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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敵枕邊睡》第3章
【第三章】

 無視他?

 這句話說來簡單,做起來卻異常困難,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就跟在身側,想視而不見談何容易,她走一步他跟一步,簡直跟背後靈差不多,無論走到哪裡他都在。

 而且說是隨身保鏢倒不如說是發光體,憑藉著過人的外貌,他倒是收穫了不少女人的芳心,明明她就在一旁,偏偏受他吸引而來的女人全然不當一回事,一波一波的湧上,反而將她這個正主兒擠到旁邊。

 不過看到這種情形的安姬不但不惱怒,還非常愉快的走向候機室另一頭的夏春秋,把「不盡責」的保鏢撇下……未善盡保護之責,依照合約內容他必須自動退場,換人上場。

 「安姬,妳笑得太明顯了,要收斂。」什麼深仇大恨呀!一個人受罪,另一個人幸災樂禍,喜看熱鬧。

 今年依行程排定了九十場演出,台灣是首站,表演了三場,而後是香港,僅一場,一下了台便急著趕飛機飛往日本,然後到印度、馬來西亞、美國等各大城市。

 而他們此時就在香港機場等候搭機,連續演出四場沒得休息,天生懶性子的安姬直接將身體往夏春秋一靠,半闔上眼補眼,恢復體力。

 「妳哪隻眼看到我在笑,明明是強顏歡笑、苦中作樂,在我的人身安全遭受威脅之際,重金禮聘的帥氣保鏢卻離開崗位,大秀特秀他的男性魅力,我心裡難過呀!」她終於有藉口把人趕走了,人長得太好看也是一種罪過。

 「少裝了,妳樂得都露牙了,有誰看不出妳和他仇恨結多深,想方設法地要將他驅離。」多養眼的畫面,人要多看美好的事物才會心情愉快,安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看到美麗的生物,夏春秋都想移情別戀了,要不是她的死神情人太霸道了,她真想水性楊花一回,這麼美的零瑕疵品誰都想染指一下,摸摸他的臉是否Q滑有彈性。

 再回頭看了一眼睫毛捲翹的安姬,夏春秋不得不驚嘆造物者的奇妙,妖精一族都很美,美得不像真的,小小的臉蛋不及巴掌大,珍珠白的雙頰透著光,暈出淡淡的粉酡,唇色似櫻花花瓣,粉嫩有光澤。

 男妖精、女妖精都十分出色,先不論他們的品性如何,光是無瑕的外貌便是滿分,佔盡便宜。

 「哼!那傢伙可壞了,以前不知道把我欺負得有多慘,我哥哥們叫我離他遠一點,我倒是想躲,他卻像是多長了一雙雷達眼似的,我躲到哪裡他都找得到,還反過來嘲笑我沒用、膽小怕事。」所以後來她索性不躲了,直接硬碰硬和他槓上。

 「有沒有可能他喜歡妳?妳知道的,不清楚自己心意的小男生總愛捉弄小女生好引起她的注意力……」呃,她說錯什麼了嗎?安姬反應怎麼出人意料的大,要不要替她叫救護車?

 一般的故事情節都是這般發展,青春期的男孩太彆扭了,愛在心裡口難開,刻意捉弄某個小女生,把她弄哭,而且只准自己欺負她,別人只要循他軌跡做同樣的事便會大發雷霆,把人痛毆一頓,警告被揍之人不准出手,那是他的私有獵物。

 虐戀故事不都是這麼開始的?男主角霸氣,女主角逆來順受,一個施壓,一個小做反抗,相愛相殺到結局。

 腦補了很多精采畫面的夏春秋很快就破功了,看到臉色嚇到發白的安姬,她忍笑忍到臉快抽筋了。

 「妳……妳想害死我呀!」聞言的安姬大受驚嚇,滑溜地從候機椅跌落,雙手抱住夏春秋的大腿才不致跌得四腳朝天,被這話嚇得全身發軟,差點要現出原身逃走。

 「安姬,妳真沒想過為什麼他單單挑上妳?妳母親也是黑羽族的,一開始就趕走她也不會有妳的出生,她才是源頭……」

 「停,別再說了,我覺得很噁心!他找上我是因為我比他弱,欺負起來毫不費力,而他只要敢在我媽面前說一句不敬的話,不用我媽動手,愛妻心切的父親會先滅了他。」管他是不是王子,整個白羽族都曉得父親有多愛母親,為了她不惜開戰。

