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所以四知苑是你跟墨寒練劍的地方。」
「是。」溫良玉手拿著劍,輕輕松松的一揮一動擋著靳永貞的劍。
她說要切磋,他由著她,但不想傷了她,所以都是她在攻,他在守。而她也沒真心放在比試。
張公公遠遠看過去,不由嘆了口氣,「這哪是比劍,分明是在調情。」
在一旁的憐兒輕笑,「張公公,嫉妒啊?」
張公公搖著頭,「只是擔心,若是靳二小姐在墨城的事傳進宮裡,可不知又要惹什麼風波。」
「放心吧。公公難道沒聽到傳聞?」
張公公看了憐兒一眼,最後一笑。
柳若安回京,將戰天送上艷妓給玉王爺的事傳了出去,一下子玉王爺在墨城的玉王府藏了嫵媚誘人的艷妓一事傳遍大街小巷,只道玉王爺夜夜笙歌,只顧與艷妓玩樂,名聲已經荒唐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若是靳二小姐知道自己在他人眼中成了王爺的艷妓,不知心中做何感想。」張公公不由嘆道。
憐兒認為外頭那些繪聲繪影的流言根本無須放在心上,只要王爺和小姐兩個人安安樂樂的在一起就好。只是,她瞄了張公公拿在手上從京裡快馬加鞭送來的書信,只怕自在逍遙的日子快到頭了。
溫良玉注意到靳永貞的身形移動有些緩慢,看來是累了。手腕靈巧一轉,劍柄一擊她的手腕,將她手中的劍擊落。
她忍不住杏眼一睜,瞪著他。
溫良玉無辜的一個聳肩。
靳永貞皺了皺鼻子,轉身走開,實在很傷人,在她眼中,該要一輩子手無縛雞之力的溫良玉竟成了個高手。
溫良玉不客氣的跟上前,一把摟住了她的腰。「本王流了一身汗,就當給你個甜頭,讓你侍浴。」
她曲起手肘,用力撞向他的胸膛。
他靈巧一閃,手才離開一下,轉眼又回到了她的腰上。
看著兩個人摟摟抱抱,張公公還是硬著頭皮上前,「王爺。」他也不想壞了王爺的好事,只是……他恭敬的拿起手中的信,「太子傳書。」
靳永貞身子微僵了下,看了他一眼,離開了他的懷抱,默默的走開。
溫良玉面無表情的伸出手接過,這幾日京裡傳書是一封急過一封,談的不外乎是他荒唐行徑,但皇兄卻是第一次傳書而來。
他淡然處之,默默將信讀完,然後用火點燃,燒成灰燼,最終化為飛舞在地面的塵。
靳永貞整個人沉在浴池裡,聽到後頭的腳步聲,輕聲的說道:「你回京去吧。」
顧不得沾濕自己的衣袍,他坐在浴池邊,「你跟我回去。」
靳永貞轉身看他,「不可能。」
溫良玉一個揚唇,用手背輕撫著她的臉頰,「父皇要我返京參與圍獵。」
轉眼秋至,是皇家秋狩時節,靳永貞微斂下眼,「若是聖上有令,就回去一趟吧,但別想我跟著你去。」
他敢抗旨,可她沒勇氣。
溫良玉起身,脫去衣物,也跟著沉入水裡,在她走開之前抱住了她。
她僵著身子,以為他會想盡一切辦法說服她點頭,但他卻什麼都沒說,這反倒令她覺得不對勁,「你不說些什麼?」
「要說什麼?」他眼底閃過笑意,低頭要吻她。
她躲著他的吻,「勸我跟你一道去。」
「我已經是你的人,我認命了。」
她沒好氣的看著他,說的好似她占了他天大便宜似的。「接下來,你索性要我對你負責,給偽個名分算了。」
他幽邃的眸子鎖住她,「這個點子倒不錯。」
「好,我娶你。」她俏皮的對他一眨眼,「你要入贅,你敢嗎?」
溫良玉用力的吻了她一下,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得意的反問:「有何不敢?難道真要讓我們名不正言不順的過一輩子。」
靳永貞臉上的笑意微隱。
她一閃而過的落寞令他心中有根弦被輕撥,他目光一柔,勾起她的下巴輕吻她的額頭,「只要是你想要的,本王都給你。入贅而已。我不在乎。」
她怔怔的看著他,明白以他的身分說要入贅是難上加難,但他有這份心就足以令她感動。
她緊抱著他,身子緊貼,用熱吻吻住了他的嘴並感覺彼此身上的熱氣。其實現在能這樣抱著他,她該知足了。
靳永貞隱約可以聽到周遭傳來細雜的人聲,還伴著陣陣馬嘶聲,空氣飄著綠草的味道,她就像處在衛城外的大草原一般。
她翻了個身,是夢吧!這是墨城的玉玉府,怎麼會有這些草原景像……她眨著眼,看著上方半圓形氈帳,她又閉了起來,但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猛一睜開眼。
扇形的頂棚、掛在牆上的弓和毛氈……她彈坐了起來,錯愕的看著眼前的擺設,這明明就是個麾帳,她正一身白色單衣的躺在一張獸毛褥上頭。
「小姐,」端著一盤烤羊肉走進來的憐兒一看到靳永貞醒了,立刻露出一笑,「王爺估計你這個時辰會醒,果然神算。睡了一天一夜,小姐該餓了吧?」
