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聊什麼？」

伯森沒回頭， 聲音平靜，卻偷偷在顧遠看不見的地方擦了擦手心的汗。

「那天開始你就心情不好，為什麼？」

顧遠對身邊人的情緒一直很敏感，伯森雖然一直話不多， 但自從獨眼巨牛跑出迦南鎮後，他身邊的氣壓一直很低，顧遠早就察覺到了， 只是沒找到合適的時機問出來。

「沒有心情不好，我只是覺得， 如果當時能把它攔住，現在就不會……」

「這不是你的錯， 要不是你， 我早就死了。況且，我懷疑是我那天踩碎了石像上的珍珠， 才導致石室崩塌、禁制失效的。」

「不……」

顧遠打斷他：「就算沒有我們， 它也會逃出來， 你信嗎？」

「為什麼這麼說？」

「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還記得那個消失的樹墩子嗎？還有那把匕首。」

顧遠把『遊戲程式』換了個正常人能接受說法——『上天』。

「上天註定？命運嗎？」

「對，就是命運。」

「那是命運讓我們相遇嗎？」

「……」顧遠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怎麼感覺話題有點歪？這濃濃的瑪麗蘇風味是怎麼回事？他在看瓊瑤阿姨的小說？

「啊哈哈， 也許是吧……」顧遠打著哈哈將話題糊弄過去， 「總之， 被它逃掉不是你的問題，那頭牛估計要壁畫上的雙瞳神人過來才能搞定，你已經很厲害了。」

伯森猛地轉過頭：「你覺得我很厲害？」

顧遠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得一愣一愣：「啊？你是很厲害啊……」

見他還雙目炯炯有神地盯著自己， 顧遠又抓耳撓腮地擠出幾句：「你看你，力氣大跑的快、會打獵還會造船……而且還是個軍人……」

話沒說完，伯森又突然將頭轉了回去，顧遠鬆了口氣。

第一次感覺誇人的壓力這麼大，被誇的人還沒點表示，連話也不說了，真是莫名其妙。

他不知道的是，伯森轉過頭後，臉上的笑容怎麼也壓不下來，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要是被其他人看見，恐怕會以為他又被磕傻了。

沉默中睏意襲來，就在顧遠撐不住，準備睡覺時，好不容易平復情緒的伯森再次開口：「說起雙瞳，阿斯嘉德帝國的開國皇帝，就是雙瞳。」

「嗯？」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星際還沒統一，各大星球為了爭奪資源，四處燒殺搶掠……這個時候他忽然出現了，一出手就滅了幾個作惡多端的種族，震懾住了所有人，沒人知道他從哪兒來，也沒人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然後呢？」

「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選中了我們阿薩神族，帶領我們殺死侵略者，收復各大星球，最後統一了星際。雖然後來聯邦因為種族問題分裂了出去，但至少沒再像以前那樣混戰。」

「唔……」

「但他這個開國皇帝只當了三天，之後他留下一堆武器圖紙就消失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也就是靠著他留下的這些圖紙，阿斯嘉德才能穩坐星際第一帝國的位置。」

「……」

半天沒聽見顧遠說話，伯森回頭一看才發現他已經困得不行，上眼皮和下眼皮早就粘到一塊兒了，眉頭卻緊緊皺著，似乎想要睜開眼睛。

暗笑一聲，伯森走過來替他掖好被角：「睡吧。」

這兩個字好像魔咒，顧遠放鬆下來，不再和睡意做鬥爭，任由自己沉進黑甜的夢中。

伯森在旁邊站了很久，目光專注而溫柔，他內心掙紮著，最終還是彎下腰，輕輕在顧遠額上留下一吻，然後輕手輕腳地離開。

顧遠眼皮悄悄掀開了一條縫兒。

一向淺眠的他很容易被驚醒，額頭上柔軟的溫暖已經離開，但他不敢完全睜開眼睛，連小指都不敢動一下，心臟似乎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他為什麼要親我？