 再說了,黑羽族的公主可是真正的能力者,她的黑魔法在妖精界無人可及,即使坦斯國王也要對她禮遇三分,何況是毛沒長齊的第一王子,他要敢找麻煩那不是找死,而是根本不想活了。

 夏春秋歪頭,聽起來真像自欺欺人,吵吵鬧鬧無數年,卻不曾血濺當場,說是仇人,卻更像是鬧著玩。「那妳怎麼不叫妳父親為妳出面,壓制其惡行?」

 「我有呀!他被國王陛下關進黑屋子好幾回,白羽族崇尚光明,不喜黑暗,但他一出來頂多萎靡個幾天,沒多久又死性不改,新仇舊怨一併算清。」

 她越是告狀,他越是常來找她「聊天」,每次光用言語便能把她氣哭,她哭了,他就滿意地走了,周而復始,一次又一次,次數一多,她也不哭了,覺得太窩囊了,哭也不能解決問題。

 後來他見她不哭了,只憋著一張漲紅的小臉瞪他,自覺無趣才少找她麻煩,改在課業上刁難她。

 好在她成績一向很好,沒被他難倒,熬著熬著也熬到畢業,只要她待在家裡不外出,他碰到她的機會也相對減少。

 「看來妳過得很辛苦,有座大山一直在壓迫妳。」被關都不怕,這傢伙的意志很強大。

 雖然很不厚道,但夏春秋真的很想笑,聽到安姬自述的悲慘過往,她只看見兩隻狗在搶一根狗骨頭,牠們都想吃,緊咬不放,妳咬一頭,他咬一頭,誰也吃不著的僵持著。

 安姬和她的青梅竹馬便是這種情形,為了奇怪的理由拉鋸著,誰都有誰的原則,卻又薄弱的可笑,你不退,我不讓,咱們就耗著吧!耗到誰先精疲力盡了就能收場。

 聽到體諒的話,安姬感動地眼泛水光。「還是妳懂我,看到兒時的惡夢,任誰都想逃得遠遠的,海麗太壞了,非要他來保護我,我看要我命的人就是他……」

 一對十來歲的兄弟正在登機口外踢足球,兩人以腳互踢地傳來傳去,電光石火之際,小的那個用力過猛踢歪了,球直直朝安姬的頭飛去,所有人都驚呆地忘了動作,以為會正中門面,幸好一隻大手擋住了旋轉的球,順勢往上一托,以頭頂回去。

 全場爆出熱烈的掌聲,那位英雄躬身行禮。

 「你一天不擺弄你的死樣子會死嗎?走開,擋光了。」她寧可被球打中鼻子也不願被他救。

 「兒時惡夢?」刑清霆帥氣的濃眉一挑。

 「難道不是?若有一個人整天跟在身後,不斷的趕人、嘲笑,說她是不該出生的惡瘤,換成是你會笑著說多謝指教不成。」幸好她心性堅強,把他的話當耳邊風,聽過就算了,不然準會被他逼到心態扭曲,心性大變。

 「我救了妳,難道不該說聲謝謝嗎?」真是太不可愛了,愛計較又小心眼,還老愛翻舊帳。

 安姬橫眉一瞟。「我付錢了。你是我花錢請來的保鏢,保護我的人身安全本就是你的職責所在,來討謝就本末倒置了,我早說過你的人品有問題,不值得信任,海麗偏偏挑中你……」

 「……是我多言了,童小姐,同樣的錯我不會再犯。」語氣很生硬的刑清霆冷著一張臉,眼底透著寒意。

 「很好,希望你能認清本分,不要老是逾越分際,你是我雇用的隨行人員,請不要放著正事不做,讓我的錢白花了。」安姬神情倨傲的抬高下巴,做足了高高在上的姿態。

 其實她原本也沒想過要拿喬,直到弓藏一級生拿出合約書提醒她,不論他們是什麼種族,身在人界就要遵行人界的規矩,合約上她是雇主,便能指使被聘雇者為她做事。

 那她還猶豫什麼,理直氣壯的抬頭挺胸,把領她錢的人壓下去。

 「安姬,妳這態度就對了,在這裡,你們是平等的,他沒資格趕妳,也不能仗著王族的身分對妳頤指氣使,他在妖……呃,那界的優勢全不見了,再強勢也只是普通人。」夏春秋還是偏向相處多年的安姬,幫她撐腰。