「這是怎麼回事?」靳永貞這個時候才不在乎五髒廟的問題,踩著鋪在草地上的獸皮,也顧不得打著赤腳,直直追問:「這是哪裡?」
「木蘭圍場。」
木蘭圍場?皇城外的秋狩之地……靳永貞腦子轟的一聲,她的聲音一揚,「我怎麼會在這裡?」
「小姐喝醉了,王爺就抱著小姐上了馬車,到這裡了。」憐兒很識相的把事情講得很簡單,因為事情都是王爺做的,她才不想平白無故面對小姐的脾氣,下迷藥的人是王爺,與她無關。
「我喝醉了?醉能醉個一天一夜,被他從墨城帶到木蘭圍場都沒醒?溫良玉,他真是瘋子!」她難以置信,「他人呢?」
「王爺被聖上召去了。」
她的心一突,「可是我被發現?」
憐兒搖頭,「不是……也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她急急的說:「講清楚。」
「眾人皆知漢陽戰天向王爺呈上美人,王爺寵愛有加。今日王爺抱著小姐從馬車上走進穹廬,不少人都看見了。都在說王爺不顧禮法,竟帶著府中艷妓前來秋狩,棄皇室尊嚴不顧,話傳進了聖上耳朵裡,自然就把王爺叫去了。」
靳永貞的太陽穴隱隱作痛,溫良玉擺明有心生事。
「小姐,別惱。你先吃點東西,」憐兒討好的道:「這可是王爺特別交代,知道小姐喜歡。」
靳永貞知道憐兒是有心幫溫良玉緩頰,但是此事非同小可,她的臉色實在沒法好轉。
在帳裡等到了天黑,就在靳永貞覺得快要受不了時,她聽到門口有動靜,就看到門氈被掀開,溫良玉大步的走了進來。
她立刻從床上跳起來,衝了過去。
溫良玉輕輕松松伸手一把將她給抱住,「如此激動相迎,為夫甚是感動。」
她是要教訓他,可不是要跟他親近,她掙扎著,但他卻沒打算放手。
憐兒在一旁見了,很識相的退了出去。
溫良玉低頭吻了吻她的臉,「你好香。」
她皺眉,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說——她好香?
「你難道不怕死嗎?」她斥道。
溫良玉一把抱起她,坐在床上,然後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如果有你陪著一起死的話,就不怕。」
她瞪著他,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他將她的手舉起,吻了一下,「你也不能怪我,父皇催我返京參加這無聊透頂的秋狩,我又舍不得你,自然得把你放在我身邊,順便帶你來散散心。」
「帶我散心?」她抽回自己的手,「若讓人發現了如何是好?」
「眾人皆說我帶了名艷妓,父皇也找我去數落了一頓,所以沒事。只是你得委屈一下,當本王幾天艷妓。」見她一臉難掩擔憂,他勾魂一笑。「別怕,一切有我。」
「就是有你才可怕。」她反手抽打了下他的肩膀。
他不痛不癢的哈哈大笑,在她惱怒掙扎要走前,修長的身子翻身壓住她,用力的吻了下她的唇。
她雙手推著他,左閃右閃的想躲過他的唇,但他單手一握,就抓住了她揮個不停的手。
自從他身懷武藝的事情說破之後,他就一點都不客氣的動用蠻力,現在她根本只有任由他擺布的分,頂多只能很嚴厲、很認真的瞪他。
他依然笑臉盈盈,熱燙的唇放肆地在她的唇上吻著,大手也在她的身上沒了分寸,「外人都說本王有艷妓相伴,醉倒溫柔鄉,不顧禮法,既然別人都這麼說了,我沒這麼放肆就太對不起外人的期待了。」
聞言,她忍不住抬起頭,像是懲罰似的用力回吻他。
雖說是要帶她來散散心,但已經過了三天,靳永貞很氣憤的發現他們散心的地方只有那張床。
她拍開了溫良玉又要環上她的手,整天都跟她窩在營帳裡,他真的很享受自己聲名狼藉到極致的感覺。
溫良玉不死心的手又摸了上去,讓她上半身可以壓在他的胸膛,「今晚帶你散散心。」
她沒好氣的瞄了他一眼。
他哈哈大笑,「是真的。」
她狐疑,「真的?」
「我何時騙過你?」
「常常。」
他笑得更得意,一點羞恥心都沒有。
靳永貞心裡也想出去,只是……「不會被發現嗎?」
「夜黑風高,放心吧。不過——」他也不顧自己裸著身子,走到一旁拿起面紗,然後斜臥在她的身旁,放在她的臉上,「你得戴上。」
靳永貞雙眼閃閃發亮,吻了下他的唇,立刻完全沒有異議的將面紗戴上。
「本王今夜給你打只鹿當夜宵。」
兩人又在床上磨蹭了好一會兒才換好衣物出帳。
帳外墨寒已經牽來了黑修羅,靳永貞瞄了眼馬背上的箭筒,裡頭有把弓,不過就只有一枝翎箭。
「就一枝?」她眼底含著笑意。
「是啊!」溫良玉驕傲的一揚首,「本王今日讓你見識真正的百步穿楊,一矢中的。」
「我只見識到你的臉皮,」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已經是厚到無法無天的地步。」
