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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月和閻羅系列III之二)黑色羅馬》第4章
夜晚的西班牙廣場﹐周遭的商家都已打烊。幾間小酒館的霓虹燈﹐在深夜中﹐不知停歇喘息地﹐爍著光芒。

身著陸軍中尉軍袍的男人﹐在穿越過幾條複雜的巷弄後﹐走進其中一間不起眼的小酒館。

「喲﹐小歐尼﹐這邊這邊。」

與揚起手的同儕們點頭致意﹐走向吧臺要了瓶啤酒後﹐他才轉戰到同儕們所坐的小圓桌旁。

「怎麼那麼慢﹖我們都已經喝過一輪了。」

摘下軍帽﹐隨手放在桌上。歐尼不掩疲憊地﹐把手指滑過那豐厚黑卷的發海﹐搔了搔說﹕「還能有什麼事耽擱我﹖要出辦公室的時候﹐又被攔住了。你們知道這訊息嗎﹖繼上週的反戰頭子被人暗殺在小賓館中﹐今天下午又有一名支援反戰派的實業家﹐死在自家的泳池邊。和上週一樣﹐渾身赤條條的﹐就脖子上被鐵絲線給纏繞勒死。」

「辛苦你了﹐要維持羅馬的治安﹐就是得管這些狗屁倒灶的事。」

同僚舉起啤酒瓶﹐慰問的碰了碰他的。

歐尼致意地喝了一大口後﹐抹著脣角的泡沫說﹕「哈……若不是要作給民眾看﹐這檔事我看上頭的人根本無意去調查。反正也是要我作作樣子﹐我只好勉為其難地跑一趟。總不能讓人說﹐我們軍方是心虛才不敢去吧﹗」

「怎麼﹐難道有人說這些案子﹐是我們軍方乾的﹖」同樣都是穿著軍袍的年輕人﹐憤怒地拍桌說﹕「笑話﹐我們是為了國家而上戰場殺敵﹐才不會乾這種沒臉見人的暗殺呢﹗」

「餵﹐你聲音太大了。」另一人以手肘頂頂年輕人﹐警告。

「我才不怕人聽呢﹗依我看﹐這種事根本都是那些秘密警──」

年輕人的嘴被一旁的夥伴遮住﹐只能咿咿嗚嗚憤怒地發聲。

歐尼和其餘的同儕也只能苦笑。雖然這麽做很可憐﹐這也是為了年輕人好。在這風聲鶴唳的年代﹐不懂得明哲保身的人﹐難保不會在明日被人派上前線當砲灰。

歐尼又何嘗想見自己熱愛的祖國﹐演變成今日如此戰戰兢兢﹑風吹一草動﹐便草木皆兵的模樣。他所熱愛的義大利﹐本來並不該變成這樣的國度﹐而是一個既熱情奔放又自由的地方。

大家都相信領導者的言語﹐相信未來的明日會勝過以前的政權﹐可是按照歐尼的看法──大家全都上當了﹐這根本只是墨氏一人的野心。

他將國人騙得團團轉﹐畫出超級強權的美夢大餅﹐呼籲大家要和德意志合作﹐要把世界納於自己的版圖中。仔細想想﹐這根本是不可能實現的「美」(醜陋)夢﹗

戰爭爆發後﹐食糧的緊縮﹑經濟的蕭條﹑年輕人都上戰場而工廠卻一間間關門的現實﹐每日每日都在上演。

短期間的勝利被誇張﹐而長時問的征戰消耗卻日趨嚴重……

心中對於戰爭勝敗已經沒有任何幻想﹐歐尼知道他不在乎祖國是戰敗或打贏﹐總之只要能讓這場該死的戰爭結束就好。

然而他只敢將這種想法藏在腦中。憤怒日趨高漲﹐他卻什麽也不敢去作。和那些為了理念而死的人不同……

我﹐只是個沒種的膽小鬼罷了﹗

沉默地抿緊嘴脣﹐歐尼仰頭用酒精﹐把胸口中的苦澀給衝入胃中。

戰爭不是好東西。

然而有一點是無法否認的﹐往往越是殘酷的世界裏﹐人才會不過度自大﹑不過度美化。因為有太多太多的挫折與打擊﹐會讓你明白自己的渺小與無助﹐自己的卑鄙與懦弱﹐甚至是自己最骯臟的一面。

為了活下去﹐什麽都敢做的骯臟。

戰爭前﹐自己不過是個成天無所事事﹐靠著老頭遺留的財產吃吃喝喝﹑遊手好閒的敗家子。戰爭開始後﹐他被那長篇的激昂演講所拐騙﹐升起莫名的愛國意識﹐投身軍旅……

也許體格不錯﹐人緣頗佳﹐有一陣子他在軍中混得樂不思蜀﹐混得很開。看在他人眼中也是平步青雲的仕途﹐不到兩年就從上士坐上了士官之位。接著是首次的上前線殺敵﹐第一次殺人﹐也差一點被殺。