 「對,沒錯,我被他欺壓得太過了,都忘了我們早已不在原來的地方,他還能趕我到哪裡去?克雷格……不對,是刑先生,請記得你的身分是保全,我雇用了你便是你的上司,往後不要再招蜂引蝶了,又不是沒見過女人,值得賣弄皮相勾引嗎?嘖嘖,都墮落了……」安姬十分得意的睨了一眼,把他當年的鄙夷還給他。

 神色一沉,刑清霆眸泛銀光,手心握拳又鬆開。「小人得志……」

 「你又多高,兩吋半而已。」只比她高一點五公分。她指的是妖精的尺寸,他們都是小人。

 刑清霆被她氣笑了,妖精的身高能和人類相比嗎?「比妳高就好,妳到哪兒都是小矮子。」

 「哼!再高能高上天嗎?」跟她比高算什麼,男人、女人的體型本來就不一樣,她長得像參天大樹能看嗎?

 「嫉妒的嘴臉真醜。」她分明羨慕他腿長。

 「哈!哈!哈!你可以再不要臉一點,我用手機留存為證,哪天回去放給其他朋友聽。」堂堂王子也有大嬸性格,說出叫人可笑的話。

 「妳還要回去?」他眉頭一蹙。

 「怎樣,又想趕我?」她聲音略揚,一副不惜和他再吵一架的架勢,人憋久了會爆發的。

 「在一片銀白髮色中,妳不覺得自己的一頭黑髮很突兀?」一群白天鵝中出現一隻黑天鵝,牠還悠然自得,毫不自覺牠的黑有多顯眼,多麼格格不入。

 「呿!井底之蛙,等你到了紐約看看,各色人種都有,也沒人在意頭髮是什麼顏色,還有人故意染得五顏六色,色彩繽紛,老頭子才滿頭銀絲。」她嘲笑他老了。

 「妳……」他們又不是妳!

 安姬的父親是白羽族第一個與外族通婚的男人,雖然沒有強制規定不得混淆血統,可數千年來白羽族一直遵循傳統,是妖精五族中唯一只與族人婚嫁的。

 雖說黑羽族鮮少與其他族往來,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若彼此看對眼了還是會在一起,也就是說黑羽族、紅羽族、青羽族、藍羽族根本不在意髮色的不同,只要生下健健康康的孩子,繁衍妖精的數量即可,五族妖精加起來不到一萬五,都瀕臨絕種了,誰還在乎血統純不純正。

 可唯有數目最多的白羽族不把族人逐年減少當一回事,依然故我的秉持傳統,堅持全面淨化,不讓雜色染了銀白。

 可是他們的堅決被安姬的父親打破了,雖然坦斯國王並未怪罪於他,但其他族人卻不這麼想,只是白羽族並無不能私娶外族的條文,因此大家也沒轍,只能在心裡暗自嘀咕,盼著將來生下的孩子全是銀白色頭髮。

 前兩個未出變故,大家安心了,可安姬一出世,整個白羽族就沸騰了,有的提議要把孩子殺了,以免血統造成混亂,有的不忍心殺生,便建議丟進黑烏鴉森林,她的死活由上天決定。

 安姬的父親當然不同意,她母親更出手狠戾的折了揚言要殺她孩子的那人的羽翼,夫妻倆聯手護女,這才搶救下安姬的生命,只是也不免因此得罪了族中的當權大老。

 「這位先生,你們在吵架嗎?」一位長相明豔,身材凹凸有致的空姐走了過來,她雙眼緊盯著容貌俊美的刑清霆,開得很低的領口少扣兩顆鈕釦,邀請意味濃厚。

 很開放的新時代女性,她擺明了說:我看上你了,要不要當我的床伴,我在床上的表現熱情地讓你欲罷不能喔。

 這讓兩名來自奔放自由國度的妖精都被她的大膽行徑嚇著了,妖精雖然很隨便,見著喜歡的便在一起,沒什麼約不約束,合則來,不合則去,可當眾挑逗卻太露骨了,他們接受不了,妖精的示愛是很含蓄的,偷偷摸摸地進行。