他哈哈一笑,翻身上馬,彎下腰,趁她後退前長手一撈,緊箍她的細腰,硬是把她抓上馬。
「與你共騎,你真不怕讓人見著你我摟摟抱抱,到聖上面前又參你一本。」
他的下巴擱在她的肩上,任著黑修羅緩慢的向前,「眾人皆知本王寵愛艷妓,我只怕不能與你更親近些,讓那些人嫉妒得紅了眼,誰理會父皇腦子怎麼想。」
普天之下或許只有他敢如此的肆無忌憚,但也或許是這樣的放肆,今日他們才能走在一起。
秋高氣爽好時節,說是夜黑風高實在不盡切實,一片大草原上,一輪明月高掛夜空,微風習習吹來,隱約間大地還閃著亮光。
靳永貞放松地靠著他的胸,在微高的山坡上,靜靜的看著眼前,思緒不自主的飄遠,上次在此有姊姊相陪,那時的自己無法無天,隨心所欲,而今呢?她在溫良玉的懷裡,可以笑看這天下,但姊姊呢?想起了姊姊,她不由嘆了口氣。
「不開心嗎?」他伸出手解開了她的面紗。
她微笑的搖頭,側身將臉埋在他懷裡,「只是想到了姊姊。」她想家了,想爺爺想姊姊,但這條回家的路,心裡明白,是漫漫長長。
溫良玉的大手撫著她的後背,「放心吧!一切有我。」
她沒答腔,只是靜靜的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兩人無聲的擁抱著,在彼此懷中找到寧靜,突然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
她一驚,連忙推了他一把,將面紗戴上,一個轉身正好看到山坡下的草原,一抹身影策馬而過。
那一身黃袍在月色之間閃著光亮,黑色駿馬飛箭般的劃過草地。
她眯了下眼,看個仔細,不由佩服,「太子殿下好馬術。」
溫良玉不客氣的哼了一聲,「我在這裡呢!」
靳永貞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我誇的是你兄長。」
「那也不成,你眼中只能有我。」他霸氣十足的說。
她忍不住瞋了他一眼。
「看皇兄的樣子,該也是睡不著跑出來晃晃。這可不成,今晚可不許他跟我們搶夜宵,」他將她的手緊環在自己的腰,「咱們去瞧瞧。」
靳永貞還來不及說話,他就已經肆意一笑,持著鑲金嵌玉的馬鞭往黑修羅的後臀一抽,黑修羅足下就像生風似的衝了出去。
她的手緊環著他,任風在耳邊呼呼的響,臉上也是滿滿笑意。
溫良仁的馬消失在前頭的樹林裡,夜正濃。
溫良玉策馬入了林子,四周一片靜寂,他放慢了速度循著地上的馬蹄印走,果然發現了溫良仁的馬,但沒有溫良仁的身影。
「怎麼不見太子爺?」
溫良玉率先下了馬,伸出手將靳永貞抱了下來。
靳永貞看了眼黑色駿馬的韁繩隨意的勾在樹枝上,馬背上只有個箭筒,沒有弓或箭的蹤跡。
「噓!」溫良玉的手壓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靳永貞也跟著他仔細的聽著,不遠處有水的流動,她記得附近有條小溪流。
溫良玉雙唇微揚,拉著她的手悄悄地往聲音的方向去。
在月光底下,靳永貞看到溫良仁悄然從一塊大石起身,盯著溪邊低頭喝水的鹿。
溫良玉拉著她,躲在樹叢看著。
溫良仁緩緩的拉弓,但不遠處卻有一抹耀眼的紅色身影出現,也跟著溫良仁一樣對著溪邊的鹿拉開弓。
那一抹身影靳永貞至今都未曾忘記,就是她——將她害得被逐出家門,姊姊至今無法婚配。
看來三年過去,寶公主的驕恣更甚,只見謝雁山跟在寶公主的身後不遠。據聞兩人成親沒多久,太子就賞了駙馬好幾名美人,讓公主受到冷落,偏偏公主也不思挽回,反而越來越張狂。
現在跟溫良仁搶獵物,十有八九是因為駙馬房裡多添美人的事與溫良仁之間有了心結。
「你說是太子勝還是寶公主勝?」靳永貞壓低聲音問。
「我說——」溫良玉拋了個媚眼給她,取下背上的弓,「是本王勝。」
溫良玉雙眼專注的拉開弓,靳永貞眼底含笑,就見溫良玉的箭快狠准的射出,但在射出的瞬間,原本對著鹿的目標一轉,轉向站在大石上的溫良仁。
靳永貞眼睜睜看著箭矢直接射進溫良仁的胸膛,就見溫良仁悶哼了一聲,從大石上摔落。
寶公主見狀驚呼了一聲,箭失了准頭,鹿一驚,察覺有人,一下子就越過小溪,鑽進另一頭的樹叢中,消失無蹤。
「太子?」寶公主一陣驚慌,連忙拔聲尖叫,「來人啊!快來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溫良玉嘲弄的一個揚唇,反手拉著靳永貞,壓著身子飛快的轉身離開。
靳永貞耳裡能聽到紛至沓來的腳步,但腦子卻是一片空白。
回到黑修羅的身邊,溫良玉順手將自已的弓放到溫良仁座騎的馬背上,然後一手牽著馬,一手牽著她,彷佛無事般的上馬離開。
