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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夫如蠍 (廢柴改造史之三)》第10章
第九章

  憐兒知道靳永貞愛喝甜湯,所以早早就在爐上燉上冰蓮燕窩。還以為這次相逢,以後就不會別離,誰知道才不過一天——

  憐兒有些無精打采的將甜湯一盅盅的盛好,放在身後一排穿著淡雅青衣侍女手上的木盤上。

  靳永貞原輕靠在門上,眼珠轉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一派閑適的走了進去,在灶房裡轉了一圈。

  憐兒將湯給盛好,再次確定之後,才看著靳永貞,「靳爺,」這是在雜技團裡人眾人對靳永貞的稱呼,「甜湯馬上送上,回大堂吧。」

  「好。」嘴巴雖是這麼說,但靳永貞卻趁轉身出去的剎那,神不知鬼不覺的從自己的腰際掏出個小石,打向了一旁的侍女。

  那個侍女的腳一痛,一個不穩,手上的木盤掉在地上,連同放在幾上的冰蓮燕窩都撒了。

  「奴婢該死。」侍女嚇得連忙跪下。

  「這真是——」憐兒一驚,也顧不得一團亂,連忙交代,「還不速速再拿一盅過來。」

  「是。」侍女起身,連忙轉身去辦。

  趁著眾人忙亂、不注意之時,靳永貞飛快的在首位侍女端著的燕窩裡灑了一大把的鹽。

  那個侍女眼角余光似乎瞄到什麼,看向了靳永貞。

  靳永貞輕輕一挑眉,對侍女一笑,就見侍女臉微紅,嬌羞的低下了頭。靳永貞見狀不由一喜,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所謂的美色可用的一日,嘴角揚起得意的弧度。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眾侍女重新整齊一致的站好。

  靳永貞在憐兒的催促下回到堂上,發現原坐在溫良玉大腿上的美人消失,她心頭一松,盤腿坐了下來,目光期盼的看著外頭。

  「戰小兄弟可是在等些什麼?」

  靳永貞聽到溫良玉的問話,立刻收回視線,燦爛一笑,「回王爺,小的只是覺得這王府氣派非常,果然非尋常人家。」

  溫良玉定定的看著她臉上乍現的明亮笑容,他的心有些酸痛,他已許多年沒見她的笑,她可知道,他想念她,比他願意承認的還要多很多……

  一排侍女走了進來,走到每個人身後,再由伺候的侍女一個個的將盤上燕窩放在每個人面前的幾案上。

  伺候溫良玉的是張公公,就見他恭敬的從首位侍女的盤上端起燕窩,放在了溫良玉的面前。

  靳永貞不能自制的瞄了一眼。

  溫應玉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有古怪——他嘴角微揚,拿起湯匙。

  好戲上演了,好戲上演了,靳永貞滿懷期待的看著溫良玉。

  溫良玉喝了一口,神色依舊,緩緩將湯匙給放下,「這湯品是誰所制?」

  憐兒微愣了下,立刻上前,跪了下來,「回王爺,是奴婢。」

  溫良玉一手支著頭,目光狀似不經易的掃過靳永貞又落在憐兒的身上。

  靳永貞臉上的笑容微隱,輕咬了下下唇。

  完了!一時衝動只想整溫良玉,卻沒料到可能會害了憐兒。若真怪罪的話,憐兒就慘了。一人做事一人當,說什麼也不能害了憐兒,她的心一橫,正要一鼓作氣的站起來。

  「此湯甚好。」

  靳永貞的起身動作瞬間石化,甚……甚好?

  她愣楞的坐回原地。

  溫良玉的雙眼直盯著她,眼底滿是了然,直接以口就碗,一口將燕窩給全喝進肚。

  這人八成瘋了!靳永貞只覺腦袋轟的一聲。

  溫良王用手背將微溢出嘴角的湯汁抹去,黑瞳星芒閃爍的緊盯著她,俊顏牽出一抹淺笑。

  靳永貞不自在的縮起脖子,微側過身,拿起湯匙胡亂的塞了口湯進嘴裡,心緒激動,避開他灼人的視線。

  溫良玉讓戰天身邊的兩個侍女進府伺候,有了熟悉的人,靳永貨就把戰天交給她們,獨自一人在屋外,望著明月星空出神。

  想著方才溫良玉看她的眼神,還有點心驚肉跳的。

  直到兩個婢女開門從房裡退了出來,靳永貞這才收回視線,邁步進門。

  戰天已經沐浴好,穿著白色中衣坐在花廳的榻上。

  靳永貞將手中的劍放在桌上,這個房間大,就算是在花廳的榻上睡一晚也還算舒適。

  「哥哥該是累了,」靳永貞臉上一如以往的平靜,「該去歇息了。」

  「你先坐下。」

  斬永貞點頭,依言坐了下來。

  「我昨夜為你一夜無眠。」

  靳永貞並不意外,「對不起,哥哥。是我衝動了。我是你的護衛,應當守在你的身邊,而不是出手相救他人。以後……」她的聲音陡然一低,「不會了。」

  如此進退有度,以禮相待——戰天嘴角一抿,她待他與溫良玉確實不同。

  「哥哥不怪你救人心切,只是——你、我之間的五年之約可還算數?」

  靳永貞眼中閃著不解,不知道戰天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提到舊時約?「當然。」她靳永貞承諾了,自然就會做到。

  「但是五年之後呢?」

  五年之後?靳永貞幾乎沒有思考就回答,「或許就如同一開始的盤算,四方游走,當個游俠兒。」

  「若是想要四方游走,我可以陪你。」

  靳永貞淡淡一笑,「哥哥說笑了。」

  他苦笑,「你心裡真沒一絲在乎過我?」

  她當然在乎他,他是救她一命的恩人,這些年來的親人,只是他的眼神——房內一片死寂,她瞬間明白了什麼。

  「在你心中,可有一點點喜歡我?」他原不打算將話說開,他以為自己有許多時間可以等,等她想通,等她放開心懷,等她向他坦誠一切,今日才知高估了自己,原來她心頭的人是溫良玉,一個他都不得不低頭臣服的男人。

