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看完她的辭別信,尤不休心急如焚的追了出去。
他此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
他已經管不了之前所想的那些事,他只想把她追回來,想讓她能一直一直留在他身邊。
錢來寶一路步行離開臨川城,那輛馬車不是她的,她沒動,不過她自小習武,腳程快,很快就出了城。
來到城門外,她有些留戀的回頭看了一眼,喃喃的說了聲,「今日一別,後會無期,保重。」
說完,她提步正要離去,有一人騎馬來到她面前。
「噫,表妹,你這是要去哪?」關從宗駕著馬兒來到她面前,翻身下馬,見她拿著包楸似要離開,訝道。
先前有人來報,說是在城外瞧見那對姦夫淫婦,他出城去找,但找了半響也沒找著,只好先回來,沒想到會在城門外遇上錢來寶。
「我要回去了。」錢來寶神色平靜的回了句。
「你要回去?可你不是身子不適嗎,為何要急著走?」他面露關心的問。
「我身子已好多了,沒什麼大礙。」
「要不等我……」
關從宗心中盤算著想先留下她,等找到那對姦夫淫婦,再送她回去,但他話尚未說完,駕著馬車急急追來的尤不休,見到錢來寶竟與關從宗在一塊,誤以為她是要跟著關從宗回去,頓時又驚又怒。
「你不辭而別,竟是要跟他走!」
「我與表哥是……」巧遇,但她這話只說到一半,便被關從宗打斷。
看出尤不休誤會了,但關從宗不僅不想讓錢來寶解釋清楚,還刻意揚聲對尤不休表示,「我與表妹要回鳳林武館,勸你莫再橫加攔阻。」
他這話無疑沸水入油鍋,把尤不休胸腔裡那把熊熊怒焰燒得更烈,瞪著錢來寶的雙眼,幾乎要冒出火來,「你想清楚了,真要跟他走?!」
錢來寶只說了個字,「我……」
關從宗便再截住她的話,不讓她有解釋的機會,「沒錯,我與表妹要一塊回鳳林武館,把我們的事情稟告她爹娘。」
他們的事?!她竟真的要跟他重修舊好!
尤不休再也無法冷靜下來,看著她,暴怒得口不擇言的出聲罵道:「你是瞎了狗眼嗎?被他辜負一次不夠,還要再相信他,你就這麼怕自己嫁不出去,寧願濫竽充數嗎?」
「姓尤的,你可以羞辱我,但不能羞辱我表妹!」關從宗一副無法忍受表妹受辱的表情,怒而朝他出拳,準備要趁此機會狠狠教訓他一頓。
陪尤不休一塊追來的馬群及時出手,替他擋下那拳。
關從宗驚愕的看著他手背上的那道疤,一眼認出此人正是那天蒙著臉,不由分說劈頭襲擊他,把他打得鼻青臉腫的人。
當時那個蒙面人一拳拳猛朝他臉上揮,那手背上的疤痕就與眼前這人完全一致,他兩眼噴火,怒聲喝問:「你就是那天襲擊我的那個見不得人的鼠輩?!」
糟,露餡了。不過馬群臉上仍一派鎮定,一臉無辜,露出似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麼的表情。
關從宗不讓他裝傻充楞,怒詰,「你別想否認,我認得你手背上那道疤,當天打我臉的就是你那只手!」見他與尤不休在一塊,關從宗立即醒悟,「是不是這姓尤的唆使你來偷襲我?」
錢來寶瞅見關從宗怒氣騰騰的模樣,不解的覷了眼尤不休身邊的那名陌生男子,心中奇怪,表哥那天不是說他臉上那些傷,是為了買紅豆糕,而被一個瘋漢給打的,怎麼又變成是被此人偷襲?
