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餘國年問不出答案,不過看昕元的樣子,她似乎也搞不定自己的想法,如果這時候他再告白,只是讓情況雪上加霜罷了,他嘆氣,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讓昕元為難,只能黯然離開。
這群哥兒們都是忙碌的住院醫生,他們吃飽喝足後,陸續離開病房,還約好明天同一時間再集合,真把這裡當成是大夥兒的休息站了?
不過如果清醒後要面對的只是熱情的粉絲團和打游擊的哥兒們那還好處理,(比較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她昏睡的第一天,前來醫院探視的娘親就在短短幾個小時內,和慕媽媽變成相見恨晚、無話不談的手帕交?
「媽——」
「別叫我,你先給我說清楚,你什麼時候和人家兒子談戀愛了?我怎麼都不知道?哎呀,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人家,才對黃先生「始亂終棄」吧?」
「媽,成語不是這麼用的……」
兩位媽媽「相見恨晚」地聊了許久,男方母親對兩人的戀愛很清楚也很滿意,可女方家長壓根兒什麼都不曉得,所以怒氣衝衝的季媽媽才會不管女兒早上才照過胃鏡,劈頭就先怒吼再說!
「也好,反正你也沒對像,和禰相親的黃先生都已經被你氣跑了。」
「媽,話不是這麼說的……」
「既然都要結婚,我不覺得慕越會比黃先生差,而且是棒呆了!」她已經從護理師們口中聽過對慕越的種種贊美。
「媽,你不能以貌取人啊……」
「別以為老媽不懂你的想法,反正你也只是想找個會幫你做家事的伴,不過這樣不是很好嗎?慕越和別人合夥開了一間家事管理公司,你一輩子都不用擔心沒人會幫你拖地、打掃,明明有潔癖的人,還不喜歡打掃?我女兒就是個怪人。」
「媽,這意思不是這麼說的嘛……」
唉,老媽一發火,神明也捂耳。沒錯,她曾想過為了有個舒服的居家環境,想找個會理家的對像,但如果拿黃先生和慕越比較,那根本是天南地北的差距,至少黃先生是單純的人,不像慕越神秘兮兮,還攪亂她一池春水,害她天天對著天空發呆,想著那兩個吻,想他幹麼吻她!
住院的日子才短短第三天就這麼熱鬧,不過任何事都比不上面對始作俑者更令季昕元頭痛——
她安靜地坐在病床上,早上曾暫時拆掉點滴,讓她痛痛快快洗了個澡,紮了個麻花辮垂放在右肩,休息到第三天,雖然有飲食上的限制,但兩家的媽媽還是有辦法變出補氣調養的膳食,讓她原本蒼白的氣色總算有了好轉,好吃好睡果真就是調理身體的不二法門。
慕越坐在沙發上,腿上擺著一台筆記型計算機,應該是在辦公吧?畢竟「效率」也是業績一等一的公司,不可能只有夏夏和安怡在忙,他都沒事做。
她看了看牆上的掛鐘,下午三點一刻,是大夥兒的集合時間。
慕越發現季昕元的視線,嗤鼻輕哼,出口的話立刻像支箭一樣,啉地射了過來。
「他們今天不會來。」他說著,冰涼的語氣有他不屑承認的僵硬。
季昕元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你又知道我在等誰?」
這男人很奇怪,和她剛認識的他似乎不同,當然表面上看來還是很平靜沈穩沒錯,但那卻不是溫和,反倒像是傭懶的蟄伏?
以前護理師姊妹看到他會哇哇大叫,「哇,好帥喔、好迷人喔、好紳士喔」,但現在都不會說了,大家都自然而然變得小心翼翼,像是深恐驚擾到會攻擊人的武器一般。有點誇張,卻是事實。
慕越沒抬頭,十指在鍵盤上快速移動。「等你那些男同學還有餘醫生,不是嗎?」
季昕元皺眉,提起她的同學們好像令他很不爽快?想到昨天同學說「他在,他們就不敢來」,原來不是開玩笑的?
「水果和蛋糕總是要有人幫忙吃,他們不來,這些會消化不掉的。」
「他們會樂意在病房外取用,而不是在病房內喧鬧,你要多休息。」男人很霸道地要求。
如果連訪客都沒有,那不是更無聊?雖然他們很吵,但用來打發時間其實還挺好用的……季昕元無趣地躺回床上,早上照了胃鏡,她的胃有潰瘍的現像,其實這種小病根本不用住院,誰知內科主任一聲令下,她又要多住兩天……
「你跟我媽媽一樣囉嗦,呼。」別人顧忌他,她可一點感覺也沒有,該不會是因為那兩個吻的關系,她覺得與他的關系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哦,又是那兩個吻,她要什麼時候才能夠放下啦!