  靳永貞深吸了口氣,一時間腦子亂糟糟的,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麼。

  看著她無措的樣子,他心中有不舍,伸出手輕撫她的臉,「我從不想令你為難。但我可以傾盡所有,只換你一人。」

  她知道他指的是那八個美人,她的眼神微黯。溫良玉因為她們不再強留她……可縱使溫哀玉對她再壞、戰天對她再好,她的心依舊無法給戰天。

  「哥哥,我不值得。」

  「你值得,他不珍惜,但我會。」

  靳永貞的心揪緊,接受他,或許這一生就能過得容易些,有人照顧,但對他並不公平。

  「哥哥需要的是個美貌雙全、真心相對的女子。」

  「靳弟……」

  「夜深了。」她輕聲打斷,「哥哥歇息吧。」

  房門響起了輕敲,接著憐兒的聲音響起,「靳爺?」

  靳永貞起身走向房門,「憐兒姑娘。」

  憐兒的眼晴朝屋內轉了一圈,這才斂下眼,微微一福,「方才聽聞靳爺特喜奴婢的甜湯,憐兒特地給兩位爺送來一碗當夜宵,不知打擾與否?」

  「不打擾,我正好有些餓了,只是我兄長——」靳永貞的視線瞄向戰天。

  看得出靳永貞想要逃開,戰天眼神微斂,「我不餓。」

  「既然如此,」靳永貞沒有看向戰天,只是對憐兒說道:「憐兒姑娘不如把東西擱在外頭的八角亭,以免打擾了我兄長歇息。」

  憐兒聞言,立刻對戰天一福身,然後帶著身後的侍女把燕窩給放到庭子裡的八角亭。

  「哥哥,就先歇息吧。」靳永貞默默的將門給輕闔上。

  看她臉上一如以往的平靜無波,戰天略閉了下眼,他從未在她的心上,但他卻是情不自禁。

  坐在八角亭裡,夏夜涼風襲來,靳永貞若有所思。

  憐兒瞧出了不對勁,「小姐,有事嗎?」

  對上憐兒的大眼睛,靳永貞一笑,「沒事。」

  憐兒看出靳永貞有事隱瞞,瞧方才戰天的態度,她也大概猜得出是什麼事,她雙手將湯匙送到靳永貞的面前。

  靳永貞接過手,喝了一口。

  「小姐,」憐兒淡淡的說道:「你在王爺的湯裡做了什麼?」

  靳永貞差點被湯給嗆了,垂著眼躲避憐兒的視線,「不知你說什麼,我正煩著,別找事。」

  「小姐,現在找事的人似是你。別人不知,但這麼些年憐兒跟在小姐和王爺身邊,兩個主了間的細微末節沒少知道。小姐,多年過去,怎麼還是衝動?」

  靳永貞一愣,是啊!怎麼還是衝動?

  「我也不知道,」她的聲音一低,「遇到他就忍不住。」

  這些日子行走江湖的忍功,一碰上他就全毀了,心中對自己很唾棄,但有更多的無奈。

  「明日一別,山高水遠,再見無期,就算想衝動,」她頓了一下,「也沒機會了。」

  憐兒嘆了口氣,「小姐真的要走?」

  「你家王爺收了戰天八個美人兒,是他讓我走。」她放下手中的湯匙,「他現在人在何處?不用說,我知道——他在四知苑,對不對?」

  憐兒嘟起了嘴。

  「憐兒,不論我心中之前對王爺有何心思,時至今日都已煙消雲散,明天一別,此生再無相會之日。」

  「小姐,一輩子很長,話別說的太早。」憐兒望了靳永貞一眼,「王爺,不會讓小姐走。」

  關於這事,靳永貞實在不想再提,「憐兒,他已經答應讓我走了。夜已深,你去歇著吧。」

  「小姐呢?」

  靳永貞的目光看向戰天緊閉的房門,以往縱使心知男女有別,但是只把他當兄長,自己身為護衛,職責便是護他周全,所以共宿一室也不是太了不得的事,但今天——

  她抬頭看著月亮,「我在這裡待會兒。」

  憐兒突然伸出手,拉起了靳永貞。

  「做什麼?」

  「小姐今天累了一天,奴婢伺候你洗漱更衣。」

  「不用了,你……」

  「小姐明日便走,就讓憐兒再伺候小姐一次吧。」

  看著憐兒一臉祈求,靳永貞的心一軟。「憐兒,你該知道我從沒把你當成丫頭。」

  「我知道,」憐兒低頭看著靳永貞握著自己的手,「大小姐和小姐待下人都好,親如家人。就因為這樣,憐兒才想對小姐好。大小姐原還希望王爺找到了小姐,姊妹倆再會之期不遠,卻沒想到——」

  提起了自己的姊姊,靳永貞忍不住心中一嘆。

  憐兒也不再說話,反手拉著她。

  靳永貞亦沒再拒絕,由著她去。

  四知苑裡,劍聲響動。

  溫良玉單手拿劍,一身白衣,衣袂飄飄,眼底厲光一閃,一劍刺過去。

  這劍來得太快,對方才舉刀要擋,但是劍尖己指著自己的脖子,一個不穩,往後跌了個大跤。

  「哎呀,爺的腰——」被劍指著而跌倒落地的人,身形粗壯,落腮胡擋去了大半張臉,但一細看才發現這是之前在街上強行要擄走溫良玉的人。他氣憤的啐了一聲。「你都讓我三招了,我怎還是輸了?無趣、無趣。」

