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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夫如蠍 (廢柴改造史之三)》第3章
第二章

  當今聖上生辰,眾臣齊賀。

  靳單易離京多年,這次自然是最尊貴的座上賓。

  靳單易一大早便已先行進宮,一直到夕陽西沉,靳時維才帶著靳永貞進宮赴夜宴。

  誰知道才要上馬車,右相府的馬車卻來了,右相夫人下了車,擋住了靳時維,只讓靳永貞進宮。

  說什麼聖上生辰大喜,不該見些殘破掃興之人,反正就是說靳時維的腳殘了,如此喜慶的日子見了她,宮裡人會覺晦氣,所以靳時維不用進宮。

  靳時維聞言也沒鬧,只是平靜的接受。

  靳永貞一氣之下,原也不想進宮,但因為靳時維好聲好氣的安撫,才不情願的冷著一張臉隨著右相夫人坐上馬車。不過就是屈屈一個宮廷宴有什麼了不起,她打定主意等會兒見到爺爺,肯定狠狠告一狀。

  「進宮後你要記得我教的。動作要慢,進食要雅,說話要柔,」右相夫人叮囑著,「要不是衛國公堅持,你這野性子還真不該讓你進宮。」

  靳永貞一哼,懶得搭理。

  右相夫人見了,不由氣惱,這個二丫頭實在是頑石一顆。

  在宮娥的帶領之下,靳永貞隨著右相夫人坐在一品誥命夫人那一群,周遭還坐著幾個年紀相當的千金,全是些一品大員府裡的嫡小姐。

  靳永貞的到來令原本有些吵雜的交談聲一靜,眾人皆對靳家小姐有著說不出的好奇,畢竟靳氏一門可說是北周的傳奇,只不過從右相夫人口中打聽出的頗令人失望,靳家大小姐性格雖溫順,卻有殘缺,至於二小姐則是個野丫頭,不知進退,令人傷神。

  相較於那些暗暗的打量,靳永貞倒是大方了許多,她的目光直直掃了過去。

  眾人一見,連忙收回打量的視線,看那怯怯懦懦的樣子,她不覺有些好笑。

  「聖上駕到。」

  聽到聲音,眾人皆魚貫起身,靳永貞也立刻跟著站起身,低垂著頭,盯著自己的繡花鞋。

  「眾卿免禮。」

  「謝聖上。」

  眾人一拜,這才又坐了下來。

  宮中的吃食倒是精致,一小碟一小碟的送上,周遭的小姐每道菜都只淺嘗一口,靳永貞則不客氣的全掃進肚子裡,遇到喜歡的,還厚著臉皮再要一盤。

  可惜不能打包,不然這些好吃的東西,悠然村裡的孩子們一定都喜歡。

  來了京城之後,她唯一感到自在的地方不是有表姑奶奶拘著的衛國公府,更不是這個富麗堂皇的宮殿,而是皇城郊外半山腰的村落。

  爺爺將那村落取名為悠然——就盼著那裡的人都能找到一方恬靜安然之地。村民除了有為北周用命打江山而受傷殘疾的將士之外,更有不少與她年紀相仿的孩子,以及跟她一樣在戰爭殺戮中失去父母的孤兒。

  爺爺幾乎散盡大半家產照料了這些人,而她此生也視之為責任,閑來無事就想上悠然村跟那些孩子們練劍學習,有好吃好玩的,也總先想到他們——當然,在表姑奶奶的眼皮子底下,這樣的機會不多。

  坐在最前頭的右相夫人原本不知靳永貞的行徑,直到聽到後頭的耳語,不由心中一惱,緩緩的站起身,走到後頭對靳永貞使了個眼色。

  靳永貞吃得正樂,看到她的神情也知道沒好事。

  她故意將手中的湯匙一丟,發出了些聲響,慶幸堂上正有十數名舞姬跳著奔放的胡旋舞,所以除了周遭數人聽見,並沒有驚擾聖顏。

  靳永貞跟著右相夫人走出來,在花木扶疏,景致優美的御花園停住了腳。

  「我教你的規矩都記到哪裡去了?」在一棵大樹之下,右相夫人訓道。

  靳永貞的反應只是一聲冷哼。要不是礙於爺爺,她才不想理會這個瞧不起姊姊和不待見她的表姑奶奶。

  「你可知我用心良苦,有多少夫人想在這夜宴中相看將來的兒媳,」右相夫人冷冷看她,眼底不屑,「你姊姊那樣子要挑門好親事是難上加難,現在只能指望你,雖然你的年紀還不到嫁人的時候,但總要早早准備,得要挑個權貴子弟,衛國公府的權勢才能永續,若不是瞧著你靳氏一門為國為民,今日我才懶得理會你。」

  這口氣好似她還得對她感激涕零似的,靳永貞滿心的不以為然。在她心中,姊姊是最好最美的人,自然會找到一個真心喜她的良人。至於自己,想到京城裡那些如繡花枕頭的公子哥,她看著就覺得惡心,更別指望會想嫁給他們。

  反正她早打定主意,一輩子不嫁也無妨,若能在爺爺花了大半積蓄打造的悠然村裡過一生也不錯,至少悠然村的人們都夠真誠,比起這裡總要端著架子做人來得自在。

  「你好好給我在這裡站會兒,清醒、清醒再給我進去。」右相夫人氣惱的走開。

  她對著她的背影扮了個鬼臉,不進去就不進去,那沉悶的夜宴,她也不屑,索性自己一個人在這裡享受清風明月。

  「這丫頭是誰?怎麼在園裡晃?」

  這個聲音……她轉頭望過去,眼底閃過驚訝,早知道在宮中肯定會遇上這個漂亮小子,卻沒料到他會主動找她說話。

  「正好。」她興衝衝的上前,「我找你。」

  溫良玉身後的一長排宮女、太監看見她的動作,立刻擋住了她。

  看著這陣仗,靳永貞不由皺起了眉頭,「不過就是說幾句罷了,有什麼好緊張。」

  「我身分不同嘛。全退下。」溫良玉一臉得意的雙手背在身後,走到了她的面前,「找我做什麼?」

  「這東西還給你。」

  他瞄了一眼,那是他自小戴在身上保平安的玉璧,賞燈那夜回宮後發現丟了,向來跟在身邊的張公公還緊張個半死,就怕被他的母妃發現而遭受責罰,所以他索性去纏著自己的兄長再討一個。