 「不,我們在溝通,只是有點意見不合罷了。」一聞到人工香水味,刑清霆眉頭一皺,往後避開。

 他還是不習慣人界濃嗆的香料,化學合成劑對一向生活在原始森林裡的妖精有害。

 「原來如此,是我誤會了,不過相識便是有緣,我剛下飛機,正好有空喝杯咖啡,你不會拒絕我吧?」美麗的空姐相當主動,說著說著就要挽上他的手,以美貌和惹火的身段征服男人。

 她從未失利過,向來是人生勝利組,她想要的就會到手,而眼前帥到令人發痴的男人正是她所要的。

 「不了,我們正要上飛機。」他客套而疏離的婉拒,不著痕跡地後退,讓她想挽的手落空。

 「還有一點時間,不趕在一時……」她就不信以她的魅力不能將他勾引到手,沒有男人不好色。

 「我們連一點時間也沒有,請讓讓,妳擋到路了。」這氣味……真難聞,像腐臭的蘭花。

 美麗大方的空姐身上噴的是一瓶兩萬五台幣的香水,她特地飛到法國巴黎買的,全球限量一百瓶,她靠關係才搶來一瓶,聞過的人都說物超所值。

 可是對刑清霆而言,再天然也不夠純粹,他們妖精的居住環境就是一片純淨的花香,那香水味太濃烈了,一下就能聞出添加物,雖香卻走味了,臭。

 空姐的表情有些難看,「我姓謝,叫謝明君,住東區,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和E-mail,我隨時等著你……」

 「安姬,小秋,該上飛機了,登機手續我辦好了,其他工作人員搭前一班飛機先走了,我們一到就能正式開始演出……」被海關刁難了一會的鍾璧急出一身汗,誰叫他穿了花襯衫、夏威夷短褲就要闖關,海關以為他是來鬧場的台灣流氓,非常緊張的派人盯場。

 「嗯,那就走吧。再不上飛機,我們下面的行程都耽擱了。」安姬挑釁的回頭一瞟。「刑先生,莫負美人恩,若是你有事要忙儘管去,少了你一人沒多大關係,還有其他保全人員。」

 想把我丟下?妳未免太天真了。「童小姐,保護妳是我的責任,請容許我護送妳登機。」

 刑清霆一說完,拎小雞似的捉起她的後領,送貨一般的拎著她走,其他旅客錯愕的目光他全然無視。

 「你……你放我下來!我有腳,自己會走……」可惡,千防萬防,沒防到他會使出陰招。

 面容愜意的男人面帶得體的微笑。「為了預防萬一,還是由保全人員帶著妳,雷霆保全會負責妳一路上的安全。」

 「你是故意的,克……姓刑的,你別讓我逮到機會,今日的仇必報……」啊—太丟臉了!

 「我拭目以待。」他優雅地將人拎進通道,臉上始終是令人感到心曠神怡的笑容,完美而充滿貴族氣息。

 「他們還在鬧?」走在後頭的鍾璧小聲的問。

 夏春秋好笑的一聳肩,「你有看到他們不鬧的時候嗎?幸好到了下一站我們就要和他們分道揚鑣,不然真要受池魚之殃,正版的妖精打架,咱們不宜介入,由著他們發揮吧!換個地方或許會吵出感情。」

 「妳看好他們?」明明是一場災難。

 「安姬很寂寞,需要同類陪她。」凡事順其自然。

 他失笑,「也對,看她近日有活力多了。」

 兩人邊說邊往前走,誰也沒注意到身後被遺忘的謝明君滿臉忿色,彎腰拾起被丟棄在地,寫有她連絡方式的紙條。

* * *

 櫻花,粉粉小小的,象徵少女的心。

 從初戀到兩心相許,又從兩心相許到攜手同行,粉紅色的花瓣在旋轉著,宛若那愛戀的羞怯,不敢快,不敢慢,我守著你,你守著我,守出永恆的美麗愛情。

 櫻花樹下,一名老嫗梳著疏落的白髮,仰望開滿櫻花的櫻花樹,她滿足的笑了,緩緩的闔上眼。

 忽地,燈光一暗。

 一會兒,燈光再起,老婦不見了,只有一位穿著白無垢的清靈女子裸著雪白玉足,一步一步踩著六角冰花而來,冰花緩緩化成一朵白蓮花,鋪在女子腳下。

 樹上的櫻花開了,由一小點慢慢結成花苞,然後花苞似有生命般離枝,在半空中跳躍,接著一朵朵盛開,如花雨般飄落。

 令人稱奇的是,花飄得很慢,像是浮在空中,它們飄到清靈女子肩膀的高度時,忽然一片、兩片、三片的凋零,花瓣雨圍繞女子身側,幻化出美又神祕的一幕,彷彿神之女在花中誕生。

