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禮拜一回到公司上班，任蝶依急急忙忙地趕到辦公室，剛好在最後一分鐘趕到，沒有打破零遲到的紀錄。

　她平常都會提早到公司，但是昨晚因為太過擔心會不會被南宮夜認出來而失眠，早上才會不小心睡過頭。

　總經理辦公室的燈亮著，代表南宮夜已經到了，她把隨身包包放在座位上，趕緊去泡咖啡給他，這是她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

　戰戰兢兢地端著泡好的咖啡，她敲了敲總經理辦公室的門。

　她不斷在心裡對自己做心理建設：任蝶依，冷靜點，偽裝得這麼好，他不可能認得出來。

　“請進。”裡面傳來南宮夜的聲音。

　他正低頭看著檔，她將咖啡放在桌上，如往常一般說道：“總經理，你的咖啡。”

　南宮夜驀地抬起頭，一臉驚訝的表情。

　“總經理，你怎麼了？”他為什麼要這樣看著她？不會是發現了什麼吧！

　“……沒事，你可以去工作了。”

　他現在才發覺，任蝶依的聲音竟然和昨天在婚禮上遇到的女人一模一樣，沒有抬頭時，甚至一度以為聲音的主人是昨天的女子，可是站在眼前的人明明是平常那個一板一眼的任秘書……

　他上下打量著任蝶依，雖然還是和平時一樣穿著跟不上時代的衣服和妝容，但是身形和輪廓簡直和昨天的女子一模一樣，就算她帶著老土的眼鏡，也遮不住那雙明亮的大眼。

　他自己也覺得很荒唐，實在很難把任蝶依和昨天的美女聯想在一起，偏偏她們有太多相像的地方，讓人無法不懷疑，但他沒有立刻點破，而是裝作沒事的樣子。“那我先出去了，總經理有事的話再叫我。”

　“等等。”

　“什麼事？？”原本要開門出去的任蝶依聞言，停下腳步轉過身。

　“你還有其他姊妹嗎？”

　“沒有，我是家裡的獨生女。”雖然覺得很莫名其妙，但她還是如實回答。“你昨天有去哪裡嗎？”既然不可能是她的姊妹，這樣看來，最有可能的就是——她便是昨天那個女人。

　“總經理為什麼這樣問？我昨天都待在家裡。”她的心跳瞬間漏了半拍，他沒頭沒腦問這些做什麼？

　“沒什麼，隨口問問。”看來要從她口中套話有點難度，只能先按兵不動，再另外找機會。

　到了午休時間，南宮夜沒有和平時一樣小睡片刻，而是悄悄走出總經理辦公室，來到任蝶依的辦公桌旁。

　她正趴在桌上睡午覺，從她規律的呼吸聲可以確定她睡得很熟，他拿起放在一旁桌面的眼鏡檢查了一下，果然沒度數，原來之前不是他多想。

　沒近視卻帶著眼鏡，絕對大有問題。

　因為現在離得近，他可以聞到她身上傳來的香味，這個香味很好聞，讓他印象深刻，和昨天遇到的女子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樣！

　有這麼多相像的地方，總不可能是他的錯覺了吧？

　“任、蝶、依。”他叫著她的名字，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等她起來。

　“嗯？”聽見有人在叫她，任蝶依迷迷糊糊地醒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轉過頭看向聲音來源。“總經理？”

　南宮夜在她醒來的瞬間，手一伸，輕輕鬆松就把她用來固定頭髮的髮夾拆掉，如瀑的長髮傾瀉而下，不再是平時一絲不苟的任秘書。

　“你幹麼？！”她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

　“睡飽了？”盯著她沒有戴眼鏡的臉龐，他的心中莫名感到火大。

　他的猜測果然沒錯，她就是昨天在好友婚禮上遇到的女人，雖然她刻意在臉上塗了一層厚厚的妝，但是五官是不可能改變的。

　很好，竟然騙他騙那麼久，昨天還被她拒絕，這女人是把他當笑話嗎？

　“午休時間結束了嗎？”她自己有用手機設鬧鐘，午休時間結束時會響，但昨晚失眠，剛才睡得很熟，不確定是不是鬧鐘響了沒聽見。

　“任秘書昨天去當伴娘，肯定很累了，睡過頭也不怪你。”

