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完

　　張小愛低頭，拆掉小包子腿上的兩個浩骨鈴，丟給柳莫崇，然後問小包子：“玖姨對你好麼？”

　　小包子從桌上隔空取下她最近的新寵撥浪鼓，玩得正開心，敷衍的點了點頭：“玖姨厲害，教包子。”

　　“我也厲害！”柳莫崇突然不爽。

　　“沒玖姨厲害。”小包子繼續奶聲奶氣一針見血，然後手上的撥浪鼓就被雷劈的焦黑。

　　小包子鼓著腮幫子盯著漆黑的撥浪鼓看了一會，然後兩眼迅速的積滿了水氣，扁了扁嘴，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於是受了懲罰回家的柳莫崇，英雄了不到二十四小時，就迅速的被張小愛兩手叉腰一通河東獅吼，下人界的時候還得拐個彎給包子買撥浪鼓。

　　***

　　排除掉做鬼車的信徒會受到命運詛咒這個前提，張小愛其實並不介意讓鬼車做包子的師父。

　　倒不是因為她對鬼車已經放下成見，而是因為當初懷孕的時候，和污衣換魂魄之前，柳莫崇曾經讓鬼車來看過她的胎象。

　　那個時候，她的肚子在前期迅速脹大之後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大過了，她很擔心，柳莫崇也毫無頭緒，所以他叫來了鬼車。

　　她才知道，原來鬼車也是懷過孕的。

　　只是懷孕的那段時間，妖界的生活太過凶險，孩子並沒有保住。

　　沒人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誰，鬼車也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

　　但是卻在看到小包子抱回天界的那一天，送上了妖齋的鑰匙。

　　她說的很欠揍，說這孩子嚴格算起來應該是熊冠宇的，她基於曾經的主僕之情，應該對包子慷慨一點。

　　這一慷慨，就送上了妖界的所有法寶。

　　被很無語的張小愛退回禮物之後，鬼車就開始一點點送，每次被熊冠宇抱走玩回來的時候，手腳上總會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些東西。

　　小包子從頭到尾只用了一個傻瓜式的微笑，就讓一個原本要用她破門的上古神認了她做乾女兒，讓一個改天滅世眼睛都懶得眨只是因為無聊的鬼車送上了所有東西。

　　所以張小愛對這個救世之子有了新的認識。

　　包子在這兩神面前從來沒有吃過虧，如果認了個師父就能阻止鬼車改天，這倒也真的不算壞事。

　　***

　　重回人界才知道，柳莫崇無愧於神這個稱呼。

　　人界一切安好，所有人的記憶都回到了災難發生之前。

　　六界浩劫的那段時間和記憶，都被神抹去了，那一段時間，直接被神放到了最最隱秘的地方銷毀乾淨。

　　沒人因為災難死亡，也沒有人流離失所。

　　張小愛以為在天界待了六個月人界會變成滄海桑田。

　　但是什麼都沒變，時間點回到了天塌了的那天晚上，她鍋裡的山藥排骨湯還咕嚕嚕的煮的正香濃。

　　“不是改時間線，只是凍結了時間，並且把那段時間從每個人的腦子裡抽走了。”兩位上古神加上他的懲罰的回報就是六界損失為零，沒人記得人類曾經差點被毀滅，也沒人記得那場洋洋灑灑下了幾個月的鵝毛大雪。

　　“神，好厲害。”這是張小愛第一次由衷稱讚。

　　雞飛狗跳了那麼久，看著神也好魔也罷，動不動滅世改時間線覺得全世界都欠他。

　　那一刻她曾經很鄙視過神，那時候除了柳莫崇，大部分神在她眼裡都只是一群會超能力長生不老閒著無聊欺負人的傢伙。

　　但是災難真的降臨的時候，這些平時打架只是因為無聊的神就團結了起來，該做的，該救的一件不少。

　　這種世界雖亂，但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仍然存在著救世主的感覺，很奇妙。

　　身邊的這個男人正在和包子搶最後一塊排骨，他穿著奶白色的高領毛衣，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正在把還在冒著熱氣的排骨丟到嘴裡再把努力爬過來的小包子用赤腳推的遠遠地。

　　幼稚至極。

　　卻也是救世主的一員。

　　這種感覺，很奇妙。

　　撞鬼APP還在做，柳莫敬還是那家紅金豔俗裝修的軟件公司的老闆，熊冠宇大掌一揮做了CTO，在這樣的公司上班，看著四四抱著自己的那隻銀色漸層英短。

　　感覺，很奇妙。

　　一切都沒有變，他們的煩惱都還在，柳莫崇和柳莫敬的關係沒有絲毫解凍，柳莫敬仍然想著自己改革妖界的大業，鬼車仍然一言不合的就拉出污衣來拾掇著張小愛換個魂魄，熊冠宇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撞鬼APP上，目的卻是為了找到地球上所有的煞點翻出乾坤門，柳莫崇仍然需要靠驅魔積福來迎接四劫，仍然懶得要死讓他洗一個碗他能把眉頭皺成世界末日。

　　在天塌下來之前，他們所有的煩惱，除了時間線，其他一樣都沒少。

　　但卻莫名的變得從容。

　　很奇妙的從容，張小愛甚至能在鬼車慫恿一歲不到的小包子使用浩骨鈴的時候面不改色的抱走小包子，也能在熊冠宇大半夜突然出現蹲在床頭讓他們兩人努力製造混血兒的時候拿平底鍋毆打熊頭。

