小就愛碼代碼的熊冠宇來說，這病不好治。

　　然後張小愛發現，柳莫崇其實並不是沒有聯繫過她。

　　發現這件事，和熊冠宇最近的變扭很有關係——他這幾天半夜嘀嘀咕咕鬧鬧騰騰寫的代碼似乎完成了一個版本，然後就開始倒騰局域網，有模有樣的整了個服務器，權當測試。

　　然後張小愛在熊冠宇離開走廊倒騰服務器的那天晚上，看到了陰差。

　　張小愛其實挺奇怪，天界的五通神為什麼會要讓地府的陰差來傳話。

　　而且這陰差臉色很差，穿牆進來之後就縮在角落裡狠狠的嘆了一口氣。

　　“找你真不容易。”陰差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走廊。

　　“我長話短說，柳莫崇平安，你現在被他關在這裡……”陰差看了看四周，“以現在的世道來說，也算是平安。”

　　“既然一切都好，我就先走了，已經查到了你的藏身之處，之後我會儘量定期過來。”陰差倒豆子一般說完，轉身就跑，黑煙都出來了一半。

　　張小愛中途一直試圖張嘴說點什麼，眼看著他要消失了只能撿最重要的說：“我懷孕了。”

　　陰差回頭，向來面無表情的臉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他臉部肌肉僵硬太久，整個表情有點滑稽，身體在要消失不消失之間，黑煙都像是被固定住一樣定格在了一個奇異的形狀。

　　“我懷孕了，而熊冠宇關著我是因為他想要我們的孩子。”張小愛沒有提乾坤門，哪怕是柳莫崇派來報平安的陰差，她也不想提太多關鍵性事情。

　　陰差仍然維持了剛才的那個表情和姿勢，一直發呆到聽到走廊裡面有了腳步聲。

　　然後急急忙忙的消失了，也沒給張小愛留個後續交代。

　　張小愛全程只能確定自己要傳達的消息已經傳達了出去，而熊冠宇估計是她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辦法收到柳莫崇消息的主要原因。

　　畢竟陰差哪裡是上古神的對手。

　　這樣說起來，柳莫崇走了之後，熊冠宇就已經出現了，只是等到她食物快要耗盡的時候才現身而已。

　　張小愛無語的看著蹲在地上開始弄路由的熊冠宇。

　　她很錯亂，要是突然出現的熊冠宇做足了一個反派的樣子，她起碼還能橫眉冷對，但是這傢伙一派心平氣和，問她要孩子的時候語氣就像是跟她打個商量借本書，頂著這樣一張臉天天給她定時定點的送好吃的，碼代碼的時候還會抬頭跟她討論下算法遞歸。

　　他就像是過去的熊冠宇，只是偶爾會犯病問她要肚子裡的孩子。

　　讓她怒不起來也想不好應該用什麼態度來對他。

　　如果陰差能順利的把話帶到，柳莫崇應該就快來了。

　　只是有些遺憾，他不是第一個知道自己有了孩子的男人，也不是第二個……

　　***

　　但是柳莫崇來的比想像中的慢，那位驚嚇過度的陰差不知道在傳信的路上遇到了什麼意外，也已經有將近兩個月沒有出現了。

　　張小愛的肚子更大了，這下哪怕她再沒有常識，也察覺到自己此刻這個看起來就像是要臨盆的肚子似乎太大了，畢竟才六個月而已。

　　而且她還有更棘手的事。

　　“你打算讓我在這個房間裡生？”張小愛盯著自己看起來已經碩大的肚子問，“你接生？”

　　這是她最近最擔心的事，比起自家孩子沒出生就被定下的救星之命，她更關心自己應該怎麼生出來。

　　才六個月就大成這樣了，九個月的話那麼大的肚子她要怎麼生。

　　“……”熊冠宇似乎被張小愛理所當然的語氣噎著了，窒了窒，“畢竟是人神混血的，到時間了他自己會出來。”

　　“……怎麼出來？”張小愛看著肚子開始腦補異性。

　　“我沒看到過。”擺手，聳肩，繼續研究代碼。

　　然後在張小愛發飆之前加了一句：“救世之星出世天地肯定會有異動，現在六界穩定，你這孩子還能在肚子裡待很久。”