  太子終究是太子,不過花了一夜的時間便替他找到了個相似的玉璧,現在就掛在他的腰際。

  「那種小玩意,本皇子多得是,就賞給你了。」

  「誰要你的破東西。」靳永貞說著就要把玉塞還給他。

  溫良玉看著她一臉的不屑,不拿他的東西,他不由一陣氣惱,身子一閃,不讓她近身,「已經說要賞給你,你便給本皇子好好收著,不然就要了你的腦袋。」

  「什麼東西啊你,要我腦袋,就憑你……」

  「大膽。」一旁的張公公出了聲,「竟藐視皇子,論罪當誅。」

  靳永貞聞言實在難以置信。

  溫良玉則是洋洋得意,「聽到沒有,我真可以要了你腦袋。也不瞧瞧自己這德性,我勸你以後還是別進宮了。你要知道這裡是宮廷,走一步路、回一個頭都要思量萬分的地方,你若走在這裡頭,我看你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掉。」

  靳永貞實在看不慣他那副狗仗人勢的樣子,虧他還有一張好看的臉,都給他糟蹋了,「上樹。」

  「什麼?」溫良玉微愣,他正在說大道理,她竟然說——上樹?

  「我不覺皇子有什麼了不起,若要我服氣可以,你拿出本事來。」她晃著手中的玉璧,「那就上樹,看誰爬得高。若你勝過我,我就服你,並且收你的東西。」

  「笑話!本皇子賞賜,不知跪恩還要比試?」

  「怎麼?怕了嗎?」

  「不過屈屈一棵小樹,本皇子何懼之有?」

  她嘲笑的看了他一眼,所謂小樹可足足近十尺。她一點都沒大家閨秀的樣子,將裙擺塞進束腰裡,靈巧的爬上去。

  這丫頭八成是潑猴投胎。溫良玉原該生氣,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票宮女太監看到這一幕卻是全看傻了眼,他們曾幾何時看過哪家閨秀這麼不合規矩。

  溫良玉看著她,他是皇子,這是皇宮,在他的地盤上給他下臉面,說靳永貞聰明,卻又顯得愚蠢,不長眼。

  這丫頭真不能進宮,他不由心想,不然小命怎麼沒的都不知道。

  「上來啊!」靳永貞坐在離地較近的樹干上,一雙腳還在溫良玉的頭上晃啊晃,挑釁的意味濃。「還是你要服輸?」

  溫良玉一個抬頭,也不惱,只是吊兒郎當的瞧著她,「憑什麼你要本皇子上就上。」

  「說到底,」她低頭看著他,看准他一身細皮嫩肉,身子板薄瘦,根本就手無縛雞之力。「你就是不行。」

  「本皇子行或不行,」他站在樹下,抬頭看著她的腳丫子晃啊晃,不由輕笑,「不是你嘴巴說了算。」

  「只會耍嘴皮子,無用……」突然覺得頭上有些癢,她的手下意識一揮,結果一只長腿蜘蛛爬到她手上,她嚇了一跳,一個不穩,從樹上掉了下來。

  溫良玉的笑意一擰,連忙伸出手,原想抱住她,但是撞擊力道過大,他撐不住,兩個人硬生生的跌成一團,倒在地上。

  「三皇子?」一旁的太監、宮女全都嚇白了臉,手忙腳亂的將溫良玉扶起來。

  眾人圍著溫良玉,根本沒人理會跌在地上的靳永貞。

  溫良玉除了有些皮肉疼之外,並沒有什麼大礙,他推開眾人,蹲到靳永貞的面前,「你沒事吧?」

  靳永貞覺得顏面無光的把頭轉開不看他。

  見她不自在,他不由笑了出來,「瞧你說得天不怕地不怕,不過就是蜘蛛就嚇壞了,掉下來也不找個空的地方,硬往本皇子身上撞,想要投懷送抱也得含蓄些。」

  「你——」原本的羞澀,聽他這麼一說,只剩怒火往上衝,「還有臉取笑我,明明就是你不敢上樹,不然我早爬上樹頂,不會看到蜘蛛被嚇,好啊!不然我們再比一場。」

  「還比?」他抓起了她的手,見掌心破皮,微微滲血,「都傷了。」

  「這點小傷算什麼。」靳永貞將自己的手給抽回,「我們再比過,這次我一定會……」

  「這是怎麼回事?」

  聽到身後的聲音,溫良玉身旁的太監、宮女連忙退開跪了下來。

  靳永貞見面前的陣仗,不由困惑的眨了下眼。

  看那副蠢樣,溫良玉在心中嘆了口氣,拉了她一下,「我母妃,快起來跪拜。」

  母妃?靳永貞腦袋轉了轉,那不就是寧貴妃娘娘。她連忙從地上爬起,跪了下來。

  她聽右相夫人提過皇後是陳國的公主,陳國位於北周南方,多年來亟欲攏絡北周,所以早在當今聖上還是太子時,便送出公主和親成了太子妃。陳國打的算盤是若公主生下皇子,將來就是北周的皇帝,兩國自然一家親,只可惜公主芳華早逝,膝下無子。

  陳國原打算再送位公主來,但當今聖上卻以「痛失愛妻」為由拒絕,並說此生後位空懸。

  說穿了,皇室的姻緣哪會談什麼情或愛,陳國有盤算,北周皇帝也不是個愚昧之人,當年還是太子之時,為了和平確實得收下這位公主,但隨著國運正盛,他根本不再忌憚陳國勢力,怎麼可能再要個陳國的公主為後,所以這些年北周的後位空懸,唯宮裡有兩位貴妃分庭抗禮,不過這些年實際掌權的是生有兩位皇子——一是長皇子溫良仁也是當今太子,二是三皇子溫良玉的寧貴妃。

