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白月光
一切都只是猜測, 現在苦惱這些根本沒有意義。
時進很快把亂七八糟的思緒丟出了腦海,調整好情緒,屁顛顛地去了浴室,準備在浴室裡幫廉君做一下按摩前的“預熱”。
這一晚時進終於睡了個好覺,但是一覺睡醒, 他心態立刻又崩了。
“怎麼就漲到600了, 還能不能行了。”他抱著荷包蛋抱枕, 把腦袋埋在枕頭里,生無可戀。
小死弱弱說道:“進度條是在昨晚凌晨的時候漲的,我看你和寶貝睡得正香, 進度條漲得也不太多, 就沒喊你……”
“一次性漲80,這還不多。”時進這下連嘆氣都嘆不出來了, 想到什麼,抖著手摸出手機,翻出時緯崇的電話號碼,想撥個電話過去問問他是不是和徐潔吵架了, 但怕這樣問指向性太明顯, 引時緯崇多心,又喪氣地把手機塞進了枕頭底下。
洗手間的門被從內打開, 廉君滑動輪椅出來, 見時進換了個睡姿抱著抱枕趴在床上, 猜他已經醒了, 靠過去拍了拍他的背, 說道:“起來吧,我有個禮物要給你。”
嗯? 禮物?
時進扭頭看廉君。
“其實是早就該給你的東西。”廉君靠過去,伸手摸了摸他睡得亂翹的頭髮,解釋道,“在島上的時候,我答應過你要幫你查時行瑞的書信記錄,這段時間滅內部一直在忙其他的事,下面的調查進度有點耽擱了,前幾天才送了資料過來,我想著你要高考,就把資料扣了幾天,現在高考完了,你要看資料嗎?”
書信記錄?
時進懵了一下,終於想起自己當初還拜託過廉君這件事,想起那個神秘的白月光,一下子來了精神,唰一下翻過身撲過去握住廉君的手,激動說道:“看看看!我要看!”
……
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時進三兩口解決掉早餐,從廉君手裡接過了裝著資料的平板電腦。
資料很大,加了密碼鎖,時進暗暗深吸口氣,把它點了開來,輸入了廉君告訴他的密碼。
文件打開後,一篇十分小學生畫風的優秀作文複印稿先跳了出來,時進愣了一下,往後翻了翻,發現接下來好幾頁都是這種稿件信息,有些懵。
不是調查的書信記錄嗎,怎麼全是稿件?
“時行瑞把書信記錄抹除得太乾淨,調查團隊查不出頭緒,所以換了個切入點調查。”廉君適時解釋,又補充道,“這份資料並沒有查出太多明確的信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我讓人在繼續深挖,有消息了會再送資料過來。”
時進聞言皺眉,又很快鬆開,翻回資料第一頁看了看,果然在那篇小學生作文的作者署名上,看到了時行瑞的名字。
所以調查團隊這是把時行瑞發表過的文章作為調查切入點了?
這個方向也沒錯,時行瑞要發表文章,肯定是要先投稿的,投稿就要用到書信。
時進想著,斂了斂思緒,把注意力拉回來,仔細看了一遍作文內容和刊登日期,大概推算了一下,發現這篇作文是時行瑞十歲時寫下的作品,當時的時行瑞應該正在上小學四年級。
資料裡有說明,這篇作文是時行瑞第一篇發表出去的作品,由老師代投的稿,最後被市裡一家很小的校園報刊收錄發表。調查資料的人很細心,在這篇稿子的後面,還標註了當年投稿老師的姓名和現在的情況,並附了照片。
時進看了看照片,發現這個老師的照片他已經在之前看時行瑞的生平資料時見過,和自己並沒有什麼相像之處,於是很快挪開了視線。
他點開了下一頁資料,發現又一篇作文跳了出來,按時間推算,這應該是時行瑞發表的第二篇文章,距離第一篇的發表只隔了半個月的時間,依然是由老師代投稿,也依然是刊登在了同一家校園報上面。
時進加快了翻資料的速度,發現整個四年級,時行瑞發表的作文全是由同一個老師代投稿的,也就是說,在這期間,時行瑞和外界是沒有書信往來的,所有對外的聯繫都由那位老師包下了。
到了五年級,時行瑞換了老師,之前教他的老師被調走,於是他的作文發表之路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斷層,直到五年級下,他才又有了新文章發表。
