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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長椅上,看著種滿洋葵的花壇。水島邸的東面有一個公園大小的庭院。綠色的草坪間隱現曲折迂迴的散步小道,草坪正中有一個小小的噴泉。
「你也沒有聽說過密室這個詞嗎?」我問身旁的小綠。
她看著前方,點了點頭。或許是因為看見了屍體受到了驚嚇,她幾乎沒有說話,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像幽靈一樣站在我身邊。
「那麼本格推理呢?你知道這種類型的小說嗎?」
她仍舊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
「哦……」我又把視線投向花壇。
世界上不讀書的人有很多,對推理小說不感興趣的人今天齊聚一堂,也不奇怪。但是,其中竟然沒有一個人聽說過「密室殺人」這個詞,怎麼想都不正常。水島家的人也就罷了,那些警察,雖然很瞧不起本格推理小說,但至少也會有一兩個人知道這種小說的存在吧。
「去圖書館看看。」我站了起來。
「圖書館……去幹什麼?」小綠終於開口了。
「有些東西需要確認一下。」
我和小綠在水島邸前攔了輛出租車,直奔圖書館。
到了圖書館,我環視周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和昨天我迷路時一樣,這裡仍散發著破舊教室的味道。準確地說,是塗在木地板上的蠟的味道。邁步踏進書架之間時,我有一種即將踏入茫茫林海的緊張感。
我走向服務台。那裡只有一個穿著褐色對襟毛衣、約四十歲的女人,濃妝,厚粉,艷口紅。
「請問有本格推理小說這一分類嗎?」
女館員皺著兩根顯然是畫出來的眉毛,問道:「什麼?」
「本格推理小說。」
「那是什麼小說?」
「以揭示殺人事件的真相為目的的小說。」我嘴上這麼說,卻並不自信。關於本格推理小說的概念,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當然,這是我以前所住的那個世界上的情況。
「關於殺人事件……」女館員想了想,走到服務台,說道,「您跟我來吧。」
她帶我們來到文學區的一個標明「娛樂」的書架前。
「這裡有那類書。」
「謝謝。」我抬頭看著書架。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零的焦點》。看來這個世界也有一個叫做松本清張的作家。此外,還有清張的《隔牆有眼》、《藍色描點》、《黃色風土》、《球形荒野》、《可行的帕斯卡原理》等其他作品。只是沒有看到在時刻表詭計類推理小說中比較有名的《點與線》。
書架上還有水上勉和黑巖重吾等社會派推理小說家、生島治郎等冷硬派推理小說家的作品。這些作家好像也都存於這個世界。
在翻譯類作品中,幾乎全是間諜小說和冒險小說,如若不是,便是冷硬派小說。傑克?希金斯、加文?萊爾以及雷蒙德?錢德勒等人的名字映入眼簾。
繞著書架走了一圈之後,我確信無疑了。
「走嗎?」小綠問道,「好了嗎?」
「嗯,好了。我明白了。」
走出圖書館,我和小綠在市政府前面的公園裡挑了張長椅坐下,吃了個熱狗,喝了點可樂,作為晚飯。公園裡的照明燈亮了。日落之後,手指遠方的開拓者凋像,在夜幕下顯出清晰的輪廓。
「開拓者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我一邊捏著熱狗的包裝袋,一邊問。
「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呢?」
「我越來越搞不懂這裡了。」我把袋子揉成一團向垃圾桶投去,竟然很難得地命中了,「這裡不存在本格推理小說,只有社會派推理小說、冒險小說、冷硬派推理小說等。這裡所謂的推理小說,指的都是這些。」
「你說的本格推理小說和這些不一樣,是吧?」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相同之處。有些本格推理小說就加入了社會派和冷硬派的要素,但是從根本上來說兩者是不一樣的。而且,這裡沒有本格推理小說這個概念。所以,在密室裡發現屍體,就根本沒有人懷疑其中可能有詐——這裡的人根本不會想到兇手會用詭計殺人。」
「但是,天下一先生,您覺得水島先生之死就是這樣的殺人事件,是嗎?」
「還不好斷言,但我覺得沒有人會那樣自殺。」
「如果是他殺,就成了您所說的本格推理小說了嗎?」
「是啊。」我點點頭,「正是本格推理小說的世界。」
「這裡從沒有本格推理小說這個概念,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件呢?」
「不知道。可能是有人把這個概念帶了進來。」
「密室之謎能解開嗎?」
「當然能。詭計既然是人設計的,就不可能解不開。」我站起身,「好了,我們回水島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