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22.
明明可以說是生死攸關的大事,他卻沒心沒肺的睡過了這最後一程。
睜眼時太陽已經落山,殘陽如血紅得有些不詳,秦斷揉著惺忪的睡眼,窩在車廂的一角打了個哈欠。
在一抬頭,便對上那雙比殘陽還紅的眼,相顧無言半晌,秦斷先開了口,「兒子。」
「……」
「不要板著臉嘛……哎,你從小就這樣,若不是見過你的心魔,我還不知道你有這麼多表情。」
吳缺瞪他一眼,卻終究再沒說「冒牌貨」這類的話,只是哼了一聲。
秦斷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氣餒,正想趁熱打鐵的再調戲幾句,卻聽外頭一陣動靜,馬車的速度驟然變慢。可還不等停下,就見一道白色的劍光從天劈落,秦斷只覺得面上一涼,車頂被人生生掀開,被氣勁波及的身體往後退去,被吳缺一手攬住,向外撤去。
兩人飛在空中還未落地,又一道劍芒如約而至,吳缺眼中血光一閃,抬手生生接下,盪開一陣強勁的氣流,吹得人睜不開眼。
一人持劍從飛揚的沙石中走來,「放開他!」
來人自然是焚冽——秦斷那日布下的傳送陣是隨機傳送,把焚冽丟到了千里之外的小山溝裡,他幾乎是日夜兼程的趕了回來,自然是一副飽經風霜的憔悴模樣,與光鮮亮麗的吳缺天差地別。
焚冽體內氣勁隨著這兩劍下去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臉色白的如死人一般,乾裂的薄唇微微抿起,卻又倔強的不肯倒下。
秦斷一見他這樣,氣不打一處來,「媽的,老子給你餵了半個月的藥,這才幾天你就又這樣了?」
他說沒兩句,便覺得腰間的手臂一緊,差點沒被勒斷氣。
吳缺伏在耳後陰沉道:「……你還真是關心他。」
秦斷毫不猶豫的給了個白眼,將纏著繃帶的手指在對方眼前晃了晃,「我關心你少了?」
「……」吳缺被他噎得沒了話,剛想再說些什麼,焚冽卻已經提著劍殺上來了。
他臉色一沉,抱著秦斷便想後退,卻不想對方中途變招,劍鋒朝著抱著人的那隻手急劇削來,劍鋒凌厲,不帶半點留情。
焚冽眼裡儘是血絲,竟有幾分豁出命來的姿態,看得秦斷又急又氣。
他是不想看到兩人之間任何一人受傷,情急之下手腕一抖,不管不顧的將戒指裡的符菉全數甩出,辟里啪啦的糊了雙方一臉。
吳缺這頭正打算回擊,著實沒想到還有這出,一時大意,竟也著了道,跌跌撞撞的倒退幾步,秦斷趁機掙脫他的懷抱,快步上前一把接住焚冽。
那人本就是強弩之末,拚死一搏又被冒然打斷,登時再站不穩,噗的噴出一口淤血,軟軟倒在了秦斷懷裡。
摟著虛弱不堪的焚冽,秦斷只覺得吳缺的目光快把他後背灼穿了,感覺對方還想過來,連忙道:「他都這樣了,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吳缺的神色難看極了,「……你護著他?」
鼻間還縈繞著焚冽的血,秦斷心下微亂,面上卻鎮定的很,「我可沒有教過你趁人之危。」
懷中之人聞言動了動,持著霜寒的手顫抖幾下,被秦斷一把拍掉,「還有你,再給我逞能,我就……」他就了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嘖了一聲,只將人摟緊了些。