尤不休見機朝馬群使了個眼神,讓他先纏住關從宗。
馬群不像孫翔,他自幼與尤不休一塊長大,主子一個眼神,他就明白他的意思,登時看向關從宗,出言挑釁,「沒錯,當天打你的人是我,不過這與四爺無關,是我看不慣你的為人,才出手教訓你。
憑你那身手,我不用三十招就能收拾你,哪還需要偷襲。」他很義氣的替自家四爺扛下這事。
關從宗被他這輕蔑的話給激怒,「你這卑鄙小人,竟敢如此大言不慚,吃我一劍!」他抽出腰上的佩劍,淩厲的朝他刺去,要報當日被他打得鼻青臉腫之仇。
馬群往旁一躍,將他給引走。
見礙事的人走了,尤不休沉下臉瞪住錢來寶,親口再問一次,「你當真要跟他走?」
錢來寶輕搖螓首,「我要回武館,與表哥無關。」
她不明白他為何這般生氣,縱使她真要跟表哥走,也與他無關不是嗎?剛才竟不顧情面,說出那般傷人的話。
「既如此,那你為何會與他在一塊?」他質問。
「我們在這兒巧遇。」
「只是巧遇?」他面露懷疑之色。
「信不信隨你,我要走了,告辭。」
冷淡的說了聲,她逕自往前走。她只是性子木訥了點,不是沒有脾氣的泥人。
「你不能就這麼走了!」他攔在她面前不讓她走。
她被逼得動了怒,雙眼嗔瞪著他,「我都已送你來到臨川了,你還想怎麼樣?」
她話不多,性子也憨直溫和,第一次見她這般發脾氣,尤不休一時之間有些意外,「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人騙了,那關從宗不是什麼好人,你別信他,你若真想嫁人,絕不能嫁給他!」
「我要嫁給誰是我自個兒的事,與你無關,你讓開!」她冷著臉道。
見她執意要走,尤不休一時情急,脫口而出,「怎麼會與我無關,咱們已經拜過堂。」
聽他提起這件事,錢來寶心中更加生氣,「你不是不想認嗎?現在又拿這件事來說嘴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那個意思……」見她發怒,一向辯才無礙的他突然窒了窒,「不,我是說……」
她不想再聽他說下去,直接抬手撥開擋路的他,往前走去。
表哥當年拋棄她,就連跟她拜過堂的他也不要她,想起這些年來議親失敗一次又一次的事,她心頭湧上一股酸澀和委屈。
她接著安慰自己,沒人要她就沒人要,縱使一輩子嫁不出去又怎麼樣,只要爹娘和大哥他們不嫌棄她,她就永遠留在武館,幫大哥、二哥和三哥他們帶小孩,指點弟子們武功,度過餘生。
看著她越走越遠,尤不休的心越來越慌,他情不自禁的追了上去。
「來寶,你等等。」他不再喚她錢姑娘,脫口直呼她的閨名,抬手想去拉她的手,卻被她甩開。
她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他再大步上前攥住她的手,「我叫你等等,你沒聽見嗎?」
她再次甩開他,「沒聽見,你走吧,別再來纏著我,我已經送你到臨川,以後我們各走各的,互不相干。」他都訂過親了,還要她留下來做什麼?看著他徒惹心傷嗎?
「我認了!」尤不休索性停下腳步,朝著她大聲說道:「我說我認了!」
她不明所以的回頭瞥他一眼,他要認什麼?
他走上前來,不由分說便將她摟進懷裡,在她掙扎時,他在她耳邊說——
「我認了與你拜堂之事。」
說完這句話,他神情整個舒展開來,當初被強押著拜堂的不甘和怨氣,全都隨著這句話而消散一空。
「你一一」她驚訝的瞠大眼,下一瞬找回了自己聲音,「可你不是已經訂親了嗎?」
「那事是我騙你的,當初被迫與你拜堂,我一時氣不過,才會這麼騙你,事實上我並未訂過親。」對她坦白了這件事後,尤不休心頭不知為何輕鬆起來。
「那是你騙我的?」她一直以為他訂親了,沒想到竟是謊言。
「沒錯。」
「那你現在為什麼要告訴我?」她怔楞的呆呆望著他。
「你這傻瓜,自然是因為我心悅於你,想娶你為妻,你這笨丫頭!嫁給我不比嫁給關從宗強上百倍嗎?以後你別再理會他。」表明心跡的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寵溺。
然而聽了他這番話,她沒有如他料想那般面露驚喜之色,而是抿著唇,一句話也不說。
見她沉默著不發一語,尤不休心忖她莫不是太驚喜了,才會一時傻了,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溫笑著逕自再說道:「等我辦完這裡的事,就帶你回去見我爹娘。」