　　……六界穩定？在這種幾乎世界末日的情況下說出這個詞到底是多大臉。

　　“現在外面情況怎麼樣了？”被關著的小屋只有一扇小窗戶，只能看到這撲簌簌的雪一直沒有停過，被關了兩個月，她除了每天強迫自己繞著牆角走幾百圈增加運動量外，已經完全與世隔絕。

　　“你們都在努力抗災，不過也死傷無數。”一句話概括完，又補充，“反正這種情況，等乾坤門開了就會清零。”

　　說完還瞟了瞟張小愛的肚子。

　　“天塌了這件事，也是你做的？”張小愛避開他的眼神，她心裡其實很急，肚子眼看越來越大，柳莫崇卻仍然聯繫不上，熊冠宇看起來又一直沒做什麼正事，她估算不到上古神的修為和自己男人比到底相差多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為孩子爭取多少時間。

　　她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問熊冠宇任何事情，而現在，卻多少有些沉不住氣了。

　　尤其是看到熊冠宇眼前一亮露出艾瑪你終於問了的表情後，張小愛覺得腦仁疼。

　　再一次感嘆，熊冠宇要是一開始就來硬的就好了，現在這個設定她真的是有些吃不消。

　　“你知道我們上古神其實就是開天闢地創造六界造了生靈的神吧。”熊冠宇不帶標點符號不喘氣的說完之後，眼睛閃閃發光。

　　“……”張小愛此刻無比後悔自己問出這樣的問題，神都有通病，就是真的自戀，特別的自戀。

　　“但是我們在創世的時候，其實也是有規則的。”神秘兮兮的樣子，又露出了和他魁梧身形不太符合的猥瑣，“這個世界有陰即有陽，有生即有死，這些規則，並不是我們定的，而是恆古以來，世界還在混沌的時候就存在的平衡。”

　　“我為了開乾坤門改了時間線，就破壞了這樣的平衡。”熊冠宇繼續臉不紅氣不喘，“所以一時疏忽，我就被拉到了輪迴裡轉世為人，如果不是鬼車這丫頭想要強插一腳的話，估計我得一直等到自己百年之後才能重新找回神格。”

　　他……叫鬼車是丫頭……張小愛惡寒了一下。

　　“而現在這個天塌了，也和時間線有關。”熊冠宇嘿嘿笑，“我闖了一次禍，鬼車闖了一次禍，規則崩塌了，所以陷入了自癒過程。”

　　“這個自癒過程，就差不多這樣慢慢的把生靈都磨死，然後重新開始，和乾坤門效果差不多，只是乾坤門是先生後死，這個世界的規則是先死後生。”

　　“柳莫崇現在估計在忙著補天，我知道他找陰差找過你，那個陰差我直接收了。”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完又開始低頭敲代碼。

　　張小愛正在消化這段話。

　　她懷孕的消息並沒有傳出去，柳莫崇仍然不知道人界發生的情況。

　　但是人界現在已經生靈塗炭，柳莫崇找來傳遞消息的陰差又一去不回，他還沒有出現的原因只有兩個，一個是他被什麼事情絆住了，二是熊冠宇關著她的地方，柳莫崇找不到。

　　陰差出現的時候也說過找她真不容易。

　　這個世界，有自癒系統，現在的天災是熊冠宇和鬼車玩脫了之後的後果，所以柳莫崇此刻的補天，和熊冠宇想要開的乾坤門，其實目的都是一致的，都為了救世。

　　而熊冠宇號稱的救世，其實只是為了想開乾坤門而已。

　　她和柳莫崇曾經分析過，上古神有兩撥人，一撥想開門一撥想關門，現在看起來，想開門的熊冠宇已經出現了，而想關門的那撥人，會是誰？

　　“跟我說說你為什麼要改時間線？”張小愛從小門裡伸出手敲了敲隔板。

　　她老闆熊冠宇有個習慣，每次心虛的時候都會假裝埋頭寫代碼，鍵盤噼裡啪啦的敲，頻率會比平時正常打字快很多。

　　而此刻的上古神，心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