 而那麼美、那麼真實的櫻花居然在落地前消失了,隱約還聞得到櫻花的香氣,若有似無。

 「這真的是魔術嗎?」一個配合拉景的日方工作人員難以置信的低喃,雙眼離不開正在表演的魔術師。

 當然不是魔術,而是白魔法,利用觸手可及的事物造成幻象,使人分不清是現實或夢境,漸漸地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看它是真的,又似虛擬的空靈幻境。

 女人是存在的,但櫻花在千里之外,此時有樹無花,那栩栩如生的花瓣是春天花季的留影,以魔法結合,塑造出另一次生命,給人莫名的感動和感傷,悲憐花的凋落。

 看著舞台上表演的黑髮女子,一旁觀看的刑清霆被她臉上的認真震撼住,久久移不開視線。

 這時的她很美,美得聖潔,猶如白羽族的聖花,潔白無垢,黑緞般的長髮襯托出她絕美的雪顏,瑩瑩翠綠在她眼底遮不住,一如破土而出的小幼苗,正要展現驚人的生命力。

 她很適合日本的白無垢,一頭烏亮的髮襯得她肌膚更加白皙,整個人顯得耀眼而充滿光彩。

 「咦?不會吧!水居然像有生命般往兩旁散開,一滴也沒淋到她身上,這是怎麼辦到的……」這已經不是魔術了吧!

 看得如痴如醉的日方工作人員忘我的用日語說著,還因為太入迷差點忘了拉幕,不知是誰在他肩上一點才猛地回神,趕緊使勁拉扯手中的繩子,銜接上一幕布景。

 如果他回頭看的話,肯定會嚇一跳,因為他身後什麼也沒有,只有一株蔓生的植物,約有一公尺高。

 而此時的安姬正在舞台上表演雨舞,換下白無垢的她穿上藝伎的和服,手裡拿著一把繪滿木槿花的油紙傘,腳上是原木色的夾趾木屐,她在雨中漫行,旋轉著油紙傘。

 但跳舞的不是她,而是不停下著的雨,不論她往哪邊走,雨都會自動的避開,形成女子曲線的雨簾。

 她將手伸出傘面,想一試傘外的雨滴,可是淅瀝嘩啦的雨卻內凹成ㄈ字型,當她手一縮回,雨就繼續直線的下,地面的雨水匯集成一條小河,但它違反自然的從低處往高處流,舞台上有座人造假山,水流到假山上便往下傾瀉,形成一道瀑布,瀑布下的小潭很快就注滿水。

 光這兩項表演就耗去一個小時,接著安姬又使出她最拿手的催眠術,前三排的觀眾不知不覺中被她集體催眠,平常不敢做,不會做的動作全在無意識中做了出來……

 沒有水中脫逃術,不用鐵鍊纏身,更不做人體切割術,但她的魔術依然引得滿堂彩,獨樹一格的表演不給人提心吊膽的驚悚感,只有唯美、浪漫,讓人想沉醉其中,不願醒來。

 日本的演出很成功,如雷的掌聲便是對她的讚美,她是頂級的魔術師,無人可以取代,持續不斷的歡呼聲便是最好的獎勵。

 「小心!」

 不習慣穿和服的安姬走到簾幕後,心情一放鬆就大意了,一腳踩在曳地和服裙襬上,一個失去平衡,眼看著就要歪向一旁—

 幸好,一隻力氣不小的胳臂及時伸出,將她一歪的身體拉正,沒站穩的她先是前傾而後向後仰,腦袋瓜子結結實實地撞上身後的硬物,她伸手一摸,竟是男人的胸膛。

 「多謝你拉我一把,不然……咦!怎麼會是你?」一句謝剛出口,看到化成灰都認得的面孔,安姬就懊惱地想咬掉舌頭,面對討厭的傢伙,她實在沒法心平氣和。

 「不謝,職責所在。」咧出八顆白牙的刑清霆中規中矩地將她扶正,隨即一板一眼的立於她身側。

 「我謝錯了,是你分內之事,要是我跌倒了,你也有過失。」真是晦氣,為什麼救她的是他。

 雷霆保全公司一共派出十二位擁有段數的保全人員隨行,由保全主任帶領,分三班近身保護安姬,每結束一個地方的演出,便會有一班保全先到下一個演出場所和下榻飯店進行安全檢查,確定無誤她才進駐,然後一班休息,另一班便隨身保護,前後各兩人把她保護得滴水不漏。

