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隻反派

　　最初的福利院是當地一家私企資助建設的，後來那家企業倒閉後便歸為當地政府管轄，主要經濟來源依靠社會愛心集體和個人的捐贈，規模小，待遇差，收留的十四歲以的下孤兒多為身體殘疾而被遺棄。

　　眼前這個殺馬特就是因為跛腳而被父母遺棄，他眼睜睜地看著一些健康兒童被領養，心裡積怨漸深，久而久之出現了暴力傾向，在福利院裡拉幫結派，專挑健全的孩子欺負。

　　福利院的老師教育幾次沒什麼用，礙於社會的輿論又不能將人趕出去，後來就懶得管了。

　　當年席睿淵母親的屍體被運走，被外人唾駡冷血的少年一聲不吭，站起來走了幾步突然軟軟地一頭栽倒，在醫院裡高燒昏迷了三天。醒來後就被送進了福利院，整個人面色蒼白，看上去弱不禁風，當晚就被華子等人堵在了廁所門口，嚷嚷著讓他交出值錢的東西。

　　可誰知席睿淵是個悶聲不響的狠角色，利索地將那幫傢夥收拾了一通，雙方從此便結下了仇，華子等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揚言要一雪前恥，只是至今未遂罷了。

　　如今福利院在衛氏企業的資助下，條件在逐漸變好，有越來越多的愛心人士給孩子們捐贈生活用品和圖書，華子他們因為總泡網吧和下館子，缺錢花的時候便會搶其他孩子的東西去變賣。

　　席睿淵在福利院有個好兄弟就是陳思強，他因為右耳聽力缺陷也沒有人領養，卻沒有華子他們心理扭曲，以前跟著席睿淵懲惡揚善，現在淵哥不在，他勢單力薄吃了虧，頭一天晚上就給席睿淵打了電話。

　　聽到這裡，姜萌瞥了一眼衣衫不整的席睿淵，似乎覺得這傢夥看上去也沒那麼討厭了。

　　他板著小臉想了一會兒，掏出手機就要叫人來收拾華子他們，被馮珂和陳思強攔了下來。

　　馮珂沒好氣地勸道：“衛少爺您還想群毆？不鬧進警察局不甘心是不是？”

　　陳思強笑容可掬地摸了摸姜萌的腦殼，說道：“未成年人的問題呢，有未成年人的解決方式，讓淵哥打得丫滿地找牙，福利院就能太平一個月了。”

　　姜萌只好點頭，又兇狠地瞪了那群小流氓一眼，安安靜靜地等著席睿淵打完。

　　日光變為淡淡的暖橘色，兩個少年的對抗終於以殺馬特爬不起來落下帷幕。

　　席睿淵的嘴角青了一塊兒，一邊揉著肩膀，一邊笑眯眯地走過來：“軒軒嚇著沒有？”

　　姜萌立即傲慢起來：“才沒有！”

　　說完不由自主地打量了一番，發現這人並沒有受多嚴重的傷，懸著的心也放下了：“殺馬特他們說話算數嗎？萬一趁你不在又欺負人怎麼辦！”

　　席睿淵繼續笑，沒忍住伸手在小孩兒的頭頂揉了揉：“放心，他們不敢。”

　　小姑娘已經和姜萌混熟了，一邊去扒拉席睿淵的胳膊，一邊沒捨得鬆開漂亮小哥哥的手，奶聲奶氣地說：“小淵哥哥最厲害了！強哥說跟著小淵哥哥有肉吃！”

　　陳思強咧嘴笑了，他從書包裡掏出一件乾淨襯衫讓席睿淵換上，提議一起晚上去夜市擼串喝啤酒。

　　姜萌和馮珂都是吃著綠色營養餐長大的貴公子，自然沒有機會去亂糟糟的夜市裡吃幾串地溝油烤串，可大熱天裡一番折騰也餓了，一聽到夜市眼睛都亮了。

　　可席睿淵卻一時有點猶豫，他們擼串的地方在老街，城管一來都抱頭鼠竄的那種破爛街道，領著兩個金貴的小少爺去……他們的胃能受得了嗎？

　　馮珂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骨子裡最羡慕打架鬥毆的不良少年，一度把香港電影裡的古惑仔當成偶像。如今大開眼界一場，席睿淵在他心裡的形象陡然兩米八——瞧瞧人家，不僅是全能型學霸，為人仗義打架霸氣，還領著一群小弟，這才是真爺們呀！

