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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龍記》第50章
第50章 青丘(五)

  九淵輕輕掩好房門, 一回身正撞上在門口守著的潛岳。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九淵身形板正地戳在原地,一向缺乏表情的臉上因為血氣流失而略顯蒼白, 他目光在半空中游移片刻, 似乎在追著陽光下漂浮的灰塵。

  潛岳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伸手似乎想他胸口處按上一按, 可到底只虛虛一搭,沒敢真的碰上去。她有些艱難地開口問:「你……沒事了?」

  九淵簡短地一點頭:「王很擅長療傷回春的法術, 皮肉之傷若能得他相助, 一般都不會有事的。」

  潛岳只好攥了攥拳頭, 又說:「那個……對不起啊。」

  九淵:「不怪你,是狐四的幻術所致,你無需自責。」

  潛岳:「……」

  所以她還能接些什麼?

  潛岳實在無法指望對方那顆榆木腦袋能開花發芽, 只得回以一個乾巴巴的微笑,心說果然還是跟自家混賬少爺交流比較容易,或者口是心非的龍王也行,至少一個是「嘴上說是身體也很誠實」, 一個是「嘴上說不是但身體很誠實」,怎麼都比面前這個「嘴上不肯說身體也很抗拒」的傢伙強一百倍。

  門外的兩個無聲對峙,活似冷刀砍鐵樹, 不知是冷刀先卷刃還是鐵樹先開花。門內的兩個已經在「神」鳥黃豆的攛掇下共枕同眠,四捨五入大概就是「生同衾,死同穴」了。

  其實這事龍王十分冤枉,他堅信不是自己主動的, 全是那只傻鳥黃豆的鍋——這鳥似乎以欺負龍王為樂,不論他變大變小總有法子在他腦袋上蹦躂,逼不得已化成了人,才終於讓這廝轉移視線去欺負彭彧了。

  於是彭彧做夢都夢到耳邊嘰嘰喳喳的聒噪,終於被吵得睡不下去了,翻身探臂一摸,似乎摸到什麼不該出現的東西。

  這東西人形的,身上有點涼,挺長一條卻摸不出二兩肉,骨頭很硬,手感著實有點硌人。

  彭彧激靈一下清醒過來,驚魂未定地看了他半天:「誰讓你悶聲不響變成人的!」

  李禕眼皮也不抬,伸手一指:「你家黃豆。」

  黃豆:「嘰?」

  彭彧心說黃豆在哪呢,聽見它的聲音才意識到這傻鳥又蹲在自己頭頂上,一把將它薅下來,只感覺它的體溫似乎比以前更高了,而且尾巴有點奇怪,仔細一看才發現那裡竟多了兩根黑色的羽毛。

  那兩根黑色尾羽均等分布,在一簇黃羽里怪礙眼的,彭彧心說這鳥怎麼這麼奇怪,還能換毛呢?手欠的指頭已經摸到其中一根黑羽上:「真難看,我能揪了嗎?」

  黃豆一臉天真:「啾?」

  彭彧:「你說的,那我真揪了啊。」

  黃豆:「啾。」

  彭彧:「我真的不客氣了。」

  黃豆:「啾啾啾!」

  李禕一言難盡地盯著這倆貨,眼裡除了鄙夷再沒寫其他的字,他眼不見為淨地別過頭去,隨後聽到彭少爺的一串哀嚎——黑羽沒拔掉,還被怒氣沖沖的黃豆啄紅了手指。

  龍王覺得彭少爺實在是自作自受,一點也不值得同情,正準備閉上眼再小憩一會兒,就感覺有個氣息朝自己籠罩過來。

  彭某人拿胳膊撐在他頭兩側,自上而下地俯視他:「我說,你見多識廣,有沒有看出來這小畜生到底是什麼東西?」

  李禕莫名覺得這個姿勢有點不對勁,但出於對彭少爺些微的信任,他還是十分正經地回答了問題:「應該是金烏一族。」

  「金烏……一族?」彭彧一臉找不著北,「金烏不是只有一隻嗎?怎麼出來一族?」

  李禕:「要是只有一隻,那后羿射下來那九隻算什麼?」

  彭彧看了一眼黃豆:「可三足金烏三足金烏,它分明只有兩條腿啊。」

  「就不准人家是二足金烏?」李禕實在沒什麼興趣跟他討論這個問題,隨口敷衍道,「也許是金烏一族和什麼東西的混血,畢竟真正的金烏不長這個樣子——你快點從我身上下去。」

  彭彧:「……」

  他的身邊似乎總是充滿了混血與混血。

  李禕見他還不動地方,終於忍無可忍地嘆了口氣:「你問事就問事,撐在我身上做什麼?快點下去。」

  彭彧面不改色:「不這樣我怎麼親你啊,你都主動投懷送抱了,我再不禮尚往來,實在有點不解風情了是吧?」

  李禕微微睜大了眼——他居然連續用對了三個成語!