許多人的鮮血噴灑出來﹐紛紛在面前倒下。其中﹐有敵人﹐也有夥伴。硝煙彌漫﹑沙土飛揚。

到現在偶爾歐尼還會尖叫著醒來。

夢到那些場景﹐也夢到已死的同伴在朝他伸手召喚﹐而自己拚命地嚷著﹕不要﹑不要靠過來﹐我還不想死﹗

自嘲地揚起脣角﹐拿起一粒桌上擺的免費醃橄欖﹐歐尼一邊咀嚼著﹐不由得想著﹕如果那時候﹐自己也死在沙場上﹐是否此刻良心會比較過得去﹖不像現在一夜復一夜﹐在不堪回首的惡夢中﹐載浮載沉。

六個月前﹐歐尼傷重而被遣返回鄉。在家中休養過兩個月後﹐重新歸隊﹐他也升到中尉﹐不再需要到前線去──因為身上的殘疾。

他的右腳在戰場上被敵人的尖刀砍傷。幸虧有戰地軍醫及時處置﹐讓他可以保全這條腳。雖然平常走路時只有微瘸﹐可是要在戰場上殺敵﹑奔跑﹐那一定會死在敵人的槍林彈雨下。拜這傷之賜﹐如今他能遠離戰場。

腳上的不便﹐歐尼偶爾會抱怨﹐可是他知道自己和許多弟兄相較﹐已經非常地幸運﹐至少他還活著。

「餵﹐小歐尼﹐你有沒有聽見我們在說的話﹖」

「嗯﹖抱歉﹐我沒在聽。」

同伴取笑地說﹕「你年紀大啦﹐已經到了上床時間了是吧﹖」

歐尼假裝揮拳要揍他﹐對方也笑著閃過。大家鬧了一會兒﹐又提起方纔的話題說﹕「我們推測﹐那些被殺死的人﹐該不是中了什麽毒蠍美人的美人計吧﹗」

「對對﹐除了這樣﹐哪能解釋這麼多的巧合﹖這個月來已經兩起﹐再加上過去曾有過的……少說也有十件暗殺﹐都是相同的情況。這分明是連續殺人案嘛﹗一定有個美如天仙的寶貝﹐她專門色誘這些人﹐再趁對方樂中於情事時﹐心狠手辣的把對方給勒死﹗」

歐尼沉默下來﹐事實上﹐這推測和他們調查的結果﹐相距不遠。

根據驗屍官的檢驗報告﹐那些死者確實都是在死前有性行為。而且﹐是在射精的狀態下﹐被活活勒斃的。調查最初時﹐檢方便懷疑羅馬地區是否有變態女殺人狂出沒﹐專找男性色誘﹐下手殺害。

可是﹐很快地一樁又一樁案件的被害人﹐全都在某一點上有了關連。

──他們的政治立場﹐都與反政府派脫不了相關。

這下就很奇妙了嗎﹖

通常那些犯下連續殺人罪的兇手﹐若是處於瘋狂的狀態下﹐又怎麽會先分別問過被害者的政治立場﹐才下手﹖

倘果這不是有心人傑作﹐而全部都是「巧合」﹐那未免太匪夷所思。

「餵﹐那些死掉的傢夥﹐全都是些軟弱矮小的老頭子嗎﹖」

歐尼對同伴的問題搖頭﹐「年齡層倒是不一﹐高矮胖瘦都有﹐最高的那個和我差不多吧﹗」

望著歐尼本身一米九的身高﹐年輕人哇地張大嘴﹐「那不對﹑不對﹐咱們全猜錯了﹐天底下哪來的怪力女大力士﹐能把堂堂一米九的硬漢給勒死﹗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對。歐尼恍然大悟地點頭﹐自己也老覺得現在的偵辦方向有問題﹐卻說不上來是哪裏。原來就是這兒﹗他竟沒有想到﹐這最簡單的疑問。

普通女子﹐確實沒有這種力氣﹐能在對方全力反抗下﹐順利勒死人的﹗如果屍體中驗出迷藥的話﹐另當別論。但目前為止﹐並沒有一名被害者﹐是先被下藥迷昏才殺害的。

「……也就是說﹐對方或許是男人﹖」

忽然插進他們閒談中的男聲﹐清亮的嗓音﹐不輸給專門演唱歌劇的美聲。而聲音的主人﹐也讓四周的軍人神色換為緊張﹐紛紛舉高右手﹐立正呼喊口號﹐並說﹕「長宮好。」

「你們不必這麽緊張。我和你們一樣﹐都下班了。順路來這兒喝杯睡前酒而已。你們的話題還挺有趣的。」與四周多半帶著南歐血統的下屬們不同﹐特爾格‧吉甫上校是一名有著純正日爾曼外貌的男子。

