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湯瑪士．布蘭特一直臉色陰沉地站著，因為他不想跟這票人有太多牽扯，所以沒有坐下表示善意。但他老闆柯提斯．墨尼坐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後把公事包用雙腳腳踝夾住，手肘放在膝蓋上。

　　他說：「我們把兩件事搞清楚。我們不是鄉巴佬，也不是白癡，跟各單位關係都很好。我們又快又聰明，懂得先發制人，行動迅速。發現喀爾文．法蘭茲的屍體後，十二小時內我們就已經知道他這一生的所有細節。二十四小時內，我們已經知道你們這個小組內的其他三個成員也失蹤了，一個在洛杉磯，另外兩個在拉斯維加斯。這時候難道不該質疑你們這個菁英小組是不是貨真價實？才這麼一會兒工夫，你們的小組成員就有一半在執行任務時失蹤啦。」

　　李奇說：「我要先查出對手是誰，才能進行表現評估。」

　　「誰都有可能，反正不是蘇聯紅軍就對了。」

　　「我們沒有對抗過紅軍，我們對抗的是美軍。」

　　墨尼說：「那我會到處問問。先問一下第八十一空降師，看他們最近有沒有大獲全勝的行動。」

　　「你的理論是，有人鎖定我們，要幹掉全部八個人？」

　　「我沒什麼理論，不過那當然有可能。因此，把你們四個人逼出來，對我來說當然只有好處。如果你們沒出現，可能是因為已經被幹掉，這樣拼圖會變得更清楚點。如果你們出現了，就能當誘餌，我就可以把他們逼出來。」

　　「如果他們的目標不是全部八個人呢？」

　　「那你們就在這兒晃一晃，等待葬禮，幹什麼都跟我沒關係。」

　　「你們去過拉斯維加斯嗎？」

　　「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我們有兩個人在那裡失蹤了？」

　　墨尼說：「因為我打了電話。我們跟內華達州的州警關係很密切，而他們跟拉斯維加斯市警局也常合作。桑切斯和歐洛茲科在三週前就失蹤了，兩人的公寓都被搞得天翻地覆。這就是我為什麼會知道，用電話就行了，那是種有用的發明。」

　　「跟法蘭茲的辦公室一樣？」

　　「手法類似。」

　　「有他們遺漏的東西嗎？」

　　「為什麼會遺漏？」

　　「沒有人不會遺漏東西的。」

　　「法蘭茲的辦公室裡有他們沒搜到的東西？連我們也漏掉了？」

　　李奇之前說：記得以前我們怎樣對待那些混球憲兵司令的嗎？占盡他便宜，一點好處也不給。但墨尼顯然比那些混球憲兵司令好多了，他看起來像個好條子。他不是笨蛋，但也許可以玩弄一下。所以李奇點頭說：「為了安全起見，法蘭茲不斷把一些電腦檔案寄給自己。不管他們或你們都遺漏了這點，但東西在我們手上。」

　　「從他的郵政信箱拿的？」

　　李奇點點頭。

　　墨尼說：「那是聯邦罪，你們應該先弄到搜索票。」

　　李奇說：「我已經退伍了，弄不到。」

　　「那你們就不該管這事。」

　　「抓我啊。」

　　墨尼說：「我不行，因為我不是聯邦人員。」

　　「他們在拉斯維加斯遺漏了什麼？」

　　「我們是在交換情報嗎？」

　　李奇點頭說：「沒錯，但你先說。」

　　墨尼說：「好，在拉斯維加斯，有張上面寫字的紙巾沒被搜走，就是那種會跟外賣中國菜一起送來的紙巾。那張紙被揉成一團，而且油膩膩的，被人在垃圾桶裡發現。我猜桑切斯吃飯時電話來了，他隨手記了些東西，然後又抄進一本不在我們手上的書或檔案裡，因為不需要了，就把紙丟進垃圾桶裡。」

　　「我們怎麼知道那東西有用？」

　　墨尼說：「我們是不知道，但時間點大有文章。似乎桑切斯在拉斯維加斯消失前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點了外賣中國菜。」

