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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利略的苦惱》第13章
  5

  她打開客廳的櫃子,拿出一瓶干邑白蘭地。

  「真的只能喝一點點喔。」奈美惠說道。

  「好,我知道啦。」幸正點點頭。「只有今晚。難得湯川大老遠跑來,沒跟他喝一杯太說不過去啦!」

  「老師,別顧慮我呀。」坐在對面的湯川輕輕搖著手。

  「其實是我想喝啦,拿你當藉口。不好意思啊,硬拉著你陪我喝,反正今晚就這樣上床也睡不著吧!」

  「我當然樂意奉陪。」

  奈美惠拿了酒杯放在兩人面前,斟了干邑白蘭地。頓時,空氣中飄散著濃郁的酒香。

  「現在似乎不適合慶祝再次聚首啊。」幸正露出淺笑,輕輕沾了一口白蘭地。「舌尖都麻了,不過真是好酒哪。」

  奈美惠也坐下來,拿起茶壺倒了一杯紅茶。

  「我沒聽說老師的兒子搬回來住。」湯川說道。

  「我可沒感覺他是搬回來,對那小子來說都一樣吧。我們只是陌生人,就算有血緣關係,不同心就稱不上家人,你覺得呢?」

  「我不太清楚詳細情況。」

  「因為啊,你從以前就對別人的事漠不關心哪。」幸正笑得肩膀微微顫抖,轉頭對奈美惠說:「安田和井村幾個表現不錯,卻還是不及湯川。大家以前都叫他天才呢。啊,我想現在應該還是吧。」

  「別消遣我了。」

  「你還是不喜歡被誇讚呀。奈美惠,妳知道優秀的學者必須具備甚麼樣的資質?」

  她思索了一下回答,「一板一眼嗎?」

  「這或許也需要,不過並不是凡事一板一眼就好,偶爾離經叛道,反而會有大發現。研究學者所具備的資質就是,單純。不受外界影響,有一個不染上任何色彩的純白心靈,這才是學者需要的。這個條件看似簡單,其實很困難。因為所謂的研究,其實只是一連串從基礎慢慢堆疊石塊的作業,認真的研究學者朝向目標,將基礎堆得更高。當然,對於自己累積的成果也深具信心,相信絕對不會錯。但有時候,這也成了致命傷。例如,最初放的那塊石頭是最理想的位置嗎?甚至開始思考,說不定那塊根本不是石頭!然而,出現這一類疑惑時,又很難說服自己將先前堆砌的基礎全部毀掉,因為難免會受到以往成就的束縛。想要永保單純是很辛苦的呀。」幸正握緊微晃的左手說道。

  奈美惠已經有好一陣子沒看到他這麼激動,照理說應該還沒醉,或許是邦宏的死影響到他的情緒吧。

  「這個湯川哪,無論再辛苦建構的基礎,只要稍有懷疑,就二話不說全部毀掉。我還記得尋找單極的那一次喔……」

  「那個呀。」湯川苦笑,啜了口白蘭地。

  「磁鐵不是都有S極和N極嗎?」幸正看著奈美惠開始解釋。「S極和N極永遠都是成對並存。再怎麼小的磁鐵也不會只有S極或N極。然而,縮小到基本粒子的層級來看,是否有可能存在呢──雖然大家這樣想,卻沒有真正發現,只是暫且將這樣的物質取名為單極。湯川在研究所時期,非常積極研究單極,為了找出證明其存在的方式,歷經了一次次錯誤,而他獨到的研究方法更受到其他教授的矚目。」

  「可是,應該沒有半個教授認為我會成功吧。畢竟全世界的科學家都研究不出來,怎麼可能在一個研究生手中成就呢。」

  「坦白說,我也是其中之一,認為多半辦不到。」

  「結果一如大家的預料。」湯川看著奈美惠苦笑。「花了一年多建構理論,沒想到在根本上就犯了大錯,結果論文全成了廢紙。」

  「這股潔癖讓我太佩服了。一般來說,很多人無法承認自己的錯誤,到最後身陷死胡同,不可自拔。雖然我也認識幾名耗費龐大時間研究的學者,但你不一樣,你二話不說就放棄了追逐單極的夢想,直接思考如何將先前的經驗運用在完全不同的領域,還想出了高密度磁化磁性體的新點子。這真是太讓我吃驚了,原先鑽研量子力學的人,竟突然挑戰起磁氣記錄技術。」

