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兄弟鬩牆

　　周琰以前總認為趙卓凡很傲，不屑合群的傲，自以為鶴立雞群的那種人。畢業前後這種特性一直都很明顯，而吳駭卻和這樣的趙卓凡走得比較近，當時不少人理所當然地以為吳駭攀關係，其中就包括年少倡狂尤其看吳駭不順眼的周琰。

　　觀念是在他從第一個異界元武大陸回來敗在趙卓凡手中之後開始改變的。

　　其實應該不能算敗，只是這個傢伙先天無感，強得不像話，正常人受了他那樣的傷早就昏迷躺下了，而趙卓凡卻還泰然自若地站著，速度飛快地反擊。

　　所謂不打不相識……

　　男人嘛，只有鬥敗了才會將對手放在眼裏。

　　周琰調侃道：“其實那一戰之後，你突然從軍區告假，消失很久，其實是在住院，病情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惡化的吧。”如今再提起這個，周琰已經不再耿耿於懷。

　　“不是。”趙卓凡否認。

　　明明是卻還說不是，重傷當然得住院。

　　周琰早就發現趙卓凡脾氣挺好，至少比傳聞中要好得多。

　　“我的身體就這樣，時好時壞，”趙卓凡說，“如果你這次來是想改寫你敗給我的慘痛經歷，那別指望了，我傷的是內臟，不是腦子。”

　　老子沒這個意思！周琰操了一聲，說：“你能把天聊死。”

　　這時，滴滴滴——

　　床邊精密儀器陡然作響，各項指數持續上漲，不同顏色的線條極端地變化，警報聲讓周琰腦弦一緊，問趙卓凡：“你怎麼樣了？”

　　趙卓凡還很淡定地和他對視，說：“我沒事兒。”

　　可他前一秒還在說話，轉眼目光黯淡，像超負荷運轉的機器熄了火一般，身體失去平衡，毫無預警地朝外倒去。

　　周琰上前一步，撐住了他，只覺他渾身軟得很，也許是扶的時候小撞了下，或是按的地方不對，儀器報警得更加密集，趙卓凡的各項生理指標在下降。周琰滿頭大汗，扯著嗓子大喊：“醫生！醫生！！快來看看我朋友，他快沒脈搏了！”

　　**

　　吳駭仔細聽了謝宇策的話，問：“趙家，就是趙卓凡學長家嗎？”

　　得到肯定答復，吳駭這才瞭解到趙卓凡家裏的情況，他早就知道學長家境很好，但沒想到好到這種程度。

　　“雖然我都認識，但跟趙家就做過兩次小交易，跟家主沒多大交情，”吳駭比較熟的是趙卓凡，但聽說學長早就從軍區退伍了，趙家的情況比較複雜，當家做主的並不只是趙卓凡的父親趙铇平，還有他的叔父。

　　所以吳駭自然先聯繫了下袁亦安。

　　恰好袁亦安也在第五大生態區，兩人約好見面地點，是在一家新式餐廳。

　　剛進去的時候，袁亦安摩挲著咖啡杯的杯口，似乎在想些什麼，看上去心神不寧，見吳駭過來，他微微一怔，就想站起來，但還是克制住了起身的動作，緩緩坐直了，顯得有些僵硬。待吳駭走近，袁亦安這才露出慣有的笑容，說：“其實我一直想見見你，正好你就聯繫我了。坐。”

　　這坐立不安的樣子，和印象中沉穩內斂的袁亦安有點差別，吳駭心想也許是自己成了仙主以後看人更加入骨三分的原因，但多半也可能是袁亦安本身有什麼困難之處，使得骨子裏的憔悴顯露在外，有種隱藏極深的憊態。按理說不應該，現在袁大哥的事業應該蒸蒸日上才對。

　　吳駭說：“袁大哥，你是怕聽到壞消息，所以乾脆不聯繫我吧。”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袁亦安牽動嘴角，笑得克制，“該來的還是要來，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你說吧。”

　　“袁憶地……”吳駭剛開口。

　　袁亦安捏著咖啡杯，手抖了下，咖啡杯撞擊白瓷託盤發出清脆的響聲，濺了兩滴出來，袁亦安乾脆將它放下了，平穩呼吸，目光放空地聽著。

　　“還活著。”吳駭知道袁亦安肯定是在他剛回來時就已經知道了，一直忍到現在沒有聯繫，內心肯定萬般焦灼，而他恰好又有不少事情耽擱到現在，總之想到這人的感受，就不太忍心開玩笑了。

　　吳駭直說：“不過改名了。”

　　袁亦安的手抖得更厲害了，乾脆握成拳，豎在桌面上，說：“改叫什麼？”

　　“改姓蕭，叫蕭憶地。”吳駭以為他會不高興，就說，“不像話，怎麼能改姓呢！雖然當時的蕭憶地年紀尚輕，被蕭王朝拿捏著改了名字，但風水輪流轉，蕭王朝作繭自縛破國了……”

　　“活著就好。”袁亦安閉上眼睛又睜開，總算多了一絲輕鬆，“他過得怎麼樣，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我……”

