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理清

　　端木璉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一瞬間呆愣的看著太子，張開的嘴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看他猶豫的模樣，太子微微蹙眉，再次問道：“你愛他嗎？回答我，愛或者不愛？”難得的，太子的聲音沉穩中帶著一股威儀，讓端木璉無法逃避。

　　端木璉的手慢慢的抓住胸口的衣襟，嘴張了張，最後說道：“我愛他。”

　　是的，他愛他，在聽到林雪嵐對皇甫天燁告白的那刻起，他就十分介懷，因為他發現自己也愛上了他，他介意有其他的人同他一樣都愛上了那個人。

　　而他，因為一個女人勇敢的告白，才發現自己的心意，才敢在心裡確定自己也愛著那個人。

　　而皇甫天燁拒絕林雪嵐時所說的那句“逼迫而來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讓他想到兩人的婚姻其實就是從逼迫而來。

　　皇甫天燁拒絕被強迫，然而他卻是強迫著自己，用一道聖旨強迫自己嫁給他，而他卻在這樣強迫的婚姻中最後愛上了那個強迫自己的人，這讓他感到氣憤。

　　他不是一個毫無感情的人，他怎麼會不介意讓他納妾呢？

　　口口聲聲說不喜歡強迫感情的人，打從一開始就是強迫了自己，強迫自己嫁給他，那他有何資格去質疑別人的愛，有何資格……如此想著，他才會越來越氣憤，以致他對他說出違心的話，在傷害對方的同時，也深深的傷害著自己。

　　雖然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然而太子心裡並為感到高興，看著端木璉臉上流露出來的哀傷，他的心卻也如他那般，泛起一絲悲傷。

　　壓下心頭莫名的情緒，太子定定的看著他，說道：“既然你愛他，那又何必要折磨自己？”

　　太子的話，讓端木璉愣了一下，嘴角浮現一絲苦笑，他未曾想到，原來自己以為隱藏的很好，卻早已被旁人發現。

　　“我不想折磨自己，也不想折磨他……”喃喃的聲音讓太子聽不真切。

　　“我最初雖不清楚你對天燁的感情，但我卻看得出來，天燁他是真心愛你，而且愛的很深。我也不清楚他為何會愛的如此之深，但是能夠有一個深愛自己的人，那是一件幸福的事。我希望你能夠珍惜這份情。”

　　太子將視線望向河對岸，河對岸，有幾對情侶正在用積雪堆著雪人，男子看見心愛之人髮髻沾上了一些白雪，正含著笑替女子拿掉那一點點的雪，而女子則回以溫柔的一笑。很簡單的舉動，卻看得出兩人之間濃濃的情意。

　　端木璉同樣看見了，心中回味著太子的話，想起皇甫天燁對自己噓寒問暖，體貼照顧。兩人時常也有那樣的小舉動，那時候自己的心情又是如何，是否也像那女子一般，微微羞紅了臉，但又不吝嗇于給對方一個溫柔的笑容呢？

　　他喜歡那個溫柔對待自己的人，喜歡他對著自己溫柔的笑，喜歡靠著那厚實的胸膛，夜半之時，傾聽著那一聲一聲讓他感到安心的心跳聲，那聲音讓他每一夜都能夠睡的很香甜。

　　他討厭分房，那失去了穩健的心跳聲。夜晚，他感到十分的孤寂，午夜驚醒，總讓他難以入眠。這半個月來，他睡不好吃不好，其實他明白，只因為身邊失去了一個依靠。

　　而昨夜他能夠睡的那麼安心，只因為他重新擁有了屬於自己的依靠。

　　是的，依靠。他已經習慣了皇甫天燁的陪伴，失去他，他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好好的生活。所以他一點也不想失去他，不想把他分給其他人，一點也不想。

　　“我不想失去他……”端木璉喃喃道，在想明白的同時，他給了自己一個任性但正確的決定，他要告訴他，他介意，介意他納妾，不管林雪嵐是真的深愛著他，他都不願意與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轉身，面對著太子，端木璉的臉上帶上一抹笑容，一掃之前的哀傷，正想對太子開口，卻突然身上挨了一擊。

　　炸開的雪花黏在了臉頰上，很冰，讓端木璉呆愣住。接著又是一擊打在太子身上，讓太子也呆愣了一下。

　　“哥哥，你看，花花砸中了，好棒。”

　　突然，一個稚氣的聲音闖入兩人的耳中，帶著愉悅的聲音喚回兩人的注意力。

　　轉頭，看見一個穿著花棉襖的女孩正拍著手，高興的沖身旁一個比她稍大的男孩歡呼。男孩的手上正抓著一個雪球，不同于女孩的開心，男孩微微皺著眉，沖女孩掄起拳頭。

　　“笨蛋，偷偷砸就好，嚷什麼嚷，被人發現了，快跑。”男孩佯怒道，拳頭輕輕的敲了女孩的頭，另一隻手裡的雪球想也不想，就扔向端木璉，兩人也不管砸沒砸中，撒腿就跑。

　　端木璉反應過來，一個側身躲開雪球。雪球落到地上，散開，與地上的積雪混成一塊。

　　“哈哈……”