慕越放下計算機,高大挺拔的身軀起身走向她,他坐在床沿,看著她側躺著,嘟著唇,胸口揪著一團被子,一臉的委屈。「躺不住了?」
「我是勞碌命啊,我想去救人,不想躺在病床上無病呻吟。」
慕越捉起她的麻花辮,輕嘆。「你的胃要好好照顧,除了破洞,還有化膿,醫生直接說了,你的狀況有一陣子了,卻沒去處理。」
季昕元摸摸自己可憐的胃,她知道自己虧待它了。「這也難免,我就不相信哪個住院醫生三餐不定時還會有健康的胃?多多少少都有些發炎和潰瘍的狀況啦。」
男人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把自己的身體搞壞還有理由?」
她嘆氣。「人在江湖嘛。」
他動手拆掉她的麻花辮。
「喂……」她抗議,抬眼瞪人。
男人勾著笑,手指緩慢地在她發間滑動,神情專注,動作溫柔,季昕元紅著臉,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這太曖昧了,曖昧得讓人臉紅心跳。
「你不想休息?」
她點頭,有些不自在。
他收回手,淡淡地說:「那我們來談談吧。」
她怔了會兒,想了想,坐起身。
沒錯,是該談談了,她天天看著天空想那兩個吻也不是辦法。
「我父親的不忠誠,讓我不信任愛情,我對你有想法,但不確定這是不是世俗所謂的愛。」慕越開口,毫不拖泥帶水地立刻進入主題,像在說別人的事那般雲淡風輕。
他說得好簡單,輕易解釋了他對她的想法,季昕元緊揪著一顆心,突然覺得自己對天空發呆是件蠢事,是她想得太復雜,早該學他挑明直說就好。
「我母親喜歡你,你也需要一個舒適的居家環境和一份熱騰騰的晚餐。」
然後呢?她有些提不起勁來……
「季醫生,你願意跟我結婚嗎?」
季昕元傻住了,前一秒還提不起勁來,這一秒已經快嚇死了。
「什、麼?」
「我們結婚。」
為什麼?!誰會想到慕越居然會突如其來跟她求婚?!
哪怕她沒談過戀愛,也對求婚的場景有過憧憬——花前月下的燭光晚餐,在摩天輪的最高點時獻上真愛一吻,或者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緊緊擁抱,關於這些,她隱藏的少女心通通想過。
但再怎麼樣,都絕對不會是在病床上!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情緒不管是溫和時期還是現在的面癱期,一向都讓人很難看透,他藏得很深,不輕易讓人挖掘。只是,他說她需要一個舒適的居家環境和晚餐,他說出她想要的,那麼她也想知道他需要什麼——
「慕越,在這個婚姻裡,你需要什麼?」
「一個已婚的身分。」慕越毫不猶豫地說。
兩天後,季昕元出院,隔天她和慕越立即在地方法院公證結婚,同天完成入籍。
出席的人有雙方母親及其兄長,還有「效率」的兩位股東和醫學院的哥兒們,也包括從大一就開始暗戀季昕元的餘國年(這印證了光暗戀是不夠的,告白千萬不能等)。
只是這場婚禮,季昕元連白紗都沒穿,更別說拍結婚照或之後的度蜜月,大家都不明白,為何婚事要辦得如此倉促草率?
不過季昕元本人並不在意,她原本就對那些儀式沒啥興趣,不想當芭比娃娃任人擺布,她的家人也都是開明的人,只要她婚後幸福美滿,其它都無所謂。
倒是她的新任婆婆始終覺得對不起這位新媳婦,沒有婚紗,沒有喜宴,雖然這些在一切「穩定」後,一定會補上,只是在這個當下,有哪個女人會受得了?只有昕元會這麼貼心……慕母握著她的手,萬分不舍地含著淚。「昕元,慕越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要相信他會給你幸福。」
這時候的季昕元還搞不懂「不得已的苦衷」究竟是什麼?她想問,卻又讓哥兒們給氣到分神打人,婦科的阿祥一直盯著她的肚皮看,盯得她渾身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