  溫良玉面無表情,「起來!再來。」

  「還來?」楚謹苦著一張臉,「我累了,王爺你看我可憐的手,都抖得拿不起刀來,饒了我吧?」

  「再來。」溫良玉置若罔聞。

  「我——」

  他話還沒說完,溫良玉一劍就刺過去,他立刻機靈的一個彈跳起身,用手中的刀子一擋。

  溫良玉的眼神一冷,身子一閃,瞬間來到他的身後,抬腳朝他的腿上穴道一踢。

  楚謹當場華麗麗的跌了個狗吃屎,如此的沒尊嚴。他的雙手握拳,耍賴的捶著地,「我不打了、不打了。」

  「起來。」溫良玉站在他身旁,「再來過。」

  「王爺——」楚謹動作一停,一個大男人露出了可憐兮兮的神情,卻沒人買帳,越想越心酸,「你心中有氣也別找我出啊!」他仰頭看著在樹上作壁上觀的墨寒,「你找三師兄打。」

  墨寒面無表情,壓根不想理會。

  兩人皆是北周最龐大黑暗勢力靈門的弟子,靈門子弟遍布各地,落英劍法出神入化,令人聞風喪膽,他們師承靈門師祖大弟子白陽,世人皆知白陽一生收了六個門徒,墨寒是排行第三,而喳呼個不停的楚瑾第五,莫憐則是唯一的女娃也是最小的一個,至於溫良玉則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他是白陽的第一個徒弟,卻是閉門弟子,身分不一般,外人亦不知。其它徒弟從小聽師父提到王爺就是一臉驕傲,說他什麼骨骼精異,最能盡得落英劍法真傳,可惜頂了個王爺的身分,不可能接掌靈門掌門之位。

  世人眼中的玉王爺愛美人,夜夜笙歌,縱情縱欲,總帶著美人宿在四知苑裡。但其實所謂美人,一進四知苑都會先被藥給迷暈後帶到別的院落。四知苑其實是溫良玉練武之地,而美人不過是個障眼法,他要這樣的名聲,讓世人皆知他荒唐又無用無害。

  「起來。」

  「不起。」楚謹趴得更是五體投地,拉開嗓門,「張公公,我四師兄哪去了,叫他來。」

  憑什麼受苦受難的是他,幾個師兄就當看猴戲的看他出醜。

  張公公上前,同情的看著趴在地上的楚謹一眼,「楚大爺,柳公子用膳後便連夜趕往皇城,說是有要事要辦。」

  「他能有什麼事?頂多就是管管青樓、算算銀子。」

  「管管青樓?算算銀子?」溫良玉不客氣的抬起腳,踩上了他的背,雖然只是微用了些力道,但也足已讓楚謹苦了一張臉,「讓你試試。」

  「王爺,我已經大了,別再這麼踩著我,我也是人,你沒道理這麼侮辱我。」

  溫良玉一哼,「普天之下能令本王有興趣侮辱的沒幾個。」

  說穿了,楚謹還要覺得榮幸。

  「王爺,若你真無所不能,何苦快馬加鞭派人要我趕至墨城,只為陪你在街上演一場擄人的戲?」說穿了,這個不可一世的王爺師兄還欠他一個人情。

  楚謹的話讓溫良玉想起了靳永貞,他沉下了臉,將腳從楚謹的背上移開,心中一團火無處可發。

  楚謹明顯感受到氣氛一滯,他的眼骨碌碌的一轉,一個翻身彈起,湊到溫良玉那張俊美卻帶了絲邪氣的臉前,「我還沒仔細問問,救王爺的人身手挺不錯,王爺若隨便找個阿貓阿狗,只怕沒兩三下就讓那小子給打趴了,不過我看那劍法的路數好似出自靳家軍,王爺,難不成她是傳聞中的靳家二小姐?」

  墨寒在樹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的蠢師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點眼色都沒有,活該被溫良玉修理。

  楚謹看出溫良玉不想說,至於墨寒更別指望,說不定張公公——

  「張公公,跟楚大爺說說,真是靳家二小姐?」

  張公公在心中嘆了口氣,為免被牽連,連忙低下頭,退了一步。

  「可是明明說他是戰天的異姓弟弟,難不成他們現在成了一對,王爺師兄你被戴綠……」

  他話還沒說完,溫良玉的劍尖已經如風似的指向了他的脖子。

  看來真是讓他給猜中了,楚謹也不怕溫良玉傷他,難得看對方失控,他正樂著,「改日我再找她好好打一場。抓住她之後,我幫王爺問問她跟戰天的關系。」

  劍尖已經觸到了楚謹的皮膚,滲出一滴鮮紅。

  「不許動她。」之前靳永貞的手未傷,或許還能跟楚謹一戰,但現在——她的劍法再好,卻也因為手傷,沒幾招就會露出破綻。若有幾分能耐的高手,都能將她一舉擒獲。

  「王爺開了口,」楚謹的聲音帶著笑意,見他真的發起了脾氣,立刻見好就收,「當師弟的自然得聽從,放心吧!我不會傷王爺的心頭人。不過王爺,我聽說漢陽戰天送王爺八名美人,看在我這麼賣力的陪你消氣練劍的分上,可不可以讓我瞧瞧?」

  消息挺靈通,溫良玉淡淡的看著楚謹,看來憐兒的嘴巴不牢靠。

  「你來遲了一步。」溫良玉收起劍。

  「什麼?」

  「我讓若安把人全帶進京去了。」

  「又給那小子?」楚謹一副捶心肝的模樣,「我的心好痛,王爺就是偏心,有美人就只想到四師兄。」

  溫良玉根本不理會他的喳呼,那八個美人柳若安要如何處置,要留要放,他也不過問。

  張公公上前,拿了帕子讓溫良玉拭手,趁機低語了幾句。

  溫良玉的嘴角一揚,立刻大步流星的離開。

  「喂!王爺,你怎麼走了?你還沒給我交代,美人——我要美人。」楚謹要去攔人。

  墨寒從樹梢一躍而下,擋住了他的路。

  「看來你並不真累,還有心思想美人,」墨寒陰陰沉沉的打量著他。「跟我打一場。」

  楚謹見他神情,立刻搖頭,退了好幾步。「不要。小弟我可不想傷了條胳臂、腿的。」

  「放心,今日不傷你的胳臂、腿,」墨寒的劍直指著他,「只劃花你的臉。」

  「爺是靠這張臉吃飯的,這可不行。」一張臉都被胡子遮了大半,楚謹還說得理直氣壯,他縱身一躍,逃之夭夭。

  「短時間別出現在王爺面前。」墨寒看著也沒留,只淡淡交代,「尤其見到靳二小姐——不,你絕對不能讓她瞧見。」

  靳二小姐!楚謹笑得燦爛,這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可讓王爺找到了人。

  他太開心了,一定得要趕快去找大師兄和二師兄,告訴他們這個「王爺師兄」的好消息。

  不過在去找大師兄和二師兄前,他要先去追上四師兄,美人啊!美人等等我!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靳永貞看著憐兒在浴池裡倒香粉,一下子滿室馨香,在一片煙霧彌漫中,她脫去衣物坐在池裡,不知是對誰發脾氣似的拍著水面。

