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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龍記》第37章
第37章 乾坤鏡(一)

  彭彧面不改色地「哦」了一聲:「差不多吧。」

  李禕:「……」

  差得多了好嗎!不會用還亂拽詞的毛病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改, 用對一次跟中獎似的!

  「反正你老實睡覺就對了。」彭彧說著就要給他按平在床上,反正某龍現在「任人擺布」,按倒了就起不來, 起來了就趴不下, 著實應當好生摧殘一番。

  「等會兒等會兒,」李禕忙不迭地叫住他, 「既然藥拿回來了,那你幫我上一次, 我可不想一直這麼殘著。」

  彭彧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想早點好, 怕我給你喂飯穿衣吧?」

  李禕緊緊抿住唇沒說話, 心說這人知道還要說出來,也是真不嫌害臊。

  彭彧伸手去夠那個二尺高的細頸瓶,沒想到不大一瓶子分量卻著實不輕, 他手一滑,險些來了個「碎碎平安」。他在龍王心驚肉跳的注視中十分不要臉地乾笑兩聲,拔開塞子,只覺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木馨香飄散出來, 忍不住深吸了一大口,心說好像確實比自己的香囊好聞。

  他晃了晃瓶子,裡面的液體撞擊出輕響:「怎麼玩?」

  「滴一滴在我後脊上就行。」

  彭少爺行動力超群, 當下拽住龍王的胳膊沒輕沒重地一拉,把他帶到自己懷裡扣住。李禕默默翻了個白眼,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破布娃娃,好在他筋骨比較結實, 不至於被拽脫了臼。

  彭彧給人脫衣的技術屬於一流水準,三下五除二扒裸了龍王的上身,只見一道已經結痂的傷口從頸椎向下延伸了一個手掌長,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惹眼。

  彭彧手莫名一抖,輕輕在他頸後按了按,沈著嗓子問:「就從這裡滴行嗎?」

  李禕順勢把頭抵在對方肩窩,甕聲甕氣地說:「行。」

  瓶子里的透明液體並沒有想象中粘稠,卻也並非像水,倒更像是水銀。彭彧緩緩傾倒出來一滴,那一滴沾到皮膚便像珍珠般結成了渾圓的一粒,順著微凸的脊骨一路滾落下去,越滾越小,行至尾椎徹底消失不見。

  彭彧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特別的液體,忍不住嘖嘖稱奇。藥液似乎已全然滲進皮膚,他塞好塞子,撲鼻的清香也漸漸散了。他給對方攏好衣襟,就聽他忽然抬頭問:「所以你還是沒告訴我,你到底傷在哪兒了?」

  彭彧眼皮一跳,實在沒料到這個突然殺出的回馬槍,一時動作有些僵硬。他很想回一句「只要不傷到襠傷哪都行」,可某龍的表情太過認真,著實不像很好糊弄過去的。

  於是彭彧眼珠一轉,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你想看少爺我的肉體就直說嘛,不過我的肉體可金貴得很,看一眼一錠金子,你付得起嗎?」

  李禕面無表情地附和他:「付不起,賒賬行嗎?」

  「小本買賣,概不賒賬;一經售出,拒不退還。」彭彧慢吞吞松了自己的衣服,從領口往下拉了一點,某人的視線便順著縫隙鑽了進去,只看見一道疤從右肩斜向左肋,已經只剩了個淺淡的印子。

  「你這可就有點犯規了。」彭彧連忙把衣服重新掩好,裝出一副欲迎還拒似的欲蓋彌彰,「說好看‘一眼’一錠金子,你這看了幾眼?我看你賣身也還不起了。」

  李禕並不想搭理他無聊的玩笑,覺得那道看上去沒有半寸深的傷口著實不像九淵口中的「重傷」,半信半疑地問:「就這一刀?」

  彭彧頓時換上痛心疾首的表情,大呼小叫道:「不然你還想要幾刀?我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狠心啊,不要拿你們龍的標準來衡量好不好,我可是‘脆弱的凡人’!這一刀都痛死了好嗎?」

  李禕看著他滿臉呼之欲出的「真情實感」,覺得這位少爺恐怕不知道什麼才叫真正「傷得嚴重」,一想他那金貴的肉體恐怕出生到現在也沒經過什麼小傷小碰,這一刀著實夠他受了,也就姑且接受了這個說法,並稍稍放寬了心。

