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再相見
兩片睫毛如振翅的蝴蝶一般忽閃了片刻後,緩緩後退露出了藏在眼瞼內黑亮如珠的眼睛。焦距微微調整,蕭靖宇迷茫地看著上方
的雪色床紗。
這是哪裏?
蕭靖宇想著,用手臂撐起身體坐了起來。身體的控制權終於又回到了自己手裏,可是明顯現在的自己行動起來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扭頭看了看四周,陌生的景緻讓蕭靖宇微微皺起了眉。
這是一間簡單卻別緻的通室。整個房間裏,除了中間位置擺放的圓桌木椅,就剩下了靠在窗邊的紅木衣櫃和自己身下的這張床。
雖然佈置簡陋,卻在細微之處用盡了心思。看那櫃門上雕刻的竹叢和一剪梅花,再看那圓桌上擺放的陶制花瓶以及裏面盛放著的
不知名的花草,這一切的一切無不暗含著主人高雅不落俗套的品味和情趣。
蕭靖宇挑開身上的被子,翻身下床。沒有看到鞋子,他就赤腳走在地上。
此時此刻他已經非常確定這裏並不是耶律峰的地方,律國人性情豪爽心思卻沒有這麽細膩。就是在蕭國也很少有人能如此淡泊高
潔到如此程度。
蕭靖宇緩慢地移動著,他非常好奇這個房子的主人甚至有些迫切地想要見到對方。
終於來到門前,蕭靖宇定了定神伸手拉開了房門。
“回去!”
還來不及感歎眼前這一片無邊無際的花海,一個冷淡的聲音就鑽入了蕭靖宇的耳中讓他不禁一愣。
這聲音有的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
“難道你想舊疾複發嗎?”這聲音雖然較之前低沉了許多,但是這絲毫不能掩蓋來源極近的事實。蕭靖宇忍不住向左側了側頭,
隻見一道青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門口旁。
微微擡頭,看到對方面容的刹那蕭靖宇呆住了。
是他!蕭靖宇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見到那個帶自己離開皇宮的人,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青玄見蕭靖宇定定地望著自己半天也沒有反應微微眯了眼,垂眸看到蕭靖宇露在外面的雙腳眉間漸漸出現了一個川字。
那一瞬間,蕭靖宇竟然産生了將對方眉心的憂愁撫平的想法。
“真是胡鬧!”青玄說著,竟然彎下了腰。
蕭靖宇不明所以地看著對方的動作,直到自己突然騰空而起才大吃一驚地緊緊抓住了對方的衣領。
他竟然將自己打橫抱了起來!
“你,你要做,做什麽?”蕭靖宇繃緊了身體,臉上猛地騰起一陣火熱,磕磕巴巴地問。
青玄緩緩地向屋內的床邊走去,低沉的聲音從胸腔裏傳來:“送不聽話的病患回
床上休息。”
“”
來到床邊,青玄將蕭靖宇平放在床上又替他蓋好了被子,說道:“好好躺著,不許隨便亂動。”
蕭靖宇赤紅著臉,點了點頭。
然後青玄轉身走出了房間。
蕭靖宇愣愣地看著他在房外拉上門,半晌才擡起手放在胸口的位置。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一直都淡然的心,從見到對方的那刻就開始加速,進而在對方將自己抱起的瞬間快到極限。之前沒有意識到,而此刻躺回床上的
自己才猛然發覺自己的心跳快得已然不像自己的那般。那急速的跳動甚至讓蕭靖宇産生一種錯覺,仿佛胸膛隨時會因爲這高頻率
的撞擊而不堪負荷以至於讓這顆小小的心髒從胸口跳出。
自己到底是怎麽了?爲什麽會變成這樣?
‘吱呀’,門被推開了。
蕭靖宇不自覺地將目光看向門口,那個令自己心跳加速的人端著一隻冒著熱氣的碗走了進來。看著那人向自己一步一步靠近,蕭
靖宇竟然覺得呼吸都有些費力不知道是空氣太稀薄還是自己太緊張;然後在對方看過來的時候倉促地轉開了目光。
青玄不動聲色地將對方的局促和拘謹收歸眼底,仿若無覺般在路過圓桌的時候順勢拿了把椅子放在床邊。將盛滿藥汁的碗放在椅
子上,青玄坐在床邊淡淡地看了蕭靖宇一眼。
“喝藥了。你是想自己起來,還是我扶你起來?”低沉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
“我,我自己來。”雙頰更加紅潤的蕭靖宇說著,擡臂就要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的行動將體內的力氣全部耗盡,現在的蕭靖
宇隻覺得全身無力。他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將身子撐起來。
照著他這個磨磨蹭蹭的速度,恐怕等到藥都徹底冷透了他都不一定能起來。實在看不下去的青玄索性伸手穿過對方腋窩用力一擡
,就將對方的身體撐了起來。
蕭靖宇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動作,嚇得全身一定差點就喊出聲來。感受著那片溫暖的胸膛成爲自己的依靠,蕭靖宇緊張地臉額頭都
泛起了粉紅。
青玄將胳膊上的人挪動懷裏後,另一隻手拿起碗送到蕭靖宇面前。
“喝藥。”
蕭靖宇看著嘴邊碗裏濃鬱的黑色液體,想也沒想張口就喝。
那隻手就勢微微揚起,不消片刻整碗藥汁就統統灌進了蕭靖宇的嘴裏。
直到喝完,蕭靖宇才回味過來這藥汁的味道。濃鬱的苦澀不斷折磨著味蕾,刺激地蕭靖宇扭曲了面容。
將空碗放回椅子的青玄看著對方糾結的表情,忍不住揚了揚嘴角。隨
手從袖袋裏拿出一隻瓷瓶,他倒出一顆白色的小藥丸塞進了對方口中。
蕭靖宇一愣,嘴裏那顆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在舌頭上滾了滾,留下一絲淡淡的甜意。嘗到甜頭的蕭靖宇趕緊含著,不消片刻那顆
泛著甜意的東西就融化在口中。
“是甘草丸,解苦澀的。”耳邊傳來了對方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聽得蕭靖宇心神一蕩。
明明藥已經喝完了,蕭靖宇卻絲毫沒有離開身後那片溫暖的意思。他低著頭開始沒話找話。
“你,叫青玄?”
“嗯。”青玄也沒有離開的意思,靠坐在床棱上不緊不慢地搭話。
“是神醫?”
“醫者罷了,神醫不敢當。”
“可是,我聽說”
“謠言之所以是謠言,就是因爲不明真相的無知之人傳來傳去。”
蕭靖宇已經恢複的臉上微微一紅,半晌後才繼續問道:“那你是青衣谷的谷主嗎?”
“嗯。”
“那就不算謠言。”說著蕭靖宇忍不住轉頭,卻在發覺對方正定定地看著自己時趕緊轉回來。
身後的人沒有說話。
“那我現在是在青衣谷內呢?”
“是。”
“真的?”
“既然不信,爲何還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蕭靖宇急迫地解釋。
“好了。”青玄說著,將懷裏的人重新放回床上。
“你休息吧,暫時不要外出隨便走動。”
說完,青玄也不管對方的反應義無反顧地走出了房間。
重新寂靜下來的房間裏,隻剩下惱怒的蕭靖宇在床上唉聲歎氣。直到困意來襲,他才緩緩地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