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漆黑的夜空中, 一彎血月高懸,整片山林似乎都被浸泡在半透明的血水中,顧遠看見鐵匠鋪的方向有一大團白色雲狀物體,正在緩緩向河流的方向蠕動前進, 詭異的情景讓他愣了愣,隨即加快腳步往山腳下奔去。
雲團看起來速度緩慢,可等幾人跑近, 它離河面只剩下幾米的距離了,情急之下, 顧遠隨手撿起半塊磚頭,狠狠扔了過去!
「嘭、咚。」
磚頭穿破雲團砸了進去, 發出沉悶的聲響, 隨後掉在地上。
伯森瞳孔一縮,一把將顧遠拉到身後。
然而雲團中的東西似乎什麼都沒查覺到, 依舊緩慢而又堅定地前進著, 就這樣一步一步踏進河水中。
老人匆匆跟上來:「現在該怎麼辦……」
顧遠搖搖頭,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接觸到雲團的河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黑,並迅速擴散開來,待到雲團行至河心, 整條河流已經漆黑一片, 偶爾反射著點點猩紅的光芒。
突然一陣山風吹來, 將雲團吹散了些,幾人這才看見,雲團裡面包裹著的赫然就是那隻獨眼巨牛, 龐大的體型如同一座小山,鋒利的牛角閃著寒光。
此刻它正踏水而行,在流動的河面上如履平地,只有圈圈漣漪在腳下蕩漾開來。
獨眼巨牛並沒有直接渡到對岸,反而開始順著河流往下游移動,徒留岸邊的幾人心急如焚。
不行,要趕緊攔住它!要是等它過了前面那個河灣,離開迦南鎮,那就真的無力回天了!
伯森突然想起,一邊的半成品獨木舟裡留有不少工具和繩索,連忙一個箭步跑了過去。
三兩下做好繩套,伯森往牛角的方向用力一扔!
套中了!
眾人還來不及高興,只見繩索驀地繃直,另一端緊緊箍在伯森腰上,竟將人生生拖出去數十米!
「快來幫忙!!!」顧遠大喊著,一把抱住伯森的腰往後拖。
其餘幾人見狀,也趕忙放下手中的東西過來幫忙,可用盡了吃奶的力氣,五人依舊被拖得踉踉蹌蹌,獨眼巨牛的速度卻絲毫不見減緩。
雙目赤紅的伯森大喝一聲,將自己雙腿深深插入土中,雙臂青筋鼓起,全身肌肉緊繃得像一塊塊鐵疙瘩。
「哞——」
獨眼巨牛被扯得側過頭,停了下來。
正在伯森準備再接再厲,將它扯離河道時,異變陡生。
白色雲霧盤旋起來,重新凝聚,中間的獨眼巨牛竟一點點消融在白色的雲霧中,不見了蹤影!
「哎呦!」
繩索鬆脫,還來不及卸力的五人滾作一團。
眾人眼睜睜的看著獨眼巨牛消失,隨後又在雲霧中慢慢凝出實體,不急不慢地走過河灣,消失在視線中。
雙眼發直的顧遠喃喃道:「我總算知道它是怎麼出來的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老人受到的刺激不輕,連精神都有些恍惚。
「鬼知道…」
另一邊的柏森也半天沒緩過神來,之前精神力攻擊不起作用都算了,這次體能輸給一頭牛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的。難道之前做的基因測試都是假的?SSS級就是這個樣子?
