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陸櫻花呆呆坐在床上,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窗外的天空從黑夜變成了白晝,再從白晝變成了黑夜。
從微涼的秋天到寒冷的隆冬,窗外那片美麗如茵的草坪也從青翠轉為枯黃,逢春之後再冒出新生的綠芽,經過雨陽的滋潤,迎接夏季的到來。
而坐在單人床上看著窗外的她,也從鼻青臉腫的可怕模樣,漸漸的恢復了原貌。
她的身軀也從一動就酸痛,復原到可以下床,走到梳妝鏡前,拿著梳子,梳著自己垂到臀部的頭髮。
鏡中反映出自己的臉,嘴角的傷口癒合了,眼眶和眉毛之間不再有駭人的瘀青,撕下左頰上貼著的美容膠布,膠布底下只看見細緻的肌膚,沒有半點傷痕——被那個叫爸爸的惡鬼,拿鋒利瑞士小刀切割而破相的傷口,如今一點疤痕都沒有。
只是軀體的傷口可以痊癒,那心裡的傷呢?
無論怎麼逃也逃不出爸爸手掌心嗎?躲躲藏藏這麼多年,在她以為生活平靜,爸爸不會再來影響她的生活,她可以有點夢想時,他卻出現了。
那些肢體傷害、暴力,讓陸櫻花覺得她的夢想是如此可笑,思及數月前那一幕,陸櫻花下意識的握緊手中的梳子。
歐陽烈日眼中驚訝、沉痛、同情……種種複雜情緒的眼光,令她心情沉取——
“小櫻。”房門口傳來母親的聲音,陸櫻花回頭,看見媽媽已扭開門把,走了進來。
漂亮、乾淨,沒有一點損傷的媽媽。
陸櫻花眼神一柔,松了口氣。
“媽媽,你不是在忙嗎?怎麼過來了?”
在放學途中被爸爸襲擊送醫之後,陸櫻花沒有再回到學校上課,她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回家休養她被打斷的肋骨、臉傷。
在經歷過可怕的父女重逢,陸櫻花最慶倖的,是爸爸沒有找到媽媽。
陸櫻花覺得開心,她不想看見媽媽被打得頭破血流,奄奄一息的模樣。
沈依婷眼眸帶著水光看著女兒,滿眼的心疼。被歐陽烈日通知櫻花出事的那一天,在醫院裡,櫻花像被丟棄的洋娃娃般,一點生命力也沒有——停住,不要再想了,女兒已經康復,而那個混蛋也被關起來了,有好一段時間不會出來作惡。
“你睡醒了?會累嗎?不累的話,阿忠要開車帶我下山去買東西,你要不要一起出走一走?”沈依婷壓下心中酸楚,語氣輕快的邀約。
第二學期已經過了一半,櫻花也休學大半年了,這些日子,櫻花關在家裡,沒什麼出門,沈依婷怕她悶壞了,趁著今天假日,秦家人全出門了,晚上才會回來,便邀女兒一同出去採買,順道散心。
原來那名常在校園附近遊蕩的可疑人物,便是陸櫻花的父親陸懷生,而在經歷過那樣的事,她無法再裝作若無其事的上學,面對同學、師長們過於關心的眼光。
就這樣,她休學在家中休養兼自習,打算好了參加轉學考,她已經決定好了要念的新高中——這是她們母女討論過的結果。
陸櫻花慶倖自己有一個堅強、充滿智慧的母親。
記得她醒來時,人在醫院,看見母親腫到不行的眼睛,知道她肯定哭得很慘。
但媽媽並沒有抱著她哭泣,也從來不在她面前落淚,只堅強的告訴她,“沒事了,我們現在很安全。”
媽媽沒有拒絕她休學的要求,休學期間找事情給她做,因此她雖然休學在家卻不是無所事事,她花了大量時間念書,好考取她想念的學校。
“我書還沒看完,不想出門。”陸櫻花搖頭拒絕。
“什麼?不出門?走啦,我也要跟!”翟以菡的臉從沈依婷身後冒出來,一臉的哀怨,“小櫻,我們好久沒一起吃午餐了,我好想念跟你的午餐時間,今天放假我才能來找你,我們陪你媽媽去買菜,然後一起吃午餐,好不好?”
