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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龍記》第49章
第49章 青丘(四)

  他話音才剛落下, 狐十七倏地竪起耳朵,緊張兮兮抓住狐聽的胳膊:「娘,他們……」

  狐聽一抬手示意他別出聲, 問李禕道:「狐毛?要狐四的狐毛嗎?」

  李禕:「不, 給我你的。」

  彭彧雖然沒聽懂這兩位在打什麼啞謎,卻無端有股危機感襲上心頭, 回頭一看,只看見漫山遍野的狐狸正悄無聲息地向他們靠近, 密密麻麻, 讓他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靠……怎麼這麼多!」

  潛岳抽了刀擋在他面前, 刀刃上還殘留著血跡。狐聽迅速從自己身上擼了一根狐狸毛——狐族前任的王和龍族現任的王就此達成「殘廢同盟」,準備攜手共抗來敵。

  李禕再次召出他那把獨木琴,手指捻著狐毛續上最後一個弦眼, 徐徐拉長加粗,竟然化成了第七根弦。

  彭彧瞠目結舌,心說這琴居然還能這麼用?

  他正驚嘆之際忽聽潛岳一聲厲喝:「少爺小心!」

  她一腳踹開離她最近的一隻狐狸,同時護著彭彧向後撤了幾步, 那些狐狸似乎得到某種命令,呲牙咧嘴地朝他們撲來。

  李禕手指在琴弦上飛快地一撥,無形的琴音像拉起一道看不見的屏障, 竟然就讓最近的一圈狐狸停下了腳步,猙獰的狐狸臉上露出一絲茫然,似乎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這裡。

  狐十七捂住耳朵,卻發現那要命的琴聲好像不是從耳朵里刺進來的, 而是每一下都能撥在他心頭上、嵌進他靈魂里。狐聽迅速將他往自己身邊一扣,抬手將狐王之力灌注給他,同時將異樣的眼光投向李禕的背影。

  似乎在所有族類的認知里,龍族素來以鱗甲堅硬、筋骨強健著稱,她習慣性地以為這條龍也是如此,卻未曾想過他真正擅長的竟是偏向於精神干預類的法術——他將狐毛化成琴的第七根弦,將狐王之威摻雜在琴音里,從而迫使整個狐族聽從他的命令。

  這樣確實可以將狐族的損傷降到最低,可他畢竟「非我族類」,以一己之力操控整個狐族……得有多大的消耗?他在跟狐四拼誰能耗得過誰?

  狐聽略一思索,雙手一掐,將自己的力量毫無保留地施加在對方身上,將狐王之威悉數傾注於琴弦,身後九尾乍現,柔和的白光將兩個人籠罩其中。

  李禕明顯感覺到了,十指不停,也沒有回頭,只低聲道:「多謝。」

  彭彧戳在一邊,摸著下巴看著眼前這舉世罕見的一幕,一時間有點找不著北。他原本以為這會是一場血肉橫飛的廝殺,沒想到最後變成了眾人圍坐一桌聽龍王彈琴——雖說這琴聲實在算不上好聽,韻律狂亂且怪異,像是喜怒無常的風,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它會吹向哪裡,是狂風呼嘯還是微風徐徐。

  李禕的手指每撥動第七根琴弦一次,那些包圍他們的狐狸就退上一分,漸漸地退下了他們所在的山丘,即將往更遠處退去。然而就在此時,他不知怎麼突然悶哼一聲,曲調節奏驟然被打亂,那些才退去的狐狸眨眼間捲土重來!

  狐聽立刻感覺到了反撲而來的壓力,正準備咬牙硬撐,卻見對方手指在弦上迅速地一滾一拂,琴音傾瀉間竟然將局勢生生地穩住了!

  李禕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臉色更白了幾分,微微喘息著說:「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控制力突然加強了,那仙器太邪門,麻煩你們無論如何把它奪下來,否則我可能堅持不了太久。」

  狐聽立即應聲,將狐十七招到身邊,抬手在他額上一拍:「十七,去把狐四揪出來,你能找到他!」

  狐十七:「可這附近氣味太雜了,我已經記不得他……」

  潛岳箭步上前,把手中的刀一亮:「我剛剛傷了他,刀上還有他的血。」

  狐十七立刻化回原形,抽著鼻子在那刀刃上聞了聞:「我記住了!兩位請到我背上來!」

  於是彭彧又體驗了一把狐狸背上的瘋狂顛簸,並且這回暫時得到了狐王的力量加持,還是在天上顛的。他只覺自己一身骨頭都快被顛散了,簡直不敢往下看,被放下來的時候差點扶著樹吐出來。