 如此嚴密的守護,安姬有些缺德的想著,那個寄威脅信函的幕後黑手看到這陣仗,還有機會下手嗎?肯定嘔到捶牆壁,咬著小花棉被暗自垂淚,大嘆想當壞人也不容易。

 「童小姐說得對,的確不該居功,妳的安全攸關我們公司的信譽,在妳完成全球巡迴演出前,我們會盡全力護妳周全。」刑清霆背脊挺直,表現得就像一個稱職的保全人員。

 他太正常了,正常到不正常,若是一般尋常人倒是沒什麼好意外,可他是高高在上的第一王子,太過平和的語氣反而顯得詭異,和他以往的性情迥異,實在是……不得不防。

 「你吃錯藥了?」居然沒有尖酸刻薄的嘲諷,真不像他。

 「我身強體壯,不用吃藥。」倒是人界的空氣髒得讓他有點受不了,他得不時往植物茂密處走一走。

 「那是撞到頭了?被普西的毒液噴到?還是走路沒看路掉到施工中的水溝?你正常得讓我寒毛直豎。」

 他眼角一挑。「這不是妳要的嗎?」

 「幾時野生的狼也會被馴化?你越是正經八百我越是不敢相信,肯定在設陷阱給我跳。」不是她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而是受過太多次的教訓。

 「多心是妳剛養成的毛病嗎?」刑清霆一路目光冷厲的觀察四周動靜,護送她返回貴賓休息室。

 所謂的貴賓休息室附有更衣室和梳化間,以及衛浴設備,附設一台儲放冷飲的小冰箱,以及一台研磨咖啡機,十幾種頂級咖啡豆整齊劃一的排放在櫃子上,以透明玻璃罐裝放,每一個罐子用中、英、日三種文字標示種類和產地,以及烘焙日期。

 「只要是你,我就不敢掉以輕心,你給我的陰影太深太深了。」深到她一想起就想啃他的肉,飲他的血。

 「不要忘了,妳還要仰賴我的保護,有個人正躲在暗處想要妳的命。」

 她也不遑多讓,以前他出門前總要檢查坐騎和鞋墊,她有次在他鞋裡放火荊棘,讓他腳底燙得起水泡,七天沒法下地,有次用烈焰玫瑰的刺扎進他身下的坐騎,痛到發瘋的坐騎直接將他往下摔,好在他及時飛起逃過一劫。

 安姬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走進休息室便進入更衣室換下重達十二公斤的和服。「我的白魔法只比你差一點點,自保綽綽有餘。」

 海麗太大驚小怪了,她一個可以自行變大變小,還能與植物交談的妖精,會敗在人類手上?