他淡藍到近乎無色的眸子﹐搭上淺金璀璨的發色﹐挺拔長身﹐被譽為是陸軍軍務省中最接近神話的美男子。

以官階來算﹐歐尼是他的下屬﹐但平時也只有屈指可數的機會﹐會在辦公廳看到他。畢竟他所管轄的軍情部門﹐與自己現在待的保防部門差太遠了。整個軍務省內就有十幾個部門在運作﹐上千人出出入入﹐誰有空去一一注意誰是誰。

但特爾格不同﹐即使再孤陋寡聞的軍人﹐不知道特爾格的身份﹐也會知道有這號人物存在。他英挺俊美的外貌是理由一﹐理由二則是他的身份背景。

即便是養子﹐但他卻是國內最高領導者墨氏身邊的左右手──秘密員警頭子的約書曼‧吉甫的兒子。

大家會緊張不是沒道理的。連歐尼也不由自主地嚥下一口口水﹐深恐自己會被責罵﹐不該將軍務省內正調查的案件﹐拿來當成小酒館裏閒嗑牙的下酒菜。

「我打擾你們了是嗎﹖」手拿著同樣的啤酒瓶﹐看到四周的人都凍僵﹐不再閒談﹐識趣的特爾格笑笑﹐「那你們繼續聊吧。」

見他轉身走開後﹐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包括歐尼。

「我的天啊﹐我差點以為自己﹐會被人家以『洩漏國家機密』的罪名﹐捉去槍斃﹗」同伴們小聲嘀咕著。

「沒想到他也會來這種地方喝酒﹐我以為秘警頭子的兒子﹐會到更有氣派點的地方哩﹗我們這種庶民的小酒館﹐他喝得慣嗎﹖」另一人倒是興緻勃勃地八卦起來。

「哪裏喝不都是酒﹗」第三人答道。

「那不一樣﹐人家可以喝得起法國最上等的紅酒﹐坐在最進階的沙龍中﹐和美女周旋。與我們這些渾身汗臭的小老百姓不同。」講起八卦欲罷不能的男人﹐開始描述傳言中的秘密員警頭子﹐特爾格的父親擁有多少財產﹐和多少情婦等等。

那些話題歐尼沒有什麼興趣﹐於是又暗中回頭去打量特爾格。

他已經回到起初的同夥身旁﹐舉著酒杯談笑生風。雖說是談笑﹐但臉上的淡漠表情從方才到現在都沒什麼改變﹐仿佛是冰冷的……人偶一樣。

精緻端整到可媲美雕像的五官﹐罕見的美貌﹐及暢行無阻的背景。通常擁有這麼出色的條件﹐多半也會有淩駕在人之上的優越感﹐特爾格‧吉甫的臉上卻沒有。

反而……怎麽形容呢﹖

歐尼見識也算廣﹐閱人甚豐﹐卻不曾看過像特爾格這樣擁有「透明感」的人。

透明感是指他那似有似無﹐明明極有存在感﹐走到哪兒都都會引人注目﹐卻從不會讓人感覺到半點不舒服﹐宛如空氣般的質感……歐尼自諷地搖搖頭﹐又不是在作詩詞﹐想這麼誇張的形容詞作什麽。

總而言之一句話﹐特爾格是個讓人捉摸不清的﹐不知在他漂亮臉皮底下在想些什麼的怪人。

「小歐尼﹐你又神遊到哪兒去了﹖」

「呵呵﹐乾嘛﹐老盯著吉甫上校看﹐你該不是有那方面的興趣吧﹖」

歐尼咋舌﹐「我是信奉天主的忠實僕徒﹐那種教義上嚴格禁止的可怕罪行﹐我才不會犯。再說﹐天底下多得是香噴噴﹑豐滿又溫柔的女人﹐誰會想去搞一個男人的屁股啊﹗」

「那你看得那麼入神﹐在看什麼﹖」

一聳肩﹐「我是在那傢夥方才提的話。先前我們不是在聊那凶惡的殺人犯﹖或許真是男人也不一定。」

如此也能解釋﹐那股能徒手將人勒死的力量。

「嘔﹐那就很惡心了。」

幾個人擠眉弄眼﹐其中一人的說﹕「這下子我對那些被害者﹐一點同情心都沒了。那些人就是違反了教義﹐受到天譴了﹐哈哈哈。」

「對對﹐那是上天降下的懲罰﹐使他們死在自己的罪惡中﹐呵呵。」

順利把話題轉開後﹐歐尼抵擋不住濃重的睡意﹐匆匆地喝完最後一口啤酒﹐打道回府。

當然﹐今晚上的閒聊﹐他一點也沒打算認真去研究。那些件案子該由誰來調查﹑誰來破案﹐全都不乾他的事。他不過是奉命去示意﹐上頭並沒交代他得找出兇手﹐他也懶得雞婆。

這年頭﹐和他人的生死相較﹐自己的睡眠時間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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