３

　　一回到房間，美菜子便開始換衣服。但是俊介則是坐在衣櫃前的椅子上動也不動。

　　「不換衣服嗎？」換好睡衣的美菜子一邊鑽進被窩裏一邊問。

　　「不怎麼想睡，其他人睡得著嗎？」

　　「我昨晚可是整晚沒睡。」

　　「我也是一樣，所以頭很痛。可是就是沒有睡意。」

　　「我大概也睡不著吧，可是不睡也不能怎麼樣吧？」

　　「可惡，早知道帶威士忌來就好了。啤酒根本喝不醉人嘛！」凝視著自己的旅行袋，他拍著大腿說，「對了，去買回來不就得了。這附近應該有便利商店吧？」

　　「你去買呀。」美菜子翻過身，背對著俊介。

　　他注視著在被窩裏隆起的妻子身體好一陣子，然後才起身抓起車鑰匙放進口袋。

　　「要去嗎？」美菜子面對著牆壁問。

　　「嗯。」

　　「那你路上小心點。」

　　俊介伸手抓住門把，在扭開門之前問了妻子：「藤間先生是怎麼說服坂崎先生他們的呢？情緒那麼激動的坂崎先生居然變得很心平氣和。」

　　「應該是很有耐心地解釋讓他能夠接受吧。」她的聲音開始含糊。

　　「可是之前的坂崎先生根本不肯聽別人說話呀！」

　　美菜子沒有立即回答，停了一下子才說：「這種事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呀。」

　　「說的也是。」俊介走出了房間。

　　他先到藤間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門裏立刻有了回應，藤間出來開門。他也還沒有換衣報。「怎麼了嗎？」

　　「我想到便利商店去一下，能不能借我大門的鑰匙？」

　　「噢，是要買酒甚麼的嗎？」

　　「是的。」

　　「你就直接出門去吧，反正我們都還沒睡。」

　　「這樣好嗎？」

　　「路上小心點。」

　　「啊，藤間先生。」在藤間即將關上門時，俊介連忙問道，「你總算說服了坂崎先生他們，不知道是怎麼說的？」

　　「我沒有耍甚麼花招。」藤間說，「我只是老老實實地把我們的心情跟他說明白。坂崎先生又不是笨蛋，只要說清楚他就能理解。」

　　「噢……」

　　「那麼晚安了。」說完藤間關上了房門。

　　俊介開車離開別墅區，但是找不到便利商店。不，應該說是有便利商店，但不像都市區一樣二十四小時營業。

　　他一邊開車一邊按摩著肩膀。不時換手開車，將左手繞過背後抓捏右肩胛，讓關節發出聲響。接著又左右轉動脖子，也發出了聲響。

　　結果直到高速公路的交流道附近才找到一家，還好有賣酒。他拿了波本酒和三明治，順便也買了香菸。

　　掏出錢包時，才注意到上衣口袋有甚麼東西。是在英里子房間找到的那疊照片。

　　買完東西上車後，他發動了引擎但沒有開動，而是打開了車廂裏的燈光。

　　俊介拿出照片一張一張仔細端詳。最初的三張是美菜子進入藤間家的情景。之後的幾張則是拍到了關谷夫妻和坂崎，他們也走進了藤間家。接著是美菜子走出來的照片和她走進超市的照片。

　　也有津久見的照片，正好走出補習班大樓、還有走進咖啡廳的照片、以及應該是在店裏拍到的照片。津久見和一個女人見面，女人的側臉不是美菜子、也不是關谷靖子或藤間一枝，更不是坂崎君子。女人的年齡大約還不到三十歲。

