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乞丐
瞧見他那害怕的模樣,赫連奎反而大笑起來,壓制著端木璉的雙手也松了開來,直起身,沖那語驚未定又呆然看著自己的人說道:“放心,我目前對男人沒興趣,只不過是跟你開個小玩笑而已。”
赫連奎帶著幾分戲謔的話語卻讓端木璉羞憤難當,想也不想,抬腿就是一腳踹過去。
而正為自己的小玩笑而自得的人毫無防備被踹了個正著,一個趔趄,向後仰去。端木璉也是憤怒極了,沖上去又重重一推,失去重心的赫連奎重重的被推倒在地。高壯的身體與地面相碰,發出厚重的聲響,驚了剛剛回來的雷諾的母親。
“怎麼了?”匆匆推開房門,看到倒在地上的男人與站在床邊胸口不住起伏的端木璉,婦人對於兩人的現狀充滿了疑惑,手上還提著籃子,籃子裡還裝著一些翠綠的蔬菜,顯然是剛剛外出歸來。
端木璉整整稍顯淩亂的衣衫,瞥了一眼依舊躺在地上的人,抬頭,對著婦人微微一笑,“我還有事,先回去了。”說完,抬腳跨過赫連奎橫著的身體,走到門邊,低語道:“小心這人。”
婦人微微一愣,側過身看著端木璉出了門,再回頭,赫連奎已經從地上起身,拍著身上沾染的些許灰塵,對著婦人冷眼以待,“人都來了嗎?”
端木璉急匆匆的離開了雷諾的家,一路沖回王府,心中的怒火才漸漸消了下去。一想到那人恬不知恥的戲弄自己,幾番話語更是讓他羞憤極了,心裡依舊有著氣憤,以至於情緒外露。
“璉,你去哪了?”端木璉一踏進王府,迎面遇到正欲出門的皇甫天燁。
“天燁。”
皇甫天燁看著他臉色不善,微微蹙眉,“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伸手替他將一縷亂了的髮絲撥正,輕輕摩挲著端木璉的臉頰,面露擔憂。
端木璉微微搖頭,對著皇甫天燁露出一絲淺笑,“我沒事,只是剛剛走的急了,岔了氣。倒是你,怎麼回來了?那人找到了?”
端木璉知道他這幾日為了搜尋那人的下落,整日在外忙碌,往往一大早出門,到了深夜才歸來。以至於這幾日,兩人能夠見面與說話的機會都少了許多。
皇甫天燁搖頭,神情凝重,“人還沒找到,不過有了一些消息。”話雖這麼說,卻絲毫不見喜色,反倒讓端木璉更加擔心。
“沒事,你不用擔心,只要他還沒逃出京城,找到他只是時間的問題。”皇甫天燁見他擔心,安撫道,“景兒他們都該睡醒了,你進屋陪陪他們,最近外面不安全,還是少出門吧。”
端木璉點點頭,“我知道。”想起今日出門遇到的那事,端木璉自是絕了再去探望的念頭。
瞧見皇甫天燁要離開,端木璉微微張口,最後只說了句:“你自己也小心。”
皇甫天燁笑著道:“我會小心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皇甫天燁才依依不捨的出了門。
端木璉看著皇甫天燁出了門,咬咬牙,吞下心頭的疑慮,轉身進屋。
夜,濃重漆黑,不見一絲月光,就連星星也躲進厚厚的雲層,不敢露臉。
煤油燈劈裡啪啦的燃著,將簡陋的房間照亮。房間裡,一人坐在簡陋房間裡最好的一把椅子上,手中摩挲著一塊玉佩,燈火下,玉佩呈現出詭異的紅,仿若人血乾涸後的暗色,帶著一股陰晦之色,又隱隱顯露出紅光。
冷漠的眼自玉佩上移開,看著跪在下方的人。那是一個邋裡邋遢,蓬頭垢面的乞丐,若是端木璉在此,必會認出這個佝僂的匍匐在地的乞丐就是當日搶奪了赫連奎玉佩的那個叫花子。
此刻,這個叫花子戰戰噤噤、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連個大氣也不敢出。
他原以為得了這塊玉佩能夠賣個好價錢,也好讓他舒舒服服過一段悠哉的日子。哪想到,那些銀子還來不及揮霍,就被人抓住。低下著頭,入眼的只是左右兩邊抓他而來的兩個人的雙腳。
想起那兩人毫不手軟的將自己一頓爆打,雖不致死,卻也讓他全身疼痛異常。因此他也明白,自己惹到了不該惹的人。而此刻,那個不該惹的人正坐在自己的面前,看著自己,也掌握著自己的性命。