備受打擊的五人沉默著回到木屋,徹夜輾轉未眠。
天一亮,幾人再次來到河邊,發現河水黑得像墨汁,裡面漂浮著大大小小的魚屍,氣味腥臭難忍,令人作嘔。
阿克斯爺爺和兩個小孩在迦南鎮生活了很長時間,對這條河有著很深的感情,看到這樣的情形難免有些不好受,特別是路西亞,從小在河邊長大,家裡又曾經是靠水吃水的,更加難過萬分。
但難過歸難過,現實問題還是要面對的。
「我們以後用水怎麼辦?而且所有的魚都死了……」
顧遠想了想:「用空間裡的泉水吧,稍微省著點還是夠用的,加上之前儲存了不少魚幹,應該夠吃。安全起見,從現在開始大家不要再吃外面的食物和水了,空間裡的糧食足夠我們撐很久,大家不用擔心。」
表面上一派鎮定的顧遠其實心裡十分沒底,總感覺事情會越搞越大,接下來的「遊戲」難度肯定也會越來越高……
————
時間過得很快,一個初春的下午,巨大的獨木舟終於改造完畢,幾人內心雀躍的同時,不免也有些擔憂。
魚屍雖然已經被衝到了下游,但河水依舊漆黑一片,似乎連源頭都被污染了。
本該是萬物復甦的季節,山林中卻依舊一片死寂,鳥雀走獸都不見蹤影,整片森林連丁點綠色也不曾出現。
不僅如此,連一向澄澈的天空,都覆上了層層灰色的面紗。
「德雷克,東西都拿過來沒有?」
「都拿過來了!」
「阿克斯爺爺,來,小芋頭給我,您先上船,小心別碰到水……」
伯森手中的船槳一推,幾人懷著忐忑的心情離開了迦南鎮。
一路上除了偶爾浮現的死魚,他們再沒見過別的動物,兩岸多是山林峭壁,沒有樹葉的遮擋,稀疏的枝幹單薄地立在風中瑟瑟發抖,蕭索一片。
傍晚才看見一片小小的淺灘,伯森將船靠過去,栓在岸邊一棵歪脖子樹上,隨後四處巡視起來。
趁著天還沒黑,路西亞和德雷克跳下船,自覺開始壘灶台、拾柴火,顧遠則進入空間拿食物和水。
晚餐很快做好了,幾人圍著篝火一邊吃,一邊商量著接下來的行程。
「路西亞,我們現在離最近的碼頭還有多遠?」
「唔……按照現在的速度……再有三四天就到諾亞鎮了。」
顧遠眉頭微皺,不想在路上耽誤這麼長時間。
此時老人插話道:「那還是個比較偏僻的小城鎮,要到大城市去,恐怕還得多走兩天。」
一直少言寡語的伯森突然開口:「如果連夜趕路呢?最快多久能到城市?」
顧遠側頭望過去,沒想到伯森比自己還急。
路西亞皺著臉:「再快至少也要三天,這還是在順風順水的情況下。」
顧遠沉吟了一會兒:「那就這樣吧,晚上我和伯森兩個輪流值夜,白天就交給路西亞和德雷克,怎麼樣?」
兩個小孩異口同聲:「我們沒問題!」要知道,白天看伯森划船,他們可是眼饞了很久,都有些躍躍欲試。
伯森也點點頭,表示自己沒問題。
收拾好東西,幾人伴著夜色再次出發,顧遠和伯森約好,他守前半夜,伯森守後半夜,接過船槳後,顧遠開始催促幾人去睡覺。
白天收拾東西準備出發的時候,幾人都累得不輕,睡下沒多久就發出了細細的鼾聲。
因為是初春,白天還好,入了夜溫度還是有些低,顧遠扯過一條毯子給自己披上,野外的夜晚除了水流的聲音清晰可聞,就只有身後幾人的呼吸,冰冷的月光灑到江面上,平添幾分寂寥。
仔細算算,自己來到這裡已經有半年多,按照原來的生日算,自己現在這個身體已經滿十六歲了……
想起曾經十六歲生日的時候,自己和同班好友來了一場蛋糕大戰,甚至還偷偷喝了不少啤酒,結果回去後被老爸發現,用皮帶抽了一頓。
第二天在課桌裡發現了隔壁班女生送的生日禮物,裡面還夾著一封情書,當時年輕氣盛的自己忍不住在朋友面前嘚瑟了一圈,然後偷偷將東西還了回去。
「對不起……我覺得現在還是以學業為重比較好……」
「你不喜歡我嗎?」
「呃……」
「討厭我?」
「不是……對不起……」
情書的內容早已記不清,只記得自己委婉回絕後,清秀女生漲紅的臉和溢滿淚水的眼睛。
後來在夜色工作的時候,各種真情假意的告白一直沒斷過,他一直不為所動,偶爾想起那個女生,也只是苦笑著搖搖頭。
在愛情剛剛萌芽的年紀,就提前明白了什麼是仇恨,就要為生計開始奔波,感情對他來說,就像櫥窗裡的禮服,好看華麗卻又奢侈不實用。
「咚。」
船頭撞到浮木,回過神來的顧遠見航道有些偏離,連忙搖動船槳,撥弄幾下將船身擺直。
此時已月過中天,伯森起身走過來:「該換我了,你去睡吧。」
「嗯。」
一時半會兒睡不著,顧遠望著著他月光下的背影有些出神,眼前的人背部肌肉流暢、強壯,形成一條充滿力道的弧線,顯得既可靠又有安全感,顧遠心裡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有點像羨豔,又好像夾雜著別的東西。
要是當初自己有他一半厲害,父母也許不會出事吧?不過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怎麼還不睡?」伯森突然開口。
「……睡不著,我們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