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199

　當天晚上， 喬伊正準備洗完澡打開電腦看看今天的拍攝成功， 卻被一個電話打擾了。

　來電顯示是湯姆。

　她接起電話，「嘿，有事嗎？」

　電話那邊是湯姆低沉的聲音，「我剛才重新揣摩了一下明天要拍的幾場戲，我想邀請你來看看， 或許能給些建議。」

　喬伊感覺到了湯姆身上的一些變化，這是無法用語言去形容的， 他似乎想要在演技上更加尋求一些突破的點。

　也許是晚上的那番話說服他了， 雖然他表面上並沒有表現出對喬伊那番話的任何觸動。

　但是他的內心，也許是有觸動的吧？

　喬伊去了湯姆的套房，湯姆披著一件寬大的白色睡袍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劇本看得很認真。

　喬伊走過去， 湯姆都沒有發現她，她索性拿著手裡的玻璃杯貼了貼他的臉，湯姆被什麼東西冰涼地貼了一下，猛然抬頭朝喬伊看去， 「你在走貓步嗎？沒聲音？」

　喬伊語氣很爽朗和愉悅， 「看來我有做超模的潛質？」然後她坐下來靠近他， 「你研究劇本一晚上了？」

　湯姆忽然合上劇本， 將它擱在一邊， 「沒有人會輕易承認這種事的。」

　喬伊抿著嘴笑道：「看來我今天說的話是有用的了？」

　湯姆走到落地窗邊，「我只是在思考你說的，你說的那什麼來著。」

　「追夢赤子心？」喬伊看著他的背影。

　湯姆看著深沉的夜色， 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你不說，也許我也不會想起一些事。」

　「哪些事？」喬伊皺著眉問道。

　湯姆的語氣帶著些輕蔑，但是這不是針對喬伊的，更像是對虛無的回憶，「不然你認為一個一無所有的19歲男孩，從東岸紐約跋山涉水來到西岸洛杉磯只為了試鏡一個情景喜劇的小角色，還能是為了什麼？」

　喬伊淡淡地回答，「為了一個夢，演員夢？」

　湯姆目光沉沉地凝視著窗外科威特極具阿拉伯風情的夜景，「我曾經確實是想過成為羅伯特德尼羅、阿爾帕西諾那樣用演技征服觀眾的演員。」

　喬伊靜靜地說道：「阿爾帕西諾53歲終於靠《聞香識女人》斬獲本該早就屬於他的奧斯卡，我想你還有時間。」

　湯姆雖然背對著她，但是依舊可以聽到他語氣中的那種……毫不在意，「我早已不在乎那些所謂的獎項了。你應該看得出，我早已志不在此。」

　喬伊微微挑眉，「所以？」

　湯姆轉身，用一種滿不在乎的態度聳了聳肩，「但是你讓我想起了一些，可能並不算愉快的回憶。」

　「回憶？」

　湯姆的語氣不急不緩，「就是我剛才說的，我曾經確實想過成為一名優秀的演技派演員，這是我來到好萊塢這塊土地上的初衷。」他頓了頓，「就是你口中那煽情到讓人尷尬的『追夢赤子心』。」

　喬伊「噗嗤」一下子就笑了，「我承認很煽情很尷尬，但是這確實是事實。我並不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不算愉快的回憶。」

　湯姆低頭看著玻璃桌上自己的倒影，「因為我懷著這個初心的時候四處碰壁，所有獎項都因為對外貌的偏見而對我關上了大門，每個人都對我說，湯姆你太英俊了，你放棄吧。」他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也沒有絲毫遺憾，「所以我就放棄了。」

　「你看起來絲毫不遺憾，」喬伊目光深邃地盯著湯姆。

　湯姆沒有回答。

　「其實你還是遺憾的吧？」喬伊說道。

　「這你不用知道，」湯姆的情緒很平靜，「你只需要知道，這次我會努力做得更好。」

　喬伊嘴角劃過一個甜甜的笑容，「謝謝。」

　湯姆拿起桌上的一個玻璃杯，碰了碰喬伊的杯子做了一個乾杯的手勢，「我搞定這個角色，你搞定這部電影。」

　「謝謝你的支持。」

　然後喬伊就和湯姆開始研究起了明天戲份的那幾場戲。湯姆將自己揣摩出來的角色演了一遍，喬伊提出了一些意見，兩個人一直討論到深夜。

　隨後喬伊就離開了湯姆的房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攝影的時候，最先感覺到湯姆不同的是凱特溫斯萊特。