見到翟以菡來到家裡,陸櫻花嘴角帶笑的說:“以菡,你怎麼跑來了?”
看見以菡,她是很開心的,在那所她一直覺得自己格格不入的貴族學校中,唯一聊得來的同學也就只有以菡了。
傷重在家休養期間,曾有很多同學來探望她,但她確定休學之後,來的人就越來越少,到最後,只剩下有過午餐情誼的以菡,她一有空就會來看她,跟她聊天。
她想,以後她一定會很想念這個可愛的女同學。
“跟你吃午餐呀!難得我家人肯放我出來,好不好?一起吃午餐。”翟以菡皺眉扁嘴看著她祈求著,像是她不答應就要哭給她看。
“好嘛,今天天氣這麼好,不出去走走太可惜了吧!”
陸櫻花笑出來。“你到時候就不要鬼叫夏天的太陽太大,把你的皮膚曬到脫皮。”
她這意思是同意了!翟以菡歡呼一聲,跳進陸櫻花房間,像進入自己房間一樣,打開她的衣櫃挑起衣服,替她打扮起來。
見兩個女孩玩起來,沈依婷眼帶笑意,笑著囑咐她們弄好快點下樓來,便先離開了。
沈依婷走後,翟以菡靜靜的看著她,那眼神、表情跟陸櫻花所認識的她不同,似有些複雜,又有些……心疼?
“以菡?”陸櫻花試探的喊,下一秒鐘,便感覺到她用力抱緊自己。
“我很高興看你見好好的樣子,你嚇壞我了……”
陸櫻花伸手回抱她。都過了多久呀,以菡才對她說出自己的想法,從事情發生到現在,每次見面她都笑咪咪的,一定忍很久了吧,什麼都不說,只是陪伴,一直到自己身體養好了,心情調適過,這才說出來。
“我沒事了。”她內心感動,輕聲安慰。
“可我有事!你竟然什麼都不告訴我,你可以跟我說的。”翟以菡瞪著她,“我可以幫上忙。”如果她知道櫻花有個會傷害她的父親,她一定會保護她的!
陸櫻花扯開虛弱的微笑,輕聲說:“你知道,有一些事情,我希望當做沒有發生過,遺忘在記憶深處。”她開不了口。
翟以菡聽出來了,她的反應是用力抱緊陸櫻花,體諒的不去問,兩名少女有默契的略過這個話題。
“對了,小櫻,你知道歐陽烈日答應要去英國念書了嗎?”
陸櫻花才鬆口氣,就聽見好友轉移了話題,還提起了歐陽烈日,穿衣的動作一僵,很快的恢復,繼續換裝,把頭髮從T恤里拉出來,狀似聞聊的回答。
“我怎麼會知道?我休學了,小姐。”陸櫻花提醒好友這件事。
“他沒來見你?不可能吧!”翟以菡不敢相信的驚呼。
“……見過,在醫院。”她語氣沉重。“之後他就沒有再來過了。”所以她不知道他答應要去英國的消息。
原本不是很排斥的嗎?怎麼突然答應了呢?