那依然是一篇作文,不過發表的地方變了,不再蝸居在那個小小的校園報上面,而是上了市裡一家主流報紙的教育版,以優秀作文範例的形式出現在了一個角落的學習專欄裡。
從不知名的校園報,到市報的學習專欄,時行瑞文章的刊登平台有了一個質的飛越,不過可惜的是,這個稿件後面沒有附著投稿信息。
沒了老師的幫忙,時進可以很確定的說,時行瑞這篇作文的發表,肯定是他自己運作的。 但無奈時行瑞把書信來往信息抹得太乾淨,投稿信息根本查不到。
時進不死心,抱著微弱的希望又翻了下下面幾份稿件資料,寄希望於會不會有漏網之魚,或者報社那邊會不會留有部分收錄文章的存檔,但很可惜的是,他能想到的地方,調查團隊顯然也想到了,時行瑞更是想到了,所以這部分信息依然是一片空白,調查團隊什麼都沒查出來。
整體看上去,時行瑞發表的稿子,就像是全都是憑空蹦到了報社主編的桌子上的一樣,完全無跡可尋。
時進無奈認命,轉而開始注意稿件的其他信息,慢慢發現就是從這裡開始,時行瑞的文章發表之路變得越來越順,越來越廣。
從五年級下,時行瑞的第一篇作文登上市報的學習專欄開始,時行瑞這個名字就成為了市報專欄裡的常駐風景。 到時行瑞小學畢業,成功考上市裡初中的時候,時行瑞已經是市民眼中耳熟能詳的小神童了。
在時行瑞考上初中後,時行瑞的父母為了籌時行瑞的學費,變賣家產來到了市裡,帶著時行瑞過了一段很難熬的日子。 也就是在這個時期,時行瑞的文章終於不再局限在報紙上,慢慢被一些出版社和機構看中,編入了很多教材和輔導書裡,拿到了一筆很豐厚的稿費,幫時父度過了來到市里後最艱難的一段日子。
時進看到這裡,翻資料的手停下,視線落在了其中一本編入了時行瑞文章的輔導教材上。
教材是特意轉換過的電子版,封面和內容全部一比一照著書本還原,在這本輔導教材背面的介紹頁上,有一行字吸引了時進的注意——策劃編輯:簡成華。
簡成華,這個名字有點眼熟。
時進心裡一動,忙把資料翻回了時行瑞六年級時在市報上發表文章的部分。
廉君屬下送過來的這份資料十分詳細,詳細到時行瑞每一篇文章的發表,調查人員都會在後面仔細整理出在時行瑞文章發表的那一期裡,報紙的整個版面出現過的所有記者和編輯的大概資料,並會把當時負責這個版塊的報社幕後工作人員的姓名資料也備上,其中負責審核稿件的人的資料會被特地標紅。
時進在標紅的這部分名單中仔細找了找,很快看到了自己想看的——簡成華,市報教育版主編。
一個是一直刊登時行瑞文章的市報,一個是編入了時行瑞文章的輔導教材,這兩個看上去沒什麼關係的東西,卻有著同一個負責人,收錄了同一個人的文章,是巧合嗎? 還是有什麼更深的關聯。
時進不自覺坐正了身子,翻起後面那些資料時,就不自覺多注意了一下簡成華這個名字。
升入初中後,時行瑞的文章仍三不五時地就在市報上出現一下,簡成華也依然是市報教育版的主編,兩人明面上沒有任何私交,時行瑞的文章也沒再被編入教材。
時進皺了皺眉,心裡不確定起來。 這樣看,前面的負責人重合,似乎真的只是巧合。
他搖搖頭,把資料繼續翻了下去。
升入初二之後,時行瑞不再只寫作文,開始逐漸接觸小故事和散文的創作,投稿的範圍漸漸擴大,在國內的教育類刊物這塊慢慢積攢了一些口碑和人氣。 但即使已經在全國性的刊物上有了一席之地,時行瑞也依然沒放棄市報這一塊小地方,定期會在市報的學習專欄上發表一些東西,有的時候是文章,有的時候是詩詞,有的時候是些學習小技巧,天才學霸人設立得足足的。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時行瑞考上省裡的高中,並順利升上高二的那年。 高二的上學期,時行瑞的文章突然不再出現在市裡的報紙上,同時時進注意到,簡成華也是在這一段時間突然從市裡的報社離職,進入了B市的一個大報社。
時進頓時又來了精神,感嘆這個簡成華果然有問題。
之前的輔助教材和報社幕後員工有重合的事情,他可以用教育界就那麼一小塊地方,大家工作難免有交叉來解釋。 但這個呢,簡成華一離職,時行瑞就不再往市報投文章,這件事難道也是巧合?