　並非是湯姆一夜之間有了什麼天翻地覆的變化，而是她忽然覺得湯姆似乎將自己的目標定格在了更高的地方。

　他原本給自己畫了一個圈，而現在他把那個圈給抹掉了，他不再給自己任何框架。

　有幾場戲，他明顯壓過了凱特溫斯萊特。

　最大的特點，就是他更狼狽了。如果說昨天之前，他還是一個剛剛硬硬的的德州牛仔，那麼現在，他是一個內心有著疾病的剛硬牛仔。

　凱特溫斯萊特第一次發現，湯姆的演技是可以發光的。

　他的克里斯凱爾，分裂、剛硬、深邃、敏銳、頹唐、暴烈、不遜，同時身上又有荒野草根的粗礪感，一種哏勁兒、寸勁兒和無所憑依的神經質，幾乎可將一大堆看似無關聯，甚至互為矛盾的形容詞囊括於一身。

　天啊，凱特溫斯萊特內心開始驚呼，湯姆一夜之間受什麼刺激了？

　怎麼好像一夜之間戲精上身了？

　演戲這種東西本就是一種天賦，喬伊始終認為湯姆是有天賦的，不然一個從未受過任何正規訓練的人，憑什麼走到好萊塢如今的地位？

　但是他自己限制了自己的再創造，因為他認為這樣性價比太低。可是當他開始不再限制自己的再創造之時，眼前這個克里斯凱爾似乎更加真實了。

　表演該放時則放，情緒、能量噴薄而出；該收時能收，配合全劇冷峻的敘事基調，表現得沉斂且凝重。

　這才是喬伊想要的克里斯凱爾。

　凱特溫斯萊特此刻走到喬伊面前，用一種恐怖的神情看著喬伊，「喬伊，湯姆好像一夜之間不一樣了？」

　喬伊想了一個簡單的解釋，「也許他只是掙脫給自己畫的那個圈？你知道，對於天賦不錯的人來說，一但掙脫了那個圈，後果可是很恐怖的。」

　凱特溫斯萊特微微張著嘴，「好吧，看來我也得加把勁了。」

　中間休息的時候，喬伊走到湯姆那兒，她很難得地誇讚了某位演員，「湯姆，我覺得你今天的表現不錯。」

　湯姆手裡拿著一瓶礦泉水正在喝，他顯然並不會因為喬伊的誇讚而高興，他反而是反問喬伊，「值得你這麼高興嗎？你一直以來對我的演技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喬伊反而輕笑，「那你倒是說說，我應該看哪部電影才能領略到你博大精深的演技？」

　湯姆用手捏了捏眉心，「說句實話，我最喜歡自己的電影其實是《雨人》，也許所有人都會說在那部電影裡我被達斯汀霍夫曼壓了一籌，但是我卻認為，我卻很高興我在裡面頂住了來自達斯汀霍夫曼單方面的巨大壓力，並且扛下了這樣的壓力超越本身的水平發揮了。只有我知道這其中的一切有多麼不容易。別人不會知道，我也不想任何人知道。」

　喬伊抬了抬眉頭愉悅說道：「好了，那現在我知道了。」

　湯姆糾正她，「是我讓你知道的。」

　喬伊調皮地眨了眨眼睛，「那你為什麼要讓我知道？」

　湯姆微微蹙眉，眼睛追隨著喬伊的表情， 「你以為我會無緣無故和你說這些事嗎？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無緣無故？」

　喬伊回答，「好了，至少我知道你是比當初《雨人》裡更加努力在表現現在這個角色。」

　湯姆最終瞥了喬伊一眼，「我說了，我搞定這個角色，你搞定這部電影。」

　喬伊逗比地開玩笑道：「然後，我們一起為了世界而戰鬥？」

　湯姆忽然將手裡的劇本在喬伊的頭頂輕輕敲了敲，「那我換個說法，我拯救今天，你拯救世界。」

　然後他微笑著走開，喬伊其實不懂，這有什麼好笑。

　不過值得喬伊欣慰的是，《美國狙擊手》的拍攝在不久之後就完美收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