吳缺看著兩個黏在一起的身影,眼睛都燒紅了,恨不得就此上前將兩人撕開。
他上前走沒兩步,突然被另一股力量阻攔了一瞬,吳缺猛然低頭,卻發現腳邊不知何時竄出一條白色的小蛇,正嘶嘶吐著紅信。
突然憑空傳來一聲笑,「久仰血魔尊威名,如今一見,竟是如此優柔寡斷的性子,可惜了。」
吳缺輕哼一聲,看也不看便將那白蛇碾為粉末,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冷聲道:「風月樓主來的倒早,怎麼如今卻沒臉現身?」說完看也不看,便朝著那方向揮去一掌。
一個紅色的身影從硝煙中翩翩而立,白伶之腳踏虛空,居高臨下的望著地面的眾人,長長白髮散在腦後,隨風而動——若不是一身大紅太過惹眼,配上那俊美的面容,倒還真有幾分仙人下凡的意思。
「血魔尊這話可就不對了,我這不過初來乍到,便看見你對那劍修手下留情……」他輕哼一聲,一雙金瞳微微瞇起,神態倨傲,「自古正邪不兩立,師尊莫非沒教你這個?」
吳缺只是冷笑,「他只教我不戰屈人之兵,可不像你——空有一身皮毛,不得精髓。」
白伶之被戳到痛處,神情一厲,森然道:「你找死!」
兩人劍拔弩張,眼看就要開打,秦斷趁機抱著受傷未癒的焚冽退到一旁,取出幾顆剩下的藥丸一股腦塞進對方嘴裡。
焚冽眉心皺了皺,似乎想說些什麼,被秦斷一眼瞪了回去,「苦也不許吐!」
「……」其實他是擔心不遠處那兩個魔修。
秦斷挑起眉稍,彷彿知道他要說些什麼,淡定道:「這裡可是涼州城,他們打不起來的。」
涼州城內臥虎藏龍可謂人盡皆知,就算兩人修為再如何高,到底是不受正道歡迎的魔修……低調些還好,若太高調,誰也討不著好處。
既然放不開手,便只能意思性的小打小鬧,秦斷壓根不放在心上,只拍了拍焚冽的肩膀讓他放心。
後者嚥下口中丹藥,瞥見他受傷的手指,一把抓住「誰傷的你?」
「狗咬的,不礙事。」秦斷說著剛想抽手,身後一道勁風襲來,轉身捏住一隻撲到眼前的小蛇。
那白蛇睜著一雙豎瞳,蛇吻微張,卻是傳來白伶之的聲音:「幾日不見,你倒是越來越會勾搭人了。」
他這會兒跟吳缺鬥得不可開交,轉頭卻看這兩人卿卿我我,心中一股氣勁難平,差點著了吳缺的道,只暫且避退幾步,稍作喘息。
對方卻也破天荒的沒有追擊,陰沉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個樹下的身影,白伶之瞥見,輕笑道:「血魔尊與我相鬥,卻是讓那小子得利……嘖。」他看見秦斷毫無猶豫的掐死了自己的白蛇,瞇起眼,「不如我們聯手將其做掉,如何?」
吳缺冷然道:「……若是有機會,我何必等到你來。」
白伶之嗤笑,「怎麼,你還在乎那假貨如何想?」
吳缺道:「那你儘管試試。」
白伶之輕哼一聲,掉頭往秦斷的方向飛去,可剛一靠近,便不知踩到了什麼,被一股大力震開幾步,低頭一看,卻見腳底不知何時亮起一圈陣法,筆畫潦草,威力卻絲毫不減。
白伶之的臉色幾乎立即變了,大紅的身影踉蹌幾下,好不容易穩住。
他望著那人的背影,金色的瞳孔中浮現出一抹罕見的茫然,「你……」到底是誰?
