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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機妙算(甜寵)》第26章
第026章

  沈自橫是真的很能吃。

  張彥岳和顧雲城他們並沒有想把“競爭對手”撐死或者齁死的想法,到了後來看這人是在是不像樣子,兩個人到底還是攔著沈自橫一些的。不過饒是這樣,沈自橫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吃光了三碟糕點,並且只喝了半盞茶。

  顧雲城轉動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茶盞,有些狐疑的對沈自橫說道:“沈兄,你莫不是……怕苦吧?”

  沈自橫臉上分明的嫌棄迅速的一收,他眼睛一閉,咕咚咕咚的將剩下的半盞茶水也喝了乾淨,用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沈自橫嘴硬道:“沒有的事兒!我最能吃苦的,那些甜膩膩的點心什麼的,我才不稀罕!”

  二十多歲的男子,卻在說這話的時候流露出幾分小兒情態,張彥岳和顧雲城對視一眼,已然知道自己觸摸到了事情的真相所在。

  他們所在偏殿和正殿聯通,還能隱隱聽見朝堂之上的爭吵聲,看著天邊璀璨的雲霞,沈自橫托了托自己的下巴,忽然對顧雲城和張彥岳說道:“我說二位,等到了明日打馬遊街,你們二位一人帶了家中一個弟妹,我此次卻是隻身一人來到錦城,並無可帶幼子,是不是顯得有些不太合群?”

  沈自橫這話說的大大咧咧,又有一種隱約的傲慢。在場還有一同殿試之人,但是沈自橫似乎從沒有將他們看作是能與自己爭奪前三甲的對手。張彥岳和顧雲城也覺三甲十拿九穩,卻並沒有公然表現出來。

  而沈自橫此人卻悍然如此,絲毫不懼得罪日後的同僚——是了,無論今日殿試結果如何,科舉作為為朝廷選拔人才的考試,這頭前的十名總是要入朝為官的。

  可是張彥岳和顧雲城卻知道此人不是沒有頭腦。不說一個人若這是生愣性子,是無法坐穩江南才子之首的位置的,就單說沈自橫的家族,他的先祖能有急流勇退的大智慧,教導出來的長子長孫就不該沒有分寸至此。

  張彥岳和顧雲城兩人方才並沒有提起會帶家中幼弟幼妹騎馬遊街之事,畢竟他們二人的家世本就惹眼,公然探討這樣的事情很容易遭人非議。可是沈自橫卻能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之中揣度出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麼,足矣說明此人不僅十分聰慧,而且心細如髮,並非表現出來的這般粗狂。

  這一刻,顧雲城和張彥岳都已然篤定——沈自橫此人,絕不簡單。

  兩人到底出身世家,對於沈自橫的話,兩個人誰都沒有搭腔,甚至張彥岳和顧雲城面上的表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被沈自橫這句話推上了風口浪尖,面對其餘幾位學子神色不明的目光,顧雲城和張彥岳始終保持著神色清明,沒有半點閃躲。

  徇私舞弊之事從來都是捕風捉影,但是眾口鑠金,時常讓人百口莫辯。所以此刻哪怕顧雲城和張彥岳有一絲一毫的心虛,那這片刻眼神的游離都會被無限放大,屆時他們二人受人非議、乃至身敗名裂事小,牽連家族事大,更有可能就連大安皇族的威信都要大打折扣。

  而面對眾人或明或暗的目光,張彥岳和顧雲城只能異常坦然,只有這樣才能表明他們的清白。

  顧雲城本不是愛笑之人,他如常的肅冷了面色。而張彥岳面上的笑意不變,他只是拿起桌邊的杯盞,而後又放下,緩緩對沈自橫道:“沈兄不必著急,待到一會兒聖上放榜,若沈兄真的高中,我家兄弟眾多,總可以勻給沈兄一個帶著打馬遊街的。”

  沈自橫這會兒已經擦乾淨了手,他雙手相擊,拍了幾下,連聲道了句:“好好好,我娘說過,最重要的就是要合群。”對著張彥岳笑出了一口白牙,沈自橫說道:“那張兄就把你家排行最小的那個借給我吧,我生的這樣高壯,再帶給大孩子的話,那馬可要受不了了。”

  沈自橫此言一出,當即惹得在場的其他幾人笑了起來。他的確生得又高又壯,雖然他是水鄉長大,可是看著比在純北方的錦城長大的顧雲城和張彥岳要高了半個腦袋,也足足壯碩了一圈。他這樣毫無顧忌的自黑,反倒將方才他的傲慢轉變成了“憨厚”,讓在場的眾人對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三言兩語險些將張彥岳和顧雲城變作眾矢之的,如今又能輕而易舉的將自己摘出去。到了如今這個時候,張彥岳和顧雲城再不可能不仔細應對。

