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沉著臉,一邊在心裡強烈的譴責自己,一邊迅速冷靜下來仔細的幫涯處理掉體內的液體。
隨後用毛毯包裹住已經乾淨的涯走回了房間,開始為他小心上藥以及用內力烘乾頭髮。
一切都一絲不苟。
他不敢再想剛才的行為,但他知道,他一輩子,都無法忘掉剛才的情景。
* * * *
冰冷的黑色殿堂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氣氛,那些在武林中讓人畏懼的大劍士此刻都敬畏的垂著腦袋,恭敬的面對著坐在中央的灰發男人。
在夜明珠冷芒隱射下,涯隨意披散的灰色長髮如染著一層朦朧的紗,讓他素來幽冷的氣質柔和了幾分,卻依舊讓那些半跪在他面前的男人們發出來自靈魂的顫抖。尤其是當那冷漠的目光掠過他們,呼吸都仿佛停止了跳動。
“哼。”輕輕的冷哼一聲,涯淡色的嘴角緩緩的勾起讓人發寒的笑意:“黑域閣的小輩,真是越發囂張了……看來單單失去左手顯然讓他記不住教訓啊。”
連被挑了兩個都城的分部以及劫走四批貨物,涯的心情自然不會太好。
對方的做法讓他極度不悅的同時,也有些疑惑。一個翅膀還沒完全張硬的新起組織,選擇一開始便跟兩大勢力之一的自己對上,顯然是極度不恰當的做法。 但對方安排的劫持以及攻擊,卻又極有技巧跟謀略,可見並非魯莽之人。
畢竟,一般人根本動不了他所掌控的勢力。
很多時候,涯甚至覺得,墨溪斷,也就是黑域閣的新任掌門,是單純的沖他來的,即使折損自己的利益,也不惜跟他徹底的杠上,處處作對。
只要自己插手的事情,就一定破壞,只要自己出現的地點,就一定埋伏。
無論對方的目的是什麼,已經徹底惹火他了。
一想起那個戴面具笑得一臉虛偽的男子,還有讓人厭惡的舉動,涯眼裡的森冷就越發明顯,這令熟悉他的部下不禁得打了個寒顫,大氣都不敢再喘一聲
“武嶽派的最近的動靜如何?”修長的手指輕敲著扶手,涯垂著眼角微微上挑的眼隨意的問道。而在他的腳前,正靜靜俯趴著一隻皮毛黑亮,體型強悍的黑色獵豹,那漂亮的尾巴正隨著涯敲打的節奏輕輕搖擺著。
武岳派,武林兩大門派之一,也是涯所在曇劍派目前最大敵人。不過前陣子被涯所訓的一個秘密組織--暗血部搞得烏煙瘴氣,雖是元氣大傷,但仍不容小窺。
“回副閣主,武嶽派的最近對於我們的攻擊採取防守的姿態,但據暗血部那邊所得情報,他們的高層曾與黑域閣的掌門秘密會見過,打算尋求合作共同對付我們,但是,黑域閣卻拒絕了。”
“哦?”涯揚了揚眉,陰冷的眼神微微收斂了些:“黑域閣居然拒絕了?”
墨溪斷這個小子,到底在想什麼呢?一般來說,於同等的勢力合作共同對抗更強大的敵人,是最妥當的做法。
但他卻拒絕了,其中的原因,又是什麼?
又或者說,其實雙方暗自早已合作,目前的分歧,只是做戲給我們看,好在最恰當的時機攻其不備?