　　太子看著那兩個跑遠了的孩子，突然笑了起來，拍拍身上沾到的少許雪，手微微感覺涼意，卻又毫不在乎。

　　端木璉見太子笑了起來，嘴角也浮現一絲笑容。

　　“快樂有時候很簡單，所以，璉，千萬不要錯過它。”笑完之後，太子突然說道。

　　端木璉點點頭，“我知道，我想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不會讓自己再後悔。人生，錯過一次就足夠了。”

　　看著太子那張清俊的容顏，端木璉記起中秋夜父親對自己所說的話，還有父親眼底那一抹悲傷，現在的他有點能夠明白那時候父親眼底的悲傷。

　　太子沒有問他曾經錯過什麼，對於端木璉此刻除去哀傷恢復清明的眼神滿意的點點頭。一直看著他們兩人互相折磨，他才會忍不住站出來替他們理清。

　　“回去嗎？”

　　“嗯。”

　　最後望了一眼那棵大槐樹，端木璉收起心中那一份美好的年少情感，漸漸遠離，將它藏在心底，作為一份回憶。

　　自那一日被皇甫天燁當眾拒絕奚落，林雪嵐的心情就沒好過，父親怕她鬧事，把她關在房裡好幾天，好不容易被放出來，她只不過想騎騎馬放縱一下心情，偏偏還遇到不識相的。

　　看著那摔倒在地的女孩，受驚了的馬揚起前蹄險些將她甩出去，要不是她馬術精湛，只怕她已經當眾出醜。

　　氣憤的舉起馬鞭，想也不想就是一鞭子抽過去，“賤民。”

　　地上，女孩眼見抽過來的鞭子，剛剛站起來的雙腿一軟，閉著眼雙手護住頭，驚叫著：“啊……”

　　只是意料中的疼痛並未感覺到，反而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住，女孩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是害怕的她不敢睜開雙眼，鼻間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好聞，比媽媽偶爾用到的胭脂香水還要好聞，。

　　端木璉緊緊抱住女孩，後背硬生生挨了一鞭，厚實的冬衣硬是讓鞭子抽開一道口子，可見那一鞭的力道之大。

　　突然沖出來的人護著女孩，讓林雪嵐的怒氣更大，從馬上躍下，又是兩鞭子狠狠抽出，每一鞭都抽在裂開的口子上，讓端木璉感到一陣刺骨的疼。

　　女孩這時發現了自己的處境，驚呼起來。

　　“敢阻攔本小姐教訓賤民，就要承擔本小姐的怒火。”自幼跟著父親習武，林雪嵐不是一般的女子手無縛雞之力，看到自己那兩鞭子下去，那人吃痛的跪倒在地上，心裡感到舒暢了不少。

　　“啪啪。”鞭子在空中一甩，清晰的聲音讓周圍圍觀的百姓一個個心驚不已。

　　“不准你欺負花花。”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影沖出人群，一下子撞向林雪嵐，林雪嵐只是微微側身，就避開了偷襲。

　　回身一鞭子，抽在男孩的身上，男孩的衣服一下子被抽破，同時摔倒在地上。周圍的百姓紛紛皺眉，卻又是敢怒不敢言。

　　“放肆。”

　　“你才放肆。”

　　另一邊又是一道聲音，林雪嵐想也不想就頂回去，揚起的鞭子在看清來人之時 ，趕緊收了回來，同時心裡一驚。

　　“太……太……”

　　林雪嵐再大膽子，也不敢對著儲君對手，結結巴巴的樣子，哪還有剛剛盛氣淩人的氣勢。

　　“璉，你怎麼樣？”太子走到端木璉的身邊，一看，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脫下自己的披風披在端木璉的身上，用以遮蓋背上的傷痕。

　　兩人回府路過，竟碰上這種事，太子也沒想到他竟然想也不想就沖出去護著女孩，此刻看到他受傷，太子心中有些自責，卻更擔心他的傷勢。

　　“將人關進大牢，留待燁王處置。”太子對著匆匆趕到的巡邏士兵說道，看也不看被士兵帶走的林雪嵐，臉上掛滿了擔憂之色。

　　端木璉放開女孩，站起身，卻牽動了背上的傷口，皺了皺眉。

　　太子看出他的痛楚，從腰間取下玉牌，對一旁的一個士兵說道：“立刻去太醫院，請李太醫到燁王府替王妃治傷。”士兵接過玉牌，動作迅速的領命而去。

　　“卑職去準備軟轎。”另一個士兵機靈的說道。

　　不一會，轎子到了，小心翼翼的扶著端木璉上轎，太子讓人將兩個孩子帶上，一同去了燁王府。

　　紅綃一見公子受傷回來，眼圈都紅了，要是她跟著出去，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一邊自責，一邊小心翼翼的扶著公子回房。

　　“忍忍，太醫馬上就到。”太子看著端木璉被扶到床上，安撫著說道。

　　只是太醫還沒到，皇甫天燁得了消息，急急的趕了回來，一看見端木璉身上的傷，眼都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