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左冀將斧頭從被卡住的榆木樹根上拽下來,又狠狠劈下去。
他呆的這個地方,便是所謂的魔教總壇。最初知道這個消息時,左冀還偷偷鄙視過陸行大。不過一座山崖,幾間古舊房屋,連個院牆都沒有。有兩間沒住人的,下雨大了還漏,都是他來了後才修補好的,連嚴家的排場都不如。就這樣沒幾分家産,出門居然會大把大把的花銀子。嗯,說不准便是因爲他這樣敗家,這裏才這般破落的。
並且山上也沒幾個人,除了石成璧和姓陸的,再有就是一個廚子大叔,一個漿洗的大嬸,這兩位是一對中年夫妻。聽說本來還有兩個雜役的,可是自打他來了以後,便馬不停蹄地請調去山下分壇了。可見此地多麽不招人待見了。石成璧聽說是魔教的左護法,他曾向廚師大叔打聽過右護法的消息,結果被告知,好幾年前那個位子就只是擺設了。
左冀抽了抽斧頭,發現又卡住了。用力再拽下來,將這塊劈不爛的木頭丟一邊,再挑一塊松木過來,嘿,這下順溜多了。
起初左冀不是沒打偷偷溜走的譜,畢竟山上就這幾個人,又沒天天盯著他的。只是跑到了崖邊上才明白過來,難怪沒人看著,原來一個人跑不了!這山崖也不知怎麽選的,上面倒是不錯,景色怡人,背依高山,尚有泉水一眼,但是就是沒有下山的路。誰要是下山,必須坐到系著繩索的大筐中,由別人慢慢搖著絞盤放下去。
“不過呢,正是如此,那些正道大俠們,才每每望峰興歎,只能凶狠狠地去分壇砸場子,鬧不到山上來。”當時廚師李大叔一臉得意地說。
“爲啥啊?”左冀不解。
“因爲正道人士中呢,輕功高能上來的功夫不好,功夫好能鬧事的上不來。原本咱也是沒想到的,那時候每年都要和正道打一場,每每他們走了都要修整清理小半年,麻煩的很。老教主退位後,咱們少教主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毀了上山的路,眞是英明神武啊,現在多清淨?這才是人過的日子麽!雖然下山有點不方便,可是一想那些俠士們的臉色,就什麽都值了!”
左冀半信半疑:“正派中就沒有高人了?這個我不信!”
“你這就不懂了罷!眞正的名門正派,前輩高人,象什麽少林武當那樣的。才不會摻和這樣的趕集一樣的圍剿。咱們說是魔教,也沒幹什麽天怒人怨的事啊!無非就是開個山收點錢,清條河擋擋船什麽的,他們那些人不做,咱們做了收錢他們又不幹,多少年堆積下來,打著打著就成習慣了。”
左冀立刻舉出自己當例子:“我家房子就是你們教主踩壞的,還說沒辦壞事!”
李大叔一時詞窮,支吾了一回才說:“你不是說了,又不是我們教主一人幹的。和教主打起來的,必然是正道中人!這等事無論正邪,都幹過的。”
左冀想了想:“你們這些江湖人,其實也未必見得壞,就是眼裏太沒人了。”
兩人不歡而散。
當日左冀沒有吃到李廚師留下的飯菜,第一次紮紮實實地餓了兩頓。
今天左冀又餓地肚子打雷似地作響,連累地劈柴也沒多少力氣。因此便想起那日的對話來。不過這次倒不是爲和李大叔拌嘴,實在是他念起家裏的地荒著,忍不住去找石護法抱怨陸行大兩聲。不想背後有耳,被本人捉了個現行。
石護法早就同他說過,教主不愛聽別人叫他的姓名。左冀一直不以爲然:這名字取了,自然是給人叫的。要是他年紀長了,直呼姓名還能說是不懂禮儀,可這人也就年紀輕輕,不叫他名字叫啥?
嫌名字難聽?這叫難聽的話,那他們村裏叫狗娃二蛋之類的,不是不能活了?反正爲這事自己已經吃了這麽多苦頭了。再要改口,他們也不會放自己,不是更虧了麽?
可是這麽餓著,可眞難受啊……
李大叔夫婦被派下山去采買了,廚房裏幹淨的很,他再大膽,也不敢去老虎嘴邊奪食,只能就這麽熬著,等晚上大叔回來。
這麽想起來,在山上的日子也算湊合。除了不能回家讓人著實氣悶之外,也沒什麽好抱怨的。吃飯雖然說要餓兩頓,可是大叔大嬸都會偷偷給他留飯。幹活麽,更算不了什麽,反正他閑不住,眞讓他一天到晚空坐著,那才會憋壞了。不過這個自然是不能說的。再讓姓陸的聽見,眞那麽對付他才叫麻煩。
家裏兄弟也捎信過來了,說讓他放心,饑荒已經還上了,不想回來就安心在城裏做事吧。他是成家立業的人了,大哥不用爲他操心。
左冀看到這裏很憤怒,對著石護法吼:“我啥時候不想回去了?我啥時候不想回去了?”
恰巧陸教主在,聽他這樣說,慢悠悠道:“成璧,修書,照實說他被魔教中人劫走,正囚禁在魔教總壇。省的這位左先生說咱們信口雌黃。”
左冀頓時老實了,溜溜跑出去老實提水,再也不敢提家書之事。
說起來姓陸的雖然惡劣,但也只是尋他的麻煩,從來沒拿旁人要挾人。這也算冤有頭債有主了,就因爲這個,左冀才沒有眞和他上火拼命,老實在山上呆著。
劈完了柴,又去打水。這兩位少爺天天都要沐浴,麻煩得很。
好不容易捱到天擦黑,上山處傳來搖鈴聲。
左冀幾乎是雀躍著去搖絞盤。誰知道第一個上來的,居然是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