「你殺了……」她知道溫良玉與溫良仁的感情甚篤,但他卻一箭射中了溫良仁的心,驀然之間,這個緊緊抱著她的男人,讓她覺得好陌生。
「你信我嗎?」
她抬起頭,楞愣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他揚起嘴角,用力的摟著她,堅定的說:「既信我,就別怕。一切照著我的話做。」
太子,天下之本。本一搖,天下動。
溫良仁遇襲,整個營帳籠罩在一片說不出的詭異氣氛裡。
溫良玉才帶靳永貞回營,就被聖上派人叫去,靳永貞獨自一人在帳裡坐立難安,腦海中不停閃過溫良玉不留情的射箭刺進溫良仁身軀的那一幕。
「小姐。」
聽到憐兒的聲音,靳永貞立刻站起身急急迎上去,「可有王爺的消息?」
「聖上跟前的公公前來,說是聖上宣見小姐。」憐兒說道。
見她?靳永貞愣住。
憐兒上前,連忙替靳永貞把鬥笠面罩給戴好。
靳永貞吸了口氣,定下心神,她可以不信天下人,但她相信溫良玉,雖然不知他意欲為何,但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頭戴面罩,低頭跟著等在外頭的太監走。
一路上,她可以察覺四周打量的目光,眾人皆好奇這個艷妓是長得如何妖嬈足以令玉王爺禮法不顧,神魂顛倒。而今溫良仁遇襲,生死未蔔,聖上卻在這個時候召見她,這樣的安排更令人匪夷所思。
皇帝的麾帳一片死寂,諸位隨行的王公大臣也是凝重著一張臉。
就見坐在主位的皇帝兩眉深鎖,神色抑郁。
靳永貞跪在底下,只聽到自己的心跳如雷響。
「玉王爺說你善醫術?」
靳永貞在面紗底下的神情一楞,但想起了溫良玉的交代,不疾不徐的說:「回聖上,是。」
「好。」皇帝咬著牙,「若你能救太子,朕一定重重有賞。」
救太子?她?
靳永貞還來不及反應,溫良玉的大手已經一把拉起了她。
「事不宜遲,本王帶你去瞧太子。」溫良玉一邊走,一邊說道:「太醫說太子身上的箭頭深入髒器,若貿然將箭拔出,太子會因鮮血四溢,命喪當下,眾人束手無策,現在只能交給你了,本王派人將憐兒帶來,幫你打下手。」
靳永貞腦袋一片空白,只能被動的被拉著走。她的醫術不過就是懂得包扎處理傷口,現在要她救連太醫都沒法可治的溫良仁?
溫良仁的營帳裡,寧貴妃坐在一旁低泣,幾個隨行出宮的太醫全都死白著一張臉在一旁束手無策,只見溫良仁一臉蒼白的躺在床上,己經半昏迷。
溫良玉一進來,就斥聲說道:「全都是廢物,立刻給本王滾出去。」
寧貴妃悲傷難抑,方才已經從聖上跟前的太監那兒得到了消息,她哭紅著眼,哽咽說道:「這女子不過是你府裡的一名艷妓,真有能耐能救太子?」
「母妃,她可是跟在漢陽戰天身邊多年的人。」溫良玉簡單的回了一句。
寧貴妃一震,漢陽戰天的名號名聞天下,身邊的能人不少,就算是名艷妓,善醫術也不是不可能。
「母妃,別擔擱了救皇兄的時辰。」
寧貴妃心一緊,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她的長子是北周的太子,將來的皇帝,有著一統天下的雄心,她不能見他有個萬一。流著淚,她立刻退了眾人,自己也在宮女的攙扶下離開。
當帳內一空,溫良玉幾個大步來到自己兄長的床前。
「皇兄?」他輕聲喚道。
溫良仁微張開眼,見到是他,虛弱的揚了下唇,「難得見你為吾擔憂。」
溫良玉擠出了一抹笑,看向一旁,「出來吧。」
他的話聲才落,一抹白色身影自一旁的屏風閃出,清痩的模樣宛若虛幻中走出。
白衣男子幾個大步上前,俯下身子專注的看了溫良仁身上的箭傷。
「王爺,好弓法。」他開了口,語調淡淡的,似在談論天氣,「若再一寸,只怕大羅神仙也難救。」
「這是當然,本王可是溫良玉。」
白衣男子一笑,立刻拿出銀針飛快的封住了溫良仁幾個穴道,看著已經半暈的溫良仁說:「太子,忍一忍。」
話才落,他已經不留情的將箭給拔出,血立刻噴出,原就痛得半暈的溫良仁,徹底的暈了過去。
靳永貞看著溫良玉在一旁幫忙白衣男子,他臉上的專注令她覺得陌生,原以為他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從沒料到他深藏不露到令她害怕的地步。
「小姐,」憐兒來了,伸出手扶住了臉色有些蒼白的靳永貞,「坐著吧!看來還要好些時候。」
靳永貞驚訝的看著她,「你來了啊?」
「王爺帶小姐出去散心時交代,要給小姐備甜湯,所以給小姐送來了。」
這個時候,靳永貞壓根沒有心情吃東西。
「吃點吧!小姐。」憐兒拉著靳永貞坐了下來,「那白衣男子姓卓名洛風,他是天下第一神醫,有他在,太子爺絕對不會有事。」