陸櫻花不禁回想起那一天,當她從醫院醒來,看見媽媽、立哥,哭得傷心的霜姐姐,還有站在角落,不發一語的歐陽烈日。
他臉上沉痛的自責,灼痛了她。
其實她該謝謝他,她臉上的傷是歐陽烈日動用歐陽家的人脈,請來優秀的整型外科醫師為她動的刀,一點疤都沒有留下。
可當時她的情緒太過激動,在喜歡的人面前被打,自尊心完全被粉碎,她哭得不能自已,鬧著要大家離開,不要看她破相、醜陋的臉,讓她一個人待著。
而從那天起,她就再沒有見過歐陽烈日。
“之前想你需要調適,我就沒對你嚴刑拷打了,我說,小櫻——你跟歐陽烈日的關係很不尋常喔。”翟以菡的拷問模式啟動。
“哪有什麼關係?我們連朋友都不是。”陸櫻花悽楚一笑,撇過頭去,姿態僵硬。“不過同學罷了。”
她還記得他對上官青風的嚴正否認,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變成朋友,再加上……她父親對待她的方式,嚇到歐陽烈日了吧?就跟以前一樣,那些看見她被毆打成傷的同學們,對她都避之唯恐不及。
可其他人她可以不在意,唯獨歐陽烈日的遠離,對她來說很受傷……
聽見好友這麼悲觀的回應,翟以菡滿臉的不以為然。“是嗎?可歐陽烈日非常在乎你,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你們八卦魂燃燒,腦子在胡思亂想。”陸櫻花覺得是以前歐陽烈日玩辮子、揉臉、抓她去趕公車的舉措,讓同學們誤會了。
“他不過比其他男生要有正義感罷了。”是他發現了她,救了她,她才沒有被父親打成重傷,遺棄在那條幽暗的巷子裡,無人聞問。
“胡思亂想?!”翟以菡表情誇張,眼睛都瞪大了。“小櫻,救護車到的時候引來很多人,我社團活動結束聽見消息也跑去,我小學就跟他同校,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他暴怒打人,但那天,他根本就抓狂了,他發出一種……很痛苦、很痛苦的吼叫,抱著你上救護車。
“那時沒有人敢攔他,要不是上官青風阻止,我覺得他一定會把你爸爸活活打死,他根本就殺紅了眼,你知道我的,從來沒在怕那些男生打打鬧鬧,歐陽烈日和上官青風管不了我,但那一天,我第一次覺得害怕——歐陽烈日因為你受傷而氣瘋了。”
不意聽見好友這麼說,陸櫻花怔住,那天她昏過去之後,沒有人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
現在想想,從醫院醒來時,她依稀看見歐陽烈日的手指關節有著嚴重的破皮癖青。
“小櫻,雖然不知道你跟歐陽烈日是怎麼回事,但我可以肯定,他對你絕不只是同學這麼簡單。那傢伙到現在還不記得我叫什麼名字,不講小學到國中都同校幾年,高中都同班一年了!”講到歐陽烈日的目中無人,翟以菡就忍不住生氣。
看陸櫻花表情猶豫,不想面對的樣子,知道好友不想承認她喜歡歐陽烈日,但她不希望好友最後後悔,翟以菡便推了她一把。
“我覺得呢,于情於理,你都要跟他道謝。”
其實還有上官青風,想不到這兩個見面就會打起來的傢伙,竟然有默契的合作,制止、擊倒、鉗制、報警——當然血氣方剛的上官青風也揍了以暴力對待弱小女生的男人,不過上官青風做的事就不用特地告訴櫻花了。
因為連她都覺得,歐陽烈日和櫻花之間,有說不明的曖昧,她希望好友面對。
“你想想吧,現在呢,我們要跟你媽媽去逛超市,買菜,然後再一起吃中餐!以後我們不同校了,我會很想念跟你一起的午餐時間,沒有你陪,我以後麵包吃不到八個了……”翟以菡好不哀怨。
“……你還是別吃那麼多吧。”陸櫻花為好友的暴食無奈。
夏季的夜空繁星滿天。
夜晚的星星越多,代表了明天的天氣會越好,今夜滿天星斗,看來明天會是個萬里無雲的好天氣。
再過幾天就要考試了,陸櫻花進行最後衝刺,晚上十一點仍挑燈夜戰,想要考上她心之所願的學校,到一個沒有人認識她,不知道她有個暴力父親的高中就讀,重新開始。
她手執著筆,沙沙沙沙的在紙上寫下國文注釋,加強記憶。
“咚。”石子敲中她窗戶的聲音,一聲、兩聲,引起了陸櫻花的注意。
她疑惑,這麼晚了,誰在她家樓下丟石頭?她住在秦家提供的宿舍裡,不可能有陌生人闖過秦家的保全,到員工宿舍樓下的。
“咚。”第三顆石頭敲在她窗戶上,發出好大的聲響,她放下筆,走到窗前,拉開窗廉。
“小櫻——”
她一探頭就看見秦家的大小姐秦霜霜站在窗下,用著壓低的聲音喊她,微笑對她揮手,一旁還有個正準備丟第四顆石頭的傢伙——歐陽烈日。
陸櫻花呆掉,他怎麼會在這裡?以菡說今天休業式,隔天一早,歐陽烈日就要去英國了啊,她沒有想到會再見到他。
“你媽媽睡了,不要吵到她,你快下來,烈日學弟有話跟你說。”秦霜霜把手圈在嘴邊,讓聲音傳達到陸櫻花耳中。
“快下來,他早上七點的飛機,不等人的。我要回去睡覺了,你們好好說喔!”