秦斷回過頭來,泛著血光的左手隱進衣袖,恰逢撞上小徒弟可憐巴巴的眼神……好像,在他對自己做出不敬之事的時候,也是用這樣的目光望著他。
一轉眼都這麼多年了啊……他清了清嗓子,「都打夠了?打夠了就進城,別給我在這丟人現眼的。」
他說這話時始終擋在焚冽身前,維護的意味自然明顯,吳缺按捺著心中怒火,「你過來。」
秦斷轉頭將坐在樹下的人扶起來,沒好氣道:「我過去,你幫我背他?」
吳缺還沒來得及接話,就聽一旁的白伶之突然道:「我幫你。」
他走上前,伸手接過焚冽虛軟的身體,秦斷被這人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嚇著了,一時愣神,還真看著他把人背在背上,表情不耐的催促道:「快走。」
「喂……」你不會是抽風了吧?他還沒想明白對方有什麼陰謀,白伶之卻已經飛速走遠了。
吳缺趁機將人死死摟在懷裡,磨著後槽牙質問道:「你跟白伶之又是什麼關係?」
他本以為這人勾搭一個焚冽就算了,怎麼連那蛇妖都不放過?
秦斷著實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有氣無力的翻了個白眼,「你們磨蹭了這麼久,就不怕錯過復活的時辰嗎?」
「你!」
「我什麼我,還不快點跟上。」
「……」
吳缺深深吸了口氣,「等以後我再收拾你。」
說完這話他也愣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這人壓根活不過明天早上……又哪來的以後?
於是吳缺徹底不做聲了,全程面無表情的將人帶到溫府,便鬆開手退到一邊,看樣子恨不得與他劃清關係。
秦斷:「……」這一個兩個變臉跟翻書似的,到底什麼意思?
氣氛正尷尬著,卻突然有人推門進來,溫予舒虛扶著門檻,輕聲道:「久聞血魔尊大名,如今一見,當真名不虛傳。」
他臉上沒有束布,只是一雙眼依然閉著,表情淡淡,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淺笑,很難讓人產生惡感。
就算是吳缺也還算客氣的抱了抱拳,「溫堂主。」
兩人寒暄間,秦斷悄悄望著溫予舒,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好友瘦了些許,修長的身形裹在柔軟的衣料間,竟有幾分單薄的意思。
自從山洞一別後……他過的可還算好?
這般想著,秦斷卻沒有發問,只撈過桌上的茶壺,替自己酌滿一杯。
倒是那人微微側過頭來,溫言道:「二位一路奔波,著實辛苦,我在府內佈置了客房,還請二位稍作休息片刻。」
吳缺心亂如麻,巴不得離秦斷遠點,頭也不回的跟下人走了。
溫予舒帶著他去另一間客房,進門時擦肩而過,秦斷聞出對方身上發出一股藥香,臉色一變,伸手捏住對方袖子,果不其然看見藏在袖口下的手臂纏著繃帶。
溫府什麼都不缺,靈丹妙藥更能當飯吃,如今這般,分明是嶄新的傷口……秦斷臉色微沉,「怎麼回事?」
溫予舒閉口不答,只是沉默。
他雖目不能視,神識卻早早便感應到了城外的那場戰鬥,並且「觀賞」了全程。
秦斷護著焚冽的模樣讓他嫉妒不已,以至於失手打碎一副茶具,碎片扎進了手臂裡,挑了半天才處理乾淨,才剛上好藥便急著來見他,可等面對面了,卻又說不出話。
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他不想讓他的小旭哥哥,覺得自己是個惡毒又陰暗的人。
於是溫予舒笑了一下,修長而蒼白的手指輕輕搭上對方的,在指縫間蹭了蹭,「對不起。」
「……」
秦斷只覺得心都要被這個帶著點虛弱的笑容化成了水,再說不出嚴厲的話,只沒好氣的捏了捏對方的臉,「真是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他歎了口氣,隨手扯了張椅子坐下,隨口道:「焚冽的傷怎麼樣了?沒什麼大礙吧……需不需要我去看一下?」
