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游（三）

　　柳莫敬的家也很現代化——如果忽略狐妖開暖氣的時候，從暖氣片裡面爬出來的制熱用的疑似蚰蜒的生物的話。

　　小寶也在，完全沒有柳莫敬先前說的妖氣腐蝕的樣子，張小愛甚至錯覺他似乎胖了……

　　“……你怎麼來了？”小寶嘴裡正含著食物，見到開門入內的張小愛一臉驚恐。

　　這實在不太像是被挾持來的樣子，張小愛牙癢癢，又被騙了。

　　“柳莫敬說你在妖界會被妖氣腐蝕，所以我過來接你。”無奈的看到再一次一臉懵逼的小寶，張小愛嘆口氣，好吧這也是假的。

　　“我來的時候給你留了字條的呀。”小寶嚥下嘴裡的食物，“妖界的妖氣對我的修為很有幫助，我是跟五郎說好了他去天界的時候我在妖界修煉的。”

　　“……”騙子！張小愛憤憤，難怪剛才絮絮叨叨的讓她在家裡待著，估計是怕知道她真相之後走人。

　　“不過這人是誰？大郎呢？”小寶的鬼鼻子嗅了兩下，很嫌棄的用手扇扇。

　　“狐妖。”狐妖回答的不可一世，彷彿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他這麼一隻狐狸精。

　　小寶嚇得放到嘴邊的餅乾整個吞了下去，嗷嗷嗷的衝過來，對著狐妖做出了個驅魔的手勢：“呔！老妖怪哪裡逃！”

　　“……”狐妖眉心抽了抽，挪了下位置，嫌棄的拍了拍基佬紫襯衫上看不見的灰塵。

　　張小愛好想哭，這一屋子的歡快基調和她之前做了半天思想建設的沉重心思完全不符。

　　事出反常必有妖，張小愛眼皮直跳。

　　柳莫敬引她來妖界，真的只是為了查她的前世？

　　既然妖界如此和和美美歌舞昇平，鬼車為什麼非要改天？因為任性？

　　狐妖剛才在哄她的時候，淡淡的說過這是表面繁華。

　　一大群大部分活得都比烏龜還久，能上天入地的妖魔，煞有其事的把自己生活的地方模仿成了人界，是為了什麼？

　　她得回人界，這裡發生的一切因為太和平反而讓人心生疑竇。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小寶如果在妖界無恙，她確認過就得回人界了，這個地方總是擔心會夜長夢多。

　　一個比人界都安逸平和的地方，那些妖魔們又何苦要冒著被驅魔人驅掉的風險到人界苦苦掙扎？

　　於情於理都說不通。

　　小寶搖頭，笑得天真無邪：“我回去了也是一個人飄來飄去，這裡挺好，我就在這裡等五郎。”

　　張小愛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小寶，他是真心的，笑得很正常。

　　那麼她現在心裡面那越來越大的不安到底是因為什麼？

　　“柳莫敬什麼時候回來？”張小愛把注意力轉到一直在偷偷瞄自己的狐妖身上。

　　人心是很奇怪的東西，等張小愛覺得這件事情不太對勁的時候，她開始覺得狐妖的每一個行為都透著古怪。

　　一千多年前救過他的凡人現在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他關心的卻只是怎麼樣耍賴把之前說過的欠人情的事情給扯平。

　　他對柳莫敬的家很熟悉，開暖氣的時候幾乎是馬上就找到了開關。

　　他現在在張小愛探究的眼神下，眼神似乎越來越游離。

　　“現在是妖界齋月，他沒那麼快脫身。”狐妖輕咳一聲，繞到廚房去開冰箱，“我記得柳莫敬存了點人界的糧食，你餓不餓？”

　　“喂飽了你也算是還你救命之恩了。”狐妖眼睛一亮，打了個響指。

　　不對勁，轉移話題兼關注點模糊。

　　“我剛才在車上聽說，鬼車回來了？來主持齋月？”張小愛找了個沙發坐好，注意到小寶咬著餅乾咔嚓咔嚓的跟在她身後。

　　“有別的事吧。”狐妖似乎不太願意回答鬼車的問題，皺了皺眉，“你一個凡人關心這種事做什麼？”

　　張小愛摸了摸頭，東張西望很無聊的樣子。

　　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軟軟的聊家常一般對小寶輕聲抱怨：“熊冠宇前幾天給你帶了好多零食，我忘記給你帶過來了，最近記性越來越差了。”

　　小寶一怔。

　　看著張小愛笑得平常的臉。

　　然後也笑靨如花的回答：“沒事，留著我回去吃。”