開門放歐陽烈日進家門的她見任務成功,對陸櫻花笑了笑,比了個加油的手勢就走人了。
“姐姐!”陸櫻花困擾的喊,深深覺得這位大姐姐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我要去英國了。”歐陽烈日丟下手中的石頭,語調平淡。“我有話跟你說,下來。”
“很晚了。”她手扶在窗臺,下意識的用指甲樞著,視線沒對上他的。
他明天要去英國,兩人再也不見到面了……想到這,她心一痛。
“很晚了才沒有按門鈴,還是你想我按門鈴?”歐陽烈日問,表示他一點也不介意吵到這棟房子裡的人,“下來!”他霸道的命令。
居然威脅她,這傢伙——陸櫻花深呼吸,轉身,動作輕巧的打開房間門,怕發出腳步聲,先行脫下室內拖鞋,經過了媽媽的房間,再躡手躡腳的走過立哥、忠哥、趙哥三人透出燈光的門前,下了樓。
穿越點了小燈的客廳,打開門,歐陽烈日就站在門前。
她下意識的倒退兩步,一陣子不見,他長高了,身形更為高大,也更具侵略性。
真的發生了好多事,在她因意外住院、休學,兩人沒有交集的這段時間,這名少年身上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總算肯見我了。”歐陽烈日眼神炯炯的望著她,看得她不知所措。
她穿著輕薄的睡衣,垂到臀部的頭髮沒有紮起麻花辮,柔軟的垂在身後,鼻樑上也不是掛著那副醜醜的黑框眼鏡,原本那副眼鏡在那一天被打壞了——思及那一天的驚心動魄,歐陽烈日下顎一緊。
“外面比較涼,我們走一走。”他聲音緊繃,不自在的伸手握住她纖細的手腕,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拉著人離開她家。
走在秦家花草扶疏的花園裡,歐陽烈日想起他第一次來秦家見她,她也是不情不願的,得透過秦霜霜才能見到她。
當時的她自信、冷淡,根本不甩他的道歉,將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同學,要不是他肚子餓的叫聲取悅了她,她絕對不會給他機會接近。
他喜歡那個時候的陸櫻花,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畏縮、沒自信,像尊沒有靈魂的洋娃娃,他不想看見她這樣子。
“聽說你想考悅中的美容科?可他們有名的科系是演藝科系。”握著她的手,歐陽烈日沒有放,很直接的問:“你不是想當演員嗎?為什麼不考演藝科,你在班上成績不差,雖然演藝科分數比美容科錄取分數高,但我覺得你考得到。”
他說出他觀察出的結果,也不讓她閃避這個問題。
陸櫻花聞言,俏臉漲紅,竟然被發現了,為什麼他會發現?她明明掩飾得很好。
“念美容科是因為我有天分,而且這是可以一邊工作一邊念書的科系,演藝科太不切實際。”武裝的那一面湧現,她盡了全力,擺出一點都不動心的神情。
“你的確對美容美髮有天分,把別人弄得更漂亮是你的專長。”歐陽烈日沒有忘掉班上那出讓全校師生讚歎的英文話劇,演員們的編發讓學校女生為之瘋狂。