　“是有點累……等等，你怎麼知道？！”她立刻回過神，看到南宮夜正拿著她偽裝用的眼鏡，背後頓時冷汗涔涔。

　他知道自己昨天去當伴娘，也就是說，他已經認出她了！“我不能知道嗎？要是我沒認出來，你打算隱瞞多久？”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喜歡的美女竟然就是朝夕相處的任蝶依。

　“嘿嘿，總經理，有話好說……”她尷尬地笑著。

　“去把妝卸了。”

　“憑什麼你叫我卸妝我就要卸？”

　“都被發現了，還有必要頂著熱死人的大濃妝嗎？”

　“好吧。”他說的對，反正都被拆穿了，再裝下去也沒用。再說，她自己也不喜歡化濃妝，只好悻悻然地帶著化妝包去洗手間。

　早上還以為自己逃過一劫，沒被認出來，誰知睡個午覺醒來就被當場拆穿。南宮夜果然是個狐狸一樣的男人，竟然挑她剛睡醒毫無防備的時候下手。

　唉，他看起來很不高興，平靜的日子又離她遠去了。

　任蝶依卸完妝後，像是脫了一層皮，露出原本白皙、吹彈可破的肌膚，立刻從長相平庸的女人變成回頭率超高的美女。

　“明明長得很好看，為什麼要故意打扮成一副土氣的模樣？”看她恢復潔淨的面容，他忍不住在心裡讚歎她的天生麗質。

　別人都是想藉由化妝品讓自己變得更美，她卻是把自己變醜，到底是哪根筋不對？

　“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什麼麻煩？”

　“上司騷擾、同事嫉妒。”前幾份工作都是因為這兩個原因辭職，她已經受夠了。

　講完之後，任蝶依發現南宮夜的表情不太對，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剛才好像說了“避免上司騷擾”，她的上司不就是他嗎。

　她趕緊解釋道：“呃……我不是在說你。”

　“難道你的上司還有別人？你是有多擔心我會騷擾你。”南宮夜的臉色鐵青，他像是會性騷擾的上司嗎？

　“話不能這樣說啊，某人昨天才說要追我，態度和平常判若兩人，而且還親、親……”想起和他接吻的畫面，她不爭氣地紅了臉。

　又不是沒接吻過，她有什麼好臉紅的啊！

　“說不出來嗎？要不要我幫你喚回記憶？”

　他緩緩朝她逼近，看著放大的俊顏，她下意識往後退，直到背脊貼上牆壁，無路可退。

　“有話好好說，別靠這麼近。”

　“為什麼這麼怕我接近，是怕會不小心愛上我嗎？”她越是躲他，他就越不肯放過她。

　“怎、怎麼可能，我才不會愛上你，死都不可能！”這是哪門子的笑話，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不會喜歡上機車又花心的南宮夜。

　一再被拒絕，南宮夜對她的容忍也到極限。

　“這樣吧，我們來立個賭約。”她這麼排斥他，反而激起他的征服欲。“什麼意思？”

　“我們交往三個月，看誰先愛上對方就輸了，如果我贏了，你必須親口承認你愛上我。”他想爭一口氣，讓眼前這個非常厭惡他的女人親口承認愛上他！

　“我為什麼要跟你賭？”當她是傻子嗎，她才不會接受這種莫名其妙又沒好處的賭局。

　“你是害怕真的愛上我，不敢接受嗎？”他勾起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誰說我不敢，我接受！”她禁不起剌激，下意識就開口答應。“我贏了有什麼好處？如果都沒有愛上對方呢？”

　“條件你開，平手也算你贏。”這女人果然是一被挑釁火氣就上來了。

　“加薪，而且不准再要我幫你處理私事。”

　“好，如果你贏了，我就幫你加薪而且不用處理我的私事。若是我贏了，你只需要親口向我告白，沒有其他損失。”他原本就不會要秘書處理他的私事，之前只是因為想趕走她而故意刁難。“那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情侶了，親愛的蝶依，請多指教。”