  「母妃,」溫良玉撒嬌的上前拉著寧貴妃的手,臉上滿是笑意,「兒臣想爬樹賞景。正所謂登高望遠,大地盡在腳下,心境開闊,母妃,你聽兒臣說的對吧?」

  寧貴妃無言的看著自己的麼子,這孩子長得極似聖上,所以她向來疼愛這個麼兒多些,這會兒見他一身錦服髒了,臉一沉,眼裡厲光一閃,掃過四周,「你們這些奴才,怎麼不攔著三皇子?」

  「母妃,兒臣要做的事,有哪個奴才敢不怕死的攔著,倒是——」溫良玉刻意的瞄了靳永貞一眼,「衛國公府的靳二小姐說了兒臣幾句,她擋著不讓兒臣爬樹,跟兒臣有了拉扯,兒臣跌了一跤,兒臣還在想要怎麼罰她才好。」

  溫良玉嘴巴是說要罰,但話聽在貴妃的耳裡,卻是功而非過。

  靳永貞不知道溫良玉為何要說謊,但她知道溫良玉是在幫自己,她不懂——以他對她不客氣的態度,為什麼要幫她?

  「不許胡鬧,」寧貴妃伸出手,扶起了靳永貨,「靳二小姐倒是個知進退的好姑娘。」

  「謝……貴妃娘娘。」靳永貞被誇得有些心虛。

  看她不自在,溫良玉心情大好,忍不住低笑出聲。

  寧貴妃仔細的打量著靳永貞,方才在殿上,她也如同眾人一般對這靳家之女頗多好奇,但看她進食那來者不拒的模樣,實在是有些貽笑大方,但也因為如此,在一群中規中矩的閨秀中,確實是特殊的,只是這樣子的深刻印像並不討她歡心。

  看其妹思其姊,看來今日被她下令留在府裡的靳時維一定也是個不知進退的閨閣千金。

  她的心中不由慶幸,要不是衛國公府十四歲的嫡長女身有殘缺,今年要入宮選妃的位置還得留她一位。她自然明白聖上對靳氏一門有愧的心思,但挑太子妃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她可不允許任何差錯,所以早早就下令不讓靳時維進宮,就怕讓聖上見了,一時愧疚心起,直接跳過選秀,在太子身邊指了個位置給她。寧貴妃心中對靳氏一門有佩服卻沒半點興趣。她心中的理想兒媳婦是要溫柔婉約,進退有度。

  貴妃看向一旁宮女交代,「待會席上賞靳二小姐桂花糕。」

  只賞甜品而非貴重之物,貴妃對人的喜好,跟在她身邊多年的宮人自是明白。這位靳二小姐,並不討寧貴妃歡心。

  不過靳永貞並不放在心上,比起珠寶,她更喜歡能夠甜入心口的美食。

  「謝娘娘。」她眉開眼笑的謝恩。

  這真誠的笑容令寧貴妃不由多看了她一眼,但也只不過是一眼,她溫柔的對溫良玉說道:「玉兒,隨我來。去換件衣裳,別讓人瞧見,說你這個皇子沒規矩。」

  「是。母妃。」溫良玉恭恭敬敬的跟了上去,離去前,俏皮的對靳永貞眨了眨眼。

  靳永貞挑了挑眉,撇過頭沒理他。

  溫哀玉眼中帶著一絲促狹,這個衛國公府的二小姐實在有趣。從小他就被人捧在手心,鮮少人有像她這般不長眼,不把他的身分當一回事,不逗弄、逗弄她實在對不起自己。誰怪她不長眼,自己跑來跟他結下不解之緣。

  轉眼來到了盛夏,還真有些熱了。

  溫良玉身邊只帶了個張公公,一身富貴紫袍,閑適的晃了過來。

  張公公恭敬的在一旁打著傘,就怕熱壞了尊貴的主子。

  早在橋上等了許久的靳永貞一見他,立刻跑了過來,「今天怎麼這麼遲,我等你很久了,都快熱暈了。」

  看她滿頭的汗,溫良玉對張公公使了個眼色。

  張公公立刻拿了錦帕上前,不料靳永貞不屑的瞧了一眼,直接拿袖子擦汗,張公公看著她粗魯的動作,眼睛都快凸出來。

  溫良玉見狀,倒是笑得開心,「瞧你急的,怎麼?才多久沒見,想本王了。」

  靳永貞不屑的掃了他一眼,這自戀的家伙,從初識那日就不正經。也不知道為什麼,有時明明覺得溫良玉很討人厭,有時又覺得很溫柔,對他,她心裡有很復雜的「恩怨情仇」。但他長得好看,每次只要看到他的臉,她都會不自覺的心情好上幾天,更別提兩人有緣,非常的有緣,他喜歡微服出宮,而她喜歡男扮女裝出府,自然而然便湊在一起了。

  「上次不是跟你說了,」溫良玉看到她四周沒半個伺候的人,不禁皺眉,「叫你身邊好歹帶個人。就這種大熱天,替你打個傘也好。」

  「我靳永貞可不像你細皮嫩肉,連太陽都怕。」

  「死丫頭,我這是關心你。」

  「不用了,」靳永貞扮了個鬼臉,賭氣道:「算了,我突然覺得今天沒心情玩了。沒事,我就走了。」

  這不屑的口吻,要不是張公公離了兩人有些距離,十有八九又要說靳永貞沒規矩。

  溫良玉伸出手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拉向自己。

  靳永貞踉蹌了一下,背抵著他的胸,她又氣又惱,「你做什麼?」

  「我餓了,陪我吃東西。」

  「我已經說了,我沒心情——等等,」她的眼眸一閃,靈巧的鑽出他的懷抱,「你餓了?」

  「是。」溫良玉打趣的看著她。

  「那好吧!吃東西。」靳永貞被他緊盯著卻不見半點羞怯,慢悠悠的勾唇一笑,「今天要吃——翠玉軒。」

  縱使看出了她臉上的算計,他依然笑吟吟的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她率先走快了幾步,看她又膽大的走在他面前,他正想開口,卻又想著算了,這丫頭根本什麼都不懂,他用眼神示意張公公也別多語。

