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拒絕追隨

　　“夠大！夠壯觀！”

　　吳駭離近了才發現玉雷樹枝幹粗壯無比，最纖細的枝幹都比神藤要粗壯數十倍，綠葉蒼翠飽滿，邊緣曲線柔美，就像頂級碧玉，泛著柔和的色澤，靠近此地，那股刺鼻的糊煙味反而聞不到了。

　　幾乎是他剛一下水，原本波瀾起伏的雷晶液湖變得格外平靜。

　　可怖雷霆將他包圍，吳駭動用電光火石步伐，腳踏雷電，掠向湖心中央。

　　神藤替他擋住了絕大部分攻擊，吳駭脆弱的身體還是很勉強，體表龜裂，鮮血流淌，染紅了周身雷晶液。

　　神藤擔心吳駭：“我還是分出一部分來保護你，這種連人族法器都扛不住的小年輕玉雷樹，我隨便分出一根藤蔓就能搞定。”

　　“別管我。”吳駭疼得麻木，眼前只有眼前不遠處、靠近玉雷樹根的幻光紫電和五行法杖，卻對自身傷勢渾然不覺，凜然喝道：“速戰速決！”

　　“好吧。”神藤沒法，儘管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哪來這麼大的自信，但要短時間內拿下玉雷樹，它就得竭力拼了！

　　無論是哪種拼法，都一定會元氣大傷。可只要能吸乾玉雷樹，它就能補充消耗，重回巔峰，否則息隱不說，各種得不償失。

　　況且，眼下只要玉雷樹還有餘力，置於湖心的吳駭，就會持續不斷受到高強度密集雷電攻擊。

　　神藤不舍地順著吳駭脖頸遊了出去，藤蔓在觸及玉雷樹肢體的一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分出數條枝葉，蜿蜒向上，纏繞住玉雷樹樹幹。

　　玉雷樹很舒服地抖動，樹葉沙沙作響，就像奏響歡快的樂章，讓人心情舒暢。

　　吳駭有個古怪的想法，這棵玉雷樹並沒有排斥神藤的纏繞，反而被繞得很……歡愉？

　　藤蔓纏繞樹幹是種什麼樣的感覺，吳駭腦補了下被一雙手溫柔撫摸身體，頓時渾身一個激靈。

　　說時遲那時快，一根藤蔓毫不費力地刺入被洞穿的焦黑處中。

　　“太簡單了，毫不費力。小年輕果然血氣方剛，這就扛不住了，一點挑戰力都沒有。”神藤得意又輕鬆的聲音在吳駭腦中響起，“好充沛的生命力，我要重新活過來了。”

　　“你別得意得太早。”吳駭處在最危險的湖中央，卻沒遭到攻擊，心裏的危機感達到巔峰，一直沒有消下來過。

　　許是這根大樹的壓迫感太足，詭異地突然現身，又以法杖和古級雷電為誘，堂而皇之地把兩大寶物懸在上空，生怕沒人看見……讓吳駭有種說不清的違和感。

　　“你等著看好戲，它矜持不了多久，很快會主動上貢，源源不斷給我貢獻生命力，哈哈哈……”

　　神藤的笑聲戛然而止，接著暴跳如雷：“不對！”

　　傷了元氣的玉雷樹卻像突然間活絡過來，雷晶液以它為中心形成漩渦，將此地包圍，遮天蔽日。吳駭周圍視野頓時變暗。

　　在雷電映照下，那部分漆黑的洞已經開始緩慢癒合，將神藤的部分藤蔓卡在裏面，強行融進樹幹之中。

　　“有詐！”