　“親愛的阿夜，我絕對不會輸的。”要比噁心誰不會，連她自己都被這個稱呼噁心到。

　這根本就是穩贏的賭局，因為她絕對不可能愛上這種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男，等著替她加薪吧！

　“來個象徵我們成為男女朋友的儀式吧！”南宮夜的嘴角句起一抹壞笑。“幹麼？”換作是其他人或許會被他的笑容迷惑，但她只覺得是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迅速地低頭吻了她水潤的紅唇，成功偷香，露出得意的表情。

　“你！”任蝶依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又被他吻了，他根本就是看她後面只有一堵牆，無處可躲，趁機占她便宜。

　“男女朋友接吻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我的女友怎麼那麼大驚小怪？”老實說，他是想看她氣得炸毛又不能反駁的模樣。

　任蝶依如他所願氣得無話可說，不過無法反駁並不代表無法反擊。

　她不甘示弱，突然伸手把他的領帶往下拉，他自然跟著低下頭，在他還來不及反應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親了他的嘴唇。

　南宮夜頓時愣住，沒想到她會親回來。

　這下換任蝶依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被強吻和強吻別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就像被欺負和欺負別人有著大大的不同，她怎麼可能讓自己屈居下風。

　被親的南宮夜覺得好氣又好笑，這女人總能帶給他意想不到的驚喜，看來未來的三個月不會太過無聊。

　下班之後，南宮夜不顧她的意願堅持一起吃晚餐，並且送她回家，理由是：這是男友該做的事。

　回到家後，她先洗了個澡，洗去一天的疲憊，並沒有再做其他的事情，而是直接躺在床上打滾，開始思考今天發生的一切。

　這下她才真的意識到他們成了男女朋友，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這等於直接宣判她輸，她才不要對他說自己愛上他這種鬼話。

　啊啊——衝動是魔鬼，她怎麼就不顧後果，隨便答應這種賭局了呢？說得這麼自信滿滿，但她根本不曉得要怎麼讓他愛上她。

　如果只是親一下就能解決該有多好……

　說到親，為什麼她會不知不覺在兩天內和南宮夜接吻那麼多次？

　她明明就不是隨便的女人，偏偏太容易衝動行事，事後才在這裡後悔，嗚嗚。她將臉埋進枕頭裡，腦海裡不斷重複著：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終於熬過一個星期，任蝶依沒想到南宮夜會這麼纏人，只要下班後沒有其他交際應酬需要出席，他就會拉著她去約會。身為秘書她需要一起出席工作場合，身為女友她要和他約會，也就是說，這個禮拜從早到晚，他們一整天都待在一起。

　明明以前幫他安排和前女友的約會時，一個禮拜才一、兩次，看來他是認真想贏得這場賭局。

　唉，往好處想，替她省下很多晚餐錢，還多了一個飯友。

　今天是假日，他應該會在家休息吧？而她待會兒要到育幼院做志工，看了看時間，也該準備出門了。

　只要假日有空，她就會到育幼院幫忙，這個習慣已經有好幾年了。

　一開始的契機是因為參加服務社團，跟著社團一起到育幼院當志工，而後因為她很喜歡小孩，也喜歡那裡溫馨的氣氛，所以即使畢業了，不再有社團活動，她仍然維持這個習慣。

　任蝶依換了一套輕鬆的休閒服，將長髮紮起，迅速打理好自己，背起隨身攜帶的側背包，正準備出門時，門鈴突然響起。

　奇怪，這個時間點怎麼會有人找她？房租才剛繳過，應該不是房東，最近也沒訂東西，不太可能是宅配公司，難道是爸媽寄東西上來給她？

　她疑惑地打開門，門外站著的是帶著一臉欠打笑容的南宮夜。“早安，親愛的。”