　　他齜出一口大白牙，樂呵呵地叫了聲“淵哥”，然後又在姜萌熱切的目光中勸說了幾句，中心思想就是圍繞“偶爾吃一頓不會怎麼啊”。

　　席睿淵不肯，眼看著馮珂“軟磨”失敗，姜萌立即“硬泡”，叉著腰耍賴：“我不管！我就是要去擼串喝啤酒！”

　　席睿淵被姜萌吵得腦袋疼，實在沒辦法答應下來，但條件是只能吃一點點，而且具體吃什麼也必須聽他的。

　　姜萌小雞啄米一樣直點頭，好不容易不用回家學習，還可以出去玩兒，別提多開心了。

　　他興沖沖地給沈晴打了一個電話，還在電話裡頭一回稱呼席睿淵為“哥哥”。

　　另一邊的沈晴甚是欣慰，而這一邊的某哥哥也心神舒爽，好想把那小孩兒抓到身邊，讓他多叫幾聲來聽聽。

　　就這樣，半大少年們加上鄧婭那個小豆丁，浩浩蕩蕩地開拔到了老街區，正巧碰上附近的補課班下課，形形色色的學生們擠滿了小巷子，五花八門的小推車飄著誘人的香味，嬉鬧聲和吆喝聲沸反盈天。

　　姜萌興高采烈地四處亂竄，一會兒嚷著要吃炸魚丸，一會兒又看人家射擊打氣球不肯走，就連七歲的鄧婭都比他老實。

　　不過這些玩意兒在姜萌看來是新鮮的，人家鄧婭從小就跟著哥哥們溜出來玩兒，這裡早就玩膩了，小姑娘看著漂亮小哥哥如此沒見過世面的模樣，目光中充滿了同情。

　　席睿淵無奈地笑了一下，緊緊攥住姜萌的手腕，將人禁錮在身側，這裡的人魚龍混雜，路也不太好走，把小孩兒磕著碰著就不好了。

　　小跳蚤一樣的姜萌掙紮幾下沒成功，才眼巴巴地投過來目光，聲音還夾雜著點委屈：“我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呢……”

　　席睿淵心裡一軟，轉身讓陳思強先帶其他人去那家燒烤店，他先帶著這位小祖宗四處轉轉。

　　陳思強點頭答應，臨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席睿淵。

　　他不得不承認，他這位哥們兒在一點點改變，而且是在往陽光積極的一面改變。

　　陳思強從小就在福利院裡長大，第一次見席睿淵的時候，少年的臉上還掛著彩，一身冷傲孤僻的氣質，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因為和華子那群傢夥一戰成名，有不少孩子主動湊上來和他交朋友，可席睿淵都是愛答不理，唯有幾個愛找事的小子提到他的家庭，提到他被人殺害的老爸，少年才會全神貫注起來，一臉陰狠地將人打到跪地求饒。

　　福利院的孩子們懼怕他，就連老師們都被他冰涼的眼神嚇到，唯唯諾諾地問他：“小淵……長大了想做什麼？”

　　少年平靜地答道：“替我父親報仇。”

　　在陳思強看來，那是一匹滿心仇恨、冷酷薄情的幼狼。無論長大後被放到黑道還是白道，都將是一個令人膽寒的存在。

　　只不過現在看來，一個威風凜凜的小獵人出現在了他的世界裡，讓他的內心世裡有了柔軟的地方，並且被一點點澆灌著人類的情感，將他緩緩拉回了正常人的世界。

　　陳思強沒有告訴席睿淵，他因為父母遺棄而跳湖自殺過一回，那時候碰巧救他的人正是席涵。所以他一直覺得席叔叔的兒子將來也是要當英雄的，而不是一個暴力血腥的行屍走肉。

　　鄧婭發現她強哥愣愣地出神，好奇地問道：“你怎麼啦？”

　　陳思強搖頭笑笑，帶著他們撥開人群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