見她還是沒答腔,他這才發覺不對勁,看向她,「來寶,我說的話你聽見沒?」
「沒有。」她難得任性的別開臉,不踩他。
「你在生什麼氣?」尤不休不明白他都向她吐露了心意,她還有什麼好不滿意的。
「難道只准你撒謊騙人,就不許我生氣?」她板著那張秀美的臉龐道。
鮮少見到她這般嬌嗔的模樣,尤不休縱著她笑道:「許,我沒說不許。當初撒謊騙你是我不對,那麼你打算氣我多久,半天還是一天?」吐露了心跡之後,此時他看她的眼神又柔又寵。
「半天。」她順著他的話下意識的選了一個,選完後才發現自個兒怎麼那麼傻呢,竟被他牽著鼻子走。
「好,那就半天,咱們回去吧,你染了風寒,得多休息才成。」
「我沒事了,我之前不是染了風寒,而是中了軟筋散,才會全身虛軟無力。」她將這事告訴他。
「中了軟筋散,是誰對你下的藥?」
尤不休詫道。
她搖頭表示不知。
「該不會是他下的藥吧?」尤不休懷疑的覷向仍在與馬群纏鬥的關從宗。
「不會是表哥,可能是……」
此時在城外沒什麼遮蔽之物,她抬目看向了馬車的方向,適才她隱約瞟見有一人藏身在馬車後頭。
「可能是誰?」
她沒說,直接朝著尤不休駕來的那輛馬車走去。
馬車後傳來一聲輕笑聲。
錢鎮嘴角噙著一抹笑從馬車後頭現身,大方地與妹妹相見。
錢家三兄弟模樣都生得不錯,老大、老二長得肖似錢永時,相貌英挺,老三錢鎮則各像父母一部分,面容俊逸。
見自個兒猜測得沒錯,錢來寶面露喜色,喊了聲,「三哥,果然是你,你怎麼會來這兒?」
錢鎮笑駡了聲,「我千里迢迢跑到這兒,還不全都是因為你這丫頭,糊裡糊塗就被人給拐走了。」說著,他眼神不善的睨了眼跟著妹妹過來的尤不休。
尤不休一派溫雅的朝他頷首,也喚了他一聲,「三哥。」
錢鎮揶揄了他一聲,「喲,現在認我這個三哥了。」說實話,那日母親強行擄他回來與小妹拜堂之事,他本也不贊同,奈何母命難違。
而後從妻子那裡得知他的身分,接著又發現他想把小妹給拐走後,他突發其想,與其阻止,不如靜觀其變,看看這事是否能有轉圜的餘地,因此在稟告母親之後,便悄悄一路跟著他們。
他跟來一方面也是為了暗中保護小妹,倘若這尤不休存心不良,想暗害妹妹,他也能及時出手。
所幸這一路上,尤不休雖不時使喚小妹替他做事,倒也沒虧待她,吃的住的都同他一樣,連為她買的衣袍,都是用最上等的布料所裁制。
尤不休摸摸鼻子,訕笑地為自己解釋,「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我與來寶算是情投意合,與當日的情況自是不同。之前無媒無聘的迎娶來寶太委屈了她,而且小時家中曾請相士為我相命,說我得滿二十五,也就是過了今年才能成親,為了慎重起見,我將會正式請媒婆上門說親,盛大的將來寶娶回家。」
錢鎮聽了滿意的點點頭。
錢來寶卻是在旁聽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臉紅的岔開話題,問起三哥一件事,「三哥,今早那大夫可是你假扮的?」
錢鎮有些意外的噫了聲,「你竟能認得出來,是早就發現我的行蹤?還是我的喬裝有什麼破綻?」鮮少有人能識破他的易容術,小妹是除了爹娘之外,第三個認出來的人。
「三哥的易容沒什麼破綻,我是從三哥的眼神認出三哥來的。」三哥的武功比她高,她絲毫沒察覺到三哥一路跟著她,直到今早瞧見那大夫,才起了疑竇。
「眼神?我的眼神有什麼不對勁之處?」錢鎮納悶的問。
錢來寶解釋,「我自小與三哥一塊長大,對三哥的眼神自然很熟稔。」
聞言,錢鎮摸著下顎忖思著,下回不如試試自家娘子,瞧她能不能認出他的眼神來。
站在一旁的尤不休想起一件事,錢鎮既然假扮大夫,定也知道她中了軟筋散之事,卻沒說出來,還胡亂說她是染了風寒,這其中定有問題,錢鎮是來寶的兄長,應不會害她,因此他推斷出一件事,「那軟筋散莫非是三哥對來寶下的?」
聞言,錢來寶也疑惑不解的接腔問:「三哥為何要對我下藥?」
「我這麼做還不全是為了你這丫頭。」他沒直接說出原由,覷見馬群與關從宗那邊也快打完了,說了聲,「走吧,回客棧再說。」
馬群身手不錯,武功約莫與錢來寶在伯仲之間,關從宗雖曾在鳳林武館學武多年,可早已荒廢,自是遠遠及不上馬群,落敗是必然的。
因此最後馬群以一記開山拳將他擊倒,迫上了尤不休三人。