  畢竟在龍王看來,這傷也就跟擦破層皮沒什麼兩樣。

  彭彧見他面色稍緩,立刻趁熱打鐵乘勝追擊,從頸邊一扯拽出根紅繩,乾脆利落地轉移話題:「你看,那小乞丐送我的銅錢,替我擋了半刀。」

  李禕忍不住睜大了眼,只覺自己的眼睛遭受到了巨大衝擊——要不是他說,他還真沒看出這是枚銅錢,僅剩一半的銅錢被彭少爺好生改造了一番,頗有大匠風範地往上鍍了一層金,又別出心裁地在外麵包了塊弧形的玉,成了塊貨不真價卻實的「玉包金」。

  李禕眼皮一陣狂跳,著實不能理解彭少爺這個畸形的審美到底是怎麼長出來的,一時間什麼都忘了計較,只想趕緊挪開自己被辣到的眼珠。

  彭彧又不依不饒地跟他顯擺了好一會兒,見他面露倦色地閉上眼,這才終於放過了他。

  周淮的藥似乎都有安心靜神的功效,被按平在床上沒一會兒,李禕便迅速迷糊了過去。彭彧百無聊賴地翹著二郎腿,一扭頭髮現某只傻鳥居然也臥在枕邊睡了,難怪這麼半天沒聽見它嘰歪。

  黃豆好像勵志當個吃了睡、睡了鬧的小畜生,整日沒心沒肺地到處撲騰,頗有彭少爺當年四處撩貓逗狗的「大家」風範。可惜畜生到底是畜生,口不能人言,再怎麼撲騰也就是「嘰嘰」與「啾啾」的區別,除了討人嫌、討龍厭、討看官一笑,似乎再無其他用處。

  彭彧托腮瞧著這同時入睡的一龍一鳥,嘴角忍不住輕輕翹了起來。正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微風撲簌簌叩擊著窗櫺,他難得在這萬籟俱寂中感覺到一點超然物外似的歲月靜好。

  但隨即他斂去笑意,拿起兩本仙籍重新看了起來,內中文字像是熟稔的朋友,手指輕輕擦過紙頁,都好像能引起久別重逢的歡呼雀躍與依依不捨的呢喃細語。

  他為什麼能看懂天界的文字?

  一直以來覺得人間文字晦澀難懂,是因為仙界文字已經刻在了他骨子裡,無論經受多少外物侵擾也不被撼動分毫嗎?

  那他……究竟是什麼人?

  彭彧微微地蹙起眉心,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字裡行間。書中記載,乾坤鏡最早出現的時間是四千年前,就是李禕念的那一句。彭彧往前看了幾行,發現這段寫的是:「四聖出,鎮天地四方,封四神。木之青龍鎮東,金之白虎守西,火之朱雀駐南,水之玄武固北。唯中央之土無所立,遂聚地之浮陰為騰蛇,捏地之沈陽為勾陳,於是陰陽相合,五方相輔,乾坤定而日月平,萬靈皆興。」

  「中央之土納四方之氣,萬象更新,偶現乾坤神眼,添騰蛇蛻,輔麒麟角,或可成鏡。」

  彭彧看到這不禁一愣,心說什麼玩意,怎麼就從萬象更新跳到乾坤鏡了?這個轉折到底是以怎樣一種離奇曲折的姿勢轉的?

  而且那個「遂聚地之浮陰為騰蛇,捏地之沈陽為勾陳」之前是不是少了點什麼東西?誰造出了騰蛇和勾陳?

  他翻來覆去地把這一段看了好幾遍,確定自己沒有跳兩行或者漏幾個字,直看得一頭霧水,最後那句話更像是從別的什麼地方生搬硬湊過來的,簡直虎頭蛇尾不知所云。

  這仙籍……莫不是被人改過吧?

  仙人們寫書要都是這種水準,那……他寧可選擇跟小黃書共度餘生。

  彭彧又隨便往後翻了幾頁,沒再看出什麼所以然來,關於乾坤眼的記載再次出現就是兩千年後,說天界從一位散仙身上取得了乾坤眼,製成乾坤鏡之類雲雲,大致跟李禕所說一致。至於這位散仙是何許人也,姓甚名誰、仙號幾何、年紀幾何,就全都不可考了,仙籍里沒有任何記載,彷彿這個人只是無關緊要的小嘍囉,不值得大費筆墨著重描寫。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也就是說,第一面乾坤鏡,是仙人們用一位同僚的眼睛做成的,這位同僚很有可能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在仙籍里只算個不入流的中下等,並十有八九因為被取走眼睛而死。人死如燈滅,這位無親無故的小小散仙如一顆消失在空氣里的塵埃,沒人替他打抱不平,也沒人替他討個說法,只在青史中留下輕描淡寫的一筆,甚至都引不起什麼人注意。

