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狹路相逢

　　“你當我是什麼？居然拒絕我，還這麼不客氣。你知道多少人想要我追隨，我都不屑麼。”

　　幻音紫雷沒好氣地跟著謝宇策，它的最強攻擊直襲魂體有十倍百倍增幅，卻怎麼都不奏效，始終沒能讓謝宇策變色。驕傲的它異常挫敗，不甘心地跟了上來。

　　它能部分窺探到謝宇策的過去，那些執念分明存在，卻撼動不了此人的內心。

　　奇了怪了！

　　明明有逆天之能，卻慘澹收場，一敗塗地！遺憾太多，它不信這人內心毫無弱點！

　　謝宇策抱著重傷的吳駭，全身罩在黑袍中，以魂體能前進的最快速度往外走。

　　雷海深處雷電密集，抽在靈魂上，已經沒辦法簡單用疼痛二字來形容，但他僅僅是擰著眉，繃著臉，波瀾不驚。

　　幻音紫雷跟隨他，想等他服軟，想看他能嘴硬到什麼時候，可看著他一言不發，穩步向前，魂魄虛化，看得揪心。

　　防禦力再差的血肉之軀，至少有身體來緩衝，傷勢能用流血、龜裂、受傷來體現。

　　但魂魄最為脆弱，連最低層次的防禦都沒有，受到打擊，魂體若不叫喚，不漂移，不掙扎……那麼一直到消散，或許都不知道他處在怎樣的煎熬中。

　　幻音紫雷跟著謝宇策，一點點為這個經歷過真正的生死關，已經沒了身體，有大氣魄，還很情深義重的男人傾倒，深深折服。

　　幻音紫雷的語氣軟了下來，誘導他內心深處的渴望，以對方熟悉的聲音說：“謝宇策，我服你，我想跟你，讓我幫你。”

　　謝宇策沒有回應，這是他以前最想聽的聲音，但他現在只想把吳駭送出去。

　　魂體自上而下逐漸虛化，只能看到淺淡的虛影。

　　及至雷海中部，寬大的連帽長袍下，謝宇策只剩下雙臂和雙腳還是完好的，青年橫躺在他臂彎，謝宇策腳踩實地，一步一步地走。

　　已經沒辦法再快。

　　一旦雙腳虛化，就沒辦法穩在土地上，只能隨波逐流。而吳駭還處在昏迷中，氣息已經微弱得不行，傷勢太重，沒辦法自愈。

　　哪怕是中部的雷電程度，對吳駭這具千瘡百孔的身體來說，也是致命的。

　　他走得慢，雷電抽打魂體，漸漸地寸步難行。

　　“我聽你的還不行嗎。”

　　幻音紫雷怕他魂飛魄散，急了：“主人！”

　　“宇策哥哥！”幻音紫雷嬌聲喊道。

　　全是本音。

　　謝宇策停了下來。

　　幻音紫雷一喜，主動示好，繞著他轉了一圈，祭出認主印記，很鄭重地飛向謝宇策虛化的魂體中。

　　謝宇策沒有拒絕，或者說他拒絕不了。

　　就好比他可以強行認主獸類，靈性生命有平等印記，也能強行與人魂相連，幻音紫雷直接把受控印記送進他魂魄裏，他想拒絕都不行。

　　更何況，謝宇策並不是真的想拒絕。

　　他並非意氣用事之人，不可能把送上門的寶物拒之門外，更何況這還是孕生雷電法則必備之物。

　　所以只是不滿幻音紫雷的脾氣和態度，以後也不打算縱容，有意敲打罷了。

　　如果幻音紫雷不主動認主，他也會在出雷海之前，挖個坑讓它跳。

　　“快搜，把這附近仔細搜一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突然，謝宇策探知到了細小的說話聲，聲音很熟悉。

　　“是，雷晟少爺！”

　　雷府大少爺身著朱紅長袍，在雷海中極為明顯，一位生死境長老護在他身後。

　　“……也不知道吳駭怎麼樣了，既沒有出雷海，也沒有別的消息，只怕凶多吉少。”雷晟壓低聲音在說話，神情複雜，眉宇間滿是憂慮，“可千萬別死啊。”