“但你卻把自己搞成不起眼的樣子。你可以改變自己的外表,卻改不變不了你的渴望。”他從她媽媽口中知道陸櫻花小學時,曾興奮的參加學校的話劇比賽,因為美麗的外表,讓她成為女主角。
她很認真的準備,卻在公演前一天被父親打得遍體鱗傷,無法登臺,原本交好的女同學嘲笑她、疏遠她,從此她變得不愛交朋友。
“平穩的生活、當個美髮師……這不是你想要的,想當演員就去當啊!”歐陽烈日對她吼,覺得她不應該這樣子。
“你懂什麼!”陸櫻花被他的步步逼迫,氣到發抖。
“你憑什麼管我念什麼、學什麼、未來要做什麼?我不是你,你忘了嗎?我有個像惡鬼一樣的爸爸!他還會再被放出來,他也一定會找到我!”如果她當演員,那麼,父親就會是她的惡夢。
血緣上的暴力,讓她無法逃避父親。
若是父親追到攝影棚揍她,或者將她揍到無法工作……強烈的自尊心讓陸櫻花拒絕陷入那種局面。
“櫻花,你——”
“給我住嘴!你來找我就想講這些?!夠了!”她大吼大叫。
見她大吼大叫,歐陽烈神情一松,這是好現象。
“我關心你,想你過得好。”想你快樂。
吼完之後,壓在櫻花心頭的鬱悶紆解開來。看著眼前的少年,她真的不懂。
“歐陽烈日,我不懂你的關心。我知道你沒有把我當朋友看待,既然不是朋友,就不需要過問我的未來,我的未來,跟你無關。”
聞言,歐陽烈日皺眉。“嗄?”她在講什麼鬼?
“謝謝你的“關心”,請你不要再戲弄我了。”不要再對她好,給她無謂的妄想。
“我戲弄你?”歐陽烈日拔高音量。“我什麼時候戲弄你了?”他不承認這指控。
“你沒有惹我生氣?玩我頭髮?明知道我不想引起注意,還故意讓班上同學對我側目?”陸櫻花一一列出來。
“呃,這些有。”他是這樣做沒錯,可那戲弄是因為……
“我跟你是不同世界的人,你也許覺得我的反應有趣,跟你身邊的人不同,但我不想當你的玩具。”陸櫻花慎重表達她的想法。
“玩具?”歐陽烈日為這兩個字,眼睛危險的眯了起來。
“你是說,我對你的方式,讓你覺得你像玩具?”森冷的語調帶著恐怖的警告意味。
陸櫻花覺得疲憊。“我都聽見了,歐陽烈日。”她直視他的怒容,語氣平靜。
“你告訴上官青風,我們不是朋友,這輩子都不可能變成朋友。”
可即使語氣再怎麼平淡,都無法否認她因為這些話而傷心了。
“你怎麼會聽見——慢著,你聽見了?!”他想起來了,也想到是那天的遲到,讓陸櫻花先離校,她的落單使她父親有機可乘。
因為自己遲到造成的傷害,歐陽烈日十分內疚,不敢見她,也覺得陸櫻花應該不會想見他。
但明天,他就要走了,在離開之前,他還是想見她一面。
結果他聽見了什麼?
“你不會是聽見我跟上官青風的話才會先走?”他追問。
陸櫻花的回答是沉默。
歐陽烈日神情從嚴肅、憤怒,轉為彆扭不已,想著她知道他對死對頭默認自己喜歡她這件事了……慢著,有哪裡不對。
“我是跟上官青風說過我不可能跟你成為朋友,你聽見了,OK,然後呢?”
“還有什麼然後?”這白癡!陸櫻花瞪他。
看她沒有半點羞窘的直視他的眼睛,這是聽見他默認對她的感情之後該有的反應?
該死的,她一定沒聽完!