略微沉思了片刻,涯對於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敵人有些琢磨不透,不過他並不打算坐以待斃:“傳令暗血部,讓他們派出甲級殺手暗三跟暗四,在兩天內擊斃武嶽派掌門的兩個寶貝兒子,並留下黑域閣特徵的作案痕跡。”
不管這兩方到底搞什麼,他們中間的火,是一定要燒起來的。
即便雙方目前不合作,可誰又能保證以後也同樣?涯不會放過任何可能威脅自己的苗頭存在。
一聽到暗血部的甲級殺手,半跪在涯跟前的幾個男人眼睛都亮了,其中的敬畏跟崇拜也越發明顯起來。
暗血部,是曇劍派附屬的一個專門負責暗殺以及一些隱蔽任務的部門。為涯所創,雖時間不長,但組織的完善性,卻絲毫不比那些百年的大幫派所遜色。
暗血部分別有甲,乙,丙,丁四個級別的成員,他們不但為組織執行一些秘密任務,本身也接納受江湖上懸賞的暗殺任務。
目前,江湖上就武學修為已經有了一個統一的等級化分。
分別為劍客,劍士,大劍士,劍俠,劍聖,以及,只作為傳說中存在的劍皇。
每一個等級,都有著巨大的懸殊,尤其是處於頂端的的劍聖以及劍皇,幾乎是可以俯視整個武林的存在,而其中的差距,也是極其可怕的。
打個比方,讓一百個甚至是上千個劍俠級別的人,去對付劍聖級別的人,其結果,只會被屠殺至盡。至於劍皇,那是如同神仙般的存在,其中的勢力懸殊,更是無法想像。
而每一個等級,又分低階,中階,高階,本身的實力差距,也是相當巨大的。
通常一個人可以輕鬆的敵對十個低自己一階的敵人。
當然,若是十個高階顛峰的劍俠也是勉強能跟劍聖一戰的。畢竟每個顛峰距離更高一個級別,也僅僅是只差一步的存在。
而暗殺部的丁級成員則為一些普通的劍士,他們通常是群體出動執行任務,人數也最多。
乙,丙則為大劍士,以及高階顛峰的大劍士。後者則負責一些棘手的任務。
而最神秘也基本上不執行任務的甲級成員,在外界看來則為疑似劍聖級別的修為。他們從不接外面的懸賞任務,高傲而冷漠,來歷也是一個迷,但幾次罕見的出手卻也證明了其恐怖的實力。
雖然他們表面上屬於暗血部 ,但甲級的成員,實際上卻並不接受來自上級曇劍派的任何命令,即便是閣主嚴淩楓親自下令。
也只有涯,才能真的請動他們。讓其越過禁衛森嚴的武嶽派總部,擊斃被重重保護的掌門後裔。
而涯跟他們之間關係,也同樣是一個迷。雙方似乎隱約有個協議存在,即便是甲級成員不願意,也會按照涯所說的去做。當然,這只是外界猜測。
至於涯的正真實力,也是眾說紛紜的。
“武嶽派的那老頭雖然狡猾謹慎,但兒子們的死亡必然能讓他短時間內喪失理智,想必立刻派遣兵力反擊,我們則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分析其中的貓膩時,把火加大。”涯冷漠的說道,緩慢撫著正輕輕磨蹭著他的漂亮黑豹,那是他從小養到大的寵物,不過從不需要人餵食,每隔一段時間,它便會自己去森林找獵物。
“這時,我們的人則喬裝成為武嶽派的兵力,在雙方互相攻擊時給黑域閣的人馬來幾次狠的。這其中真假慘半,雙方必定互相猜忌,而我們埋在對方高層中的某些棋子,再挑點是非,水,基本上就混了。”被黑豹的略為粗糙的舌頭舔得有些癢,涯不悅的將它推開,後者委屈的低鳴幾聲,如同委屈的小貓。
這讓旁邊的眾人不禁暗之抹了把冷汗,臉色有些怪異。
這只目前乖得如同貓般的成年黑豹,對他們來說實際上是噩夢般的存在。因為天生沒有花豹那般的保護色,黑豹這個品種本身就極其的兇殘嗜血,而眼前的這位更是把其特質發揮到了極致,不時因為詭異的原因在堡內搞出命案。
前陣子還有兩個副旗主因為打擾它的休息,當場被分了屍的。
簡直跟它的主人一樣陰晴不定。
“是。”年輕總管恭敬的應下來,嘴角也勾起一抹笑容,他幾乎可以預見那有意思的情景。“那麼黑域閣那邊呢?”