  他腳步虛軟還沒站穩,就聽見狐十七一聲淒厲的尖叫:「三嬸!」

  狐四就在前面不遠處的高坡上,腳邊竟趴著數只血跡斑斑的狐狸,全部被他剖出內丹,有的已經斷了氣,有的還在掙扎,也出氣多進氣少,儼然已活不成了。

  而狐四面前有一眼熟的女子,正是狐三嬸無疑,她雙目無神地跪著,被狐四開膛破肚,一枚染了血的內丹竟被他生生地從身體里掏了出來。

  被取走內丹的狐三嬸身形一點點委頓下去,漸漸變成狐狸的原形,似乎讓狐十七的一聲喚稍稍拉回神智,回光返照地抬了一下爪,虛軟地說:「十七……」

  狐十七撲到她面前,她卻再也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只不停地念叨著「十七」、「十七」,緩緩闔上眼,最後的一絲活氣也彷彿隨著那不斷重復的兩個字抽離身體、消弭無形。

  狐十七整個人似乎被定住了,跪在原地怔愣了好一會兒,終於慢慢地抬起頭來,看著狐四一字一頓地問:「你為什麼要殺我三嬸?」

  狐四一勾唇角:「沒用的東西就該消滅,這還需要理由嗎?」

  「我們一家人待你那麼好,」狐十七定定地看著他,眼球上一點點爬滿血絲,「就算你與我父親不是一母所出,也從沒有人因為你的血脈看不起你,尤其三叔三嬸,什麼時候不是想著你的?我娘什麼時候不在替你說話?你就這麼忘恩負義……」

  狐四瞳孔驟然收縮,像是被戳中了痛處:「閉嘴!你算什麼東西,乳臭未乾的臭小子也有資格教訓我?你如果不是狐王的兒子,你能有什麼?懦弱膽小、愚蠢無知!只因為是狐王的兒子就天生比別人尊貴嗎!」

  「那我也沒有像你一樣歹毒殘忍!連同族你都下得去手,親人你都下得去手,還有什麼是你不敢乾的!」

  狐四張口正欲回擊,卻驀地感到身後襲來破風之聲——那兩個凡人居然趁著他們爭執的時候迂迴到他身後,潛岳手裡的刀裹挾著凌厲的刀風向他劈來!

  他之前被這刀傷過一次,今天又被傷了第二次,現在眼看著就要再有第三次,心裡不可避免地一陣恐慌,鋪展開的幻術登時出現了一絲破綻,無孔不入的琴音借由這一絲破綻插了進來,他渾身一頓躲閃不及,後背被刀刃豁開了一大條口子。

  他立刻旋身回擊,可還不等一道法術招呼出去,耳畔驟然響起尖銳的哨聲,將他才積攢起來的氣勢擊得一潰千里。眼前最後划過的是狐十七毛髮陡張的身影,血口獠牙扣在他喉管上,不帶絲毫猶豫地咬了下去——

  狐四臉上的表情定格成錯愕,他大概到死也沒料到那只懦弱的狐狸竟真的敢殺他,從曾經的親如父兄到如今的兵戈相向,大概真的只需要一念之差。

  狐四製造的幻術瞬間破除,李禕大概沒料到「搶奪仙器」的任務竟然能超額完成,不遺餘力揮灑的琴音一時間沒了阻礙,頓時勢如破竹,狂風過境般掃倒了一片狐狸,險些沒能收住。

  彭彧剛才那一哨差點榨乾自己的肺活量,吹得自己腦仁直疼,只感覺更想吐了,強忍著不適抬眼看去,就見狐四已經被咬斷了氣,脖頸處鮮血橫流,把狐十七潔白的皮毛都染成了紅色。

  狐十七肩背挺直,仰天長嘯,淒厲的狐嚎直穿雲霄抵達仙君殿內,一個人形負手而立,聽身邊人說:「狐四死了。」

  「嗯。」仙長面無表情地一點頭,「死便死了,反正是一顆不安定的棋子,棄之也不可惜。」

  「那仙器……」

  仙長一擺手:「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就當一點獎賞,賞給我們辛勤的龍王吧。」

  狐十七一身長毛在風中浮動不止,他的身形似乎憑空拔高了一些,身後九尾抽出,於陽光下投出的影子好似九條游蛇,個個張牙舞爪、威風凜然。

  琴音慢慢止歇,脫離控制找回自我的狐狸們紛紛捂著腦袋思考了好一會兒,終於在驚愕之後反應過來自己該做什麼,接二連三在狐十七面前跪倒,異口同聲地說:「恭迎吾王。」

  狐十七化回人形,身量較先前拔高了不少,容貌也似乎脫離了稚嫩的少年模樣,而向成熟的青年靠攏了。他一揮手示意跪在地上的狐眾起來,走到狐四的屍體面前,五指虛抓,將一枚雜色的內丹從他身體里抓出。