　“你來幹麼？”任蝶依嘴角抽搐，對他噁心的稱呼還是難以適應。

　“當然是來找你約會，外面天氣這麼好，不出去走走多浪費。”他當然看得出來她不歡迎自己，但他怎麼可能會因為這一點小小的挫折就打退堂鼓。

　只有短短的三個月時間，當然是每一分每一秒，任何有可能讓她愛上他的機會他都不能放過。

　“我沒空，你可以走了。”她才不想連假日都一整天跟他待在一起，這種生活光想像就覺得可怕。

　“等一下，你這個樣子看起來是準備要出門吧？要去哪裡我可以送你去。”他可不是好打發的。

　看她一身輕鬆簡便的穿著，基本上，他以前的女友們都不會以這麼休閒的打扮見他，而是會“全副武裝”。她不刻意打扮的模樣反而讓人看了覺得很舒服，俏麗的馬尾也顯得青春洋溢。

　她自從被他認出來之後，就開始用原本的樣貌來上班，不僅嚇傻了一大票人，還引來不少蒼蠅，讓他十分不爽。雖然只是因為打賭才成為男女朋友，但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他人覬覦的感覺就是不好。

　“育幼院。”她很乾脆地說出目的地，下意識認為南宮夜不會想去育幼院，只可惜她猜錯了。

　“當志工嗎？我跟你一起去。”他挑了挑眉，沒想到她要去的地方竟然是育幼院，會往育幼院跑的年輕女孩可不多。

　不過他才不會因為這樣就退縮，他以前沒當過志工，不代表以後也不能當志工。

　“你要一起去？！”她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我是要去育幼院幫忙，可不是讓你去當客人，不要到時候反而是人家要招待你。”她認定這位坐在冷氣房的大少爺不可能會願意去當志工。

　“你可以當志工，我就不行嗎？多一個人幫忙就多一份力，有何不可？”他不能忍受被鄙視，下定決心要讓她刮目相看。

　“是你自己說的，如果到時幫了倒忙，我就把你趕回去。”她對他的態度半信半疑，最後還是妥協，允許他一起去育幼院。

　南宮夜的車子一開到育幼院，立刻引來院長、老師和小朋友們的注目，平常是不會有這種高級轎車到育幼院的。

　“老師，有沒看過的車子！”幾個小朋友好奇地上前圍觀。

　“小心一點，不要亂碰別人的車子。”老師看得出來面前的車子價格不菲，趕緊攔住幾個孩子，不讓他們上前。

　任蝶依從車子上下來，對育幼院的人打招呼。“大家早安，是我。”

　她開始擔心帶南宮夜來是不是對的決定，一來就這麼引人注目，但附近不好停車，只能讓他停在育幼院前的停車格。

　唉，不曉得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無法預料的事情。

　南宮夜也跟著下車，立刻有小女孩用興奮的聲音說道：“好帥的叔叔，好像童話故事的王子。”

　“好乖。”他摸摸小女孩的腦袋，小女孩比任蝶依有眼光多了。

　任蝶依隨便他得意，對於他挑釁的笑容不予理會。

　“蝶依，這位先生是？”院長好奇地問道，任蝶依在這裡幫忙了好幾年，除了社團朋友之外，還是第一次帶男人來。

　“對啊，蝶依姊姊，這個叔叔是誰啊？是姊姊的男朋友嗎？”小女孩雖然覺得這位叔叔很帥，但還是更喜歡蝶依姊姊。

　“小如，呃……他是……”她思考著該怎麼對小女孩解釋，實在不想承認南宮夜是她的男朋友。

　“我叫南宮夜，是她的男朋友沒錯。”他看出她不想承認他們的關係，只好搶先回答，讓她沒機會否認。“還有，為什麼她是姊姊，我是叔叔？”剛剛本來還覺得這個叫小如的女孩有眼光，現在收回前言。

　“叔叔就是叔叔啊……”小如不懂他的意思。

　“我才比她大幾歲——”

　“你不要跟小孩計較那麼多，都快三十歲的人不是叔叔是什麼？”她巴不得撇清關係，這個幼稚的男人竟然還給她答得這麼快。

　“好了、好了，大家先進去。南宮先生，歡迎你到我們的育幼院來，進來吧！”院長是個和藹的中年婦女，在這裡大家就像家人一樣，任蝶依和他們相處了這麼久，早就被當成是這裡的一分子，她第一次帶男朋友來，他們都很歡迎。