  張公公只能無奈的跟著他們。

  翠玉軒是皇城內有名的大酒樓,各地都有分號,眾人皆知後頭的大老板是個不簡單的大人物。前些年戰亂不止,除了各國的勢力之外,還有一股神秘的門派崛起,說是靈門派。而這門派最讓人熟知的便是世傳的落英劍法、弟子遍布各地,且掌門人每每都是眾國亟欲攏絡的人才,偏偏輪到這第四代的掌門人,聽聞他向來瘋顛,做事不按牌理出牌,幾年前竟然學人家開起了酒樓,而且還越開越多,越開越大。

  但他的酒樓也不隨便,裡頭用的吃的都高檔,口袋沒些銀子,還沒勇氣踏進來。

  「柳公子。」靳永貞大步的進了酒樓,大叫嚷道。

  溫良玉見狀,不由嘴角一揚,這丫頭扮起男人還比他更像幾分。

  柳若安見到來人,立刻迎了上來,「兩位爺來了。」

  靳永貞點了點頭,跟著溫良玉一起被送進了二樓的上房。

  「這幾天一直想吃桂花釀,」靳永貞一坐下來就興奮的說:「今天多虧了有人要請客,讓我得償所願。」

  「不過就是桂花釀,派人說一聲便行了。」溫良玉對一旁的柳若安使了個眼色。柳若安點了點頭,「等會兒打包幾份讓靳二小姐帶回府。」

  「謝謝柳公子。」

  溫良玉沒好氣的敲了敲桌面,「是本王付的銀子。」

  靳永貞俏皮的掏了掏耳朵,「聽你說本王、本王的,還真不習慣,你父皇真給你封了個王爺?」

  「是!還賞了我府第。」且這王府就在衛國公府的隔壁,兩府只隔了一道牆,到時兩人見面可容易多了。

  「我聽說了,」靳永貞假笑了一聲,「每天都聽到工匠在隔壁吆喝,你這王府可花了不少心思。」

  「這是當然,我是玉王爺,是北周多了不得的人物。怎麼?現在你知道關心我,打聽我的事了?」

  「不是,」她一哼,「我是在想妖孽就是妖孽,連建個府第都吵得我每日不得安寧。」

  「妖孽?」

  「長這麼好看,不是妖孽是什麼?」

  普天之下只有靳永貞可以指著溫良玉的鼻子取笑,柳若安也見怪不怪,靜靜的退到了一旁,讓人送些靳二小姐喜愛的好菜。

  一下子,菜就擺滿了一大桌。

  靳永貞大刺刺的動筷子,一邊對柳若安說:「柳公子,等一下吃不完的全給打包。」

  柳若安看著溫良玉。

  溫良玉只當靳永貞在說笑,「隨她。」

  一旁的張公公不認同的看著一點都沒大家閨秀樣子的靳永貞,恭敬的拿起筷子,取了一小份,放到溫良玉面前的碗裡。

  溫良玉這才動筷,優雅的吃了一小口。

  看到他那副溫吞的樣子,靳永貞重重的將筷子給放下。

  溫良玉不由輕挑了下眉。

  「看你吃飯實在難過,」她替他夾了一大塊的魚肉,還細心的替他挑了魚刺,在他還來不及響應前,塞進了他的嘴裡,「告訴你,吃東西就要大口吃,這才香。」

  「大膽。」張公公大驚失色,連忙上前看著自己的主子。

  溫良玉被嚇了一跳,但很快的穩住了心神,就見她撕下了只雞腿,咬了一大口,還不忘挑釁的對他揚了下下巴。

  他心裡覺得好笑,也學著她直接用手撕了另一只雞腿,咬了一口。

  「王……」

  「下去。」張公公的嘴巴才一開,溫良玉就啐道:「在這裡像只麻雀似的,吵死人了。」

  張公公苦著一張臉,只能退下去。

  「這雞烤得不錯,再叫一只帶走。」

  還真是花別人的銀子心不痛,溫良玉好笑的看著她。

  「怎麼堂堂一個王爺,請吃頓飯,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只是覺得厚臉皮的人見多了,但像你這樣連臉皮都不要的,倒是第一次見。」