  憐兒見狀,識趣的沒說話,只是跪在浴池旁,不顧靳永貞覺得多余,堅持在水面上灑滿花瓣。

  「憐兒,你說這宮裡的人,怎麼都不管管他?」終於忍不住,靳永貞開了口,「連沐浴淨身都如此大興土木,大費周章,這溫良玉真是荒唐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了。」

  「王爺行事確實荒唐,只是普天之下除了小姐外,憐兒看誰也管不動王爺。」

  「胡說八道。他現在都收了八個美人讓我走了,我哪有那個分量。今天只給他一把鹽還是便宜了他。」靳永貞停下了動作,喃喃自語的說:「怎麼我行走江湖多年,沒想過學使毒呢?」

  用毒讓他不能說話,說那些甜言蜜語迷惑人心,用毒讓他不要長那麼好看,或許一開始她就不會注意他,這些年來也不會被他左右心神。

  「小姐要什麼毒?」憐兒側著頭,看著靳永貞一臉落寞,不由輕聲問道:「我有位兄長使毒很厲害,只要小姐開口,憐兒都能替小姐拿來。」

  靳永貞微驚的看著憐兒。

  憐兒對她眨了眨眼,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曝露了身分,「說笑的。小姐也知我無父無母,只是不想看小姐難過。」

  「我才不難過。」靳永貞一臉的倔強,「現在每人都找到自己的路,戰天和我可以離開,溫良玉抱他的美人過一輩子,很好……太好了。」

  「好或不好,憐兒不清楚。只知道今日小姐在堂上所做之事,若王爺追究,別說小姐,就連戰天——王爺都可以輕取性命。」

  「我知道,」靳永貞轉身趴在池邊,仰頭看著跪坐在池邊的憐兒,「這件事是我錯了。」

  灑完了一整籃的花瓣,憐兒這才停了手。

  「小姐可知戰天是北晉人?」

  靳永貞點頭,「知道。我也知你想說什麼,你擔心他對我不利,因我是滅了北晉的北周大將衛國公的孫女,是嗎?」

  憐兒靜了好一會兒,「之前未見戰公子是有擔憂,但見了之後——戰公子待小姐好,憐兒看在眼裡。只是小姐真了解戰公子?」

  靳永貞眼底閃過困惑,「憐兒,你到底想說什麼?」

  憐兒在心中嘆了口氣,戰天可以為了一個情字,看在靳永貞的分上,忘了亡國之恨;溫良玉也可以為了個情字,為了不能靳永貞難過,不殺戰天,只是放走了戰天,只怕將來對北周有害。

  「晴夫人是戰天的母親,據聞曾是北晉君王的後宮美人之一。」

  「你是說戰天是北晉皇族?」

  憐兒點頭。

  這點倒是靳永貞沒料到的,但是——「縱是皇族,國既已滅,榮華富貴也成昨日黃花。」

  憐兒輕嘆,若戰天認命倒無妨,只是這些年他行走各國,表面上看來是個結交權貴、賺取財富的賣藝商人,實際上戰天並不只是個商人這麼簡單。只是這些話,她無法坦誠,王爺並不想讓小姐知曉。

  「縱使不談戰天是否有野心,就單談情感——小姐將之視為兄長,戰公子呢?他也把小姐當成妹妹嗎?」

  這個問題問倒了靳永貞,在今天以前,她可以理直氣壯的說當然,但方才戰天在房裡的一番話,令她一句否認的話都說不出口。

  「看來戰公子並沒把小姐當妹妹,」憐兒心如明鏡的看著靳永貞,「小姐知道了他的心思,難道還要跟著他嗎?」

  「憐兒,」靳永貞微微一笑,「戰天是個君子,這些年來以禮相待,他待我極好,是兄長也是救命恩人。」

  憐兒看著靳永貞臉上的笑,心中沒來由的同情戰天。當君子是好,但是有些時候君子太以禮相待,就失了先機。尤其他的對手還是以流氓耍賴當手段聞世的溫良玉。

  「憐兒覺得小姐真幸運。」

  幸運?靳永貞不解的看著跪坐在池邊的憐兒。

  「是啊!想想以前小姐身邊有王爺凡事護著,離開了王爺後,又遇上了與王爺相貌不分上下的戰天,對小姐好,讓小姐離開皇城之後還能平平安安,這不是幸運嗎?」

  靳永貞靜下來一想,自己確實也是幸運,但她不得不老實說:「憐兒,其實我當年面上說的好聽是為了報戰天的救命之恩,實際上……我是看上戰天長得好看才願意跟著他的。」

  憐兒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憐兒猜想得到。小姐是個重外貌之人,只要遇到好看的人心都軟了。就像與王爺初識之時,因王爺俊秀,小姐另眼相待,戰公子也長得好看,難怪小組會心軟。只是小姐,戰公子長得好,這些年來待你也好,你對他真的都不曾動心嗎?」