  這一回彭少爺吸取教訓,沒再像上次一樣自討苦吃,只在對方眉心鼻梁蜻蜓點水似的點了一線,最後用舌尖掃了掃他的嘴唇,一觸即收一碰即走,若無其事地整理一下壓皺的衣服,哼著輕快的小調出門去了。

  彭彧十分欠揍地拋下龍王離開小屋,出門才發現日頭已經西斜,遠遠望到狐王母子在廊下對坐,狐聽似乎正在安慰著什麼,狐十七臊眉耷眼,似乎又從臨危不亂的狐王委頓成了怯懦單純的小狐狸。

  他躡手躡腳地繞過去,可惜還是被狐十七發現了,後者一動耳朵迅速投來視線,同時抽回和狐聽交握的手,清咳一聲正襟危坐:「你醒了?」

  彭彧只好不尷不尬地點點頭:「其實我們這次來……」

  狐十七:「你們是為了青龍鱗吧?」

  彭彧一怔,沒聽出這話是敵意還是善意,狐十七已經續上話音:「狐四死後我們又抓出幾個內鬼,從他們口中得知了關於聖物的事——我想我大概沒有那麼大顏面能讓龍王一路護送我回青丘,你們肯來此地定是有別的目的。」

  他那笑容實在太過慘淡,彭彧甚至沒好意思打斷他,只快速地點了一下頭。

  狐十七又說:「你們這次幫了我們大忙,於情於理我們應當回報,只是……我們也不知道青龍鱗到底在哪裡,甚至在這次事情之前,我們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件東西。」

  「沒關係,我可以找到。」彭彧轉了一下眼珠,「今天我聽說你們族中有一棵神樹是嗎?」

  狐十七:「是,那棵樹自青丘存在時就已存在,算是佑護了我們狐族千秋萬代——有什麼問題?」

  彭彧:「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兩刻鐘後,彭彧撈上李禕,又喚了九淵和潛岳,浩浩蕩蕩奔赴「神樹」之下。

  一路上他發現那漫山遍野的紫韻花不見了,一問才知是狐十七已經召集狐眾將那些花連根鏟除,聚斂在一起焚燒乾淨了。

  這小狐狸效率還挺高的。

  青丘的神樹跟龍王的老窩有些相像,但明顯不是榕樹,做不到「獨木成林」,不過就肉眼來看這樹少說也長了幾千年,不知道有幾人合抱粗,虯枝盤曲,人往樹下一站感覺不到一絲陽光,可謂遮天蔽日。

  樹下有幾個新鮮的小墳堆,埋的是狐三嬸以及一乾在狐四手下慘死的狐狸們——這似乎是狐族的傳統,族人死後把屍首埋於神樹之下,算是落葉歸根。

  彭彧看了看那幾個墳堆,覺得這樹跟狐狸們也算是互利互惠了。他十分識趣地避過墳堆,從樹的另一側仰頭向上張望,然而看得脖子都酸了也沒能找到那半片青龍鱗,這樹枝葉實在太過繁密,如果那半片鱗也偽裝成樹葉的樣子,那他只怕要把眼珠子都瞪出來也找不到。

  於是他沈吟片刻,拿著另外半片鱗踩著九淵的背登上了樹,借著龍鱗之間微弱的感應,又尋找近半個時辰之後,終於發現了那龍鱗的蹤跡。

  隨即一聲慘叫把樹下眾人嚇得紛紛一抖:「蛇啊——!」

  彭彧差點從樹上摔下去,手忙腳亂地扒緊樹杈,跟那條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竹葉青大眼瞪小眼。

  白龍掛在九淵肩膀上,涼涼地哼了一聲:「有爪子的你都不怕,居然還怕沒爪子的——你不是有骨哨嗎,吹一吹就跑了。」

  「對哦。」彭彧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掏出骨哨十分友善地給那蛇吹了首小曲兒。

  竹葉青吐了吐信子,表示自己很是無辜,它一直就在這樹上住著,無端被人趕出老窩還沒出說理去,何奈沒拳難敵四手,很快為彭少爺的無賴氣質折服,不情不願地挪開身體,往別處落腳去了。