而且以時行瑞的功利性格,在能把文章投向更大的平台,獲得更多的利益的情況下,他還依然堅持給市報投稿,這裡面說沒點別的原因,鬼都不信!
時進忍不住點開了簡成華的資料,翻出了他的照片。
一個戴著厚底眼睛,長相憨厚的中年胖子的照片跳了出來。
時進激動的表情僵住,仔細看了看這個照片,洩氣的發現,這個胖子和自己沒有任何長得相似的地方,而且以這個胖子的年齡,也不可能是時行瑞的白月光。
難道他真的想錯了?
時進深深皺眉,又仔細看了看簡成華的照片,最後實在無法自欺欺人,騙自己這個人就是時行瑞的白月光,遺憾嘆氣,把資料翻了回來。
結果這往後一翻,他頓時更洩氣了。
因為從高二上學期開始,時行瑞不止斷了給市裡的投稿,還全方位斷了給其他刊物的投稿,開始專心學習。 同時時進回憶起,就是在這一年,時行瑞的父親開始身體不適,頻繁進出醫院。
這大概也是時行瑞停止寫文章的原因之一吧,為了照顧父親。
資料到這裡,已經翻過了大半。
時進有點點絕望。
時行瑞把書信記錄抹得太乾淨了,從五年級時行瑞自己投稿開始,到時行瑞高二暫時停筆,這麼長的時間跨度,那麼多家投稿刊物,時行瑞居然一條信息都沒有漏掉,簡直是喪心病狂。
而沒有詳細的書信來往記錄,想只通過時行瑞的文章發表歷史找出有用的信息,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時進很喪氣,翻了這麼一大堆資料,他什麼收穫都沒有,只確定了一件之前就猜出來的事——書信記錄里肯定藏著時行瑞的秘密,不然時行瑞不會廢那麼大勁去抹除書信記錄,還抹得乾淨得連滅都查不出來。
該開心他之前的猜測方向是對的嗎。時進自我安慰,稍微振作了一下自己,翻開了剩下的資料。
從高二到大一上半學期,時行瑞的文章發表記錄始終空白,直到大一下半學期,他才再次有文章登出,不過自此之後,他發表的文章內容變得十分單一——沒有優美的散文,沒有有趣的故事,只剩下一篇又一篇專業性極強的論文。
時行瑞突然搖身一變,從愛好文章創作的文學天才,變成了學術學霸。而他也沒再和簡成華有交集,兩人雖然都在B市,但一個安安心心在報社發展,一個在大學裡譜寫輝煌人生,井水不犯河水,似乎連偶遇都沒有過。
大學四年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時進在翻過時行瑞在大學時期發表的最後一篇論文後,終於把這份厚厚的資料翻到了底——大學畢業後,時行瑞專心經營公司,再沒動過筆。
資料的最後,調查人員還特地註明,鑑於書面上找不到任何有關於時行瑞的書信信息,所以調查人員特地去探訪了一下時行瑞的高中初中同學,詢問了一下時行瑞上學時期書信往來的事。
根據這些同學模糊的記憶,調查人員總結出結論——時行瑞上學的時候確實總是有信過來,但全是報社雜誌社的信,沒見過他有私人信件進來。
時進放下平板,癱在了沙發上。
還是毫無收穫。
滅的調查團隊已經很努力了,在找不到書信記錄的情況下,硬是用收集時行瑞發表稿件記錄的方式,側面還原了時行瑞的對外書信往來。 但還是不夠,他需要更詳細的信息來找到線索。
要繼續等後續的深挖信息嗎?
他又把平板舉了起來,看著資料的最後一頁發呆。
但是再等下去,估計也就只有這些內容了。 時行瑞做事太小心,他不敢賭時行瑞會漏下什麼線索來讓他知道。
還是再試試從現有的這些資料裡提煉有用的信息吧。
他挪動視線,抬手一頁一頁地把資料往回翻。
白月光一個大活人,如果真的存在,還和時行瑞有過書信上的交集,那無論如何都會留下一些痕跡。 時行瑞小時候條件不好,交友圈子就那麼大,有機會認識筆友的途徑,除了這些報紙雜誌,也沒有其他地方了。
這些資料里肯定藏著和白月光有關的東西。
白月光會不會是時行瑞的小粉絲? 通過時行瑞的文章喜歡上他,然後給他寄過信什麼的?
時進猜測,想起資料的最後一句話,又搖搖頭打消了這個猜測。 應該不是,如果是粉絲來信,那時行瑞的同學應該會有所耳聞才對,而且時行瑞並沒有在公共平台上透露過自己的通信地址,粉絲根本沒法寄信給他。
難道是時行瑞的某個沒見過面的校友? 因為仰慕時行瑞的才華,所以給時行瑞寫過匿名小情書,然後打動了時行瑞?
