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程念的吻一上來,古一麒就不是古一麒了。
至少,他再也不是那個手握藏刀毫不猶豫的漢子。
像捧什麼精貴又怕碎的東西,他的手指沾著程念的臉,謹慎的,寶貝的,重一點都怕控制不好力度的落在臉頰上,剛碰到,嘴唇便一點一點的分開了。
嘴唇分開了,可眼神沒有,不僅是眼神,呼吸還在交纏,哪怕被別有用心地克制著,不斷在耳中央擴散的氣流,仍舊像一股角力的暗流,在兩人之間湧動,漩渦一樣吸著他們。
程念的眼睛先垂下來,眼神失焦地落到古一麒目光之外的某個地方,程念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可他不知道,他顫慄到心虛的睫毛,早就把他賣得一乾二淨。
古一麒從沒覺得自己的心可以這麼軟過,他用一種對待心上人的虔誠,小心地捧起程念的臉。來了,指尖下火熱的皮膚,睫毛抖動的剪影,還有那張濕軟的,讓人想要為所欲為的嘴唇,手指在程念的唇形上勾勒,古一麒無師自通的再度把那兒給佔了。
「嗚……」太要命了,古一麒的吻就像個饑久了的餓漢,不會親,卻吃得死死的,怕他逃,手也順著腰捋上來,把他牢牢的,結結實實鎖懷裡,程念好不容易喘口氣,「二麟在呢……」
「沒事……」古一麒用身子壓著程念,這下,他逃不掉了,「他睡了,聽不見的……」古一麒耍賴,他扣著程念的後腦勺,吸他的嘴,就算二麟真的醒著,他也不可能停下來。
「啊……你……」馬上,程念就說不了話了。
窄小昏黑的帳篷,睡袋的摩擦聲、吃東西似的黏黏嘰嘰的吻聲、還有那種聲音一起來,就讓你整片脊背發麻的,男人的喘氣……
像一塊鋼被扔進滾滾鐵水裡,古二麟擰著一雙憋尿的腿,悄悄,用楚巴(藏族男性圓領寬袖的長袍)蓋住發燙的耳朵。
一覺醒來,程念容光煥發地,篷裡就他一個,古二麟大清早就出去了,程念中間醒過一回,古一麒抱著他,兩人連體嬰似的貼一塊兒:「再睡會兒……」古一麒好像親了他的額角。
梁鐸就沒他那麼好運氣了,頂著一對國寶眼,哈欠打得能從喉嚨望穿嗓子眼。
「沒睡好?」程念對他微笑。
梁鐸連嘴也忘了要闔上……程念這是……怎麼了……
也不是說他沒見過程念笑,多新鮮吶,天天見的人,怎麼過了一晚上,就有點不敢認了呢?
雖說這小子一直長得就精神,但今天……梁鐸從眼皮底下覷他,他知道了!是氣色!程念這張清清冷冷的臉上,什麼時候有過這種鮮亮的顏色……葉片尖兒似上揚的唇角,托兩朵開不敗的桃花,就算是男人,也忍不住多看兩眼。
「別提了。」梁鐸擤鼻子,努嘴用手肘戳戳他:「欸,你跟他們睡,晚上挺好的吧?」他這話其實沒別的意思,他跟古家兄弟一個帳篷擠過,背貼背的,出了一腦門子汗,給他熱的,那睡得香的,「要不今玩咱倆換換……」
聽者有心,程念低下頭,閃閃爍爍,支支吾吾:「其實,盧占星……」
梁鐸多少猜到點,但親耳聽到又是另一種震撼:「靠!我就說,姓盧的也太不是個東西了!」
「你說誰不是東西呢!」盧占星眼一瞪,梁鐸就慫了,「沒誰……那個,我過去給二麟那兒搭把手……」他朝程念使眼色,「程念,一起啊……」
「你去吧……」盧占星讓他倆中間一插,擺明了,不放,「我找程念說點話。」
程念可沒要和他說的,梁鐸一跑,他也要走,可他走一步,盧占星就跟緊迫盯人似的,嗅著鼻子,把他的去路都攔死。
「你身上……什麼味兒啊……」他狹隘地伸長下巴,蹙鼻子不知道在程念身上聞什麼,「一股臭牛糞的味兒……」又是那種戲謔相,「你跟他睡了?你們可真行,他弟在邊上吧……哦,不過也是……」和看不起人的輕蔑,「他們這兒連老婆都是輪著睡的……」
盧占星知道程念不會,他多乾淨啊,所以更要拿髒話揶他,哪怕激起他一點反應,但恐怕這次,他要失望了。
程念筆直站在那兒,沒了往常被羞辱的驚慌憤怒。
他沒否認,他……盧占星發懵:「你……」程念看他的樣子,已經不再畏懼他,「你和他……你他媽來真的?你和他!和他這麼一個……」
「我和他,不行麼?」程念的褐眼珠淡淡瞥過來。
「程念……你會後悔的……最多兩三天,最遲一周,我們就會從這裡離開。」盧占星慌了,聲音抖得厲害,程念正在脫離他的掌控,「你不屬於這裡。可他不同!他生在這兒,長在這兒,以後還會死在這兒!他不會走,也走不出去!」
像賭一局博弈,又像下最惡毒的咒,盧占星憤聲:「你們倆,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