　　揪出紀元武，平復時間線，推掉了天機和命運這兩個神位，以及多了一個小包子。

　　這似乎是這從容的全部來源。

　　就像柳莫崇說的，活得太久的人，難免會無聊，留些事情給他們，有個念想，總是好的。

　　哪怕有時候鬼車和熊冠宇的念想不太像人。

　　而張小愛最近的念想，就是那位一直聽說卻從來沒有見過的天機老人，那位曾經試圖讓柳莫崇跳入忘川水轉世投胎的老頭子。

　　他一直躲得比誰都快。

　　紀元武到最後都忍不住露出了個頭，天機老人卻在嗅到這個味道之前就跑了，熊冠宇這個的上古神，穿梭六界都找不到他存在的蛛絲馬跡。

　　在幾位神都樂顛顛的開始在人界繼續他們的造作生活的時候，只有凡人張小愛還勞心勞力的想把這個心底最後一絲不確定的因素去除。

　　因為她實在不明白天機老人是從什麼地方嗅到危險跑路的，她和污衣換魂這件事進行的很迅速，知道內情的也只有柳莫崇熊冠宇和鬼車，為了萬無一失，鬼車這樣不羈難控制的人都陪著他們演了一場戲。

　　但是天機老人，卻在污衣假扮的張小愛見到紀元武的那一瞬間，就跑路了。

　　讓想去抓他的柳莫崇撲了個空。

　　這詭異的對危險的預知能力讓張小愛心中總是有一根刺。

　　“又在想那老頭子了？”柳莫崇看到張小愛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眉心微皺，很不滿的走過來彈她腦門。

　　雖然這杞人憂天的樣子看起來也挺可愛的。

　　“真的找不到他麼？”張小愛可憐兮兮。

　　“六界都沒有他的影子。”柳莫崇回答的很肯定，神要找神其實挺簡單的，但凡有神蹟的地方都會殘留神識，天機老人現在了無蹤跡，估計不是躲去投胎了就是跑路的時候一不小心嗝屁了。

　　“你們都不擔心麼？”天機老人，算是這次事件最後一條漏網之魚了，他們就不擔心天機老人變成下一個紀元武麼。

　　“神的思維和你不太一樣。”柳莫崇笑笑，“其實鬼車血洗瑤池之後沒多久就知道應該還有漏網之魚，但是她卻一直沒花力氣去找，你覺得是為什麼？”

　　“……懶？”張小愛一雙圓眼眨巴眨巴。

　　今天小包子被熊冠宇帶回家玩了，家裡難得的二人世界，結果兩人卻在討論一個老頭子，柳莫崇哼哼，決定給她上一課速戰速決。

　　“有異心的人遲早會露頭，你就沒想過當初上古神和鬼車這樣的傢伙為什麼會採納一介凡人的計畫麼？”見張小愛搖頭，柳莫崇眼底的笑意更勝，她這盲目自信的樣子看起來也特別招人疼。

　　“上古神創世之前，這個世界就存在著生生不息的法則，和上古神一樣，這個世界最初的法則就是慈悲。”

　　“紀元武教唆上古神和修仙神爭鬥，作為罪魁禍首卻逃過了血洗瑤池，如果能從此洗心革面棄惡揚善，他最後的結局不會如此。天機老人也一樣，這個世界的慈悲法則，給了心有歹念的人機會，但是往往給了他們犯下更大錯誤的時機。”

　　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僅此而已。

　　天機老人，要是就此消失泯然眾人，那其實是他的造化，但是若是變成了下一個紀元武，那結局也一定不會比紀元武好。

　　這一次的逃脫，是一種慈悲，細想下來是更為殘忍的歷練。

　　只是，那畢竟是下一個故事了，他們長生，所以看著一個又一個的慈悲最後變成了悲劇，或許只有像鬼車這樣的，活了萬萬年的傢伙，才能堪破玄機，她看起來肆無忌憚卻總只是攪一波渾水後就全身而退，底線要碰不碰的，玩的開開心心卻從未濕了鞋。

　　算是真正的老奸巨猾。

　　不過還縮在沙發上的張小愛，似乎並沒有聽懂柳莫崇剛才說的那一段話。

　　她還年輕，年輕到覺得這個世界應該非黑即白，解決事情應該乾淨利落以絕後患。

　　柳莫崇並不希望她那麼早懂，此刻睜大眼睛窩在沙發上一臉懵懂的樣子，就是他最初遇到她的時候的樣子。

　　於是他決定不要浪費難得的二人世界。

　　俯身過去的時候，張小愛仍然在咀嚼柳莫崇剛才那段話，似是而非的卻似乎有帶著大道理。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身上已經快被這位五娼神扒乾淨了。

　　張小愛摸摸柳莫崇的臉，笑嘻嘻。

　　柳莫崇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停了下來瞪著她。

　　“我大姨媽來了。”張小愛紅著臉在柳莫崇耳邊呵氣如蘭。

　　這是全世界最強悍的親戚，強悍到神都拿她沒辦法。

　　夜，還很長，柳莫崇黑著臉幫張小愛穿好他剛才扒光的衣服，決定讓張小愛把修仙議程提前。

　　塵埃落定。

　　幸福終於，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