卓洛風,她聽過這個名字,那個縱橫各國、來去自如的靈派掌門人的大弟子。沒料到他竟然會出現在這裡,而看這個情況——
靳永貞看向憐兒,「你認得卓神醫?」
憐兒點頭,「他是憐兒的大師兄。」
「你不是說你無父無母?」
憐兒一笑,「是無父無母,但有師兄。」
這一夜給靳永貞的驚嚇實在太多,她閉了下眼,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忽道:「如果卓神醫是你師兄,那你不也是靈派掌門人的徒弟?」
憐兒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遲疑的點了下頭。
靳永貞的腦子再次亂了起來,她的貼身侍女竟然是這麼大有來頭的人?「你為何進衛國公府?」
「關於這點,」憐兒無奈的看了溫良玉一眼,「小姐還是自己去問王爺。」
靳永貞轉過頭,定睛睇著一臉專注的溫良玉。
天色微亮,對眾人而言,漫長且煎熬的一夜過去了。
溫良玉將手洗淨,眼神輕輕的掃了一眼,卓洛風就跟來時一樣悄然離去。
「真累。」溫良玉伸出手一把拉著靳永貞,頭靠著她的肩,「快帶本王回去歇息。」
靳永貞心中一堆的疑問,但是見他疲累的樣子又心有不忍。
她戴回面罩,跟他並肩走了出去。
「稟告父皇,」溫良玉也顧不得多雙眼睛盯著,手抱著靳永貞的腰,「太子無礙,只須休養幾日。只是本王的愛姬倦極,本王要陪侍一旁,天大地大的事都別來打擾。」
陪侍?原本眾人皆欣喜溫良仁無事,但一聽到溫良玉的話,臉色全都變得陰晴不定,哭笑不得。
靳永貞嘆了口氣,這個男人令她徹底的無言。
回帳裡,靳永貞沐浴後,只見溫良玉已經洗好躺在床上,閉上了眼。
她跟著躺了下來,雖一夜未眠,但心中掛著事,也沒有睡意。
「閉上眼。」他伸手抱著她,摟她入懷,「該是累了。」
「我被你弄胡塗了。」她側過身,手摟住他的腰。
「記得多年前,我便多次提及要你別進宮嗎?」
提起舊事,靳永貞垂下了眼,以前不懂,最後卻明白了他話中深意,「記得,你擔心我會闖禍。」
「要在宮裡立足,就必須多長個心眼。每個人心中都有算計,各演各的戲,今天不過也是場戲。」
「戲?你就不怕一個失准,太子爺真怎麼了?」
溫良玉將她的手壓在自己胸膛,眼睜開,對上她的眸,「在你眼中,本王如此不濟?」
「只怕萬一。」靳永貞輕聲的說。「我覺得我真不了解你。」
他將她圈進懷裡,「我自小學藝,師承靈派掌門白陽,但本王身分特殊,此事秘而不宣,就連我父皇都不知。」
她的心微驚,想了一會兒,「聖上不知,但太子知道?」
溫良玉點頭,「包括我在內,白陽共收了七名徒弟,我從沒叫過他師父,但他很看重我,不過這也不令人意外,畢竟本王生來便是玉樹臨風,眾人疼愛——」
「在跟你說正事。」她忍不住瞋了他一眼。
他嘴角揚起一笑,「除了我以外,白陽那老頭子的六個徒弟,老大卓洛風醫術見長,老二齊洛善毒,老三就是你熟悉的墨寒,武藝不在本王之下,老頭子將人放在我身旁也是希望我們兩人能互相切磋精進,至於老四柳若安,精明的腦子你也見識過,老五楚謹——」溫良玉頓了一下,那個傻大個,直接跳過,「不值一提,至於小師妹就是莫憐。」
這一番話,已經震得靳永貞無言了,她躺在床上看著半圓形的氈帳,「今日才知,原來這麼多年來,我的一舉一動都一直在你的眼皮底下。」
有了憐兒當內應,她做的任何事肯定都逃不過他的眼。
他舉起她的手吻了下,「莫憐機靈又知分寸,並不是真的全心都只為我辦事,你這個小姐,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比我還大。」
她抬起頭忍不住捶了下他的胸膛,說不惱他是假的,卻更知道今日這一切都是為了她,「要不是卓神醫在此,太子的性命堪憂。」
「若沒有十足把握,本王不會出手。今日你救了太子,你立了大功,你可以恢復身分,可以回家去看你爺爺和姊姊。」
聽到這,她紅了眼,這是一場戲,賭上了溫良仁的性命,只為了讓她回家。
三年了——終於看到了一絲回去看爺爺和姊姊的希望,她感動的摟住他的脖子。
靳永貞戴著面罩,直挺挺的跪在皇帝的跟前。
溫良仁脫險,玉王府的艷妓功不可沒,皇帝眯著眼,瞄了眼坐在一旁笑得沒心沒肺、眼睛緊盯著自己女人的溫良玉,也不看看眾臣都在,就非得露出一副色咪咪的樣子,看得他太陽穴一抽一抽的。
太監正在宣讀賞賜,滿滿都是金銀珠寶,大小金簪各三支,金耳墜六個,金釧三個,還有上好絲綢和狐皮……
「等等。」溫良玉打斷了宣旨的太監。
皇帝睨了他一眼,「又怎麼了?」對這個兒子,他是徹底的沒了法子,但這次麼子確實也是立了大功,雖然是靠府裡艷妓救太子而沾的光。