  方才顧雲城和張彥岳閒話,多少有些“捏住對方軟肋手賤掐一把”和“臭小子不教訓不行”的意味。因為兩個人實在太熟,彼此之間而已沒有諸多顧忌和防範。而如今這位江南來的沈公子,無論他方才所作所為是試探張彥岳和顧雲城的分量,還是故意使壞,想要排除潛在的敵人,他們二人終歸不能再對沈自橫全然沒有防備了。

  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張彥岳便沒有那麼容易受人挑釁了。哪怕此刻他不知道對方是已經打探了他的底細,還是故意提起了他家妙妙,張彥岳都不再像是個一點就著的炮仗,反而異常的冷靜了下來。

  手指在茶盞上劃過,張彥岳依舊笑著,哪怕這笑容了已經沒有了一絲溫度。他定定的望著沈自橫,轉而說道:“我家小十六和小十七都不成呢,小十六已經被他七哥預定了,而小十七……沈兄抱著錦鸞郡主打馬遊街,這非親非故的,皇后娘娘也不會允許的。”

  張彥岳心知,這沈自橫若是存了什麼壞心,那勢必是要用他們張家外戚的身份攻擊他的,不然也不會拐彎抹角的提起他家小妙妙。既然如此,張彥岳索性先發制人。

  家世並非張彥岳能夠改變的,在場的學子也大半都是錦城中人,三年前他家妙妙的洗三宴上鬧的那一出,如今還有被錦城的眾人津津樂道,甚至還有人家閨女出嫁的時候,那家人就會求到他們張家來,請妙妙去當壓床童女。雖然張家從未同意過,可是“張家的十七小姐乃是祥瑞,是貴不可言的有大福氣之人”這件事,卻還是成為錦城乃至大安人盡皆知的事情。

  而張家和皇后的關係更是擺在那裡,無從更改,無法辯駁。所以,張彥岳又何必遮掩呢?不若挑明瞭這件事,左右他並不虧心,從科考之日到如今殿試,他的每一步都是自己走出來的,他並不心虛。

  家族是會給張彥岳帶來便利,可是這種便利是讓他能夠有更好的讀書環境,不必為衣食發愁,不必擔心生機。這種便利還在於他自幼就有名師教導,和寒門的學子相比的確擁有更好的資源。可是這種便利,不應當成為抹殺他個人的努力之事。

  他的姐妹尊貴,他的父兄爭氣,他們張家乃是勳貴。這一切,都不應當成為張彥岳被人詬病之事。

  少年的眸子太過清明,神色也全然都是坦蕩。望著那雙清澈的眸子,眾人近乎以為自己心底的醜惡都要被照了出來,現出原形。

  乾咳一聲,一個同是書院的學子先開了口。他站了起來,先是對張彥岳說道:“這位兄台不是本地人,恐怕不知道錦鸞郡主,彥岳,你不要生氣。”

  接著他望向了沈自橫,道:“張家三百年才出了兩個女郎,一個貴為當今皇后,一個出生三日之事引得仙鶴化形,送上祝福,聖上以為祥瑞,所以將之封為錦鸞郡主。平素張兄是出了名的寶貝他的姐姐和妹妹,斷然不可能借著她們的名號換取自己的仕途。兄台初來此地,想要站穩腳跟我們可以理解,但是想踩著他人上位,離間彥岳雲城和我們這些同窗,請恕在下不能苟同。”

  此人正是當日因為說“你妹妹就是我們的妹妹”而險些被張六和張七撲過去咬一口的大個子崔子占的兄長,崔子武。他一副瘦高個子,平時看起來比自家弟弟要處事妥帖不少,然而到了某些時刻,他也當真是十分敢說之人。那副架勢,當真和他弟弟崔子占如出一轍。

  崔家世代言官,骨子裡便是剛正不阿。言官雖然在朝中並不算是高官,可是卻也是尋常人家得罪不得的。文死諫,能當文官的人都不怕死,而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也要咬你一口,這樣的人家,誰又敢於輕易得罪呢?

  更何況言官最會抱團,一個言官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群言官對你群起而攻之。

  沈自橫面色一僵,繼而果斷對顧雲城和張彥岳拱手,一拜到底:“兩位兄台見諒,是沈某小人之心了。”

  張、顧二人還沒有回話,便聽見門外傳來了宣旨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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