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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個好天,太陽光細得跟往雪山巔上澆了層金箔化的水。
程念起了個大清早,滿營地找人:「古一麒!」古一麒順著聲看過去,日光下一張白`皙的臉,笑容很好看,雪山襯著他,都黯然失色,「我找到老師他們的下落了!」差點,古一麒就想伸手,一把抱住他。
是盧占星的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信號了,程念翻出科考小組的微信群讓古一麒看:「這裡,這個地方,三天前拍的!」
古一麒拿過來看了看,找了一個負責接送登山客和遊客的藏族司機問。
「啊,我見過!」還真蒙對人了,「大概是五、六天前吧,我送他們進來的,他們說要進冰川,看照片嘛……不像是這個營地拍的。」
「這裡還有其他的營地嗎?」程念興匆匆的。
對方一聽就知道他是頭一次來:「從這裡到珠峰,好幾個營地呢。」他也就是隨口那麼一說,「不過你們就別去了,進山不是鬧笑的,天氣預報都說了,這兩天有雪。」
程念穿了件抓絨的外套,被太陽曬得睜不開眼,天氣預報?糊弄人吧。
吃早飯的時候,古二麟也看了照片:「有點像中間營地,或者前進營地,都在冰川那頭,穿過去,一、兩天的功夫。」他跟著他哥去過幾回,每次都是好奇心重的背包客。
梁鐸本來就是來科考的,深入冰川是他的夢想,盧占星只求扒著程念,幾人合計了一下,決定不等了,進山,沒準字條上說的營地,指的就是這兩個穿越過冰川後的營地。
古一麟反應很冷:「先說好,我可以帶你們過冰川,但最多只能到中間營地,如果那裡沒人,必須回來。」
盧占星一定是八字跟他不合,就聽不慣他硬邦邦的調調:「這事兒你說了算麼?怎麼著,15萬還沒到手,就想坐地起價?」他把古一麒給瞧死了,窮鄉僻壤,沒見過世面,空張了一副結實精壯的身體,只要肯花錢,背你上珠峰他都能幹,「你管你帶路,委屈不了你。」
可古一麟很強硬,站起來,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你們這筆生意,我不做了。錢,我退給你。」
程念挺吃驚,那筆錢,那筆給白瑪上北京看病的救命錢,他就這樣不要了。
「靠!你跟我這兒耍什麼橫!」
梁鐸攔著盧占星:「盧哥!盧哥!盧爺爺!算了算了算了……大家少說兩句……」
程念在一台小巴車後面找到古一麒,一條德芙牛奶巧克力,塞到他手裡:「我就剩這麼一條,省著點吃。」
他在古一麒身邊蹲下,和他一起,看遠處寧靜的旗雲和雪山:「我知道你們手裡有登山證,可你們沒爬過山……」古一麒把巧克力的包裝紙攥響,「就算為了錢,我也不能……」
不用他說完,程念就明白了:「古一麒。」他裝得有點不高興,眼睛一撐,還真像生氣,「你忘性可真大……」忽的,程念看那條快被他捏軟了的德芙,繃不住了,「我怎麼答應你的?」他笑了,一笑,古一麒的心臟怦怦發脹,「我信你,都聽你的。」
塑料糖紙的聲音總算停了,古一麒垂著眼,似乎不怎麼敢看他:「那個……盧占星……」程念抖了抖,沒想到他會提他,「你和他……是朋友?」
程念沒法和他說清楚他們之間有多複雜,說什麼呢?承認吧,誰會願意和一個酒後亂性佔了自己便宜的傢伙當朋友,說不是,那就得費更大的周章,去定義他和盧占星的關係。
可古一麒在等,程念驚愕,措手不及地從他緊張和迫切的表情中,讀懂他說的是哪種意味的朋友。是啊,自己怎麼那麼傻呢,他能跟男人接吻,怎麼可能不知道……
程念低下頭,光從臉上褪去。
「你回城,還會跟他在一起嗎?」
「不會了。」程念輕聲說。
出發前,古二麟撿來一堆石子分給大家,讓大家堆了一個新的「多本」(尼瑪堆,石板和卵石壘成的「神壇」),保佑他們平安歸來。梁鐸擺弄他的相機,非要大家圍著壘好的「多本」來一張合照,做個紀念。
藍天下,所有人都笑得很傻。
只有古一麒,走過程念身邊,扛起他那個吃力的大包,在照片裡,留下一個過路客匆匆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