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亦筠終是忍不住了,「你再敢對夢娜皇后不敬……我割了你的舌頭。」
「這話你說了不下一百次!」魚傾歌抬頭,神情高傲,若不她一身的傷痕,恐怕沒有人會覺得她已經受了幾天幾夜的刑罰了,「傾歌姐姐留下來的東西,淳于夢娜……一輩子休想碰到。」
百里鳳燁又一次捏住魚傾歌的下巴,聲音可以稱得上是動聽了,「魚傾歌?」
小漁女回瞪著百里鳳燁,不回答,不說話。
「公子?」百里鳳燁輕笑,一身的紅裝印進魚傾歌的瞳孔裡。
聽到那兩個字的時候,小漁女的眸子不在無畏無懼,她目光有些閃爍,用力一咬下唇,直咬得流血。彷彿只有這樣才可以不掉眼淚,她不能哭的,也沒能軟弱,她不可以丟傾歌姐姐的臉,哪怕再疼再殘忍的刑具又能怎麼樣?
百里鳳燁一眼便窺探進魚傾歌的心裡,「他來找你……他說他要救你出去……」
「公子!」又喚了一聲,她以為她可以依舊堅韌,然後,一語落,淚已傾。
她用力的握住百里鳳燁的衣袖,彷彿揪著救命的稻草,魚傾歌哽咽道,「公子,我要見他,我要見他!」
「墨宜?」百里鳳燁揚眉。
魚傾歌有一瞬間的窒息,這兩個字,竟比天下任何酷刑都叫人難以承受……
魚傾歌一瞬間止住了呼吸,連哭泣也一起止住,百里鳳燁的神情雖不顯得專注,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此刻,他是如何觀查著這個女子的,恨不得連她的一根眼睫毛都不要看走眼。
淺淺而笑,百里鳳燁斜斜挑唇,「墨宜?是沐煜吧!」
身子一分一分地變冷,百里鳳燁看到面前的這個女子,瞳仁猛地收縮了幾分。
猛地將握著百里鳳燁衣袖的手甩開,魚傾歌的聲音有些激動,「你……你在說什麼?什麼沐煜?公子,公子,我要見公子!」
百里鳳燁叩住魚傾歌的手腕,制止她東躲西藏的目光,逼得魚傾歌不得不看向百里鳳燁眸子深處,「別否認了,他都記起來了……一年之前,他從雪山上下來,脫著一個病怏怏的身子,眼看就要死了。」百里鳳燁的語調不急不緩,一聲一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魚傾歌突然掙紮起來,她不停地搖頭,用腳去踢百里鳳燁。
沉著的語調不徐不慢,一字一字,像要穿透人的耳膜一般,「可是,他沒死,沒救了……卻在一夜之前變了相貌,改了體形,連帶著記憶也被清除了……」
「住口,住口!」魚傾歌哭著喊著,僅僅幾個字已經叫破了嗓子,聲音撕啞到了極點。
百里鳳燁的鳳目一點點變沉,心也一起……下墜,像是要墜入阿鼻地獄一般。
他仍在繼續,不知是要懲罰魚傾歌還是要懲罰自己,「可是,鳳燁告訴你,今天晚上……他見了櫻,他都想起來了!什麼都想起來了!」
「不不不……」魚傾歌連連搖頭,聲音撕啞又蒼老,「不會的……不會的……」
百里鳳燁突然覺得手上無力!全身上下如同被人抽乾了精血一般!
她說不會的!不是……不可能!不是……不存在!而是……不會的!
百里鳳燁一咬牙,面目表情變得格外凶狠,他盯著魚傾歌,「你以為你騙得了他一輩子?你以為他相信你?鳳燁告訴你……他一直疑惑,他不相信看到的一切,也沒相信聽到的一切,更不相信你!還說什麼青梅竹馬?還有什麼指腹為婚!什麼魚傾歌?他知道你不過是個漁家女……對了,小魚兒?這才是你的名字吧!」
魚傾歌被嚇到了,嚇得驚聲尖叫,張口便咬住百里鳳燁的手,明明可以輕易的躲開,可是百里鳳燁卻任她咬著……
疼痛才能讓人變的清醒……
武百濟和亦筠對視了一眼,完全看不懂眼前的情況,不過,對於亦筠來說,能讓這個處處咒罵淳于夢娜的漁女不好受,她表示很開心。
魚傾歌過了好一會兒才鎮靜下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家公子是墨宜!什麼是一夕之間改變相貌?你在說笑呢還是在說書?」
百里鳳燁閉起了眼睛,不再看屋子裡的任何一個人。
屋子裡安靜了好一會,直到那個聲音從屋外傳了過來——
「百里鳳燁!」淳于夢娜甚至是穿著睡袍的,「你打傷本宮的侍衛,又沒經本宮允許審問本宮的犯人,半夜三更擅闖本宮宸宮,你究竟想幹什麼?」
「皇后娘娘!」武百濟喚了一聲,「臣……」
話沒有說話,淳于夢娜反手便是一個耳光,「把你從守皇帶來,不讓你丟人現眼的,本宮把安全交到你這麼個廢人手裡,真該慶幸上天憐愛,本宮命大!」