　　接著場景換了，是在餐廳裏面。津久見和剛才的女人，還有一位男性。不是藤間、關谷或是坂崎。看起來約四十多歲，有點發福的中年男子。灰色西裝的背影，微禿的頭髮旁分著。

　　也有美菜子加入他們的照片，氣氛顯得有說有笑。

　　照片就這麼多了。

　　俊介將照片放回口袋，發動車子。從那裏回到別墅區約四十分鐘，結果出來買東西花了約一個半小時。

　　回到別墅時，屋子的燈光還亮著，好像是客廳的燈光。俊介試圖拉開大門時，發現被上了鎖。正想按門鈴時，他停止動作，轉而沿著房子的外牆走。

　　快要到客廳落地窗前時，他停住了腳步。因為聽見有人的聲音。他躲在房子後面偷偷觀察。

　　客廳的落地窗開著，外頭一對男女坐在一起。是關谷和藤間一枝，兩人身體緊貼，關谷的手還攬著一枝的腰。

　　俊介慢慢地向後退，來到大門口又決定按下門鈴。不久對講機傳來男人的聲音：「誰呀？」

　　「不好意思，我是並木。」

　　「噢，好的。」那是藤間的聲音。

　　聽見開鎖的聲音後門開了，藤間露臉說：「回來了呀，找到店了嗎？」

　　「到交流道附近才找到。」

　　「是嗎，畢竟是這種時間嘛。」

　　走進屋裏，俊介看了裏面一眼。客廳的門開著，他看到了坂崎的臉。

　　「大家都還沒睡嗎？」他問藤間。

　　「好像還是睡不著，很自然便聚集在這裏了。」

　　上了鎖，藤間開始走向客廳，俊介也跟在其後。

　　關谷和藤間一枝已經回到室內。除了他們和坂崎，關谷靖子也在。俊介環視大家的臉。

　　「怎麼了嗎？」關谷靖子側著頭問。

　　「不，沒甚麼……」

　　「有找到甚麼好東西嗎？」關谷看著俊介手上提的東西問。

　　「沒甚麼啦，就是波本酒和三明治。」

　　「原來如此。我平常是會帶白蘭地來的，可是這次的旅行說好酒精類的只能帶啤酒。」

　　「那就一起用吧。」

　　「不，我不用了。再不休息，我身體會撐不住的。」關谷轉而對著妻子說，「我們也該睡了吧。」

　　關谷靖子點頭說：「是呀。」

　　他們夫妻跟大家道聲晚安便走出客廳。

　　「並木先生打算在房間裏喝酒嗎？」藤間問。

　　「嗯，我想是吧。」

　　「你可以在這裏喝，沒關係。只是要注意火燭。」

　　「我知道，謝謝。」

　　藤間夫婦也準備要離去，坂崎則跟在後面。俊介看著他背影喊道：「對了，坂崎先生。」然後對回過頭來的坂崎詢問，「你說的聚會是甚麼呀？」

　　「宴會……？」

　　「是呀，就是在關谷先生的房間時，你不是說過嗎？說甚麼那場聚會，究竟是甚麼呢？」

　　「我有說過嗎？」

　　「你說了。」

　　坂崎的嘴微微張開著，黑眼珠往右上角移動。藤間站在他的背後看著這一切。

　　「噢……你是說那個呀。」坂崎的視線又移回到俊介的臉上。「沒甚麼特殊的意思啦。就是卡拉ＯＫ呀。因為大家都很喜歡，我以為舉辦過了。」

　　「卡拉ＯＫ？這裏有這種設備嗎？」

　　「是小型卡拉ＯＫ啦。」藤間說，「就是那種很像玩具、方便攜帶的機器呀。我曾經帶來過，以前我們玩過一次，但是這次沒有帶來。」

　　「小型卡拉ＯＫ嗎……」

　　坂崎搔著頭說：「仔細想想，這次的旅行藤間先生怎麼會帶那種東西呢？我實在太欠考慮了。」

　　看見俊介沉默不語，坂崎說聲「就是這麼回事」便走出了客廳。

　　還站在門邊的藤間凝視著俊介的臉說：「還有甚麼事嗎？」

　　「沒有……」

　　「並木先生最好也睡一下吧。」說完藤間也離開了。

　　在沒有其他人的客廳裏，俊介喝著波本酒，啃著三明治。不時拿出那些照片端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