  「這就是所謂的無心插柳,柳成蔭吧。老實說,我當時只憑一股自暴自棄的傻勁。」

  「取的名字也很特別呢,叫磁界齒輪。你老實告訴我,當年申請到專利時,有沒有想過從此變成大富翁啊?」

  「這倒沒有……」

  「不可能吧,畢竟美國各大公司都爭相詢問哪。」幸正轉向奈美惠,睜大了眼睛。

  哇!她直瞪著湯川。

  「可是,最後也沒跟任何公司簽約,因為被識破了這項技術只能在限制眾多的條件下適用。」

  「真是太可惜了。但對於日本的物理界來說是美事一樁哪,你如果賺了大錢,從此退出研究,學界就損失了你這份寶貴的才華。」

  「我!?根本不成器,研究了這麼多年,也沒甚麼像樣的成果,唯一增加的只有歲數。」

  「也不單是馬齒徒長吧。對了,你到現在還是光棍吧,沒想過結婚嗎?」

  聽到幸正這麼說,奈美惠驚訝地眨了眨眼。她一直以為湯川已經成家了。

  「我認為凡事都有其順勢的流向。看來,我在這方面似乎從上游就阻塞了。」

  「我看你只是享受一個人的輕鬆自在吧。」幸正笑咪咪地含了一口白蘭地,然後正色地說道。「話說回來,嚴肅看待婚姻絕不是件壞事。我也常想,當年應該更謹慎一點,年輕時滿腦子只有做研究,對婚姻、家庭一點興趣都沒有。只因為恩人的建議就去相親,最後決定結婚也只是單純找不到回絕的理由。用這種輕率的態度來看待人生大事,結果是大錯特錯呀。想當初,我太太帶著嬰兒離家時,我對她懷恨在心,但回想起來,其實我也有錯。夫妻發生問題應該坐下來好好談,我卻固執地不肯退讓。那時,麻省理工學院邀請我去做兩年的共同研究,我也沒知會她,一聲不響就跑到美國。原本預計去兩年,最後卻待了三年,這段期間完全沒跟她聯絡,也難怪她會不高興。」

  幸正喝乾了一杯白蘭地,將空杯放在桌上,又朝酒瓶伸手。

  「爸!」

  「您該休息了吧。」湯川也附和。

  「只有今晚,最後一杯。」

  既然他這麼說,奈美惠也不再厲言阻止。她無奈地拿起酒瓶,替幸正再斟上一些酒。

  「不如再多一點?」

  「不行!只能喝這麼多。」她蓋上瓶蓋。

  此時,放在廚房裡的手機突然響了。這麼晚打來的人,只有一個。

  「去接呀,是他打來的吧。」幸正對她說。

  「那……,我失陪一下。湯川先生,麻煩替我監視我爸,別再讓他添酒。」

  好的。聽了湯川的回答,奈美惠才轉身進廚房。一接起電話,果然是紺野宗介打來的。

  「抱歉,我剛剛回到家,聽我媽說了,好像滿嚴重的。」

  紺野家也在同一個小鎮。他們就讀同一所小學及中學,只不過相差幾歲,當年並沒有在學校裡相處過。

  「是啊,真傷腦筋。」

  「呃,聽說失火的是偏屋,所以那個人死了……」紺野的語氣有些避重就輕,聽得出他儘量在克制情緒。

  「嗯,那個人死了。」奈美惠也努力維持平淡的語氣。

  這樣啊。紺野說了幾個字以後不再作聲,奈美惠也沒接話。很顯然的,兩人想著同一件事,卻都沒說出來。

  「妳不要緊吧?有沒有受傷?」紺野總算先開口。

  「沒事。主屋沒受到波及,爸爸也很好。」

  「那就好。不過,這是一起縱火案吧?待在家裡安全嗎?說不定縱火犯還在附近。」

  「這一點倒是不用擔心,今天晚上好像有警察在外面守著,而且爸爸還有一個學生過來。」

  「那應該沒問題。只是,為甚麼會發生這種事?還好失火的是偏屋,一想到萬一被盯上的是主屋,我就嚇死了。」

  「是呀,不過大概不用擔心了。」

  「怎麼說?」

  「兇手好像只鎖定那個人。」

  「是嗎?不單單只是碰巧挑了偏屋縱火嗎?」

  「似乎沒那麼單純。詳細情況等下次碰面,我再慢慢說給你聽。」

  此刻,針對這起案子聊太久,感覺不太莊重。

  「說得也是。今晚早點休息吧。甚麼時候能碰面?」

  「目前還不太確定,明天傳簡訊給你。」

  「好。晚安!」

  晚安!奈美惠說完後掛斷電話。

  回到客廳,她看到湯川正在欣賞瓶中船。

  「他該回飯店了,計程車十分鐘左右就會到。」幸正告訴她。

  「不好意思,讓您待到這麼晚。」奈美惠對湯川深深一鞠躬。

  「別這麼說,我也覺得這一晚很值得。明天起還有很多事得處理,請多多保重身體。」

  「謝謝!」

  「今晚到府上的兩位刑警草薙和內海,都值得信任。如果有任何困難,可以找他們商量,如果不方便聯絡,也可以直接告訴我。」

  「好的,一切有勞您費心了。」奈美惠再次低頭致謝。

  湯川把瓶中船放回原先的位置。

  「話說回來,做得真的很精緻。手指的靈活度看來完全康復了呢。」

  「沒這回事,跟以前沒得比。不過,動手做些東西真有意思。對啦,這也是我親手做的呢。」幸正將拐杖遞到湯川面前。

  「這個?」湯川接過拐杖,仔細端詳。

  「你轉動一下把手看看。」

  「這樣嗎?」湯川扭動一下把手,感覺好像有個機關,他順勢一拉,拐杖把手就像一根伸縮棍,應聲伸長了三十公分左右。

  「這是用故障的摺傘改造的。」幸正解釋。「這是懶人棍。遠一點的東西可以用這拐杖搆到,若是距離不夠還可以伸長。」

  「原來如此。」湯川將把手復原。這時,他察覺另有蹊蹺。「咦?這個按鈕是……」

  他按下按鈕,牆上立刻出現一個小紅點。是雷射光筆!

  「這是用來做甚麼的?」湯川問道。

  「當然就是雷射光筆的用途呀。比方說,可以這麼用。」幸正向湯川要回拐杖,按下按鈕,紅色箭頭出現在客廳櫃子的一隻箱子上。「湯川,麻煩幫我拿那隻箱子過來。類似這種用途。雙腿行動不便,就需要這種懶人功能的產品呀。」

  湯川點點頭,對奈美惠笑著說:「看來老師一定能長命百歲呢。」

  「是啊。」她也笑著點頭。

  不一會兒,計程車來了,湯川隨即告辭。奈美惠望著目送車子駛離的幸正,覺得那道背影有說不出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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