　一進到育幼院裡頭，任蝶依立刻被小孩圍繞，小朋友們很喜歡她，每個禮拜都很期待她來育幼院。

　“蝶依姊姊，講故事給我們聽，有新的故事書我們還沒聽過。”有個小女孩手上拿著一本童話書，雖然是別人捐贈的二手書，但對他們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蝶依姊姊，我想玩球。”一個小男孩搶著說。

　“蝶依姊姊，我們來玩辦家家酒。”

　“蝶依姊姊——”

　每個孩子想做的事情都不一樣，不過任蝶依早就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自然有她的應對方法。

　“好，姊姊今天一整天都陪你們，我們每個都玩，一個一個來好不好？”陪這些孩子玩耍，對她來說是很有意義的事情。

　南宮夜目不轉睛地盯著被孩子簇擁的任蝶依，有片刻看得出神，她此時此刻的笑容是他見過最美的，真誠、不虛假，這是他的生活周遭所欠缺的。

　“蝶依很受孩子歡迎，孩子們是很單純的，誰是真心對他們好，他們都感覺的出來，所以孩子們特別喜歡她。”院長站在他身旁說道。

　“陪孩子玩就交給她了，這個我不太擅長。還有什麼別的事情是我可以幫忙的嗎？我今天一整天也都是這裡的志工。”看她那麼認真，他也不能輸給她。

　“那我就先代表育幼院謝謝你了。剛剛看南宮先生是開車過來的，能不能請你幫忙去市區採買？”育幼院的位置比較偏僻，定期都要到市區採買，平常都是院長開車去採購生活必需品，交給南宮夜去的話，她就有時間處理其他雜務。

　“沒問題，把要買的東西列給我就好。”

　他拿著院長給的購物清單，加上來回的時間花了兩個多鐘頭才買齊上面的東西，回到育幼院時已經中午了。

　他雙手提著兩大袋東西走進育幼院，誰知道一進來就看到差點讓他嚇死的危險畫面。

　任蝶依踩在不知道從哪裡搬來的梯子上，視線盯著上方的日光燈管，沒注意到他回來。孩子們圍在梯子附近，但也不敢靠太近。

　下一秒鐘，她一個沒踩穩，整個人搖晃了幾下，伸手想抓穩梯子，卻還是沒穩住，就這樣往後倒去——

　他拋下手中的袋子，快速朝她跑去，順利接到從梯子上跌下來的任蝶依，兩個人一起倒在地上。他悶哼一聲，承受兩人倒下的重量，但仍緊緊將她護在懷裡，就怕她受到任何傷害。

　一切只在短短的幾秒鐘內發生，任蝶依連尖叫都來不及，回過神來，整個人被包覆在厚實的胸膛裡，沒有想像中跌落地板的疼痛。

　“蝶依姊姊！”孩子們也被剛才的突發狀況嚇傻了，趕緊湊上前關心。“沒事吧？”他出聲問道。

　“你回來了？謝謝你……我、我沒事！”她的大腦還處於當機狀態。

　從那個高度跌下來，雖然不至於喪命，但肯定很痛，要不是南宮夜及時趕上救了她，後果不堪設想。

　“你先起來……”抱著她的感覺是不錯，但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旁邊的小孩都盯著他們看。

　“對不起，我馬上起來。”發現自己還壓在他身上，她連忙跳開。“你有沒有怎麼樣？”

　她剛才可是整個人往下跌，被她壓在下面應該滿痛的吧？他將她整個人護在懷裡，讓她沒有任何受傷，心裡頓時有股感動湧上。

　“還好，倒是你，沒事爬這麼高做什麼？而且還沒有其他大人在場，剛才的狀況很危險你知不知道？”見她安然無恙，他松了口氣，但還是要好好問清楚她是為了什麼爬這麼高。

　“電燈壞了，我只是想換個燈管。”