　　神藤一開始還能小小吸收生命力，可惜越往裏越發現和它印象中的玉雷樹生命力大相徑庭。

　　緊接著，神藤觸及到它體內有宛如骸骨般的白色脊椎，隱藏在粗壯樹幹深處，這才是此樹的真實雛形。

　　“迷靈骨樹！”神藤大吃一驚。

　　它所以為的“小年輕玉雷樹”並沒有被麻痹感知，更沒神魂顛倒，而是用少量好處吸引神藤入體，強行將神藤的部分藤蔓絞碎在自己的肢體裏頭，融進骸骨之中。

　　如此兇殘，絕不是木族最溫潤明禮、公正嚴明的玉雷樹！

　　“披著玉雷樹的皮，強行入主。這傢伙毒啊，居然搶在我前面！連這樣貌美如花的小年輕都無情動手，血神樹老色鬼說的果然沒錯，這正是木族最不會憐香惜玉的品種之一，是棵渣木。”神藤憤憤然。

　　吳駭想替血神樹喊冤，他越看越覺得神藤和它口中的血神樹是一路貨色。

　　吳駭不大理解神藤憤怒的點在哪，它只是一棵樹！什麼時候不憐香惜玉是罪大惡極了！

　　話說回來，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騙了玉雷樹也就罷了，敢算計我，找死！”神藤火冒三丈，動作再沒有絲毫溫婉，強行勒進樹幹中，猩紅小芽蛻變出尖銳的利器，倒刺般深入。

　　“讓我來！吞了它，我能煉製更多種類的藥劑，包括打通筋脈以及植入體內的陰毒！”

　　吳駭並不認識這些樹，換個名字，對吳駭來說都是一樣。

　　扣留了他的東西，那就是敵人，是敵人。

　　就不該留情。

　　但神藤這句真話，卻讓吳駭心動了，打消了之前準備將這樹，樹道毀滅的想法。

　　因為，神藤配置藥劑並不只是利用現有的靈藥來的，其中還加了些許它自身所帶的藥力，它吸收了多種珍貴古樹，雜糅的藥力能作為聯合異種藥劑的橋樑。

　　所以，旁人就算用同樣的藥劑配方，也配置不出和它一樣的效果。

　　言外之意，神藤吞吸過的古樹種類多了，它的藥力就更豐富，能配置的藥劑更多。而這恰好是吳駭最心動的。

　　反觀這裏沒人，神藤作為古樹剋星的一面徹底暴露，吳駭才發現它的戰鬥力也還不錯。

　　神藤和迷靈骨樹相互纏繞，打了起來。

　　大樹的每一片葉片都成了尖銳的利器，切割四方，炮轟全場。

　　雷晶液湖起伏，百米開外形成透明光罩，將大樹以及吳駭等全部裹在其中。

　　“你先出去！”神藤艱難地分出心神來和吳駭交流，“我先拿下它，你去外面等我，這棵樹已經被渣骨木入主，也就是說，這片雷晶湖並不是它所有，卻能被玉雷樹枝幹引為己用，你待在這裏不是辦法。”

　　“我喊到三，你動用古怪匕首救法杖，抓到就往外逃！”

　　神藤沒提到聚能，到了取捨的時候，能把法杖收走就不錯了。

　　“小幻不用管，它肯定也盯上這棵樹。也許能幫上我的忙。”情況不妙，神藤這時候不敢打包票。

　　神藤見識多，卻依然不知道黑色匕首是什麼材質，只知道堅不可摧，而且裏頭還有個深藏不露的謝宇策。

　　沒道理吳駭都在生死關頭了，那樣替吳駭著想的謝宇策，卻沒有任何動靜。

　　“出不去。”吳駭悶聲說，“吵架了。謝宇策沒理我。”

　　“吵什麼架？”神藤先是驚訝，再是憤慨，這樣精彩的戲，居然不叫上它，“你跟他吵得起來？”

　　“別提了，”吳駭歎了口氣，謝宇策不出現也罷，別的事情都能讓步，唯獨關乎到某位至親，吳駭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步，吳駭喊了兩聲沒反應就作罷，“不能什麼事都指望他，我自己想辦法。”

　　“你能想什麼辦法！”神藤剛想說，就注意到吳駭往這邊過來，尖聲說，“別過來！”

　　就這麼一分神，大樹枝幹收攏來，又將神藤的一截藤蔓碾碎籠入其中。

　　“你不用顧慮我，全力以赴！用最短的時間，拿下這棵樹。至於我……”