「父皇的賞賜太過俗氣。」
皇帝一口氣差點順不過來。
靳永貞暗暗的瞧了瞧,周遭大臣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以前她會覺得這玉王爺大膽,現在卻也能跟著他一塊兒笑看眾人的喜與怒。
「此女乃玉王府一艷妓,救太子立下大功,」皇帝語帶警告的看著溫良玉,「這些賞賜已足豐厚。」
「是豐厚,」溫良玉站起身,走到了靳永貞的身旁站定,「但此女並非玉王府艷妓,而是兒臣的妻子。」
他的話別說皇帝震驚,就連坐在他身旁的寧貴妃也一時失了儀態,當眾斥道:「胡鬧。婚事豈可兒戲?你堂堂北周王爺,怎麼能娶一低賤女子?」
溫良玉的眼神一冷,「母妃錯了,兒臣不是娶了,而是入贅。」
寧貴妃一張臉沒了血色,原本還慶幸大兒脫離了險境,但這擔心還沒緩過來,麼兒竟又給她惹出事!入贅?她快要暈倒了。
一旁的宮女連忙上前,扶住了她。
「入贅?」皇帝可沒那麼好脾氣,「你堂堂一個王爺,入贅?你這個不肖子,到底置皇室尊嚴於何處?」
「地上。」
「什麼?!」
「父皇不是總說兒臣把皇室尊嚴置於地嗎?兒臣今日不過只是照做了。」
皇帝指著溫良玉的手直抖。
溫良玉雙膝落地,跪了下來。
皇帝見了,反而愣了一下。這小子向來放蕩,就連當著他這個當皇帝的父親都不見他下跪行禮幾次,而今卻……
「此女乃是兒臣心頭人,除她以外,兒臣誰都不要,還望父皇成全。」
皇帝皺起了眉頭。「你實在荒唐,她不過是一名艷妓。」
「這也是情勢所逼。因為兒臣的妻子曾犯重罪,」溫良玉的手握住了靳永貞的手,堅定的說:「懇請父皇念在今日她救太子一命,網開一面,讓其恢復身分,返家承歡膝下。」
皇帝久久不言語,心中反復推敲著溫良玉的話,他的目光幽幽的定在跪得直挺的靳永貞身上——腦中閃過一抹模糊的身影,縱使被靳單易一手捏碎肩骨,依然倔強的挺直著腰杆。
靳永貞……是了!多年來,只有這個人能讓玉兒失了控制,三年前讓他絕裂離京,而三年後,又讓他願意返京……
皇帝吸了口氣,淡淡的開口,「拿下面罩來。」
溫良玉握住靳永貞的手一緊,阻止她要拿下面罩的動作,「父皇,這是代表父皇同意兒臣的請求。」
皇帝定定的看著溫良玉。他眼底的期望顯而易見,倒是難得,會為了個女子求也他——
「朕允了。」
簡單的三個字,令靳永貞的眼眶紅了。
溫良玉這才松開了手,親手替她拿下了面紗,看到她的淚水,他不由皺了眉頭,「不開心嗎?」
「是太開心。」她柔聲的說,對皇帝一個叩首,「謝聖上。」
皇帝卷著她,不由目光一柔,「是朕要謝你,你救了太子。只是——」他的話聲一轉,壓下心頭的激動,得要先辦正事才行,「入贅一事到底怎麼回事?玉兒真入贅你靳家?」
靳永貞的臉微紅,這不過是一時的玩笑話,畢竟如今已跟當年的情況不同,但溫良玉看樣子似乎是當真了。
「兒臣是答應了。」
「閉嘴,」皇帝瞪了溫良玉一眼,「什麼事都行,就這事兒由不得你胡鬧,朕可以念在永貞立了大功的分上恢復其身分,讓她返京,但是入贅一事斷不能再提。」
溫良玉的嘴一撇。
「溫良玉,」皇帝難得連名帶姓的叫著自己的兒子,「這是朕最大的讓步。」
「好吧!不提入贅,但父皇要下旨,」溫良玉也談條件,「兒臣要娶永貞,兒臣要她光明正大的當兒臣的玉王妃。」
從一開始皇帝便希望溫良玉可以娶靳永貞,偏偏溫良玉當著靳單易的面給回絕,現在轉了一圈,兩個人又走在一起,可見這姻緣線一旦綁上了,不論想或不想,早晚還是得走在一起。
「朕允了。」雖然還是僵著一張臉,但是皇帝的眼底已經有了笑意,「難不成真眼睜睜看你頂著王爺身分去入贅嗎?」
「謝父皇。」溫良玉拉著靳永貞謝了恩。
「聖上?」寧貴妃輕喚了一聲,她原先可是指望媳婦是個溫和賢良的閨閣千金,而不是像靳永貞這種衝動任性的將門之後。「皇子大婚,事關重大,可否……」
「她可是救了太子。」皇帝淡淡的丟了一句。
他疼愛玉兒,雖然在眾人眼中玉兒放浪形骸,不顧禮法,但就是這樣的真性情反而令活在禮法束縛中的他更疼這兒子幾分。只是在心中,他最看重的還是太子——畢竟太子是將來的國君,而今靳永貞救了良仁,這份大功就足以彌補她一切的不完美。
寧貴妃聞言不由嘆了口氣,不再堅持,內心深處也明白,再堅持,以溫良玉的性子也不會聽自己的。
也不管皇帝還沒叫自己起來,溫良玉就直接拉起了靳永貞。
「既然處理完兒臣的婚姻大事,現在就來處理小事。」
聽到溫良玉的話,皇帝隱約冒出不好的預感。「你又想如何?」
「永貞昨夜替太子療傷時,發現一事。」
皇帝微愣,「說。」
說什麼?看著聖上看著自己,靳永貞抬頭看著溫良玉,怎麼每次都不跟她套好招,要演戲,好歹也得告訴她下一步該怎麼演吧?