  她一點都沒把他的諷刺放在心上,吃得樂呵呵的。

  「對了,你改天帶我上回夢樓。」

  溫良玉差點被嘴裡的酒給嗆到,「什麼?」

  「剛才在橋上等你的時候,有人說到你,」一邊吃,靳永貞一邊說:「說什麼玉王爺荒唐,三天兩頭上回夢樓,那裡好玩嗎?」

  「挺有趣。」

  「下次帶我去。」

  溫良玉在心中嘆了口氣,「那是青樓。」

  「我知道。」

  溫良玉挑了挑眉。「你知道還去?」

  她不服氣的看著他,「你能去,我為什麼不能去?」

  「靳永貞,你真當自己是男的?」

  「不過是玩玩,見見世面,瞧你說的。放心吧!我們兄弟一場,在我面前要摟要抱什麼女人,我都不會笑你的,你不用害臊。」

  溫良玉徹底無言了。

  靳永貞自顧自的又說:「不過你可不要醉倒溫柔鄉就忘了我。若再像今天這樣讓我在橋上等半天,我以後就不理你。也不想想夏天時熱,冬天時冷,我在那站著跟傻子一樣。」

  看著她被太陽曬得紅撲撲的臉,他忽道:「不如開間青樓吧。」

  靳永貞的筷子一頓,「開青樓?」

  溫良玉點頭,「你想去,不如我就開一間任你自由來去。」他沒說出口的是,這樣比較安全,他比較放心。

  靳永貞的雙眼閃閃發亮,「你說真的?」

  「真的。」溫良玉點著頭,看著上桂花釀的柳若安,「柳公子覺得可行嗎?」

  柳若安淺淺一笑,「想來似乎可行。」

  「那就這麼定下,」溫良玉看著柳若安,「交給柳公子打點,我與翠玉軒五五分就成了。」

  柳若安恭敬的點著頭,「是,王爺。」

  「這樣你以後要等我,就不用傻傻的在橋上等了。」原本只是隨口一說,現在想想倒是個好法子。

  「今天發現當個王爺確實有點用處,」靳永貞的眼睛閃閃發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既然如此,那青樓可以讓我入股嗎?」

  他挑了下眉,「入股?」

  她不客氣的點著頭,「沒錯。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銀子。」

  「怎麼?衛國公府還能克扣你吃穿不成?」他挑剔的打量著她,「瞧你這打扮,布料還行,但也不是頂好,看來得送你幾匹布料量身做衣才是。」

  「這倒不用了,衣服穿得舒適便可,讓我開青樓賺銀子比較實際。不過——」她眼底閃過一絲苦惱,「我沒本錢。」

  溫良玉故做嘲弄的看著她,「你沒本錢還妄想跟我和柳公子合作。」

  她下巴一揚,「給我幾天,我去想辨法。」

  溫良玉一笑,「你腦子真的不好使,有我在,你求我不就成了。只要你開口,多少我都給。」

  「不行。一事歸一事,小事占你便宜還行,但合作這種事,還是一開始就分清楚才好。」

  「原來你我之間還要分彼此?」

  「當然。」她好笑的掃了他一眼。她雖然任性了點,但也不是不清楚分際。

  看靳永貞回得理所當然,還真把他當成外人,溫良玉沒好氣的看她一眼。

  她扮了個鬼臉,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原以為她說要打包是說笑,沒料到最後,她還真的將吃不完的東西都包了起來。

  「今日多謝王爺。」踏出翠玉軒,靳永貞看了眼天色,「我走了。」

  「等等!」溫良玉拉著她,「時候還早,再陪本王逛逛,消消食。」

  「不行,晚點真有事。」

  「何事比本王重要?」

  「若硬要說,所有事都比你重要。」

  溫良玉不氣反笑。

  「總之,改天再陪你。」她俏皮的對他眨了眨眼,飛快的跑開。

  溫良玉原猜想她是因為右相夫人所以今日要趕著回去,不過看她離開的方向,並不是往衛國公府。

  他一個揚手,一道黑影立刻來到了身邊,「墨寒,跟著靳二小姐去。」

  「是。」墨寒點頭,立刻消失在靳永貞離去的方向。

  「王爺,既然靳二小姐走了,不如王爺也回宮吧。」張公公在一旁說道:「明日便是選秀大典,王爺不好在外不歸。」

  「是我皇兄選秀,與本王何干?」

  「王爺已經有了封號,得了封賞離宮辟府,王府也得有人照料。所以想來娘娘此次不單會為太子選妃,還會替王爺挑些人伺候。」

  溫良玉的嘴一撇,原本要回宮的腳步一轉,竟是往迥夢樓而去。

  那是京城最大的青樓,京城內外近來有耳語,說是玉王爺初識情事,情難自禁,三天兩頭就上青樓找名妓。

  張公公苦著一張臉跟著溫良玉,前些日子他才被娘娘叫去訓斥了一頓,說沒管著王爺,讓他荒唐度日,但他是個奴才,哪管得住主子要去哪裡。

  以溫良玉現在的作為,只怕不出幾年,北周出了個放浪不羈、鎮日流連溫柔鄉的皇子一事便會傳送千裡。

  「靳二小姐去的地方名叫悠然村。是衛國公特地為了多年來追隨其麾下的將士所建,就在城外四十裡處,那些將士有些傷了,殘了,領了些朝廷賞賜之後,便得從兵部除籍。衛國公心有不舍,便在多年前建了村落,讓無處可去的將士有個落腳之處,還收留不少因為戰亂而失去丈夫或父母的孤兒寡母。原本只有十幾戶人家,經過這十多年倒成了個不小的村落。衛國公散盡大半家產,此番善舉卻是秘而不宣,除非刻意打聽,不然沒有人知曉。」

  溫良玉聽著墨寒的話,臉上雖平靜無波,但心裡卻有不小的震撼。

  這些為了國家社稷出生入死的將士,卻在無利用價值後只能得到一筆銀子被打發走,而身為皇室中人,他卻一點都不知情,想來衛國公不願聲張,是為了顧念皇室的顏面,畢竟一員大將能對曾追隨過自己的將士視若親人,而口口聲聲說愛民如子的北周皇帝卻從未顧念半分,這種感覺令他有些作嘔。

  想起靳永貞說起要賺許多銀子神采奕奕的模樣,看來她一心也是為了悠然村,而她三天兩頭出府——

  「靳二小姐常去悠然村?」

  「是!靳家的兩位小姐得衛國公首肯,每個月能以上香的名義出府進村兩趟,但靳二小姐則是有機會出府便會進村,村裡有名梁賢,當年驍勇擅戰,頗有衛國公風采,可惜最後在一場戰事上傷重,斷了只手,命撿回來,卻再也回不去戰場,他在村子裡教導那些孩子拳腳功夫,靳二小姐也學得興起,他算得上是靳二小姐的師父,看得出靳二小姐喜歡那裡,只是今日……」墨寒頓了一下。