  他緩緩地開了口,那聲音也洗去清脆的少年音,變得低沈起來:「狐四作惡多端,勾結仙族,更以幻術蠱惑人心,致使我族眾自相殘殺,搶奪狐王之位,重傷狐王聽,乃至暗算前來協助的龍族,其心可誅,其罪無可赦!我已代狐王聽將此人斬殺,以其狐丹祭我族神木,佑我狐族萬世不衰!」

  此言一出當即一呼百應,彭彧似乎聽到了什麼重點,目光微微閃爍,沒有立刻問出來,只俯身從狐四耳朵上擼下了那只耳扣。

  他正要把耳扣交給狐十七,對方卻搖搖頭推了回來:「我用不著這東西,我青丘狐族雖以幻術著稱,卻不應以幻術害人,讓我以這番歪門邪道穩固自己的位置,我學不來。」

  他說著輕輕地抽了一口氣,略一闔眼,像是強忍下眼底的淚意:「現在狐四已死,後續事宜還需要我處理,請兩位暫且回到龍王那邊,恕我招待不周。」

  彭彧帶著自家護衛暫時告別狐十七,返回李禕身邊的時候,就見這廝一手按住已停止嗡鳴的琴弦,一手撐住額頭,面色痛苦地閉著眼,臉色比分別時還要蒼白,幾乎全身都被冷汗濕透了。

  彭彧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龍王,詢問道:「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李禕順勢靠近他懷裡,往他衣服上蹭了滿把冷汗,中氣不足地哼哼了一聲:「頭痛……快要裂了。」

  彭彧摟住他好一番安撫,手指覆上他太陽穴輕輕按揉,罵也不是怒也不是,只好說:「你不行就不要逞強,現在好了吧。」

  「我以為你們沒那麼快的……一時間沒收住,好像有點被反噬了。」

  彭彧默默翻了個白眼,心說您老人家自個兒都是條半死不活的廢龍了,居然還看不起我們凡人。

  他輕輕拍著對方的背,轉頭問狐聽說:「你們青丘有我們人能住的地方嗎?你們不會都住狐狸洞吧?」

  狐聽臉色也很不好,但尚且能保持風度,衝他微笑了一下:「自然是有的,我引幾位過去。」

  於是彭彧卷著一乾龍狐狸鳥,在狐聽的指引下找到了一處小屋,此地位置偏遠,林深人靜,四面草木環合,若非有人帶領還輕易找不過來。

  狐聽說:「我在這裡小住過一段時間,絕對安全,幾位可放心在此休息。」

  彭彧也沒推讓,大咧咧地拖家帶口住了進去,這小屋不大,但住兩個人也綽綽有餘了。他隱約聽見屋外有水聲潺潺,四處尋覓,果然見一水潭掩映叢間,便上前拿水拍了拍臉,又深深地呼吸一口帶著草木清香的風。

  這裡沒有甜膩的花香,也沒有狐狸騷味,天清氣爽,讓他被狐四踹過又一路顛簸而翻騰不已的胃好受了不少。

  他摸到床上和衣而躺,太陽穴針扎似的疼,覺得自己實在不是一塊欣賞音律的好材料,奇絕的琴聲和尖銳的哨聲到現在還在兩耳中穿堂風似的過來過去,攪得他有點心煩意亂,躺下了就不想起來。

  他慢吞吞地翻了個身,瞥一眼身邊紛紛縮成二尺長的兩條龍,忽覺這小小一條十分有趣,沒忍住伸出戳了戳那條白的,又碰了碰那條灰的,隨即把被子輕輕一帶,將兩條龍蓋在了裡頭。

  疲憊的身體很快放鬆下來,呼吸變得清淺綿長。在確定某人睡著以後,白龍伸出一隻小爪將被子掀開一角,探頭喘了口氣,並且用另一隻爪往灰龍腦袋上糊了一把:「起來,別裝死。」

  九淵捂住自己的腦袋:「王,您該剪指甲了。」

  李禕:「閉嘴,你見過哪條龍剪指甲?何況我還要留著指甲撫琴。」

  九淵十分委屈:「那您能不能不要撓臉?看在我重傷未愈的份上,能不能對我好點?」

  「你還有臉說,」李禕從鼻子里噴了口氣,「被一把刀撂倒的龍,我還是頭一回見,以後別說你是我護衛好嗎?」

  九淵:「……」

  他哪裡知道那姑娘能捅得那麼准。

  兩條龍縮在被子里竊竊私語,你一爪子我一爪子撓得不可開交,要是龍王下半身能動,只怕尾巴也要加入戰局。這時忽聽「嘰」的一聲,某顆湊熱鬧的鳥頭探了進來,瞅瞅這個又瞅瞅那個,似乎在思考哪一條更好下嘴去啄。

  於是九淵當機立斷落地化人,乾脆利落拋下自家龍王奪門而逃。

  李禕:「……」

  大概是時候考慮跟這護衛絕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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