　　雷府的人找來了。

　　吳駭剛從雷府出來，還算計了雷擎尊者一把，拿走了石霄的私藏，身上寶物不知道有多少，雷府派人過來，估計沒安好心。

　　謝宇策撐到極限，只有兩條手臂最為完好，本不是往回走的時候，但是前路被擋住，他只能閃身後退，悄無聲息地回到雷海之中。

　　“是敵人嗎，我幫你！”幻音紫雷獻殷勤，“你現在還是不要往回走的好。”

　　“不必。”謹慎起見，謝宇策將幻音紫雷收進黑色匕首中，只是換了個方向，繞過雷晟。

　　可是沒走多遠，這片區域裏到處都是搜索的雷府強者。

　　除此之外，還有素不相識的其他人，往哪走都不對。

　　直到，謝宇策看到了一個人。

　　黑袍銀紋，身形高挑，墨發隨風，頭上唯一的發飾就是耳邊的一條銀蛇。

　　“都來了，看你造化。”謝宇策這才鬆了口氣，僅剩的兩條幾乎麻木的手臂終於收了回來，虛脫般地消失無蹤。

　　吳駭落地，翻滾了一圈才停下。

　　只聽砰地一聲，穆如鋒眼角晃過一道橫著的人影。

　　“吳駭！”穆如鋒心裏一緊，腳尖踮地，掠了過去，銀蛇虛影擋住雷電攻擊，露出那人的真容。

　　找了幾日不見蹤影的人，已然昏倒在地，衣擺破爛不堪，其他地方已被鮮血染紅，好看的小臉沒了血色，脆弱得不堪入目。

　　可還沒等他握住吳駭的手，就被一道攻擊迎面而來的攻擊逼退。

　　對面，在家族長老的陪護下，飛速趕來的雷晟，一眼就看到地上躺著的人，也喊道：“吳駭！”

　　“滾開，休想動他，他是雷明城城主府要找的人。”

　　“雷晟。”穆如鋒抬起頭，眯起狹長的鳳目，和雷晟大眼瞪小眼。

　　兩個說好不會來雷海的人，卻在此地狹路相逢，誰也沒有臉腫的自覺，敵意如火花，在視線交匯處炸裂開來。

　　“你不是說不來嗎？”穆如鋒說。

　　“老祖有命，不得不從。”雷晟說。

　　“呵。”穆如鋒不聾，聽到他喊‘吳駭’的那聲，就什麼都明白了。說者有心，聽者有意，不用解釋。

　　雷晟惱了：“你傻，還想我傻？吳駭受重傷，多好的雪中送炭，培養感情的好機會，難道我能放過。你敢說你不是這樣想的！”

　　穆如鋒嘴唇動了動，說：“我就怕他傷口疼。”

　　雷晟說：“隨你怎麼扯，吳駭危在旦夕，我要把他帶去醫師公會。”

　　穆如鋒走過去要扶吳駭起來，雷晟立馬上前，也抓住吳駭的一條手臂，正要塞瓶藥劑到他嘴裏：“吳駭，你沒事吧，你快醒醒。”

　　穆如鋒拽住雷晟的手臂，把藥劑摔了出去：“連春藥都能下的人，你的藥，我不放心。”

　　雷晟額上青筋直冒，幾十萬靈石配置的療傷藥就這麼報廢了，他氣得不行：“先出去，我來扶。”

　　“我實力比你強，還是我來吧。”

　　“你懂什麼，我是醫師，他這身體，我知道哪兒能碰，哪兒不能碰。”

　　“你的手往哪兒放！鬆開！”

　　“不准摸他的腰，手臂也不准捏。”

　　“憑什麼頭要擺在你這邊！”

　　“別碰，吳駭的傷勢很重。”

　　“那也不能靠在你身上。”

　　“放輕點！”