關從宗揩掉唇邊的血沫,看著往回走的幾人,緊攥拳頭恨恨的捶向地上,無比懊悔的想著,倘若他這些年來沒有疏懶懈怠,今天也不會受這羞辱。
既然表白了心跡,尤不休也將他真實的姓名告訴錢來寶。
聽了之後,錢來寶瞪住他,「你叫尤不休?原來你連名字都是騙我的。」
尤不休連忙解釋,「我雖沒告訴你真名,但因我在家行四,所以外頭的人都稱我一聲四爺,我告訴你我叫尤四,原也不算騙你。」
「你這是狡辯。」先騙她他訂親了,接著連名字都是假的,錢來寶懷疑的看著他,「你說你還有什麼事情騙了我,不如都一併說了吧。」
「除了我訂親的事和名字之外,沒有其他瞞騙你的事了。」他這話才剛說完,房門口傳來一道欣喜熱絡的聲音——
「四爺,我聽馬群說咱們不用再躲著,可以過來服侍您了!」孫翔一時高興忘了敲門,直接闖了進來。
錢來寶望向孫翔,很快就認出他是那天在尤不休跟前摔了一跤的人。
她瞥了眼一臉興高辨烈的孫翔,再覷向尤不休,「你那天不是說他認錯人了?」
「呃……」尤不休沒好氣地橫了孫翔一眼,心中暗自決定回繁城後,就換掉這膽小又沒眼色,只會壞事的小廝。
「四爺?」孫翔不明所以的望著自家主子,絲毫不知因為自個兒的出現,拆了主子的台。
尤不休賞他一記冷眼,抬手攆他,「你先出去。」
「是小的做錯了什麼事嗎?」孫翔一臉無辜。
「你……」瞥見跟在孫翔身後的馬群,尤不休懶得與他多說,索性讓馬群把這不長眼的傢伙給拎走。
被馬群拎出去的孫翔可憐兮兮的問他,「馬哥,四爺為什麼要趕我走?」
馬群沒有半點同情心的回他一句,「因為你蠢。」
待閒雜人等都離開後,尤不休看向錢來寶,試圖解釋,「當時我不想你走,所以才沒與孫翔和馬群相認。我那時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一心想留下你,不希望你離開。」
錢來寶姑且接受了他的解釋,接著認真再問:「你老實說,你還有沒有其他騙我的事?」
不希望被她當成了騙徒,尤不休這回仔細回想,須臾後搖頭道:「沒了,真的沒有了。」
「以後不可以再騙我。」她要求道。
既然兩人日後要生活在一塊,就不能再有欺騙的事。
他握住她的手承諾,「這次騙你也是不得已,以後咱們就是夫妻,夫妻本該坦承相對,自是絕不會再有欺瞞你的事。」
說完他的事,換他要求她,「你以後別再與關從宗糾纏不清。」
她申明,「我沒與他糾纏不清。」都是他來糾纏她。
「他若再來找你,你不許再理會他。」尤不休叮囑。既然他已認定她,自是無法容許她與別的男人再有所牽扯。
錢來寶有些顧慮,「他到底是我表哥,對他置之不理未免有些不近人情。」與關從宗雖做不成夫妻,可她也不覺得有必要撕破臉。
「他當年都棄你另娶,你還理他做什麼,難不成你對他還有情分在?」尤不休有些不悅的質疑。他認為她就是太心軟,才會讓關從宗厚顏無恥的一再對她糾纏不休,對付這種人,就該狠下心直接攆走,不該給他任何機會。
「我與他的事都已過去,如今對他早已沒有任何情分,只拿他當一般親戚看待。」錢來寶澄清。
對於在他之前,她曾傾心過他人的事,尤不休有些不是滋味,他惱恨那負了她的關從宗,但轉念一想,當年關從宗若不負她,他與她也沒有機會相識,說來倒該感謝關從宗,才能讓他和她有今天。
這麼一想,他對關從宗的憎惡倒是消減了一分,尤其在想起他背棄錢來寶另娶的那名妻子背著他偷人,還卷走了他不少錢財與那姦夫私奔,這也算是關從宗辜負了錢來寶的報應吧。
接著思及自有她在身邊後,那糾纏自己多年的楣運終於退散,他可說是撿了個寶,此時看著這寶貝,他怎麼瞧怎麼喜愛。
他一時情動,捧住她的臉,朝她的粉唇落下一吻。
「來寶,你真是我的幸運護身符。」
她秀美的臉龐泛起一抹嫣紅,覺得也該向他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也捧著他的臉回親了下。
見她這般,他眼裡染滿了憐愛和笑意,按著她的後腦杓,加深了這個吻。
她羞羞怯怯承接著他的吻,胸口甜甜暖暖的,蕩漾著一腔的柔情。她好想將此時的歡喜之情告訴母親,讓她也能分享她此時的喜悅。
娘不用再為她擔憂了,有人要她了,而這人還是她自個兒也喜歡的。
心有所屬,兩情相悅的滋味,美好得教她沉醉。
半晌,她呢喃的望著他問:「尤大哥,你真的要娶我嗎?」不是騙她的?