  動心?戰天?靳永貨搖搖頭,看著水面上的紅色花瓣,「心裡有了人,就裝不下別人了。他是兄長,只能是兄長。我與他有五年之約,用五年的時間報他救命之恩。」

  之後,她會離開。但這個決定她並不打算跟憐兒說。以免她管家婆的性子又起,自己耳根子不能清淨。

  講到承諾,憐兒知道再說什麼都無法說服靳永貞。只是王爺不是個大方的男人,他絕對不肯讓小姐待在風華絕代絲毫不輸自己的男人身邊。

  靳永貞深吸了口氣,連頭帶人整個沉入池裡,沉進水裡,耳邊沒了憐兒的聲音,只有一片安靜。

  只是這片安靜卻透露了一絲的不尋常,她將頭探出水面,毫無准備的直接就對上了一雙深潭似的漆眸。

  她吃了一驚,身子一滑,差點又沉入水底。

  溫良玉有力的雙臂扶住了她。

  她扯回自己的手,語氣有一絲氣急敗壞,「轉過身去。」

  「這是本王地盤,有你說話的余地嗎?」溫良玉的話擺明了消遣之意。

  靳永貞回他一記白眼,衣服雖擺在不遠處,但若要拿肯定得離開浴池,她將身子一沉,慶幸水面上滿是花瓣,若真要看也看不出什麼。

  「王爺不在四知苑,跑來這裡做什麼?」

  四知苑?他打趣的看著她,「來這裡自然是因為在四知苑歡暢得很,流了一身汗,想來沐浴一番,沒想到你已經在這裡等我。」

  「誰等你,你不要——」她驀然閉上了嘴,何必跟他發脾氣,她與他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他身分矜貴,以捉弄人為樂,認真只是苦了自己,「擾了王爺雅興是小的不是,但小的還得顧念名節,煩請王爺稍離半刻,小的馬上穿衣離開。」

  「名節?」他撩起一把她散在水面上的青絲,「這東西你還有嗎?」

  「你——」她氣得挺直身子,涼冷的空氣襲來,想起自己一絲不掛,只能既尷尬又不甘心的連忙縮回水裡。

  「無須驚慌,雖然本王眼沒瞎,辨得出雌或雄,但因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戰靳,你是叫這個名字是吧?」

  她瞪著他,幾乎要咬牙切齒了,「是。」

  「極好,既然你是戰靳,是名男子,所以本王就把你當成男子,同為男子,裸身相對,無須驚慌。」

  她快要氣暈過去了,都到這個節骨眼了,他還要取笑她。

  「王爺,小的是王爺的救命恩人。」她瞪了他一眼,「請王爺就當報恩,暫且移駕他處。」

  他好笑的看著她,緩緩的站起身。

  靳永貞見狀暗松了口氣,沒料到他不是往外走,反而解開衣帶,脫掉身上的紫袍。

  靳永貞的眼睛瞬間睜大,差點又身子一滑,整個人沉進水裡,她連忙穩住,氣急敗壞的說:「你做什麼?」

  他低頭看著她一張臉又紅又慌,不由一笑,「沒什麼!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向來知恩圖報。陪你沐浴,就當報恩。」

  陪她沐浴……當報恩?靳永貞瞪大了眼睛,這般無恥的話,普天之下也只有溫良玉可以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又坦蕩蕩。

  「本王還沒伺候過人,」溫良玉目光緩緩的打量著她,「該先替你洗發還是洗身子——」

  「閉嘴。」她整個人都紅了,也不知是羞還是氣的。「王爺收下了八名艷妓,便是同意戰天與我離去,所以還請王爺自制。」

  他脫衣的手頓了一下,眼中嚴厲一閃,「靳永貞,別在這個時候跟本王提戰天。」

  「我是戰靳,」賭氣似的,她對他吼道:「不是靳永貞,你出去。」

  溫良玉沒有動作,神情鐵青的看她。

  她看著他閃著怒火的眼神,不祥的直覺讓她全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下意識的想遠離,但她一動,他卻突然彎下腰來,懲罰似的拉扯她的頭發。

  她痛呼了一聲,不由自主的仰起頭,還來不及罵人,他已低頭吻住她的唇。

  靳永貞不敢相信他竟敢用方才碰了別的女人的唇碰她,她用牙齒咬住他的下唇,嘗到了血腥的味道。

  溫良玉一痛,松開了手。

  趁這個機會,靳永貞猛然從池裡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拿起一旁衣物,披在身上,大步往外逃。

  但他卻比她還快,手握著她的手腕,蠻橫的一扯,把她扯進了他的懷裡,她踉蹌一步,背撞上他的胸膛。

  「本王是收下八名艷妓,同意讓戰天一行走,但可沒說之中包括你。」他的唇在她的耳際低語,「因為你從來就不屬於戰天。」

  她腦子轟的一聲,傻了。他收了戰天的人卻不放走她?!她猛然掙扎,「你使詐!」

  「那又如何?」

  她的身子一僵,是了!不管時光經過多久,他是溫良玉,向來為所欲為的玉王爺,自以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耍弄任何人都無須理由。

  「你簡直不可理喻。」她惱怒發顫,克制不住情緒,「如果我想走,你留不住我。

  這世間不是你想要什麼就一定能得到什麼,放開我,別逼我動手傷你。」

  「你舍不得。」他緩緩的收緊了環在她腰上的手,讓她更貼近自己,低下頭吻了下她的右肩。

  她的心一顫。

  「本王會讓人治好你的手。」

  「此事與王爺無關,不煩王爺費心。」

  他的手占有性的一緊,低下頭吻著她的後頸,刻意在上頭吮出一道瘀痕。

  頸後的刺痛令她微微瑟縮,用盡全力才能克制心頭的悸動,一個回身轉向,一掌就要打向他的胸膛。

  他卻快速的反手擒住她的手,蠻橫的把她拉往他懷中,箝制住她,並狠狠吻住她的唇,狠狠的狂吮著。

  她掙扎著想要從他懷抱掙脫,「你身邊美人無數,並非要我不可,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放過我?」

  他眸光倏地一沉,輕輕的笑了,「我也想知道。」

  冷不防,他拿著自己方才脫掉的外袍把她包得密實,打橫抱起來,大步走了出去。

  原本在外頭等著的憐兒一看到兩人的樣子,愣得雙唇微張,她其實不想幫著王爺的,只是——她苦惱的搔頭,壓下心頭的內疚,抬頭看著天上一輪明月,有情人本該終成眷屬,所以她幫這一把是對的,肯定是對的,只能這麼想,她才能心安的露出一抹笑。