  彭彧驚魂甫定地拍了拍胸口,探臂往前一抓,在剛剛竹葉青尾巴的位置抓下一片樹葉來。

  那樹葉一到他手裡立刻化回龍鱗原形,兩個半片之間斷口完全吻合,接觸的瞬間「啪」一聲輕響,斷口處虛虛地對合在了一起。

  彭彧長舒一口氣,跳下樹來把龍鱗遞給李禕,後者拿爪子往拿龍鱗上一按,一道青光注入龍鱗,鱗片上灰暗似乎褪去一些,生機多了一些。

  「好了,我的這一份完成了。」他說著把龍鱗甩給九淵,「去交給青龍族,你知道該交給誰。」

  九淵點了點頭,又聽他語調有些奇怪地一轉音:「當然如果你傷還沒好的話,可以再緩兩天。」

  九淵:「……」

  他竟然還在計較這茬呢。

  彭彧把那龍撈到自己肩膀上,狐十七湊上前朝他一拱手:「龍王為四海安定殫精竭慮,我狐族也理應出一份力,因此這青龍鱗我們自當雙手奉上,實在不能算是龍王相助我們狐族的回禮。」

  彭彧有些驚訝地聽著他這官腔,只見他雙手掌心向上,微微躬身,以一個非常恭敬的姿勢奉上一件東西:「此乃我狐族先祖的狐尾,佩戴此尾可號令整個狐族,無敢不從,請兩位收下。」

  「這……」彭彧看著那條巴掌長的狐狸尾巴,乾笑一聲,「這有點太貴重了吧?」

  狐十七保持那個姿勢沒動,大有「你不收我就一直捧著」的架勢:「請兩位收下。」

  彭彧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肩膀上的龍則開了口:「我龍族素來不與某一族結盟,此番幫助狐聽已是破例,這尾巴實在是不能收。」

  彭彧正要點頭應和,卻無端被他一爪子拍到臉上,還報復似的拿爪尖撓到了唇角,李禕話音一轉:「不過這位凡人沒這個顧慮,你可以交給他。」

  彭彧:「……」

  這龍怎麼這麼記仇呢?

  狐十七瞬間領會了龍王的意思,不由分說把狐狸尾巴塞到彭彧手裡:「幾位此番幫了我們大忙,區區薄禮不足掛齒,以後若有用得到我們狐族的地方,我們定當全力以赴。」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彭彧也實在不好再推脫,只得客氣一番收下,把那條毛茸茸的尾巴放在手裡把玩兩下,在自己腰間別好。

  肩膀上的龍沒忍住往下輕輕一瞥,頓時眼皮狂跳——這位少爺身上的雞零狗碎似乎越來越多了,光玉就別了三塊,另一邊拴一無香的香囊,脖子上還藏著枚銅錢,如今再添一條狐狸尾巴……龍王只覺得這廝總有一天得把自己掛成一隻隨時開屏的孔雀。

  彭彧沒能接收到龍王複雜的目光,頭也沒抬地隨口問:「我說你們這兒除了那兩間屋子,就沒別的房子了?雖然你們是狐狸,可未免也太簡陋了吧。」

  狐十七沈默片刻,嘆氣說:「其實早就有族人反應這個問題了,我們狐族與人類接觸得越來越多,各種習慣也越來越向人類靠攏,有人也曾幻化出房屋來住——可惜幻化出來的東西始終不是真的,建房子用的木料尚可就地取材,可若是磚瓦一類,就須到人類那裡購買,我們拿不出那個錢來。」

  「錢?」彭彧抬起頭來,目光微微一閃,「這還不好辦嗎,我聽說你們青丘盛產玉料,還有一種叫……青什麼玩意的礦物,可以做染料,你們隨便挖一點去賣,不就能賣好多錢,換好多建房子的材料了嗎?」

  狐十七一怔之下露出驚喜的神色:「真的?可人類對玉料的要求不是很高,我們怎麼才能挑選出他們滿意的?」

  「這個就包在我身上,」彭彧勾住他的肩膀,「你要信得過我的話,我找人來幫你挖,開採販售一條龍,最後這個錢呢咱們就五五……啊不六四分成,你六我四,你看如何?」

  李禕:「……」

  潛岳看著倆人勾肩搭背地走遠,難以置信地自語道:「少爺這是……要把生意做到青丘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青丘之國,其陽多玉,其陰多青雘。——《山海經·南山經》

  青雘(音同或),青色礦物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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