他看見她眸底的那抹憂慮,知她此前議親八次都沒成,怕是因此才會這麼擔心,他無比認真的告訴她,「當然是真的,等我這邊辦完事,我送你回去,再跟你爹娘商討我們的婚事。那日拜堂太草率了,我要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光明正大的迎你進我尤家的大門。你放心,這次絕不會再有任何變故,你等著做我尤家的少夫人。」
他在心裡發誓,往後不會讓她再受到任何一絲委屈和傷害。
她的心在他這番話的撫慰下暖燙了起來,不再有任何疑慮,靠在他懷中微笑道:「要是我娘知道這事一定會很高興,你不知道我娘為了我的婚事,都要愁白了頭。」
一想到要去見她那潑辣霸道的娘,尤不休不禁有些頭疼,不過他行商多年,即使面對皇親國戚也無所懼怕,她娘不過是愛女心切,沒什麼好怕的。
想到一件事,他從懷裡取出那枚先前送她,又被她連同辭別信一塊留下來的玉鐲,親手替她套在手腕上。
「這玉鐲子是用最上等的羊脂玉所雕成,是我送你的訂情信物,不許再拿下來。」
「嗯。」錢來寶注視著他的雙眼熠熠發亮,滿腔柔情幾乎要湧了出來。她作夢都沒有想到,當初她隨手扔出去的包子,竟真的被她砸來了一個夫君,老天爺沒有虧待她,最終賜給了她一樁好姻緣。
鳳林武館偏廳。
「你說武家想求娶咱們如雲?」低頭啜著茶的孟海菁在聽了媒人婆的話後,掀起眼皮顧了她一眼。
被武家請托登門提親的媒人婆瞅見她這表情,心裡有些沒底,那張擦著厚粉的臉堆著笑表示,「這武家二郎年紀輕輕,今年才二十,已在軍中立下大功,被擢升為校尉,前途不可限量。武校尉心儀如雲姑娘,因此有意想與如雲姑娘結這秦晉之好。」
這武家也是重風縣人,鳳林武館是重風縣四大武館之一,在武二郎從軍前與錢家子弟也有往來,因此與錢如雲見過幾面孟海菁哼了聲,擱下手裡的茶盞,挑剔道:「他一個校尉長年得待在軍中,咱們如雲若嫁過去,一年能見到他幾次?這豈不是要她守活寡。」她女兒的親事都還岌岌可危,這媒婆就上門來替人求娶她大孫女,簡直是不長眼。
長幼有序,如雲要嫁也得等她姑姑真正穩妥地嫁了再來議親,否則要是中途生變,侄女先出閣,身為姑姑的來寶卻還小姑獨處,這豈不是要叫人給笑話了。
為了促成這門婚事,媒婆連忙道:「話不是這麼說,那武校尉在軍中十分受器重,一旦日後成為將軍,那如雲姑娘就是將軍夫人——」
孟海菁不客氣的打斷媒人的話,「咱們不稀罕什麼將軍夫人,要的是能同咱們如雲踏踏實實過日子的人,與其嫁給一個一年裡見不到一次的將軍,還不如嫁給一個尋常人家,起碼冷了熱了還有個人在身邊噓寒問暖。」
她話剛說完,老大錢進的媳婦,同時也是錢如雲的母親楊君蘭走了進來,悄悄在婆婆耳邊低聲說了句話。
孟海菁聽了,神色頓時一變,驚喜道:「當真?」
楊君蘭溫婉的輕點螓首,「這是三叔寄來的信,公公讓我拿來給您看。」她說著把一張紙條遞過去給她。
接過紙條,孟海菁迫不及待的低頭就看,看完後眉開眼笑,「我就說咱們來寶不是個沒福氣的,呵呵,最後等著她的果然是最好的。」在女兒多次議親的對象裡,這尤不休不論是身家抑或是相貌,都是裡面最出挑的。
老三的來信裡寫著,尤不休與來寶情投意合,待臨川的事辦完,便要帶著來寶一塊回來,商量正式迎娶她的事。
這好消息讓她那秀媚的臉上,笑得見牙不見眼。
她的寶貝閨女終於要嫁出去了!