  溫良玉抱著靳永貞大步的走向四知苑,直穿過院裡的桃花林,一腳踢開小樓的房門。

  「看吧!」他將她放下,「四知苑。」

  靳永貞一得到自由,隨即拉緊身上的紫袍,退了好幾步,離開他的掌握,僵著身子,目光看著四周。

  別說美人,就連一絲屬於女人的香氣都沒有。

  「那些女人我讓若安帶走了。」

  她僵住,臉上閃過一抹復雜的情緒,「就算沒有她們,也有別人。」

  「你嫉妒?」盯著她隱含怒氣的模樣,他揶揄道。

  她咬著牙沒回答。

  「很好。記住這個感覺,」他上前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眼,「這就是本王聽到你口中吐出戰天兩個字的感受。」

  他是說他會嫉妒?她不信他,他是溫良玉,要風得風,做事向來心安理得,絕對不明白妒忌為何物。

  「戰天是我哥哥,我想怎麼提就怎麼提。」她的身子一縮,躲過他的手,就要繞過他,往門外的方向跑。

  但他只是伸出手,就輕輕松松的把她給拉回來。

  她掙扎卻掙扎不開,沒想到不過短短三年的時間,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玉王爺的力氣竟然在她之上。

  「我給過你機會,靳永貞。」

  「戰靳。」她倔強的抬了頭,就是不要如他的意。

  溫良玉眯著眼,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戰靳?好一個戰靳。」

  他異常平靜的語氣,沒來由的令靳永貞頭皮發麻,她扭著手,小心翼翼的看著他,「放手。」

  他輕挑了下眉,緩緩松開了手。

  她松了口氣,轉身要走。

  突然他一個彎腰,直接把她給扛在肩上。

  靳永貞只來得及尖叫一下,就發現自己整個人掛在他的肩上。

  「該死的。」她掄起拳頭捶打著他,「溫良玉,你這個瘋子,把我放下來。」

  溫良玉果然把她放下來,不過是把她放在床上,沒讓她有逃開的機會,直接將她壓在床上,低下頭吻著她的頸項,順勢扯掉她身上的紫袍。

  「溫良玉,我服輸,」她曝嚅的聲音裡,有控制不住的顫抖,「我承認我是靳永貞,這樣可以了吧?放開我。」

  溫良玉聞言果然停下了動作。

  她想要推開他,但是他還是壓著她不放,兩人的鼻息近到彼此可感受到,「別鬧了。三年前我被逐出了皇城,我與你之間已經不可能。」

  「靳永貞,」他直視她的眼眸,「本王眼中從沒有不可能。這輩子,我跟你沒完沒了。三年前,我要你等我,你沒有。我發誓,若再相遇,我絕對不會放手。」

  靳永貞的心一緊,不是她不想等,而是不能等。聖旨已下,再無轉園。那道聖旨是她心中的魔。

  承受他令人無法喘息的壓迫,靳永貞懦弱的撇開臉。

  「你怕我?」他灼熱的唇幾乎貼在她的耳朵上,「你不該怕我。你走了,我找不到你,我才應該害怕。」

  她壓抑不住泫然欲泣的情緒,他向來自傲,未曾見他示弱,如今竟……她從不想傷他的。

  她仰起頭吻上他的唇,她的吻輕柔,卻久久的纏著他不放。

  「你該知道,我從不是個君子。」他貼在她的唇上低喃。

  她嘴角一揚,「風流王爺,我也從不指望你當個君子。」

  她話才說完,他立刻攫住她的唇狂猛的吮吻,不只代表著他的急切,更是宣泄長久以來的壓抑,「我想你,真的好想……」

  她聽到了……眼角的淚滴下,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悲傷……

  靳永貞閉著眼,覺得自己的身子像被什麼輾過似的酸痛難當,她想要一動也不動,但是房內的聲響逼得她睜開了眼。

  「小姐。」憐兒看床上有動靜,立刻一臉討好的上前,「你醒了。」

  靳永貞的臉難得露出一抹紅暈,但又忍不住氣,「昨夜是你存心幫他的。」

  憐兒無辜的眨了眨眼,她這個當師妹的當然希望師兄能得償所願,抱得美人歸,所以偷偷施點小手段,這也是無可厚非。

  「憐兒伺候小姐。」她連忙扶起靳永貞。

  「什麼時辰了?」

  「已經巳時了。」

  靳永貞的心一驚,連忙坐起身,「快拿我的衣服過來。」

  憐兒不解,但也立刻拿了套干淨的女裝上前。

  靳永貞一愣,「怎麼拿這個?」

  「小姐還要著男裝?」

  「當然。」

  憐兒壓下困惑,立刻去拿來。

  「昨日戰天說巳時便要走。」靳永貞見憐兒磨磨蹭蹭,索性自己來,「我已經遲了。」

  憐兒覺得自己混亂了,「小姐,彌要走?」

  靳永貞站起身,刻意忽略雙腿間的不適。

  「等等,小姐,」憐兒連忙阻止靳永貞,「小姐,你現在跟王爺可說是該做不該做的都做盡了,你還要走?」

  「我與戰天有五年之約。」

  憐兒的腦子轟的一聲,呆住了。這個時候還記得與戰天的約定,可以想見王爺會如何怒火衝天。

  「小姐,」憐兒試圖講道理,「你已經是王爺的人了,為了小姐的名節,小姐勢必得要留在王爺身邊才行。」

  「名節?那是什麼?」

  憐兒愣住了。

  「名節這種東西是閨閣千金為了找戶好人家,安安穩穩過完一生,所以要用死來守著的,而我呢?」靳永貞說得雲淡風輕,「或許我曾有一絲在意,但在我闖宮闈、被逐出家門、改名換姓,跟著雜技團游走四方的這些年來,那已經不放在我心上。王爺是我此生所愛,我把自己給了他,但是我們之間——走不在一塊。」