　　“過得好不好，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他還等著你這個爹過去看他。”吳駭把蕭憶地有媳婦兒的事簡要一說，至於清漣聖女的樣貌、身份等，吳駭留了個懸念，沒有說得太透，“這是你媳婦兒的畫像。”

　　這幅畫以現代藝術審美也屬於稀世珍品一類，筆墨和畫布都不是凡品，畫上的女子清雅脫俗、飄渺欲仙，不可高攀，看久了有種身臨其境之感，就算掛在軍網上販售，標價也不會便宜到哪里去。袁亦安腦子裏一瞬間想到這些，也是對自己的慣性思維無語了，他看了又看，有點惋惜這幅清漣聖女的畫像上沒有蕭憶地，但怎麼說還是高興兒子已經成家立業，就說：“好，好得很。這樣我就不用太著急了。”

　　吳駭以為他知道兒子已經成家會很迫不及待想過去看看，哪知道居然就不急了。

　　蕭憶地還在那邊等著呢，這邊一天，那邊一年啊，袁大哥！

　　“軍功不夠將軍級？”吳駭問。

　　“軍功只是小事。只是家裏出了點事耽誤了，我暫時脫不開身。至於原因……再說吧，”袁亦安如今已經不把吳駭當成小弟弟來看待了，而是視作平輩，甚至更高，“先說說你的事。”

　　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吳駭還是比較傾向于和袁亦安談合作，不然袁亦安去了龍源界，再換成另一個雲白組織的成員來談判，需要個熟識的過程，反倒耽誤時間。

　　吳駭說：“關於異盟重建的事，你不是一直都對異魂很感興趣嗎，我就想問問，你或者雲白組織有沒有興趣更深入地和異盟進行合作？”

　　袁亦安的興趣自然是有的，但和吳駭想像的不一樣，袁亦安並沒有以往那般熱忱，不像是故意端著。

　　……難怪白起源都說安樂醫院院長袁亦安不太好接觸。

　　聽完吳駭關於合作的具體提議，袁亦安微微皺起眉頭。

　　其實吳駭瞭解到的跟異盟的合作都只是片面的，具體的都是謝宇策和白起源在談，而吳駭根本沒興趣聽白起源說什麼。所謂的合作，其實是先投入，之後才會有收益，而且這個收益的變數還是上下波動，無法預測的，所以對方答不答應，純粹是看交情。

　　袁亦安說：“既然是你要，那這樣吧，你需要的患者軀體，安樂醫院本部及分部如果有多餘的，都可以提供，具體數量看醫院的病患死亡情況。之後就像你說的，如果異盟裏的合法入主的成員擁有關於醫療方面的知識，安樂醫院可以優先聘用或購買資訊。至於實際報酬就算了，我有個忙需要你幫，”袁亦安猶豫不安地看向吳駭，加了句，“如果你有餘力的話。”

　　吳駭說：“什麼忙？”

　　“你去異界，幫我看看袁亦樂的情況怎麼樣。”

　　袁亦樂？異界？什麼情況！

　　袁亦安臉上蒙了層陰雲，說：“實話跟你說吧，四年前我就向家裏坦白了異界的經歷，以及接下來的打算，之後著手準備把軍功變成實質性的資產，轉移到袁亦樂的名下，但袁亦樂卻在那時候參加了個比賽，通過了異界任務選拔，獨自去了異界，到現在沒回來！”

　　袁亦樂去了異界，至今未歸？？？

　　吳駭問：“什麼時候的事？”

　　袁亦安回答：“軍校二年級下學期。他去參加亞洲級軍校生競技賽，得了第二。三個異界，不同任務，他選的也是元武大陸。”提到這個，袁亦安還是有點自豪的，但當時他卻很不敢相信，因為亞洲賽區軍校生競技賽，不只是華夏競技賽那個級別，而袁亦樂還不到三年級就去參加，居然就能脫穎而出獲得第二，一心事業的袁亦安甚至還懷疑當時那批參賽者是不是普遍實力不行，後來才發現，是袁亦樂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變強了。

　　居然一走就是四年，這跟自己也算是半斤八兩。吳駭頓時就沒話說了，三個異界，怎麼袁亦樂也選的是元武大陸。在沒人給普及元武大陸好在哪兒的前提下，如果是吳駭，一定會選新鮮的，以袁亦樂的個性，應該也會追求新鮮花樣才對。

　　“他的協議搭檔呢？”吳駭知道異界任務任務級別和名額選拔的難度有關，亞洲區競技賽規模和級別高於華夏，可見任務地點雖在元武大陸，但任務內容不同，難度應該更高些，其一就是沒有時限。

　　一般第一次去異界的未成年人，都會有各種人搶著來搭檔才對。

　　“是我，”袁亦安皺眉說，“他很固執地打算獨自前往，名額空著也是空著，所以……我為了知道他的情況，所以跟他弄了個協議搭檔。”

　　“你跟袁亦樂協議搭檔？”吳駭一臉震驚。

　　袁亦安卻很嚴肅地說：“嗯，搭檔條約是目前最合法的資產轉移途徑。”