她此刻心情大好,再看向替武家來求親的媒人婆時,也不再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諸多挑剔了。
她笑盈盈出聲道:「這武家二郎我也見過他幾次,人長得端正,看那品倒也不錯,年紀輕輕就成了校尉,確實是個能幹的。」
媒人婆被她這話說得一楞一愣的,不明白方才還將人狠狠嫌棄了一頓的錢夫人,怎麼眨眼間就仿佛變了個人,說起武二郎的好處來了,不過她心思轉得極快,見機趕緊說道:「可不是,這二郎的人品家世都不錯,足以配得上如雲姑娘。」
「好吧,這事我再考慮考慮,也得問問如雲那孩子的意思。」
孟海菁打發走媒人婆,再將手裡老三的飛鴿傳書看了遍,喜笑顏開的對著老大媳婦說道:「來寶這可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等她出閣後,也該安排如雲的婚事了。依你看,那武家二郎如何?」如雲是老大的女兒,因此她徵詢媳婦的意見。
楊君蘭性子素來溫順,且心裡也覺得武二郎確實不錯,因此柔順的表示,「我看的人沒婆婆多,若婆婆覺得好,那他定是好的。」
她明白婆婆這麼高興,是因為三叔傳來了好消息,方才她得知這消息時也很欣喜,因她知道若小姑親事一天不穩,女兒也不可能趕在小姑前出嫁,如今小姑的婚事總算有了著落,終於可以開始安排女兒的婚事了。
繁城尤府。
瞧見丈夫進來,俞心蘿欲開口說話,胸口忽地一時氣息湧動,喘咳起來,「咳咳咳咳……」
尤康平連忙快步走到床榻邊,推開一旁伺候著的婢女,輕撫著她的胸口。
稍頃,喘咳稍止,俞心蘿輕搖螓首表示,「沒事了。老爺,你先坐下,我有事想問你。」
尤康平依言在床榻前坐下,儒雅的臉龐神色溫柔的望著妻子。
「我聽說老爺想讓咱們兒子娶何家的千金為妻,可有此事?」
心知這事瞞不了妻子太久,尤康平坦承道:「是有這事,你這兩日又犯病了,所以我才想等你好點再跟你說。不休過了今年,明天二十六就可以娶妻了,也該給他訂下一門親事。」
俞心蘿明白自個兒體虛多病,丈夫不想她操心,許多事情不告訴她,其他的事她倒也不在意,但這事她不得不過問。
「不休的婚事也不急於一時,還是等他回來再跟他商量吧。」她秀眉輕顰,問出心中的疑惑,「且不說其他的,這何家的家風不怎麼好,何家兩個少爺都不學無術,老爺怎麼會想與何家結親呢?」
尤康平不急不緩的表示,「那何家千家我瞧過,品貌端正,人又聰慧伶俐,足以匹配咱們不休。」
聽了丈夫的話,俞心蘿仍是有些顧慮,「可何家……」
尤康平握著妻子的手,溫言安撫她,「那都是些不實的傳聞,聽信不得。你別瞎擔心,事關兒子的終身大事,我不會馬虎的,你好好養病,別胡思亂想。」
她還是有些不放心,「不休向來有自個兒的主意,你突然替他訂下這門親事,等他回來,若是不中意呢?」
「他不娶也得娶。」這事沒得商量,為了守住那個秘密,他無論如何都會讓兒子迎娶何勝宏的女兒為妻。
見丈夫的語氣罕見的流露出一抹強硬,俞心蘿詫訝的看著他,「老爺?」
丈夫子素來寬和,平日裡也十分尊重兒子的意見,府裡但凡有什麼重要的事都會徵詢兒子的看法,這婚姻大事何等重要,她不明白他為何會對這事獨斷專行,也不事先與她和兒子商量便決定。
結親的對象還是素來家風不甚好的何家,令她不得不心存疑竇。
尤康平緩下語氣,為自己方才的失態解釋道:「我拿了那何家千金的八字給相士批,說她的八字與不休乃是天作之合,能興家旺宅,再適合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