“謝謝你救了我,不然我會被我爸爸打死。”陸櫻花想結束這段對話,也的確欠他謝意。
“你不需要為你的遲到感到自責,你沒有送我搭公車的義務,雖然我不懂你沒有把我當朋友,為什麼還要幫我這麼多,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你要去英國了,一路順風。”他們不會再見了。
“我當然不可能把你當朋友!你也不是我朋友!”歐陽烈日聽著她想要撇清的話忍不住了,抓著她肩膀大吼。
這麼大聲的吼叫及直接的否認,令她臉色發白,腦子一片空白,還未有下一步的反應,就感覺到自己被歐陽烈日用力抓住,熟悉的氣息朝她襲來——是爸爸將她打得失去意識之前,歐陽烈日身上的氣味。
她猛然抬頭,就感覺他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少年生澀的吻,帶著氣急敗壞的衝動,牙齒碰撞牙齒。
“喚——”因為疼痛,緊貼的唇迅速分開,尷尬的看著對方。
歐陽烈日覺得超糗,他連親女生都不會!
“很痛嗎?對不起,我第一次親女生……”見陸櫻花捂著唇,一副很痛的樣子,讓他很想死。
因為這個搞笑的初吻,兩人原本的火氣、憤怒迅速瓦解,看著對方的眼睛,一個困惑,一個懊惱。
陸櫻花呆呆的,懷疑剛才是錯覺,歐陽烈日……吻了她?
“再一次,讓我再試一次,這次我會好好表現!”歐陽烈日為失敗的初吻懊惱不己,他握拳,好勝心讓他決定立刻補償。
“喂——”慢著,他說要試什麼?
這次她依舊沒有反應的機會,雙手被他握住,嘴唇被掠奪。
他輕輕含住她的嘴唇,很輕很柔的吻著、廝磨著,沒有躁進的奪走她的呼吸,而是緩慢的吻著,與他莽莽撞撞的個性不同。
他很溫柔、很珍惜她,他甚至感覺到他整個人在發抖。
陸櫻花不認識這個男孩子了,這樣的溫柔疼惜,一點也不像那個暴躁沒耐性的歐陽烈日,他是這麼溫柔的男人嗎?
這麼生澀、沒有技巧的吻,引出她藏在心底深處、苦苦壓抑的喜歡,讓她不禁回應他。
像吻了一個世紀的時間,最後歐陽烈日退開來,伸出發抖的雙臂,將她抱進懷中。
“陸櫻花,我喜歡你,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把你當朋友。”
陸櫻花捂著發紅發燙的臉,埋進他胸膛,腦子在也在發燒。
天哪,歐陽烈日喜歡她?!真的嗎?
“我要去英國了,想在離開前來見你一面,告訴你要跟我保持聯絡,我一定會回來;你則去念你想念的學校,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想那麼多,聽見沒?”
她沒聽見,什麼都沒有聽見,只聽見自己的心跳加快,環抱著自己的這個男孩,也不遑多讓……
“我真的喜歡你。”他又說一次,口吻真切。
這是夢嗎?是吧,她喜歡的人居然也喜歡她,還是在親眼看見她父親對她的方式之後……
“你等我。”紅著臉,推開他的懷抱,陸櫻花低著頭,匆匆回到房間,拿了個東西之後又跑下樓來。
“聽說倫敦很冷。”她拿出去年耶誕節來不及送他的禮物——她親手打的圍巾。“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在這個滿天星斗的夏夜,陸櫻花紅著臉,將那條熱死人的圍巾圍在他脖子上。
“送我的?真的?”歐陽烈日像中了頭獎,神情開心,明明怕熱怕得要命,但此刻他就是熱死也不肯拿下脖子上的圍巾。
“你不怪我遲到?如果我不遲到,你就不會……”至今,他仍為自己的失約耿耿於懷。
扯著圍巾拉下他,他被迫彎腰將就她嬌小的身形,在他來不及反應之時,軟軟的,帶著女性香氣的唇瓣,堵上了他喋喋不休的唇。
“歐陽烈日,我等你回來……”彆扭的個性令她說不出也喜歡他,回應他的感情,只能給予承諾。
而這承諾,讓歐陽烈日的心飛揚起來,用力抱緊她,一回生、二回熟的吻在星空下持續著。
陸櫻花想,她絕對不會忘記這一個夏夜,他的告白,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