  憐兒的臉色一白。

  「憐兒,」靳永貞靜靜的看著憐兒,「別忘了,還有聖旨在。」

  「聖旨已經被王爺一把火給燒了。」憐兒急急的說:「更何況小姐跟王爺縱使還未大婚,但也是夫妻了,所以……」

  「我怕的是爺爺。」靳永貞此生都無法忘記,爺爺斷她一手,狠絕的說,若她抗旨,他定會剛烈的拿自己的項上人頭謝罪。

  提到了靳單易,憐兒徹底的無言。

  若不是因為對像是靳永貞,戰天的執著倒會令溫良玉心中生出幾分欣賞來。

  溫良玉盤腿坐在榻上,淺笑的看著戰天一臉平靜,「時辰已不早,戰公子不急著啟程嗎?」

  「昨日王爺一諾——讓在下與舍弟離去,等舍弟前來,在下便告退。」

  「戰公子,」溫良玉的聲音懶懶的,「本王是收了你的美人,也答應放你們一行人走,但之中沒包括戰公子所謂的弟弟,她不屬於你。」

  戰天聞言,目光如炬的看著溫良玉。「王爺這是強辭奪理。」

  「縱是如此,也是有個理字,你走吧!」溫良玉的黑眸閃著光亮,讓張公公領著侍女將他要賞賜的珠寶器皿全都送上,「本王謝謝你這些年來,對她的照顧。」

  「這些東西,在下不能要。」戰天一口回絕。

  「戰公子還是收下吧。」溫良玉壓根不理會戰天的回絕,「墨寒,送戰公子一程。」

  看著墨寒,戰天的眼神微冷,他知道這個靈門弟子的能耐,若只有兩人,或許一拚可以打個平分秋色,但這是玉王府,他的護衛進不來,溫良玉一聲下令,他沒有活著走出王府大門的機會。

  「王爺,如果沒有墨寒,你有什麼?」

  溫良玉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若她遇險,縱是只有我一人,我也能護她周全,而王爺呢?」戰天看著溫良玉,「王爺身邊少了侍衛、少了墨寒,怕只能淪為俎上肉,任人宰割。」

  溫良玉的嘴角譏諷微揚,「你的意思是本王不如你?」

  「除了王位、權勢,王爺有哪一點值得在下心服?」

  「她愛我。」溫良玉簡單而緩慢的說。

  戰天的臉一白。

  「在本王後悔之前,你走吧!」溫良玉目光炯炯的看他,「他日戰場相逢,各為其主,本王不會留情。」

  戰天幽幽看他,「就憑你?」

  「是。」溫良玉懶懶一揚唇,「就憑我,一個世人眼中一無是處、只知風花雪月的風流王爺。」

  戰天輕搖了下頭,「不論王爺信或不信,我只想避世求得一方安樂天地。」

  「寶劍縱使藏於鞘內,依然難掩其鋒芒,只怕你想避也避不開。」

  戰天的目光與他對視,思忖他話中的語意。

  「哥哥,你等我很久了吧。」

  溫良玉的淡然在看到靳永貞一身男裝、走向戰天時一變。

  戰天一見她,眸光瞬間一柔,「你來便好。等多久都無妨。」

  靳永貞斂了下眼,轉身看著溫良玉,到他的面前跪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麼?」溫良玉壓下心裡的激動,低頭看著她的動作。

  「向王爺拜別,」靳永貞抬頭凝視著他,清亮的眸子掠過一抹柔光,「祈願王爺日後一切安好。」

  她的示弱,讓他寒了臉。

  靳永貞柔柔一笑,「王爺收下哥哥送上的八位美人,理所當然要放我們一行人離開,王爺位高權重,自然知道君子不能言而無信。」

  「本王向來不是君子,昨夜,我們已經談過這件事。」

  「王爺不是,但我是。」她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輕觸他的臉頰,「我與哥哥有諾,請王爺成全。」

  溫良玉曾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但一遇上她,卻是束手無策,她竟放軟姿態求他成全?他成全她,誰來成全他三年來的相思成災。

  「你只守著對他的諾,卻忘了與我的約。我要你等我,但你沒有等我,現在還求我讓你走。」

  她的心酸澀,眼眶濕潤,「對不起。」

  他伸手握住她的後頸,將她拉到跟前,「靳永貞,長進了。知道本王吃軟不吃硬。」

  她沒說話,依然幽幽的看著他。

  「好。」溫良玉輕松撂下一句,「我讓你走,不過我要跟著你。」

  靳永貞原本想哭的情緒一瞬間消失,「你要跟著我?」

  「是。」溫良玉回得理所當然,拉靳永貞進自己的懷裡,看著一臉面無表情的戰天,「戰公子,以後本王若有得罪,都是貞兒的錯。」

  靳永貞難以置信。

  戰天聞言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恕難從命。」

  「本王要跟著,也不是問你的意見,所以無須你從或不從。」

  玉王爺喜怒不定,想要的便要到手,戰天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王爺是北周皇子,游走各國,難道不怕有心人傷你?」

  「唯一能傷本王的人,現在在我懷裡,所以若戰公子他日要與當年北晉王侯為求一勝、不顧禮義使計的話,倒是可以拿貞兒威脅本王。」

  戰天神色陰郁,「在下不屑小人伎倆。」

  「好,」溫良玉一笑,戰天夠驕傲,傲得不會用陰謀,「有戰公子這一句話,本王安心了。」

  戰天若有所思的看著溫良玉,或許這個玉王爺根本不若世人所見,他的城府之深或許還在他之上,只是為什麼……

  他斂下了眼,「靳弟。」

  靳永貞聽到叫喚,想要掙脫溫良玉的懷抱,但他不肯,只是把人抱得更緊,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忘了你我五年之約。」