  玩著玉扳指靜靜聽著的溫良玉微微揚眉,「今日如何?」

  「該是與王爺相約後,帶了不少吃食去悠然村送給孩子們,所以回府的時間遲了,被衛國公府的人發覺,這事一鬧開,只怕將來靳二小姐出府不易。」

  溫良玉靜靜的沒有說話,久久才緩緩開口,「憐兒。」

  墨寒不解的看著溫良玉,知道溫良玉口中的憐兒指的是莫憐——他最小的師妹。

  「憐兒現在人在何處?」

  「憐兒該是隨著大師兄入墨城北方洛南山采參。」

  「要她來一趟,本王要她入衛國公府。」

  墨寒想不透溫良玉的用意,但主子的話,他卻不得不聽從,立刻領命而去。

  溫良玉的眼神一斂,不驚擾任何人的翻窗而出。

  在屋外的桃花林裡,靳永貞將手中的一盆水高舉過頭。她已經這樣站了兩個時辰,就算是她打小習武也有些受不住。

  「小姐,奴婢去找大小姐。」挨了三下板子的錦兒,忍著痛,跪在靳永貞的身旁。

  「不要。姊姊病了,別去擾她。」就怕姊姊出頭,那個惡婆娘又會想法子連姊姊一同教訓。

  「可是——」錦兒一臉的無措,右相夫人發現了小姐出府,發了一頓大脾氣,就罰小姐在自己的院落思過,偏偏唯一能說上話的老太爺進宮去了,人還沒回來,看著小姐一張臉因疲累而冷汗涔涔,她更是紅了眼。小姐全都是為了她,若是小姐能忍得住不要護著她,讓她這個下人再多挨幾個板子,也不會遭罪。

  「別說了,」靳永貞實在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你快去擦藥。」

  錦兒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來。

  突然靳永貞的雙手一輕,她微驚了下,抬頭就見溫良玉毫無聲息的站在她的身後,拿走了她手上的盆。

  「你怎麼來了?」

  原本在哭的錦兒,突然看到一身紫色錦衣、美得如天仙似的溫良玉出現,愣得微張著嘴,連哭都忘了。

  「既四下無人瞧著,偷懶一會兒又如何?」他打出娘胎沒看過這麼蠢的。

  「君子重諾,豈可背地裡干些陽奉陰違的事?」

  「君子?」溫良玉挑釁的打量著她,「靳永貞,你真以為著男裝就能成為男子嗎?」

  「是啊。」靳永貞雖累,但還是對他一笑,動了動手,慶幸有他來,讓她找到理由偷一下懶,「誰像你,明明一男子,卻如女子一般妖嬈美艷,無一絲男子氣概。」

  「你實在——」他還真是服了她,這個節骨眼還笑得出來。

  靳永貞覺得休息夠了,手一伸,拿過他手中的水盆,「給我,」她繼續將水盆高舉過頭,「你快點走,不然被發現,我慘,你也會跟著遭殃。」

  「我是玉王爺,」換言之就是沒人敢拿他如何,溫良玉伸手把水盆給搶過來,「別舉了。」

  「玉王爺,你行行好,別在這個節骨眼欺負人,」她死命的抓著水盆,跟他拉扯著,「我頂多舉幾個時辰就沒事了,但若你硬插手管,讓人發現了,我就完蛋了。」

  「本王欺你是抬舉你,別人要欺你,還得看本王同意不同意。」溫良玉用力的一拉,直接把水盆給甩到地上。

  破裂的聲音清脆傳來,靳永貞傻了眼,正要罵人,但是還沒出聲,就聽到院外傳來了聲音,她嚇了一跳。

  「快進我房裡。」靳永貞推他一把,若是表姑奶奶來了見到溫良玉,不知道又要生出什麼樣的風波。

  「你又推我進房?」他語帶曖昧的掃了她一眼。

  她沒好氣的瞪他,「閉上嘴。」

  溫良玉得意的進房,只見靳永貞用力的將房門給關上,不一會兒右相夫人便帶著一幫下人走來。

  看那派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裡不是衛國公府而是右相府。

  右相夫人腳才進了月洞門,突然腳一軟,跪了下來。

  靳永貞見狀,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

  「夫人?」兩旁的僕人連忙將人給扶起。

  右相夫人看著四周,方才只覺得腳一痛,身子一軟便跪了下來,但分明就沒人碰到她。

  她又走了一步,腳又一痛,身子一軟,但這次周遭的下人早就眼捷手快的扶住了她。

  「靳永貞,」右相夫人氣紅了臉,「你做了什麼?」

  靳永貞無辜的攤著手。

  不是這丫頭,那是誰?右相夫人看著四周,除了一片桃花林,根本就沒人。

  「夫人這是怎麼了?」一旁扶著右相夫人的侍女一臉的驚慌,平日不覺得,但天一黑風一吹,這桃花林還帶了些陰森涼意。的

  「不過就是——」右相夫人要自己穩住,「一時不注意。」

  她小心翼翼的邁開一步,無事!她松了口氣,但是才又抬起腳,又是一痛,整個人都跪了下來。

  「夫人?」侍女七手八腳的把人給扶起來。

  「真的不是我。」靳永貞高舉雙手,證明自己的無辜。

  右相夫人跪在地下,看著四周,臉色有些蒼白。這是要起來也不是,不起來也不是。

  「該不會是有鬼吧?」侍女抖著聲音道。

  「別胡言。」右相夫人硬是裝出一副冷靜的樣子。

  靳永貞覺得好笑,尤其看著表姑奶奶那票人一副緊張的樣子,不由玩興大起,立刻拉起右相夫人,一副驚恐的樣子,「有鬼?難不成真的有鬼?」

  右相夫人臉色蒼白,突然她的腰窩一痛,她慌亂的看著四周,「誰?誰捏我?」

  兩旁的奴僕哪有這個膽子,全都驚慌的搖著頭。

  「難道這片桃花林真有占怪?難怪從我住在這裡之後,夜半時分便常聽到有女子低訴,沒想到……真是嚇死人了。」

  「什麼?」右相夫人已經嚇白了一張臉,「是真的?」

  靳永貞認真的點著頭,還推了右相夫人一把,「表姑奶奶,你快去瞧瞧。貞兒害怕。」

  「有何可怕,」嘴邊雖這麼說,右相夫人卻嚇得縮到自己的侍女身旁,「今日我看時候已經不早,就暫且饒過你,我先回去,改日再來。」

  右相夫人決定趕緊回去,得要找個道行高的人來瞧瞧才行。也顧不得教什麼規矩,說完,她連忙帶著人走了。

  「這就叫惡人無膽。」靳永貞一臉的嘲弄,只不過是誰在暗中助她?她低著頭看著地上的小石,目光緩緩的看向緊閉的屋子,溫良玉?可能嗎?