“這還用我教你嗎?”涯冰冷的雙眼淡淡掃過這位年輕的總管。後者一陣冷汗,忙應了一聲。同時心裡萬般羞愧起來,素來精明的自己竟會不自覺的在副閣主面前問了白癡問題,那邊自然是雙方混成一團的時候,找機會重點打擊。
他都知道,可是總是不自覺的,想多聽這位副閣主說話,那冷漠卻又溫潤的低沉嗓音,讓他每每失神,總是下意識的想聽更多。
“都下去吧,有新的情況再向我彙報。”
慵懶的揮了揮手,涯轉身在眾人敬畏的目光中進入了後室。
黑豹搖了搖尾巴,也踏著優雅的貓步尾隨了去。
* * * *
聽著竹簾後傳來的優雅琴音,涯淺飲著手裡的美酒,雙眼漠然地透過窗外看著天空,靜靜在這家酒樓享受著悠閒的下午。
每一日,當心情莫名煩躁的時候,他總會孤身一人坐在雅致的酒館裡,一杯又一杯,舉杯消愁,卻是愁上添愁。
他為那個人,將曇劍派從一個無名門派發展到了如今的顯赫地位,付出了很多。
為他周旋於門派爭鬥,勾心鬥角,為他遍體鱗傷,不顧一切,甚至三番兩次近乎喪命。可不管身上流了多少血,心中吞下多少苦,為他付出了多少……
那個人,卻不曾露出一絲喜悅的情緒。
仿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在那人眼中,這一切都顯得多餘而無謂。
他給出了自己所能給的一切,得到的報酬只有殘忍的冷漠。
其實他們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
曾幾何時,那人也曾對他笑過,溫和的,靦腆的,略帶羞澀的笑容。
曾幾何時,那個人也時常與他促膝而談,舉杯共飲,無所不談。
而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也不記得是從誰先開始,他們之間變了。變得疏遠,敵對,直至現在的冷漠。
涯忽然在沉思裡露出無聲的輕笑,笑容裡滿是自嘲。
還好,雖然有很多事他不明白,但這變化的緣由,他總算是明白的。
他比誰都清楚那理由,雖然心裡並不願意承認。
那個人報了父母的仇後,真正想要的,除了自由,還有當年的那個被他硬生生拆散的青梅竹馬!那是他的遺憾,也是那人始終不肯放棄的戀人。
不過,他不會給!死也不會!
他是他看上的,就必須只屬於他一個人的!
揚頭喝下杯裡忽然變得苦澀無比的酒,涯向來冰冷的眼裡,閃過一絲苦痛。
他什麼都能給他,除了這個……
涯還兀自落落寡歡地沉浸其中,門口忽然傳來一陣騷動,似乎有什麼人正不顧店家的阻止,朝他專屬的廂房走來。這種不合時宜的喧鬧讓涯本來就陰鬱的雙眼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緊接著,雕花的黑色木門被推開,一名有著暗金色長髮的男子優雅地走進門來。雪白的衣袍點綴著幾撮精美的暗金刺繡,襯得他那張縱然被半張面具掩著,也不失精緻反添神秘的面孔越發惑人起來。線條完美的下顎以及嘴角那抹優雅的微笑尤其顯眼,幾乎找不到一點瑕疵。
只是讓人萬般遺憾的是,男子的左手袖子處顯得空蕩,顯然,他那只手已經斷了,但這一殘缺也並不影響他那自然而然散發的優雅氣質。
而此時此刻,這讓人移不開雙眼的神秘男子,正用他那對藍寶石般深邃的雙眼,溫柔的看著對面神色陰沉的涯,深情得如同在看自己最心愛的戀人。
“好久不見了呢……涯副莊主,當日一別後,在下著實想念。”
冷視著自顧自在自己對面坐下的華美男子,涯嘴角緩緩的勾起一抹殘冷的笑容,雙眼笑意更盛:“哦?想念被我砍掉左手的滋味麼?賤到這個程度也是難得。”
眼前的金髮男子,並不是別人,而是黑域閣的新任掌門,墨溪斷。
一個在江湖上,以狡詐跟殘忍為聞名的年輕男子,年僅十九歲,就以極其乾淨俐落的手段剷除一切競爭對手,登上黑域閣的掌門寶座。
而其強悍的修為以及人格魅力,更是得到了一批狂熱高手的誓死追隨。助他在競爭中爭取最大的利益。
若涯沒估計錯誤,對方的修為,應該在劍聖初階的顛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