　　「那張紙巾上寫了什麼？」

　　墨尼彎腰，把公事包拿到膝上，打開鎖釦，掀開蓋子，拿出一個透明的塑膠內頁保護夾，裡面擺了那張紙巾經過彩色影印的副本。因為紙巾無法完全蓋住影印機上方的玻璃掃描板，所以副本邊緣看來髒髒黑黑的。紙巾的縐摺和油漬，還有呈顆粒狀的紙張紋路都看得一清二楚。荷黑．桑切斯用他們都熟悉的字跡在上面潦草地寫著：每一百K美金，六百五十。那字跡看來大膽而自信，充滿前瞻性，在米黃色的紙上，那幾個用藍色超細筆尖原子筆寫的字看來呈現出強烈對比。

　　每一百K美金，六百五十。

　　墨尼問：「這是什麼意思？」

　　李奇說：「我想的你一定也猜得到。」他看著那些數字，知道卡拉也看得出來。K是一千的縮寫，也是與桑切斯同一世代美軍的標準用法，有些人是在學數學時養成這習慣，也有人是因為上過工兵學校，還有些人則是因為長時間服役，而那些地方計算距離的方式是用公里而非英哩。一公里有時被簡稱為「一K」，也就是一千公尺，大概是一英哩的百分之六十。因此，$一百K的意思是十萬美元。至於per，在拉丁文裡是常用的介系詞，意思是「每」，例如：「每加侖可開的里程數」、「每小時可開的里程數」。

　　墨尼說：「我想這是一筆交易的提案，或是喊價。好像在說，可以用十萬美元買到六百五十個某種東西。」

　　歐唐納說：「或者是市場報告。意思是六百五十個某種東西，每個賣十萬元，總價是六千五百萬元，是一大筆交易，有人因此送命也是很自然的事。」

　　墨尼說：「就算是六十五分錢，也可以害人被殺，不一定需要上百萬元。」

　　卡拉．狄克森不發一語，完全不動，一副很專注的樣子。李奇知道她看到六百五十這個數字的蹊蹺，是他自己沒有意識到的。他想不出來，那是個平凡無奇的數字。

　　每一百K美金，六百五十。

　　墨尼問：「沒有聯想到什麼嗎？」

　　大家都沒說話。

　　墨尼說：「你們從法蘭茲的郵政信箱裡弄到什麼？」

　　李奇說：「一支隨身碟。」

　　「裡面有什麼？」

　　「我們不知道，密碼無法破解。」

　　墨尼說：「我們可以試試，警局裡有個實驗室。」

　　「我不確定，只剩最後一次機會而已。」

　　「事實上你們沒得選擇，因為那是證物，所以應該交給我們。」

　　「你會跟我們分享資訊嗎？」

　　墨尼點頭說：「我們這不就在分享了嗎？非常明顯。」

　　李奇說：「嗯。」

　　然後他對法蘭西絲點點頭，她把手伸進手提包，把那支銀色隨身碟拿出來，由下往上拋給李奇，他接住後拿給墨尼。

　　他說：「祝好運。」

　　墨尼說：「提示呢？」

　　李奇說：「應該是數字，法蘭茲是個喜歡用數字的人。」

　　「嗯。」

　　「他不是從飛機上掉下來的，你知道吧？」

　　墨尼說：「我知道，那是為了引發你們的興趣而加進的錯誤資訊，應該是直升機，你知道有多少私人直升機的航行範圍在他被發現那附近？」

　　「不知道。」

　　「超過九千架。」

　　「你查過史溫的辦公室嗎？」

　　「他被炒了，沒有辦公室。」

　　「你去他家查過嗎？」

　　墨尼說：「透過窗戶看了一下，裡面沒被動過。」

　　「浴室窗戶？」

　　「石紋玻璃。」

　　李奇說：「好，最後一個問題。你查過史溫，然後請內華達州警幫你查桑切斯和歐洛茲科，但為什麼沒打電話到華府、紐約和伊利諾州找我們其他人？」

　　「因為當時我在處理手上現有的資料。」

　　「什麼資料？」

　　「我有他們四個人的影像，法蘭茲、史溫、桑切斯和歐洛茲科，監視器拍到他們四個人一起的影像，就在法蘭茲一去不返的前一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