“我該感謝你,只是搶了玉佩,而不是要了我的性命。”赫連奎一手拿著玉佩,一手撐在椅子把手上,托著下巴抬眼看著地上的叫花子,語氣輕鬆,卻讓底下的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叫花子畏畏縮縮的抬起頭,卻在觸及赫連奎那雙冷漠無情的雙眼之時,驚嚇著俯下身,結結巴巴道:“小人有眼無珠,冒犯了爺,是小人的錯,爺想要打想要罵,還是把小人當奴隸都行,求爺饒了小人的一條賤命吧……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小人的命不值錢,但是小人的家人還需要小人來養活……求爺饒了小人的賤命吧……”
剛剛抬眼看到赫連奎眼中濃重的殺意,叫花子再傻也知道自己的死活全在那人的一念之間。尊嚴算什麼,活著才有命,有命才有尊嚴。重重的磕著頭求饒,叫花子全然不顧額頭磕出的鮮血。
赫連奎冷眼看著地上逐漸形成的一攤血跡,面露嘲諷,“海寧,你說我是喜歡隨便殺人的主嗎?”話一出口,明顯的看到那叫花子一個怔愣,赫連奎臉上的嘲諷之意更深。
被喚做海甯的男人對著赫連奎福身,恭敬的回答:“主子慈善。”
“哈哈……”聞言,赫連奎大笑起來,“聽到沒,我是一個慈善的主,最不喜歡看到鮮血了,趕快把你那些血跡給我收回去,真是汙了我的眼。”笑容一收,眼神立即冷了下來,眼底的殺意彌漫開來,讓叫花子抖動著身子卻怎麼也不敢動彈。
身體上的疼痛怎麼也比不上面對死亡時的害怕,叫花子不知所措間,又聽到男人的聲音,只是這一次,卻加深了心頭的恐懼。
“海波,告訴他,怎麼把血跡收回去。”
“是。”
另一個男人應了一聲,漸漸走近叫花子的身邊。就在叫花子想要反應之時,被人一把抓住了頭,猛地按在地上,耳邊,傳來男人毫無波動的刻板聲音,“舔乾淨。”
叫花子被人按著頭,抵著地上那一攤血跡,額頭上的傷口處依舊流著鮮血,形成更大一片。那攤血跡看的赫連奎眼神更冷。
常年跟在主子身邊,兩個手下自然能夠感受到主子的情緒變化,海波不敢遲疑,按著叫花子的頭,再次說道:“舔乾淨。”
嘴巴跟鼻子緊緊貼著地面,叫花子痛苦的張著嘴,“爺,求爺饒了小人的賤命。”艱難的說著,伸出舌頭開始舔舐地面上的血跡。
地面本就不平整,散佈著許多細小的沙粒與小石子,不一會兒,叫花子的舌頭已經被那些小石子給割開了一道道口子,嘴角溢出血絲,伴隨著痛苦,依舊艱難的舔舐著。
赫連奎冷眼看著趴在地上舔著地面的人,手指摩挲著玉佩,指尖傳來的溫度讓他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
這塊玉佩自他出生起就戴在身上,說起來,還是第一次離開自己身邊數日。那是西蒙國用來證明王子身份的唯一憑證,也是象徵著王子權利的憑證,擁有它,你才能調兵遣將,它就相當於虎符,讓士兵聽令的利器。
西蒙的軍人有一個習慣,就是用敵人的鮮血來浸染自己佩戴的飾物。這一塊玉佩,吸食了無數敵人的鮮血,才有了今日這樣的顏色。
血,讓人興奮,讓人激昂,讓人充滿戰鬥力……
赫連奎欣賞強韌、不屈不饒的男子漢,最厭惡的就是這種求饒、只為活命不惜尊嚴的小人。在叫花子好不容易將地面上的那些血跡舔舐乾淨之後,赫連奎微微一擺手。
“處理掉。”面露鄙夷之色,赫連奎連看也不看他一眼,示意海波將人處理了。
叫花子一聽這話,激動的掙紮起來,想要開口,卻因為舌頭受到嚴重的傷,已經無法將話完整的說出口。被海波一把拽住,拖到了屋外。
靜默了些許時辰,赫連奎換了個姿勢,看向房間裡那角落站著的一個身影。
“芸娘。”
赫連奎輕聲喚了一聲,然而在這安靜的房間裡,這突然的出聲讓一直站在牆角的婦人驚跳了一下。
“奴婢在。”慌慌張張的應道,芸娘,也就是雷諾的母親,此時早已不見白日裡的鎮定自若,戰戰兢兢的俯身等候著赫連奎的話。
“我替我大哥謝謝你,將他養的這麼好。”瞥了一眼牆角卑微的身影,赫連奎不在意的說道,臉上,卻毫無感謝的誠意,有的,只是嫌惡。
“奴婢不敢。”芸娘急急說道,身子伏的更低。
這些年,她小心翼翼,卻不想依舊逃不開這個宿命,一想到在房間裡昏睡著的雷諾,芸娘咬緊了牙,她必須保護好他。
赫連奎低聲笑了起來,“你說,若是我大哥突然看見你們,他會怎麼樣?高興的從病床上跳起來,然後生龍活虎,接手王位……而我,只能一輩子聽他差遣……”
牆角的身影顫抖的更加厲害,宛如狂風中的一朵殘花,即將經受不住肆虐的風暴侵蝕而要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