　　“叫你輕點。”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最後達成一致，用兩根伸長的法杖和畫布法器就地做出了一副擔架，一人抬一頭，讓重傷的吳駭平躺在柔軟的布上，佈置防禦擋住雷電攻擊，被兩位大家族少爺一同抬出了雷海。

　　看得雷族同來的長老目瞪口呆，途中幾次想要搭把手替換自家少爺，都被嚴厲拒絕。

　　醫師公會。

　　吳駭醒來，發現自己在醫師公會裏最好的病房裏。

　　古樸有秩的房間裏陳設別有格調，香爐安神。

　　吳駭睜開眼，緩緩從床上坐起來，身上已經換上了嶄新的醫師袍，內衫在裏，外袍疊好整齊地放在床頭。

　　“你醒了！”雷晟滿眼血絲，似乎好幾天沒合過眼，“從我把你帶到這兒來，都已經五天了，終於醒了，謝天謝地。”

　　“謝謝。”吳駭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臉上還帶著久病初愈的蒼白。

　　他的記憶停留在雷海深處，雷晶液湖裏，他應該掉進去了，是怎麼到這兒來的，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就在這時，吳駭突然想到了什麼，按了按胸口的位置，那裏空空蕩蕩，摸摸腰際，也什麼都沒有。內視元種空間，裏頭滿是雷電，沒眼看，空間戒指裏也沒有。

　　“我的黑色匕首呢？”吳駭問。

　　“什麼匕首。”雷晟說。

　　吳駭臉色一白，咳嗽了聲，咳出鮮血。

　　匕首不見了，掉進湖裏？謝宇策沒跟他一塊出來？

　　他……他把謝宇策弄丟了？

　　還是，謝宇策丟下了他……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嚇人了，雷晟坐在床邊，給他順氣，也沒見他有半點好轉，咬了咬牙，告訴他：“你別慌，我去問問穆如鋒。”

　　“問他做什麼！”吳駭聲音沙啞。

　　“你先別急，”雷晟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是我跟他一起把你救回來的，是他先發現你，我沒看到那匕首，可能是他撿到了。”

　　雷晟仗著二星醫師身份，完全可以把穆如鋒拒之門外。難怪穆如鋒吃了閉門羹，還很有自信，冷淡地留了句，如果吳駭醒了問到他，就讓人去什麼地方找他。

　　雷晟心裏發堵到現在了，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得派人去找。

　　穆如鋒進門，把匕首拿出來：“你是說這個？”

　　“怎麼在你那兒。”吳駭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擠出一個笑容。

　　“扶你的時候，匕首掉出來，我幫你收著了。”穆如鋒說。

　　“謝謝。”吳駭感激地點了下頭，若有所思。

　　“少廢話，既然是吳駭的，那就還給他。”雷晟迅速搶過匕首，拋給吳駭。

　　吳駭把失而復得的黑色匕首捏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匕首上多了道劃痕，他喊了喊謝宇策，並沒有任何回應。

　　吳駭歎了口氣，收起黑色匕首。

　　“你究竟是怎麼跑到哪兒的，那地方我搜過，你好像突然就出現了。”

　　“運氣。”吳駭也說不準。

　　元種空間一片混亂，神藤也沒回應，但至少還活著，而那棵大樹光禿禿的依舊被纏繞著，生氣在逐漸潰散。

　　神藤和迷靈骨樹戰到最後，誰輸誰贏，而他又是怎麼做的，吳駭沒有太大印象，元種空間在水下開啟，全靠本能。他只記得自己似乎領悟了一絲空間法則。

　　也許，正是靠這個撕裂空間，來到百里開外，這才被雷晟和穆如鋒所救。

　　因為，雷晟和穆如鋒並不知道雷晶液湖的事，他倆並不是在雷海深處找到自己。

　　看來真是機緣巧合的自救。

　　吳駭想想一陣後怕，還是實力不夠，還需要變強，不能什麼都靠賭。

　　大難不死，別的什麼也不想了，幻音紫雷沒能得到，但他已經有了其他更大的收穫，空間的根基有了，活人比幻音好。

　　“雷晟！”穆如鋒才知道雷晟把救人的功勞算在自己頭上，要不是黑色匕首被他撿到，搞不好這人就近水樓臺了。

　　“你也沒必要這樣看我，我確實對吳駭有好感，我不否認，你沒立場阻止我去追求所愛，”雷晟壓低聲音鄙夷道，“他明確表示不要你了，也無所謂你跟誰，你還恬不知恥地倒貼，是不是太作踐了。”