武百濟眼中滑過一絲疼意與羞辱,朝著淳于夢娜直直地跪下身子。
百里鳳燁淺笑嫣嫣,「何必動氣呢?這天還沒亮,鳳燁也應該回去睡了!」
說罷,不理任何人,百里鳳燁一人驚動起整個霍祈閣,擾得眾生不得安生。
「給本宮攔著他!」淳于夢娜是真的生氣了,臉色鐵青。
「夢娜皇后還是繼續睡去會,時辰還早。」百里鳳燁揚,意氣豐,「小小華褚,鳳燁來去自如,便是你阻又如何?」
說罷,百里鳳燁一步一蓮花,侍衛們因著淳于夢娜的一句口喻紛紛亮出了武器。
叮叮噹噹的響了一陣卻沒有傷到百里鳳燁。
「都給本宮滾回來!」淳于夢娜盯著百里鳳燁的背景,眸子狠,「你們不嫌不丟人麼?」
夏櫻回到昆合宮的時候被嚇了一跳,一向清靜的屋子,此刻卻多了兩個人。
皺著眉頭盯著屋頂上的那兩個人,夏櫻還沒有開口,屋上的人便跳了下來,那是一個藍衫男子,長相清俊,夏櫻認得他,「藍無風?」
藍無風毫不掩飾自己的詫異,「王爺你還記得我!」
夏櫻沒回答他的問題,換成其他人夏櫻早就動手了,可藍無風不一樣,夏櫻認得他是百里鳳燁的人,「你怎麼在這裡?」
藍無風苦笑了一聲,用眸子示意屋子。
夏櫻見此,沒再多問,抬腳便進了屋裡,正要開口詢問,卻見百里鳳燁睡的正香……
夏櫻看著百里鳳燁的睡顏輕輕笑了笑,眼睛裡染上幾分柔和。
百里鳳燁躺在床上,也沒蓋被子,夏櫻緩緩地抱過蠶絲被,悠悠地覆在百里鳳燁身上,百里鳳燁睡的並不安穩,眉頭皺的極緊,唇角也抿成一條線,夏櫻嘆口氣,伸手點點百里鳳燁的額頭,說也奇怪,這一點,百里鳳燁的眉角立刻便舒展開了。
夏櫻輕手輕腳地正準備退出屋子,斜眼便瞧見桌子上厚厚的一沓紙,隨手翻了兩張看看,卻見厚厚的一沓全是心經,伸手摸了一下,墨跡還沒有全部幹掉……
這些經抄的極其潦草,可見他當時的心境並不平和。
不知道怎麼地,夏櫻突然有點心酸起來……
這一路上,百里鳳燁做任何事都似乎綽綽有餘一般,他幫了她太多太多……
多到夏櫻都快習以為常了,可是,她怎麼就忘了呢……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是凡人,百里鳳燁也有百里鳳燁的無助……
幕然想起在百里鳳燁變得赤紅的頭,夏櫻突然很想幫幫他,她不知道在百里鳳燁身上生了什麼,可是,夏櫻卻記得當百里鳳燁從狂燥中恢復清明的時候,眸子裡竟是有驚懼的……
她隱隱聽過百里鳳燁說過……冶魔血脈?可是……這究竟是什麼?為什麼景楓和百里鳳燁在談起這個問題的時候都是這麼的諱莫如深呢?
百里鳳燁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一遍一遍地去抄閱這些經書的呢?手裡的紙在夏櫻手裡緊了又緊,好半天后,她嘆了一口氣,放下經卷緩緩走了出去。
藍無風沒有離開,依然在昆合宮的附近轉悠。
「王爺。」幾步跑到夏櫻的面前,藍無風有些靦腆的笑了笑,微微露出兩顆小虎牙,「主子是凌晨回來的。他最近好像很忙。」
夏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那哪裡是忙啊!」玄衣似墨,龍淵負於身後,夏櫻掩唇,「他恨不得把華褚的天都翻過來呢!我從景楓那裡回來的時候就聽宮女侍衛們在說百里世子大半夜跑去霍祈閣鬧了一翻,把淳于夢娜都驚醒了,連睡袍都沒有換掉。」
藍無風聽著夏櫻說著,也跟著笑了起來,「可不是,主子要真想鬧點什麼事出來,沒有人可以拉得住。」
夏櫻贊同地連連點頭,有時候百里鳳燁就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如果可以,她多希望他可以這樣一直鬧下去,無憂無慮,快快樂樂地當一個一輩子的大孩子。
眼見著夏櫻的表情由喜轉憂,藍無風也止住笑意,垂眸說道,「主子說昆合宮不安全,有人半夜裡會偷跑過來……」
夏櫻的心裡咯噔了一下,是了,前些日子,她總是覺得自己被人……溫柔的注視著,如同他的目光一般。
「是誰?百里鳳燁查到了麼?」夏櫻不自主地捏緊了龍淵,「有沒有見到過他?」
藍無風搖了搖頭,「我沒有見過,但不知主子有沒有見過……」藍無風理了理衣袖上的流蘇,「我剛才從玉沉回來,主子便把我叫來了,怎麼……王爺知道那個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