「可憐我的王妃,」他的手一攔她的腰,將她拉進自己的懷抱,「愛慘了本王,聽到賜婚,竟迷了心神。」
這個溫良玉——靳永貞瞪著他。
「忘了嗎?昨日射向太子的箭。」
靳永貞身子一僵,射向太子的箭?
就見張公公從外頭走進來,恭敬的端著木盤,上頭有著昨夜從溫良仁身上拔下的箭。
皇帝立刻一個揮手,「呈上來。」
皇帝跟前的公公上前,接過了張公公手上的木盤,呈了上去。
木盤上是支被折斷的箭,箭鏃有已干的血跡,那箭身是用樺木做成,漆成暗紅色,底下的一個「寶」字,令皇帝的臉色大變。
「把寶公主押上來。」皇帝大怒。
寧貴妃有些愣的看了一眼,一看到箭,立刻氣急攻心,這個阿寶竟然敢傷她的皇兒。
寶公主壓根不知大禍臨頭,還在自己的營帳裡跟謝雁山因為府裡小妾有孕而大吵大鬧。
「我要去父皇面前告你一狀。」
「你去好了,只怕父皇也不會理會你。」謝雁山的口氣沒有太多的情緒。
寶公主的臉一陣青白,三年前她和母妃鬧了一場讓靳永貞被逐出家門,遠離京城,靳單易眨為庶民後,父皇對她的事就不再上心,連帶著母妃也被徹底的冷落,所以謝雁山才會將她視若無物。
她氣憤的一個跺腳,衝了出去,在皇帝的麾帳前與侍衛相遇。
「寶公主,聖上——」
寶公主的手一揮,將人給推開,衝了進去,「父皇,我要將公主府那些狐狸精全都逐出府去。」
「閉嘴!」皇帝怒吼了一聲。
寶公主一愣,這才注意到帳內的情況,她心中疑惑,但目光一看到靳永貞時仍無法克制的大瞠雙眼。
「你——」她手直指著她,「你被逐出京城,且此生不能近身皇室中人,你這是抗旨,父皇,殺了她。」
溫良玉冷冷的瞧著她,「貞兒救了太子,已將功抵過,假以時日便是本王的玉王妃。」
寶公主一臉難看,「笑話。憑她靳永貞也配與皇室婚配?!」她忍不住伸出手用力推了靳永貞的肩一把,今日要不是因為靳永貞,她不會被父皇冷落,被駙馬視如無物,她的不幸都是因為靳永貞。「給我滾!」
靳永貞悶哼了一聲。
寶公主一臉的得意,想起當年她的手被靳單易廢了,現在看來,縱使好了,也落下了永久的傷害,「你們姊妹真有趣,一個廢了只腿,一個廢了只手。」
靳永貞的眼神一冷,手握了起來,自小她就不能忍受任何人說姊姊身上的殘缺,在她心目中,姊姊完美無缺。
若是以前,她可能會跟寶公主狠狠的鬥上,而今——她緩緩的松開了手。
不料,溫良玉的手直接一伸揺住了寶公主的脖子。
寶公主震驚的睜大了眼。
「放手。」皇帝一斥,皇室顏面今日在眾臣面前實在蕩然無存,除了皇子公主相爭外,誰也沒想到公主竟然會行刺太子。
靳永貞伸出手,輕拉了下溫良玉的衣角。
溫良玉的臉色一冷,松開了手。
寶公主立刻狼狽的退了好幾步,「父皇,你看見了——玉王爺想殺我,為了那個女人,他想殺我!」
「閉嘴。」皇帝氣憤的拿起身旁的箭矢,「你自己又做了什麼好事?」
寶公主一愣,看著被丟到她面前的箭矢,這是她為了狩獵派人特地打造的箭,只有她能用,只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你竟意圖行刺太子,膽大包天!」
行刺太子?!寶公主的臉色一白,立刻搖著頭,「與我無關。昨夜我與太子爺在溪邊偶遇,傷他的另有其人。」
寶公主縱使再膽大,也知道太子是國之本,她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的傷他性命。
「這箭便是刺傷太子的利器。」
「這是陷害。」寶公主的臉色沒了血色,「我沒有行刺太子。」
「證據確鑿,由不得你不認。」
寶公主瞪著溫良玉,「是你!一定是你陷害我,一定是你為了太子之位,所以想要殺太子。」
溫良玉瞪著她,「真是無藥可救,憑我,有何能耐拉弓一箭射中太子胸膛?」
「你不可能,但靳永貞能。」寶公主的手直指著靳永貞。
「阿寶,你忘了嗎?」溫良玉的聲音很冷,「當年為了向你賠罪,靳單易親手捏碎了貞兒的肩,你以為以她的情況,還有何能耐傷太子?」
當年若是她能夠再仁慈心善一點,沒逼得靳單易斷了靳永貞一條手臂,今日這場戲還無法演得這麼天衣無縫。
寶公主的臉色變了,這件事不是她做的,但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自己。