　　話沒說完，吳駭強忍劇痛，稍稍適應了可怖的雷電攻擊，強逼著自己，自虐般地沉入恐怖的雷晶湖中。

　　他將魂力最大限度外放，咬著牙，豆大的汗珠混著鮮血往下掉：“你需要多久，我就撐多久，我給你收場，你儘管先弄死它，生命力以後再吸收，我殿后！信我！”

　　神藤聽吳駭極其壓抑的聲音感到很驚悚。

　　如果按吳駭說的，不邊動手邊吸收生命力，那它多半撐不到最後還能保持清醒。

　　它是無根的藤蔓，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如有根且有皮的迷靈骨樹，還有整個雷海給補充體能。

　　久戰不利，但它境界高，可以一試。

　　速戰速決的後果，哪怕它贏了，最終會怎麼樣，連它也不敢說。

　　九成可能沉入湖底，更救不了吳駭。

　　但吳駭決然地留下，大有和它並肩作戰，生死與共的意思，深深觸動了神藤。

　　神藤正在決戰的關鍵時候，和狡猾的迷靈骨樹處於膠著狀態，沒辦法冷靜地思考吳駭的行為目的，見他連性命都不顧了。

　　只能信，或者不信。

　　神藤不再猶豫，豁出去了！

　　神藤徹底展開戰鬥姿態，每一粒猩紅的芽都能再度生長，分裂出新芽，藤蔓呈網狀，深深勒進樹枝中，將其勒斷。

　　枝葉和細枝簌簌落入湖中。

　　這些可都是靈藥，有價無市的寶物，就算神藤看不上，小幻也必定喜歡。

　　“開！”吳駭將魂力外放至湖水下方，打開元種空間，動用元力分開雷晶湖中央最可怖的雷晶液，一股腦往元種空間裏倒。

　　只要收走雷晶液，不愁法杖沒法聚能，只要這棵樹一死，神藤不必憂心最後的爛攤子，哪怕半死不活昏過去，吳駭也能將它和它的獵物收入元種空間。

　　關鍵是，他要撐到最後！

　　到目前為止，就是吳駭一個人，憑藉脆弱得不堪一擊的身體，在湖中心最恐怖的雷電攻擊下，苦苦支撐。沒有神藤，也沒有小幻，他得靠自己。

　　靈魂在戰慄，吳駭疼得麻木，似乎隨時都能昏死過去，但他還咬著牙、倔著骨，暗道：“我體質太差了，就當這是在煉體，要忍住。”

　　“如果連雷電最密集的這裏都能熬下去，我的體質能更上一層，其他地方不算什麼，必定還能走出去。”

　　周圍湖面洶湧澎湃，吳駭處在核心區域，受到極致的雷電攻擊，比靜止狀態下猛烈數倍。

　　就好像腳伸進熱水裏不動，和伸進攪動的熱水裏，所承受的刺激完全不同。

　　劇痛讓他無聲嘶吼，灌入口中的雷晶液味同嚼蠟，全數進入元種空間。

　　“吳駭，你還在嗎，還能聽見嗎？”神藤感覺到吳駭的氣息非常微弱，不由慌亂。

　　“在，能。”

　　吳駭四肢僵硬，身體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耳邊什麼也聽不見，雙目充血，兩眼一片赤紅，而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在！”“我在！”吳駭只能憑感覺回應神藤。

　　神藤還沒回答，就聽到吳駭一直在說，知道他情況很不好，神藤揪心，攻擊得更猛了。

　　快刀斬亂麻，拖得越久，越不利。

　　吳駭從未如此艱難過，只能竭盡所能保持元種空間大開，樹根試圖攻擊，吳駭強行關閉，又在另外多處重新開啟。

　　恍惚之中，彷彿領悟了一絲空間規則。

　　他將元種空間入口包裹住自己的部分身體，乃至全身，鋪天蓋地湧來的雷晶液全都通過那些無形無色的入口，進入體內空間中。

　　清醒，他強撐著保持意識尚存的狀態。

　　身體解體，再強行重塑，吳駭眉心的白色小光人暴露在雷晶液中，讓他驚訝的是，魂魄並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精純。這下更激起了吳駭的好勝心。