難道……

不不不！只是親額頭而已嘛，我之前還經常親德雷克的臉呢……

一定是我想多了！剛剛什麼都沒發生！我什麼都不知道！睡覺睡覺！

就這樣自我催眠著，顧遠還真的睡著了，一覺醒來時已經是中午。

眾人正在岸邊生火做飯，老人見他起身便喊道：「快來吃東西，還有，船上的水不多了，你記得加滿啊。」

「唔……知道了……」顧遠揉著眼睛去洗漱，轉身卻和伯森撞了個滿懷。

「小心點。」

「啊？哦、哦！」顧遠耳朵泛紅眼神躲閃，飛快走到另一邊開始洗漱。伯森今天看起來情緒不錯，或許跟他昨晚的開導有關？

昨晚……

這個人偷偷親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停停停！不能再想了！顧遠用力搓了搓臉。

原本旅途還算順利，誰知到了第二天，天色忽然暗沉下來，烏雲夾雜著悶雷滾滾而來，幾人緊趕慢趕，終於在第一場春雨落下前趕到了諾亞鎮。

船上的日用物資被顧遠收進空間，幾人兩手空空地下了船，跑進碼頭的船塢裡躲雨。

剛進屋子沒多久，雨點就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細密的雨絲連結成網，放眼望去，遠處的建築都蒙上了一層薄紗，剎那間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顧遠正忙著整理物資和收拾包裹，上次掉落懸崖的意外讓他意識到，不能將雞蛋放到一個籃子裡，要是自己再出什麼意外，其他人的生存必須有保障才行。

給每人都準備好了足夠的食物和藥品，顧遠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套換洗衣物和一瓶泉水，武器暫時不夠，他們總共只有一把菜刀、一柄斧頭、一把鐮刀，實在有些寒酸，看來只有等會兒去鎮上買一些武器防身才行。

「大家把包裹都拿好了，裡面的東西先不要用，都是用來以防萬一的。還有，我們不要在這裡耽誤太久，等會兒我和伯森出去買東西，大家把篷子搭好就可以出發了。」

留下一堆竹竿獸皮和防水油布，顧遠正準備叫上伯森出門，卻被攔住了。

「等等，這雨好像不對勁，你看。」

「哪兒有什麼不對勁……」顧遠疑惑地向外張望，很快就被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雨水竟然是灰黑色的！

都說春雨貴如油，能給冰封了一整個季節的大地帶來生機，但灰色的雨水卻讓眼前的小鎮蒙上陰影，如同黑白照片一樣透著死寂。

這雨肯定有問題。

不安讓顧遠有些急躁，顧不上會被屋主怪罪，他在屋子裡四處尋找起雨傘來，很快發現了更多不對勁的地方。

桌上的資料攤開著，是一些碼頭工人的工時記錄，外套披在椅子後背，茶杯蓋也沒合上，似乎是外面出了什麼大事，屋主突然被叫出去，匆忙間連抽屜上的鑰匙也沒拔下來。

越看顧遠的心越慌，茶水上已經浮了一層灰，說明主人已經離開很久，卻一直沒有回來……

屋子不大，顧遠很快在門後找到了一把雨傘，同時也發現了更加讓人忐忑不安的地方。

門鎖是壞的。

而且看樣子是被人用蠻力從外面破壞的，部分零件都不知被崩到了哪個角落裡。

「伯森，你看這門鎖，看的出是什麼東西弄的嗎？」

伯森半蹲下身查看，很快得出結論：「這種痕跡只有毀鎖器才能造成。」

「毀鎖器？」

「這是一種專用的撬鎖工具，只要把衝擊頭對準門鎖，扣動扳機即可瞬間擊毀鎖芯，十分快速。但是……按道理來說，這種工具殺傷力太大，只有政府和軍隊才有，而且若不是緊急情況的話，政府也不會動用它。」

「……」

顧遠沉默下來，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現如今屋主去向成謎，顧遠有些擔心自己和伯森離開後會有突發狀況，便將德雷克叫了過來。

「德雷克，我們離開後要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你就化成原型，大聲通知我們，然後帶上大家趕緊跑，一定要保護好大家，知道嗎？」

「嗯！我一定會保護好大家的！」德雷克嚴肅著小臉點點頭，隨即又有些不安地小聲說道，「你們早點回來呀。」

「嗯，我們很快就會回來。」顧遠摸摸德雷克的頭髮，隨後撐起雨傘，和伯森離開了船塢。

煙雨中的小鎮街道空無一人，顧遠四下環顧，就近走到一家雜貨店前敲門：「有人嗎？老闆在嗎？」

無人回應。

「這老闆心也真大，不怕丟東西嗎？」顧遠嘀咕了兩句，轉身離開。

可到了另一家小型超市門口，兩人還是沒看見其他人，就連收銀處也空蕩蕩的，顧遠心想：鎮上的人都開集體大會去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也不是這麼個搞法吧？

很快，顧遠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兩人在一戶人家的大門上，發現了和船塢門鎖上同樣的破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