　　張小愛的一顆心就這樣沉了下去。

　　出事了。

　　不管是小寶還是柳莫崇。

　　完全冷靜下來之後，她想起了柳莫崇被修改歷史後的新工作，他管的是妖界通往人界的結界。

　　他還說過，結界這種地方她一個活人是進不去的。

　　柳莫敬是開著車子穿過障眼法直接帶她過來的。

　　柳莫敬想要做什麼？這裡又究竟是哪裡？小寶為什麼要粉飾太平？還是說，她今天遇到的所有的妖都對著她粉飾太平？為了什麼？

　　狐妖還在廚房裡嘀嘀咕咕，張小愛凝神看它，身後有個巨大的尾巴的影子，一共九根，而最頂端的那根尾巴上，有一個閃爍著的紅色命門。

　　她應不應該輕舉妄動？

　　看了眼仍然在快樂啃餅乾的小寶，他那張永遠胖嘟嘟的臉上扯著笑容，微不可見的對著張小愛點了點頭。

　　再一次環顧周圍，鋼筋水泥看起來像是真的，家裡的電器卻都是一些小妖魔變的，眼睛一直盯著張小愛。

　　她要在這些小妖沒注意到她之前扣住狐妖的命門並且問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以她的身手，這件事不可能完成。

　　那如果曲線救國呢？

　　眼前這個狐妖絮絮叨叨最關心的事。

　　“你什麼時候還我人情？”張小愛看著狐妖的背影，語氣淡淡的。

　　狐妖僵硬了一下，轉頭晃了下手上的鍋鏟：“別說話！做飯呢！”

　　“是不是你們狐妖有個規矩，有恩必還，不還就會受到懲罰？”張小愛眯眼，這就能解釋這貨為什麼從一開始最關心的就是恩情這件事了。

　　一千多年了，狐妖還能記得的事就代表這真的是他最關注的事。

　　狐妖終於停了下來，轉身，看著張小愛，卻一動不動。

　　“我用對你的救命之恩換你幾個問題怎麼樣？”張小愛對著狐妖歪歪頭，笑容淡且輕，“不能撒謊，如實回答的問題。”

　　狐妖緩緩的摘下圍裙，一雙丹鳳眼內波光閃動：“你何必……”

　　“可以換麼？”張小愛仍然維持著那樣的表情，眼神堅定。

　　“三個，我只會回答是還是不是。”狐妖總算表現出一點煩躁的樣子，他在思考這一路他做的事情，沒有破綻啊，這丫頭看出什麼了？

　　“第一個問題，這裡不是妖界，柳莫敬和你說的話都是騙我的對吧？”

　　“……一半對。”狐妖扭到了客廳，也坐到了沙發上，想著就跟張小愛糾結第一個問題好了，讓她慢慢問，消耗掉三個問題他就與她沒有瓜葛了。

　　張小愛表情冷了下來，卻不再糾結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問的更簡單：“你們早就知道我是誰了對麼？”

　　“……是。”狐妖咬牙，居然沒上當。

　　“最後一個問題。”張小愛低頭冷靜了一下，再次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已經面無表情，“柳莫崇和小寶，是不是都在你們手裡？”

　　“……”

　　狐妖瞪著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凡人，臉很大，胸很平，五官全是圓的，嵌在同樣圓滾滾的臉上，像一隻奇形怪狀的貓。

　　這樣一個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凡人，僅僅用了那麼一會功夫就看穿了全部。

　　他說錯了什麼？這一路上到底有什麼破綻。

　　“回答我。”張小愛聲音有些尖利，她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忍住。

　　離柳莫崇號稱去天界的日子已經有十天了，如果他都被關在這裡的話……

　　狐妖終於動了。

　　打了個響指。

　　所謂妖界的詭異顏色盡數褪去。

　　這裡是人界，人界的天，人界的地，人界的建築，只是牆上地上密密麻麻的爬滿了很多不知名的五顏六色的蟲子。

　　小寶丟掉手裡的餅乾，嗖一聲鑽到張小愛懷裡，抬起頭已經是哭唧唧的委屈表情：“我手上纏了捆妖符，所以不敢亂說話。”

　　小寶無恙，只是被困住了，張小愛心裡稍安。

　　這屋子裡的每一寸牆壁都爬滿了這種發著迷幻光芒的蟲子，而在客廳最最裡端，一個被困在牆上的人影讓張小愛眼眶一紅。

　　蟲子爬滿了柳莫崇全身，他像是被嵌在牆上一樣勉強露出了一個頭，表情卻是笑著的，帶著得意。

　　“三個小時，就算你在路上飆車找了一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她還是只用了三個小時。”柳莫崇看向門口方向，“你輸了。”

　　柳莫敬從陰影中走出，表情帶著狠戾。

　　“哪裡開始出破綻的？”柳莫敬看向張小愛，一臉的不甘。

　　“我說了你就放了他？”張小愛往柳莫崇的方向挪了挪，這是他的親哥哥，甚至是人世間唯一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居然就這樣把自己的弟弟用蟲子困在牆壁上。

　　“放什麼放？！”柳莫敬眼睛一瞪，“他自願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