　“就不能等我回來再換嗎？”

　“我之前也換過，不是第一次，只是沒想到會摔下來……”自己就可以完成的事情幹麼還要去麻煩別人。

　“之前是你運氣好，以後這種事情交給我做就好，你爬那麼高還不是沒換好新的燈管。”他穩了穩梯子，確定梯子能站穩之後才爬上去，跨坐在梯子上方，將舊的燈管拿下，遞給她。“把新的拿給我。”

　任蝶依聞言，乖乖照做，終於換好新的燈管。

　“叔叔好厲害，救了蝶依姊姊，又幫我們修好電燈。”小如開心地拍手，其他孩子也跟著一起對他說謝謝。

　“要叫哥哥。”他強調。“叔叔。”

　“哥哥。”他不死心，再一次強調。

　任蝶依再次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很幼稚，平時在工作上是一個樣子，私底下又是另一個模樣。

　“叔叔，你之後還會再來嗎？”有個孩子開口問道。

　“當然會啊！不然誰來幫笨手笨腳的蝶依姊姊換燈管。”他想也沒有想，就直接說出口。

　“……”竟然趁機諷剌她。

　雖然這個男人說話很欠打，這次卻讓她覺得有點窩心。以前的前男友們，沒有一個願意陪她到育幼院，只會抱怨她太過忙碌，沒有時間約會。

　漸漸的，她也不奢望男友能夠跟她一起到育幼院當志工，這是她自己想做的事，不要求別人也要一起。男友氣她寧願花時間去當志工，也不要把這些時間拿來約會，既然對方無法接受，也只能走向分手一途，她已經習慣這種事。

　沒想到第一個願意陪她一起到育幼院當志工的人，竟然是因為賭局而成為男女朋友的南宮夜。

　他不曉得，當他說以後還會再來時，她有多麼感動。

　她也不曉得，自己的心已經被悄悄觸動。

　這一整天，他們如先前所說的，都待在育幼院陪孩子們，經過一天的相處，孩子也開始和南宮夜玩在一起。

　在育幼院和大家一起用過晚餐之後，他們和依依不捨的孩子們道別，並且保證下個星期還會再來。

　任蝶依坐在南宮夜的車上，兩人正在回程的途中。

　“今天謝謝你。”她開口說道。

　老實說，她真的無法把他和育幼院聯想在一起，但他只花了一天的時間就和大家打成一片，讓她刮目相看，對他徹底改觀。

　他明顯不擅長和孩子相處，卻還是願意花時間陪孩子玩耍，她看得出他很努力。

　“是我要謝謝你才對，謝謝你讓我一起來，我很喜歡那裡的氣氛。”那種像個大家庭一樣的溫馨氛圍，是他沒有感受過的。

　從小到大，父親為了栽培他成為接班人，替他安排了各種學習課程，相對的，也犧牲掉他和朋友、家人的相處時間，他們一家人的相處不算是冷漠，卻總是少了一份“家”的感覺。雖然他知道父親是愛他的，但從他有記憶以來，父親更多的時間是花在公事上，母親也時常忙著交際應酬而忽略了家庭，所以他的成長過程一直都缺少父母親的陪伴。

　育幼院的氣氛是他前所未有的體驗，他很喜歡這種一家人感情融洽的感覺。

　“我親愛的女友，明天願意和我約會了吧？”在育幼院約會是不錯，但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嗯。”

　“咦？你說什麼？”他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忍不住轉頭看她。“你專心開車，想死別拉著我一起！”開車還看旁邊，是嫌命太長嗎？“你答應明天和我約會？”他乖乖直視前方，但還是要確認清楚她的回答。

　“對啦！再吵就不去了。”她只是覺得既然他都陪她一天了，明天換她陪他，相互抵消，誰也不欠誰，絕對沒有別的原因。

　“好，我安靜，明天記得不能爽約。”他在心裡暗自竊喜。

　這還是她第一次不需要他死纏爛打就答應他的邀約，怎麼能不高興？

　他決定回家之後要好好安排一下明天的約會行程，難得她答應約會，千萬不能讓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