　　想要變強的意念前所未有的高漲。

　　這片湖裏有大機緣，熬過去，他體內空間就擁有了天然雷池這一基礎，正好能用來證實他先前的猜測，是否真實有效。

　　如果熬不過，虛無縹緲的真神真仙，到此為止。

　　其實也還好，至少在死之前，他聽到了爺爺的聲音……

　　轟隆！

　　大樹解體，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被網狀的神藤包得沒面目全非，緩緩下沉。

　　巨大根系翻起，打橫浮在水面上。

　　沒了巨木的排斥和攻擊，吳駭領悟了一絲空間法則後，將元種空間開到最大。

　　大肆吞吸之下，神藤、迷靈骨樹佔據的玉雷樹枝幹、法杖，以及脫身後朝著蒼翠枝幹掠去的小幻，在湖中央的巨大漩渦中，通通消失不見。

　　吳駭站在漩渦旁，巋然不動，他連自己成功與否都不知道，精神力和元力消耗一空。

　　兩耳失聰，雙目失明，神情僵硬，上身赤裸，身上僅有的幾片破布搖搖欲墜，黑色匕首不知何時已被他用細腰帶綁在腰際。

　　沒了雷電的托舉和強行固定，身體失去平衡。

　　撲通一聲，栽進雷晶液湖中。

　　湖面平靜下來，被收走了大量雷晶液，湖面也沒見下降，有大量玉質般的樹葉漂浮。

　　這裏位於雷海深處，雷電更加猖獗了，好似與天地交接。

　　不多時，湖面蕩起漣漪，走出一位身穿黑金長袍的高大男子。

　　謝宇策悟道到最後，正在關鍵時候，差一點就要觸及成仙契機，最忌諱被打擾，此刻強行抽離難得的道境，現了身，神情格外難看：“你該不會是故意妨礙我成仙吧。”

　　他一手摟住青年的光潔勁瘦的腰，另一手持著黑色匕首擋住頭頂雷電，青年的手臂無力地搭在他肩頭，被攙扶著往湖邊踏去。

　　吳駭的氣息越來越微弱，雷電打在他身體上，不多時，就已皮開肉綻。

　　但比起再入雷海的時候，這具身體的抗雷電能力已經強了十倍不止，否則早就成飛灰了。

　　“算你狠。”

　　狂躁的雷電劈在實體化的靈魂上，謝宇策皺起眉頭，繃緊一張臉，直接將吳駭打橫抱起，用後背護住了他，快速朝著雷海外掠去。

　　行到中途。

　　“……宇策。”

　　猝不及防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謝宇策渾身一震，猛地停了下來，銳利的目光掃向右側。

　　“出來！”

　　果然，那裏冒出一個空間扭曲的圓。

　　“你不是很看重此人嗎，居然一個呼吸都沒被迷惑。”一道沉著的女音帶著疑惑問道，“不止如此，還能辨認出我的方位，你只是魂魄，應該更容易受影響才對，怎麼會呢。你怎麼會不被迷惑……”

　　這是幻音紫雷頭一次以本音示人。

　　幻音紫雷不信邪，改變方位，又試了幾次。

　　謝宇策眯了下眼睛，目光無比清醒，他聽到了復活他的那位好友的聲音，以及越來越多的熟人的聲音，嚴格意義上講，他連一秒都沒失神。

　　始終盯著幻音紫雷變換後的方位，沒有多餘的動作。

　　幻音紫雷泄了氣：“我喜歡你的過去。”

　　“也很欣賞你的為人，有那麼點強者風範，只是很可惜，最後你敗給了……”幻音紫雷素來驕傲，帶著點遺憾又高高在上的口氣，居高臨下地對謝宇策說。

　　“我願意勉為其難跟隨你，順便助你這世成真神。”

　　謝宇策隨口回了句：“要麼認我為主，聽我使喚；要麼給我滾。”

　　幻音紫雷一滯，謝宇策絲毫不受影響，越過它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