好像也不對,如果是校友的話,書信雖然不用經過郵政系統了,只需要偷偷塞桌兜就行,但學校來來往往那麼多人,如果有這事,估計早就留言滿天飛了。
怎麼想都沒有頭緒。
時進皺眉,手指無意識地扒拉著資料,扒拉著扒拉著,簡成華的照片就又蹦了出來,他本能地把照片定在了屏幕上,注意力又落回了這個人身上。
簡成華,這份資料裡唯一疑似和時行瑞有某種特殊關聯的存在,胖子,年齡大得足夠當時行瑞的父親,長相和他完全沒有相似,但卻是報社主編,可以接觸到所有人投到報社的稿件,如果他用報社的系統給時緯崇寫信的話,也不會引人注意。
時行瑞在簡成華在市報擔任主編期間,一直不停地給市報提供優秀文章,哪怕在後期時行瑞上了省城讀高中,文章已經可以登上各種全國性刊物,身份也不再適合寫一些面向小學生和初中生的稿子時,也依然沒停。
這一點是真的有點奇怪,時行瑞可不是什麼念舊的人,在有了更好的發展平台後,他沒道理不放棄市報這麼一個小池塘,去更好的江河湖海裡遨遊。
這樣一想,這個人又確實像是很有問題的樣子。
時進坐起身,想了想,起身朝著廉君走去——在沒發現其他更有用的信息之前,現在任何一點讓人覺得違和的信息,都值得好好深挖。
……
廉君正在批文件,他聽完時進的話,接過平板看了看簡成華的照片,說道:“這個你讓卦九查就可以,卦九可以申請登入官方的系統,查閱一些基本的資料,這個簡成華只是個普通人,信息很透明,要查他很容易。”
時進驚喜,感謝地親了他一口,抱起平板就去找了卦九。
查簡成華確實很容易,卦九隻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就把簡成華的生平資料查出來了。 他帶著電腦來到廉君書房找時進,表情有點點古怪。
時進見狀心裡一緊,又期待又擔憂,問道:“查出什麼來沒有?”
“查是查出來了……”卦九回答,一臉不知道該怎麼說的表情,上前一步,把電腦放到了書桌上,打開後點亮了屏幕,說道,“你們自己看吧。”
屏幕亮起,一張看上去有些年頭的照片跳了出來,照片裡的人是一個少年,很胖,臉色蒼白,但眉眼帶笑,看上去十分可愛親切,拍照的時候正坐在病床上,朝著鏡頭比剪刀手。
小死“啊”一聲叫了出來。
廉君眉頭一皺,本能地朝著時進看了過去。
時進則直接傻了,看著這張照片說不出話來。
他剛重生過來的時候,原主的身體是很胖的,雖然只胖了很短一段時間,但他還是記住了這具身體胖起來時候的樣子。 現在這張照片蹦出來,他幾乎要懷疑這是原主還胖著的時候拍下的照片了。
“他是誰?”他聲音乾澀地詢問,心臟噗通噗通跳得很快,覺得自己隱約觸摸到了真相。
“簡成華的兒子,簡進文,已經去世了,癌症。”卦九回答,又點開了一張照片,說道,“這是他去世前一個月拍下的照片。”
又一張照片跳了出來,照片裡的人變成了青年的模樣,臉色蒼白嘴唇發紫,氣色十分糟糕,但臉上依然帶著笑,神情十分溫柔,頭上戴著帽子,手裡拿著一本雜誌,朝著鏡頭笑得開心。
撇開氣色和年齡體態不談,照片中的人只從五官來看的話,簡直就是時進的翻版,只除了這個人鼻頭上沒有痣。
廉君看著照片中人那像極了時進的五官和灰敗的氣色,恍惚間竟像是在看著時日無多的時進一樣,忍不住伸手把電腦屏幕蓋了下去,滑出去握住了時進的手。
時進被他的動作驚回神,忙反握住他的手,壓住心裡的震動,安慰道:“沒事,那不是我,我很健康的,那不是我。”
“我知道。”廉君感受著他的體溫,看到照片時那一瞬間的心悸感漸漸淡去,緊了緊他的手,說道:“抱歉,我失態了……卦九,把電腦拿過來吧。”
卦九擔憂地看了廉君一眼,把電腦搬了過去。
屏幕重新打開,時進伸手把簡進文的照片跳了過去,快速翻起了其他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