  靳永貞震驚的看著戰天。

  戰天淺淺一笑,「凡事有先來後到,既是你與王爺先有約,君子不該奪人所好。你本該屬於他,從不屬於我。只是離去前,」戰天看向溫良玉,「在下想請王爺相允一事。」

  「說。」

  「戰天可否討教王爺?」

  靳永貞一驚,看著戰天。討教?是比試嗎?跟溫良玉比試?她搖頭正要開口——

  「若是在下輸了,立刻啟程離開墨城。」

  「好。」

  靳永貞抬頭看著溫良玉,「你瘋了。他是漢陽戰天,你要胡鬧也該有個限度。」

  溫良玉笑了出來,「你這是擔心我敗,還是你的戰天哥哥敗?」

  這明明就是顯而易見的事,她只能轉向戰天,「哥哥,請你……」

  溫良玉把她給推到一旁,對憐兒使了個眼色。「男人的事,男人自己解決。」

  墨寒立刻給兩人送上了劍。

  溫良玉拿在手上把玩,「該用左手跟你打還是右手?」

  「溫良玉!」靳永貞低聲的斥了一聲。

  溫良玉轉頭對她一笑,「左手好了,」他將劍穩穩的拿在手上,「因為你慣用左手,自然跟你一樣。」

  靳永貞的太陽穴狠狠抽痛,看著戰天求情,「哥哥,刀劍無眼,還請手下留情。」

  戰天聞言,臉上閃過幾絲黯然,這場比試不論結果如何,他終究是輸了,他對靳永貞微點了下頭,才看向溫良玉,「請。」

  溫良玉掌心向上,對戰天勾了勾,「來吧。」

  戰天的眼神一冷,「得罪了。」

  戰天的劍帶著劃過空氣的聲響,嗖的朝溫良玉而去。

  溫良玉手腕輕輕一彈,撥開戰天刺過來的劍。

  戰天看出了空隙來,劍光凌厲,直刺溫良玉的咽喉。

  溫良玉抬起手,雙劍交峰,刺耳的鏗鏘聲響起,雙方你來我往,劍光飛舞,看得靳永貞一時傻了眼。

  溫良玉……看他從容,宛若腳未點地的移動身軀,戰天步步相逼,卻絲毫近不了他的身。

  突然溫良玉眼底厲光一閃而過,手中的劍一轉,不再漫不經心,凌厲一劍刺出。

  戰天的心一驚,身子一側。

  溫良玉的劍本可劃過他的喉嚨,但他的手腕一轉,只削向他的發束,一縷漆黑的發絲被削落地。

  戰天停下了動作,一動不動。

  溫良玉淺淺一笑,緩緩的收回劍,「戰公子,好劍術。」

  「敢問王爺師承何人?」

  溫良玉不語,目光取笑的看向呆楞的靳永貞。

  靳永貞早就被眼前所見給驚得腦子一片空白,只能愣愣的看著他,無法做任何的回應。

  戰天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王爺該是師承靈門,最後卻是用靳氏劍法勝了在下。」

  「若非戰公子太過自信,」溫良玉將劍交給墨寒,「這場比試勝負未定。」

  落英劍法乃是游歷四海之劍客所創,招式多了些飄逸,點、勾、挑,柔中帶剛,與靳氏劍法全然不同,靳氏劍法是為上陣殺敵,要的是一招斃命,砍、劈、刺,滿是霸氣,但溫良玉卻是集兩派所成。

  原以為玉王爺不過是個紈褲,最後才知,他冷眼笑盡天下人。

  戰天舉手一揖,「在下願賭服輸,告辭。」

  他的一聲告辭拉回了靳永貞的理智,她連忙想跟隨,但手腕隨即被溫良玉拉住。

  靳永貞轉身看他,千言萬語最後只化成一句低語,「我只是想要送送他。」

  溫良玉看著她的雙眼,緩緩松開了手。

  靳永貞得到自由,快步走向緩步走近大門的戰天身旁,「哥哥。」

  「王爺能護你周全,我也就安心了。」戰天沒有看她,用盡一切力氣讓自己一臉看不出喜悲。

  靳永貞心中五味雜陳,車隊已等在外頭,數十護衛一看到戰天全都一擁而上。

  戰天在馬車旁停下了腳步,終於抬頭看著她。

  看著她在眼眶打轉的淚,他伸出手輕觸著她的臉,最後戀戀不舍的劃過她的唇,「若他日相逢,記得一定讓哥哥看到你幸福快樂。」

  「哥哥一定要平安。」

  戰天斂下閃著復雜神情的眼眸,彎下腰輕吻了下她的唇,一觸即離,轉身上馬,頭也不回的離開。

  看著遠去的人馬,靳永貞忍不住落下了淚。

  溫良玉大步向前,伸出手將她抱入懷裡。

  靳永貞把頭埋在他的胸膛,淚落得更凶。

  他的手撫著她的後背,「靳永貞,別太過分了,你把屬於本王的唇給人親也就算了,現在還在本王的懷抱裡為另一個男人落淚,把眼淚鼻涕全抹在本王衣袍之上,真以為我無動於衷?」

  她心中原本的離情全被他的話給逼走,沒好氣的抬頭看他一眼,「你還敢說話?說!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

  「我從未瞞你,我不是早就把你給的馬取了個名叫黑修羅嗎?是你這般俗人被外表所騙,怪不得我。」

  她用力的一抹淚,推開他,正要往王府大門走,但突然腳跟一轉,走向相反的方向。

  溫良玉反手拉住她,「靳永貞,你太小氣了。這麼點小事跟本王發脾氣?」

  無恥、無恥!她瞪著他,「小事?以前我處處護著你,你卻處處令我出錯發窘,在你眼中看來只是小事?」

  「跟你賠罪便是,說到底,你也算是我師父。」

  靳永貞一楞,「我?」

  溫良玉在她氣衝衝的當下送上了幾句誇讃,「你不是總叨念著要我練劍防身,還教了我不少招式。」

  她點了點頭,但她一直以為站在旁邊的他根本就心不在焉,沒想到……

  「是我教你的?」

  溫良玉點頭。「是啊!師父。」

  溫良玉不用看都知道墨寒和憐兒現在肯定一臉不以為然,若讓他真正的師父知道,可能會氣得吐血。

  靳永貞直視著他的雙眸,「你真以為我傻嗎?你的路數有靳氏劍法的影子,卻有更多落英劍法的招數。所以你的師父不是我,是墨寒。」

  縱使向來冷靜的墨寒這下也忍不住一口氣沒順過來,這個靳家二小姐,腦子真的不好。

  「墨寒?」溫良玉揚聲大笑,「是啊!是墨寒。」

  他的大手一攔,摟住了她的腰,走進了玉王府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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