  突然一個黑影從屋檐一躍而下,那利落漂亮的身法令靳永貞都看呆了。

  墨寒看也不看她一眼,拉開了房門,「太子殿下召王爺回宮。」

  「都說是他要選妃,為何硬要拖上我?」溫良玉沒好氣的踏出門,看到靳永貞傻愣愣的盯著墨寒,不由眉頭一皺,「看什麼?」

  「高手。」靳永貞立刻上前,打量著墨寒,「不知公子名姓,師承何人?」

  「他是本王侍衛。」溫良玉的雙腳一挪,擋在墨寒的面前。

  看著那張漂亮的臉硬是擋住她看高手,靳永貞的嘴一撇,「好,他是你的侍衛,那我問你——他叫什麼名字,師父是誰?」

  「他叫墨寒,是靈門子弟,師承白陽。」

  靈門子弟?還是第四代掌門人白陽的徒弟?靳永貞的眼睛更是閃閃發亮,「爺爺曾提及世間唯有落英劍法足以與靳氏劍法匹敵,相請不如偶遇,討教一番。」

  第一次見面就找人較量,這事兒還真只有靳永貞做得出來。

  「再練個幾年吧!死丫頭。」

  靳永貞瞪了溫良玉一眼,但他壓根不理會,視而不見的走了。

  「小姐,」錦兒見到人走了,忍不住開口問道:「那位公子好俊,他是誰啊?」

  「三皇子玉王爺。」她連忙多交代一聲,「見著他的事,可別說出去。」

  錦兒這下徹底驚呆了。

  靳永貞一得到自由,便想到需要本錢投資青樓的事,只是她把自己那少得可憐的首飾全拿去賣也沒多少。她的腳跟一轉——

  「小姐?」錦兒忍著身上的痛,連忙跟著靳永貞。

  「別跟著我,你快先去擦藥,我去找姊姊,一會兒就回來。」

  衛國公府的家務全都是交由姊姊操辨,府裡實在沒什麼了不起的金銀財寶,因為若有值錢的,這幾年建村也已經花得七七八八,但她知道多少還有點古玩,這些東西應該值些銀子,只不過若要典當也得先去說服姊姊。

  靳永貞像是想起什麼,突然停下了腳步,後面的錦兒來不及收腳,整個人撞了上去。

  靳永貞眼明快手的轉身扶住了她,「小心點。」

  錦兒痛得一張臉都皺了起來。

  「不是叫你別跟著了嗎?」靳永貞無奈的搖頭,這個錦兒的忠心實在沒話說,但實在不知道先把自己照顧好,「你去擦藥,我得先回屋裡去換件衣服,我不能讓姊姊看到我這一身狼狽,不然姊姊聰明,一定會察覺有事。」

  錦兒搔了搔頭,實在搞不太清楚這個小姐瞬間變化的思緒,不過可以肯定的就是小姐做事至少還會顧慮到老太爺和大小姐。

  靳永貞偷溜出府的事,靳單易回府自然知曉,但既然右相夫人已經罰過,他也只是意思意思的說個幾句就算了。

  其實要不是真的怕寶貝孫女沒規矩,將來找不到好人家,他也不想這麼拘著她。

  看她不開心,他這個爺爺的心裡也是不痛快。

  但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苦惱,太子選秀,打算在進宮的秀女中選太子妃和幾個側妃,寧貴妃特地要右相夫人進宮幫襯著指點那些秀女,這一忙和,右相夫人就沒太多心思放在衛國公府的兩位小姐身上了。

  半年後,溫良玉開的青樓摘星坊風風光光的開業,由翠玉軒的柳公子打點,一開業就造成轟動。

  有了好地方去,賺的錢還有得分,靳永貞現在樂得更是三天兩頭扮男裝偷溜出府,不顧自己姑娘家的身分老往摘星坊跑。

  溫良玉也由著她,讓跟在一旁的張公公頗驚訝,但時間一久卻也見怪不怪。溫良玉和靳永貞兩人的所做所為,在張公公的眼中,沒有嚇人,只有更嚇人。

  傳了三個月沸沸揚揚的摘星坊花魁大賽就要有了結果,靳永貞早早就溜出府跟著溫良玉在二樓的上房待著。

  「我說是雲裳姑娘。」靳永貞抱著劍,居高臨下的看著樓下的高台。「她那舞姿輕盈嫵镅,無人能及。」

  「我倒覺得是彩霞姑娘。」溫良玉轉著手中的扳指,目光與她看向同一個方向。

  「打個賭。」

  「好,」溫良玉一個點頭,「賭什麼?」

  「就賭——一夜春宵。」

  張公公在後頭聽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溫良玉揚首大笑,「靳永貞,你不單是第一個脫光我衣服、推我上床的姑娘,還是第一個主動邀我一夜春宵的姑娘。」