　　這很袁亦安式的回答，吳駭無言以對。

　　怎麼聽他這麼一說，“搭檔”關係一點也不神聖了呢。

　　“我後來回想，他可能是為了留住我，順便強到可以在我走以後也能擔起重擔，所以走得毅然決然，”袁亦安還記得他坦白異界遭遇及今後打算的那天，袁亦樂和他大吵了一架，而他這個當哥哥的也說了不少戳心的話，甚至還打了袁亦樂一頓，現在回想都後悔得不行，“不過，他答應接管袁家的條件是，等他成了將軍，隨便我去哪都行。我答應了，按照搭檔協議，從頭平分軍功，所以目前我離將軍還稍微差點。”

　　以袁亦安如日中天的事業，要累積到將軍級所需軍功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哪怕多了個袁亦樂，那也一樣。

　　只是目前，袁亦安的精力已經被分散了，得知兒子過得很好，他現在擔心的是弟弟的安危。

　　不過，袁亦樂個性要強，坐著當將軍不是袁亦樂的一貫風格啊。吳駭也不好說什麼。

　　雖然袁亦樂口頭上很煩他哥比他爸媽還嚴厲管得又寬特別討厭，但也許內心還是捨不得他哥走的……可是以這種強硬的方式挽留，會不會太任性了點啊，樂樂。

　　這時，袁亦安接到醫院來的電話，他聽到一半，眉頭稍微皺了起來：“新型藥劑也沒用？A-12細胞再生劑呢？沒用，那就A-13，Stpyu活性劑，我剛拿到了。先搶救，用最新型的營養艙，他的身體一般的高級營養艙無效，期間和趙卓凡患者的家屬簽署腦休眠協議書，嗯，我馬上到。”

　　院長還是很忙的。吳駭聽到一堆專有名詞，完全沒懂，聽到後面，他好像聽到了誰的名字……

　　“吳駭，我要回醫院一趟，”袁亦安起身，說，“安樂醫院的援助，我能直接做主，但雲白組織那邊還是需要走流程，另外再商議的，讓異盟高層成員出面，你就不用插手了。”

　　“誰？”吳駭問。

　　“一個高危病患。”

　　“趙卓凡？”

　　袁亦安轉念反應過來：“哦對，你認識他。要去看望他嗎？”

　　“嗯，我朋友。但是，袁亦樂不會有危險吧！”吳駭一聽腦休眠的高危病患是趙卓凡學長，就想去探望，他在龍源界的時候就曾想過以他的醫術可以給學長調理，消除強行突破造成的身體方面的隱患，但回來後發現幫人也得找時機，你不能上門就說我要幫你吧，恰好可以趁這次機會去趙家拜訪學長，但沒想到學長的情況這麼危急。

　　因為治病和調理什麼都需要花時間，而這邊一天，異界的袁亦樂就是一年。

　　一個在異界，一個在眼下，吳駭有點頭疼。

　　“不急。他在異界都那麼多年了，不急在一時。”袁亦安表示理解，通過搭檔的軍功資料變化，可以推斷出袁亦樂的動向，但近半年來幾乎是一點軍功都沒有，這段時間袁亦安眼皮直跳，而爸媽也說最近總做關於袁亦樂的噩夢，所以懷疑可能是出了什麼事，但具體情況誰也不清楚，總之吳駭能答應他冒險去探望，他就已經感激不盡了。

　　袁亦安說：“而且你去異界前也得先準備，去了異界也不一定能很快找到袁亦樂，但趙卓凡可能是最後一面了，所以，你還是先去看你朋友吧，”

　　袁亦安讓人開了自己的私人戰機，他的私人戰機是可以魂力操控，意思是戰機可以與魂力結合，數十倍音速飛行，這樣的戰機可以視作魂力法器。而吳駭的小型戰機等級較低，他以前是用魂力包裹，以仙力驅動，強行提速。

　　袁亦安說：“對了，不用我提醒你，你應該知道的，各大醫院的死者大多提供給了研究所，國內研究所致力於開發腦域闊度和身體方面的強化劑，研究所相關的家族，你有接觸過的，剛才我說的那人就是。”

　　吳駭點頭：“這我知道。”

　　吳駭說：“那我先去病房看看情況。”

　　“嗯，忙完了再聯繫。”親弟弟這麼多年不見蹤影，袁亦安嘴上說著不急其實是假的，但是，急也沒用。

　　去異界需要將軍許可權，而吳駭還只是三星軍士呢，所以還有其他委託人。

　　吳駭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一陣刺耳的滴滴聲，以及雜亂無章的腳步聲，低沉的怒吼，以及低聲的抽泣。

　　“離我兒子遠點，他不需要朋友！特別是你這種惺惺作態的狐朋狗友！”伴隨著女人尖銳的聲音——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一人臉上，高大的身影後退兩步，跌在長椅的一腳，差點跌倒。

　　吳駭一看，嘖嘖，這一臉倒楣相的人，不就是周琰嗎。

　　吳駭抬頭看向那個聲音尖起來也很好聽的女人。

　　……好年輕。

　　能一巴掌把九級武者周琰給抽翻，這個身材極好的美女，絕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