 威脅信一事她根本沒放在心上,為了讓海麗社長放心,她還特意從房中搬出十株最具靈性的植物,安放在飯店和她的表演場地,以此充做眼線,有可疑人物出現立即通報。

 這比監視器還管用,植物雖在盆栽裡不能任意走動,但它們的根、莖、葉是能四下伸展的,在一定的範圍內探聽他人的動向,沒人會防備它們,暢所欲言的大談特談。

 「明面上的暗算妳防得了,但是不動聲色暗下毒手妳不見得躲得過,人類比我們想像中聰明多了。」刑清霆往柔軟的沙發一坐,蹺起二郎腿,十指交疊往膝蓋一放。

 「我從來不敢低估人類的智慧,我們事務所的成員就沒一個笨人,尤其是海麗,她簡直是人界的神,幾乎無所不能。」海麗沒有辦不到的事,個子雖小但能力超強。

 「難得看見妳這麼推崇一個『人』,以前在妖精學院,最常被妳掛在嘴上的是艾翠絲夫人。」也就是她的母親。

 有時他也不得不承認,艾翠絲夫人相當傑出,她是他見過最具統御力的女妖精,同時兼具美貌與聰慧。

 一聽到母親,安姬的聲音微帶哽咽,「當初我離家的舉動一定讓她很傷心。」

 「我那時第一次看見她哭。」那麼強悍的女妖精居然也有感性的一面,不斷自責沒多關心女兒一點。

 安姬一聽,抱著換下的和服紅了眼眶。「我媽很愛我,她……她為我承受了很多外面的攻訐。」

 「原來妳知道,黑髮綠眸在白羽族是不被允許的禁忌……咦!妳在哭嗎?」聽起來像捂著嘴抽噎。

 黑髮綠眸是魔女的標誌,當年帶走前一任國王的魔族女子便是黑髮綠眸,老一輩的長老記憶猶新。

 「誰在哭,我鼻塞。」她倔強的否認,穿上舒適的便服就走出更衣室,巴掌大的小臉看起來楚楚可憐,有如十六、七歲少女純真又可憐。

 「鼻頭都哭紅了。」本想嘲諷兩句的刑清霆一看她兩眼泛紅,話到嘴邊有些不忍,改口取笑。

 「別想拐我,我哭的時候才不會紅鼻子……啊!我怎麼自己說出來。」他太陰險了,在她難過時還套話。

 「果然我沒猜錯,妳真的哭過。」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心裡有股酸澀,不喜她背著他哭。

 「那又怎樣,我不能哭嗎?」流過淚後的安姬口有點乾,她拿起放在桌上自備的花茶,扭開瓶蓋就要就口。

 花茶的氣味很清香,蓋子一打開,淡淡的桂花香溢了出來,但是隱約中多出一味,鼻子堵塞的她卻沒聞到。

 「等一下!」

 「不能喝!」

 兩道聲音同時揚起,一是刑清霆,一是雛菊盆栽,前者急促而低沉,後者細如童音,輕輕柔柔。

 「茶有問題?」真糟糕,她聞不出來。

 妖精一族對和植物有關的事物都十分敏銳,長期浸淫在花香中,輕而易舉地就能分辨出花的種類,連種在哪裡,花開幾日,土壤和溫度如何,有沒有被蜂蝶採過蜜,統統知道。

 身為妖精王子,刑清霆這方面的感應更為靈敏,茶香剛一飄出,他立即捕捉到空氣中的氣味不太對勁,連忙出聲阻止。

 「味道不對。」有股杏仁味。

 「小菊你說,是不是有人進來過?」她看向無風搖得歡快的重瓣蟹爪形黃色染紫紅小雛菊。

 「安姬,妳出去不久後,有個打掃的家政婦進來擦桌拭椅、倒垃圾,然後把妳的水瓶拿出去,一會兒又拿回來,她的動作好奇怪,一直在擦瓶蓋上白白的粉末,還低頭聞。」

 「那人長得什麼模樣?」她沒叫人來打掃,工作人員沒她的吩咐也不會自作主張,魔術師的休息室是很私密的地方。

 「我沒看清楚,她用一塊花巾包住頭和臉,只露出兩隻眼睛,但是她的背有些駝,肩膀很寬,不是很高但手掌很大,她一直看著地下,眉毛很粗,有一雙大腳……」

 「會不會是男人假扮的?」聽得懂植物語的刑清霆這般猜測。

 「那你就去查呀!還號稱萬無一失的保全公司,有人悄悄潛入居然毫無所覺。」這麼多人盯場還讓人從眼皮子底下溜過。

 他面色一肅,按下掛在耳朵的耳麥讓全員出動,徹查可疑分子,「看來真的有人要和妳過不去。」

 「少說風涼話,我也不過是賺點房租的魔術師,我礙到誰了?竟然要下此毒手。」安姬一氣,鼻子就通了,她嗅了嗅瓶內,很快分辨出被下了什麼粉末。

 是一種消化藥草製作的,不會致命,少少一些能幫助腸胃蠕動,但分量過多會上吐下瀉,喉頭發腫,大半個月說不出話來,嚴重時會喉道堵塞,氧氣無法進入人體,窒息而亡。

 「我先送妳回飯店,裡裡外外三十多個監視器,不可能逮不到人,除非那人會飛天遁地。」刑清霆說完,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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