  「想到哪去了。」靳永貞不客氣的哼了一聲,「我說的是今日的花魁。」

  溫良玉思索了下,「你該不會是說若你猜中的雲裳勝出,你就與她春宵一夜吧?」

  靳永貞點頭,「是!不過銀子——你付,而且要多少由我訂。」

  溫良玉笑得更開懷,「好。你說了算。」如果她要雲裳勝,他就有辦法讓她得償所願。

  「王爺,」張公公覺得快要暈了,「怎麼也隨著胡鬧呢?」

  「張公公,說什麼?」靳永貞瞅了張公公一眼。

  張公公聞言,閉上了嘴,心裡嘆息,這兩個主子他實在伺候得心驚又膽跳。

  「同樣都是女子,」看著大堂台上雲裳的舞姿曼妙,溫良玉忍不住問道:「你會跳舞嗎?」

  「不會!但我會舞劍。」靳永貞拿出手中的劍,直接擺到了溫良玉的眼前。

  溫良玉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將劍給移開。

  「膽小鬼。」靳永貞嗤了一聲,「我看你也別叫什麼玉王爺,索性當玉公主算了。」

  「你——」溫良玉的話還沒說完,大堂突然一片嘩然。

  兩人同時將目光移過去。

  就見原在台上舞得好好的雲裳竟然被一個壯漢一把給扯進了懷裡。

  靳永貞的眉頭一皺,今日是摘星坊的大日子,可不許有任何差錯。

  當初她是拿了姊姊的古琴典當了好價錢,才有銀子得以投資這個摘星坊,今日的花魁大賽若有個好彩頭,柳公子說會分紅,隔了這大半年,好不容易可以去把古琴給贖回來,可不能讓人來搗蛋。

  溫良玉才要伸手抓住她,她已經越過木欄,從二樓一躍而下。

  溫良玉見了只能搖頭,「墨寒。」

  墨寒沒有二話,立刻也跟著下去。

  至於溫良玉為了符合他向來柔弱又不思長進的樣子,自然就是一派雍容華貴、慢條斯理地走下樓梯。

  「放開雲裳姑娘。」靳永貞拔出劍,不客氣的指著壯漢,就見他五官立體,看來是個外族人。

  對方嘲弄的看了靳永貞一眼,不過就是個不起眼的瘦小孩兒,根本不足為懼。

  他身後的下人立刻上前,一腳踢向靳永貞,「滾開。」

  靳永貞的劍不留情一揮,直接劃破了對方的腳,霎時血流如注。

  眾人一片驚呼,誰也料想不到,一個年紀看來不大的小公子,竟然能眼也不眨的傷人。

  「二公子,不過都是來尋個開心,何必舞刀弄劍?」溫良玉上前,手輕搭在靳永貞的肩上。

  靳永貞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今日的花魁大賽毀了,溫良玉看在眼裡可以當笑話,但是她可不同,她還等著分紅去贖古琴。

  溫良玉一身富貴紫袍,頭戴玉冠,更襯得雪膚紅唇,艷麗逼人,雖說摘星坊的美人不少,但與他一比卻是略有不及。

  京城內外都知玉王爺流連青樓,見過他的人也不少,但總是匆匆一瞥,畢竟他身分尊貴,一進來就被奉為貴客,摘星坊還特地為了王爺在後頭設了別院,王爺更親題為「四知苑」。放眼京城,也只有玉王爺有此待遇。

  因此眾人今日皆是第一次如此近看溫良玉,更可感受他美貌懾人。

  這個外族人似乎沒聽過玉王爺的美名,只是看著溫良玉的臉,眼睛已經發直。

  「不許看,」靳永貞看對方眼睛像要冒出火來,不由一陣氣惱,擋在溫良玉的面前,「不然挖出你的眼。」

  溫良玉臉上淺淺一笑,對墨寒使了個眼色。他反手拉著靳永貞,「走吧!別老是惹麻煩。」

  「別拉我,我要教訓他。」

  「交給墨寒。你一天不惹事不成嗎?」

  「這怎麼是惹事?我要把人給趕出去,不然花魁大賽就沒戲了——」大堂傳來桌椅撞擊的聲音,靳永貞心一驚,回頭瞧了一眼,就見墨寒已經一個打十個,把人全給打趴在地上,幾乎同時門外來了不少官兵,看來今天不單花魁大賽比不下去,就連開門做生意都不成了,她心登時涼了一半,「我可不像你財大氣粗,不缺銀子。」

  溫良玉笑得開懷,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你缺多少,我給你就是了。」

  「我不要,」她有些悶悶不樂,「現在有了摘星坊,我可以靠自己,只是——」

  他挑了下眉,「只是什麼?」

  「我得先……」靳永貞的聲音徒然一低,整個人有些失了精神,「我得先贖回我姊姊的古琴。」

  她一直沒告訴他,當初拿出來開摘星坊的銀子是典當來的,感覺真丟人。

  溫良玉好笑的看著她不自在,「古琴早就完璧歸趙了。」

  「完璧歸趙?」靳永貞的雙眼一亮,「什麼意思?」

  「意思是早就贖回來了,怎麼你姊姊沒告訴你嗎?」

  她愣愣的搖著頭,這陣子表姑奶奶沒空上衛國公府,姊姊索性搬去了悠然村,在那裡教孩子們讀書識字,而她因為摘星坊新開張,覺得新鮮有趣,時常跟著溫良玉在這裡打轉,也沒去悠然村,自然沒跟姊姊碰上面。

  「總之古琴前些時候已經拿回來了,你就不用管今日的花魁大賽是不是被毀了。」

  她眼底閃過一絲感激,「花了你不少銀子吧?」當時她拿著古琴典當了好價錢,那數目可讓她看直了眼,所以要贖回肯定也得花上一大筆,「你給個數,到時連本帶利還給你。」

  「那大可不必了。」他吊兒郎當的一笑,「你越要跟本王分彼此,本王就非要讓你跟我這輩子都不清不楚。」

  「好啊。不清不楚一輩子,」靳永貞也笑著回嘴,「只是不知道最後是誰會後悔。」

  溫良玉揚聲大笑,他此生可不會做令自己後悔的事,看著她的笑靨,這樣的口子看似荒唐,卻是輕松自在,他一點都不介意這麼一輩子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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