　　“不如你，”穆如鋒冷聲說，“你色誘不成，賊心不死。”

　　“都說了我事先不知道！”

　　“虧你還是二星醫師。那也是你雷府中人別有企圖。”

　　“吳駭不要你，就算我不跟你搶，你也得不到。”雷晟說，“不然他不可能明知道池子裏有什麼，還故意把你推進來。有點自知之明好嗎，不如放手。”

　　“就算是真的，既然你都不在乎，我為什麼非得在乎。”穆如鋒說。池子裏遭罪的不止他一個！

　　“不如放手！”雷晟說，“情況不一樣。你是有了不珍惜，我是從沒有過。我沒你小肚雞腸，我知道珍惜他，尊重他。”

　　“吳駭……”穆如鋒受傷地望向吳駭，“我沒有不珍惜你。”

　　“別吵了！”吳駭聽得一個頭兩個大。

　　“你們倆，我誰都不要！”

　　吳駭吼完，氣氛有一刹那僵硬。

　　雷晟說：“我喜歡你。”

　　穆如鋒說：“我也是。”

　　雷晟趕緊又說：“我比他喜歡你。”

　　穆如鋒立馬補了句：“不可能。”

　　這倆自說自話起來，吳駭置身事外，看得有趣，就說：“你們倆在一起得了，不是已經那什麼了嗎，彼此這麼多共同語言，還有說不完的話。”

　　“並沒有！”雷晟和穆如鋒異口同聲。

　　“真有默契，”吳駭說，“就算沒到最後一步一步，至少坦誠相見了。”

　　“你早知道池子有問題？”穆如鋒問。

　　吳駭口是心非，一本正經地道：“當然！”

　　穆如鋒恨不得一掌拍過去，但他剛抬起來，雷晟眼疾手快就給他按了下去：“你想幹什麼！”

　　“既然不能全收，”吳駭曖昧的視線在他倆間來回，“那我很樂意給你倆牽線搭橋。”

　　“你說什麼？”雷晟不可思議。

　　“我說給你倆牽線搭橋。”

　　“前一句。”穆如鋒皺眉。

　　“既然不能全收？”

　　穆如鋒黑了臉，雷晟皺起眉頭：“你想兩個都收？”他的重點可能不對，他想的是吳駭真想收他，是對他有意思，不是他自作多情！

　　吳駭逗他們，笑著說：“不止你們倆，以後可能有三四五六七……我覺得童一弦就不錯，他人呢。”

　　“童醫師已經走了！”雷晟沒提童一弦為他出頭的事，只說了雷擎尊者已經對外公佈，自己的道傷正是吳駭治好的，因此有不少人打聽他。

　　眼下的狀況，吳駭住在醫師公會比較穩妥，一般人進不來。

　　“那真是可惜。”吳駭嘴上說著可惜，面上卻笑得很無謂，“最近有沒有新人來雷明城，我這麼有名，應該有人來找我吧，好看又有實力的我都願意見，你們有空，幫我安排？”

　　這下不說穆如鋒了，雷晟聽了都想打人，死在雷海算了，真不該救回來！

　　嘭！

　　穆如鋒摔門而出，雷晟緊隨其後，憤憤地關上門，落了鎖。

　　吳駭只是隨口一提，但事實上，真有外人到訪雷明城。

　　古源宗使者，以尊者為首，前來此地納新，稱得上千年難得一遇的盛事，驚動了整個城主府。大比正在進行。

　　古源宗，如果吳駭打聽過就會知道，龍血皇族蕭憶地所在的古教，正是古源宗。

　　是的，蕭憶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