刺殺太子可是死罪啊……看著溫良玉,寶公主吼道:「你想殺我,我可是你妹妹。」
溫良玉冷冷看她,「若你沒做,誰也動不了你。」
「駙馬!」寶公主吼道:「駙馬可以替我作證,他在一旁,他有瞧見,行刺太子的另有其人。」
皇帝的神情已經鐵青,但還存著一絲希翼,希望凶手真是另有其人。
謝雁山被請進了帳內。
「駙馬,你快說,」寶公主拉著他的衣襟,「太子真不是我殺的。這箭矢……擺明了是有人陷害於我。」
謝雁山當然知道太子的事與寶公主無關,她不過是因為太子不停的送美人進公主府,所以心生不滿,一時氣憤要跟太子搶獵物,想要下下太子的顏面,並沒有傷太子之意。
他正要開口,卻看到了一旁的溫良玉與靳永貞,他的心一突。
三年前在議事殿的事重新湧上心頭,他並沒有太多的內疚,畢竟他只是為了自保,但從溫良玉找上他,拿出條件交換他入贅靳府時,他就看出這個風流王爺心中對靳二小姐的情感不一般,而今他們竟同時出現在這裡——
一個是已經失去寵愛的驕縱公主,一個是從小到大被捧在手心,縱使犯下滔天大罪也能全身而退的玉王爺,優劣立判。
「昨夜夜濃,臣距離過遠,」謝雁山回答,「並沒有瞧見是或不是寶公主所為。」
果然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寶公主難以置信的瞪著他,「連你也陷害我,我殺了你——」
「來人!把寶公主押下。」
侍衛聞言,立刻押下了寶公主。
「聖上,一定要替太子做主。」寧貴妃在一旁哭成了淚人兒。
靳永貞像是旁觀者似的看著眼前的一團亂,突然手一緊,手被穩穩的握在了溫良玉的手中。
她抬頭看著他,他的承諾從來沒變,一切有他,她什麼都不怕。
寶公主縱使是公主,但殺太子可是動搖國本的大事,只能當場被拉進天牢等死。
此事一鬧,皇帝沒了心思,率著眾臣返京。
沒多久,就傳來寶公主在天牢被賜毒酒身亡,柳貴妃則在冷宮用三尺白綾自刎而亡。
這些消息傳進了靳永貞的耳裡,說不出悲喜,人死如燈滅,縱使再恨也是個了結。
至於謝雁山的無情,皇帝雖口中未說,但心中不悅,一道聖旨便將人給發配邊疆,看來此生回京無期。
溫良玉伸出手,將發呆的靳永貞抱進懷中。
靳永貞微微一笑,毫不設防的依偎著他,信賴的靠在他的懷裡。
「你知道為什麼在你走後,我沒有對付他們嗎?」
她的頭靠在他的胸前,輕搖了下頭。
「因為我在等你回來,陪著我一起看他們的報應。本王已經讓他們多活了三年。」
「我現在才知,寧願得罪天下人,也別得罪你玉王爺。」
他一笑,低頭吻了下她的唇。
天才微亮,馬車停了下來。
不過短短三年,靳永貞再回到這裡,卻覺好似恍如隔世。
靳永貞在溫良玉的扶持下下了馬車,靜靜的抬起頭,衛國公府的朱紅大門依然矗立,但門漆看得出來已經久未整理有些褪色,原本高掛匾額之處早已空空蕩蕩,曾經的繁華盡退,只剩說不出的寂寥。
今日她要回府之事早已通傳,但她來得早了,裡頭靜無人聲,有些知道消息的百姓,都遠遠的在一旁好奇的看著。
她這個任性妄為的靳二小姐還有荒唐成性的風流王爺,他們可以說是京城中最聲名狼藉的一對。
溫良玉對一旁的張公公使了個眼色。
張公公正要上前敲門,但被靳永貞叫住。
「怎麼?」溫良玉還以為她歸心似箭。
「我在想,我立了個功,所以今日回到了靳家,是否再立一個功就可以讓爺爺恢復爵位。」
溫良玉忍不住一笑,「你想怎麼立功?」看出她的近鄉情怯,忍不住逗她,「再射我皇兄一箭?」
她果然忘了愁緒,沒好氣的看著他。
溫良玉不顧有人看著,摟住了她的腰,「別想了,一切有我,終會如你所願。」他早晚會恢復衛國公府的榮耀。
「確實是要有你在。」像是故意似的,靳永貞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想看就讓大伙兒看,「我想立功,但得禮尚往來,這次說什麼也得輪到你讓太子爺射一箭。」
「真是最毒婦人心,這是謀殺親夫。」
她揚聲一笑,抬頭吻住他的唇,久久的纏鎖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