  好像是「乾坤鏡」的附屬品,因沾著那鏡子廣大的神通,才得以在書里留下幾個橫竪撇捺似的。

  彭彧心裡無緣無故有些發堵,好像有一口氣梗在喉間,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他慢慢地合上仙籍,瞬間覺得那些熟稔的字跡也陌生起來,仙氣繚繞的紙頁里處處透著不近人情的冰冷。

  他實在沒忍住搓了搓李禕的手指,這人雖然看著也冷,可到底跟那幫仙家是不一樣的,龍王只冷在表面上,神仙卻是冷在骨子裡。

  他忽然沒由來地想,如果這條龍不是混血,有朝一日也成了鎮守天地的神,會不會變得和其他神明一樣?

  彭少爺自顧自地想了一會兒,終於甩甩頭止住自己的腦洞,從抽屜里拿出兩張白紙,又硯了一點墨,斟酌片刻在紙上寫下幾個詞:

  逆鱗、道行、龍筋。

  神仙們在龍王身上得到的東西,就算龍王自己不計較,他卻不肯。他一屆凡人,沒龍王那捨己無私的大愛,人對他好,他回上十分,人若犯他,他也必不饒人。雖然這麼說有些不自量力,可他心裡總有些不切實際的念想,盼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夠強大了,將那些神仙施加在李禕身上的傷害一點點討回來。

  儘管他只是一屆凡人。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沈沈地吐出,呼出的氣莫名變得灼燙起來。他把紙折起放在火上燒了,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方才寫下的竟是仙界的文字,字體也跟平常的潦草不太一樣,多了幾分雋秀與超然。

  他躡手躡腳地掩好門出了屋,去廚房偷了兩個洗好的李子,邊吃邊溜達向後院,一過去就聽見一個熟悉的呼喝聲:「再來!」

  是潛岳在跟……九淵過招。

  彭彧瞪大了眼,心說這姑娘不想活了,跟一條龍比武?只見那條老實的龍輕鬆躲過幾拳幾腳,誠懇地說:「你放棄吧,你不可能快過我的。」

  彭彧認真想了想,回憶起某天晚上這龍護衛在自己床邊不小心吐露的「真情」,覺得他單身到現在真的是憑本事的。

  「我不信,再來!」潛岳姑娘靜如處子,動若瘋子,眨眼化作一道殘影朝著九淵招呼了過去。

  彭彧咬了一口李子,覺得著實不大夠甜。他在場邊觀戰片刻,終於找到倆人分開的時候插了一嗓子進去:「喂!九淵你不是回龍族了嗎?」

  九淵側身躲過潛岳一記手刀,還有暇回道:「這都過去多久了,我早回來了。」

  彭彧一想也是,畢竟神龍瞬息千里。他繼續給自己沒話找話:「潛岳你突然這麼拼命乾嘛?我可沒逼你要成為天下第一啊!」

  潛岳並沒有理他,倒是九淵好心地回答說:「她說她那天沒有保護好你,自覺愧對於你,所以……」

  他話才說半截就被潛岳如刀的目光戳了回去,龍護衛十分無辜地回以視線,不太明白為什麼對方的眼神好像想把他抽筋扒皮放血吃肉。潛岳咬牙切齒地怒瞪了他三秒,隨即轉身拂袖而去。

  九淵:「……」

  他又做錯了什麼?

  一天之內連惹兩人的龍護衛被罰面樹思過,他家龍王卻實在分身乏術,無法給予他龍王式的落井下石。李禕一覺睡死了過去,晚飯時分都沒有醒,入夜甚至還發起了燒。

  彭彧起夜的時候「順路」去西廂看了一眼,這一看發現某人素來蒼白的臉色竟有些不自然的潮紅,瞬間覺得不太對勁,一摸他額頭,登時嚇得大呼小叫起來:「我靠,大哥你快燒熟了!」

  李禕眼皮輕輕一顫,似乎是聽到了聲音想醒過來,卻沒能成功。

  「你燒得簡直比黃豆還燙!」彭彧焦急在原地轉了三圈,轉身大步出了門。

  黃豆被他驚醒,斂著一雙小爪臥在枕邊,歪頭無辜地「嘰」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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