溫予舒的睫毛顫抖了一下,裹在袖中的手指握緊成拳。
「自然並無大礙……調理幾天就好了,不勞……費心。」
「那就好。」秦斷從點心盒裡取了塊綠豆糕丟進嘴裡,含糊道,「唔,你趁現在跟我說說,那個儀式……到底是怎麼做的?」
這話問完,直到他嚥下東西也沒得到答案,秦斷詫異抬頭,就見溫予舒臉上毫無血色,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你……」
他還沒碰到那人身體,便被對方死死攥住,力道之大甚至一時掙脫不得,秦斷被捏得手腕發疼,本能掙動了一下,卻見對方手腕上的繃帶開始滲出血色。
心神有瞬間放鬆,猝不及防間,他被拉入一個充斥著藥香的懷抱裡,溫予舒將臉埋在對方肩頭,以一種微不可聞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問:「……我們逃走好不好?」
秦斷怔了怔,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直到腰間的手臂愈髮箍緊,勒的他近乎喘不上氣。
溫予舒在害怕什麼,秦斷知道,於是安撫的拍了拍竹馬的背。
「別鬧了,予舒。」他說,「我必須知道真相。」
天道給他看的那個夢境,那些未說完徒留懸念的話語……以及他重生而來的種種,最終都指向今夜子時的那場祭禮——他不是被獻祭的祭品,而是祭壇下沉睡的魂靈。
「……我……」溫予舒的聲音劇烈顫抖,彷彿隨時都要哭出來一般,「為什麼我明明……卻還是無法阻止……」
秦斷摸著那人後腦柔順的發,「我們都是人,予舒……雖然我不信天不信命,但我們都是人。」
我們都是這蒼茫神州中渺小的一粟,想要改變這天地太難,只能盡力抓緊彼此的手。
「不會有事的……放心吧,不是說要復活「我」嗎?哪怕是天道,也不能隨性散佈謊言吧。」
語言往往是最無力的東西,可卻也能聊以慰藉。
溫予舒緩緩抬起頭,睫毛上沾著未干的淚珠,青紫的唇抿緊,幾縷散落的黑髮貼在臉側,頗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
秦斷沒忍住,湊上前在他額間親了親,剛想說話,卻聽身後的門突然被人打開了。
白伶之臉色陰沉的站在門外,看著房間裡兩個抱作一團的傢伙,啞聲道:「你們在做什麼?」
因為先前在城外無意間觸發的那個陣法,筆觸走勢與他師尊幾乎一模一樣,先前秦斷雖也有在他眼前畫符佈陣,只是由於右手被封的關係,多數是以左手持筆,寫出來的東西,自然大不一樣。
白伶之一生所學基本都是秦斷親自教導的,所以對於師尊的筆跡,他再瞭解不過。雖說預言有雲,轉生之體繼承了本體的記憶、外表、性格……可是白伶之在看到那陣文時,心中有所懷疑。再想想先前相處過的種種,他沒辦法繼續維持平靜,按照那人的意思安頓好焚冽這個討厭鬼之後,立馬趕了過來。
……卻看見了這樣的一幕。
像是胸口被什麼壓住了,讓他有些喘不上氣,只睜大一雙金瞳死死瞪著溫予舒,恨不得就此將其撕碎。
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意,秦斷不由自主的擋在竹馬身前,「你怎麼來了?」
白伶之冷笑一聲,「我要是不來,你是不是已經跟著小子滾上床了?」話到最後,竟是帶出了自己也沒能察覺的一絲委屈。
秦斷受不了這人口無遮攔的模樣,剛想斥責幾句,溫予舒卻扶著他緩緩站直了身體,衝著白伶之的方向微微頜首,不緊不慢道:「白樓主,當時可是你親自把人交到我手上的。」
他話雖不多,卻字字誅心。
眼看徒弟咬著嘴唇,臉色慘白的像是死人,秦斷歎息一聲,「我……」
「我後悔了。」白伶之打斷他的話,強橫道:「我後悔了不行嗎?反正是我先找到的東西,不管怎麼樣也是我的……」
「他是人,不是東西。」溫予舒反駁道:「白樓主怎麼也算是名氣噹噹的大人物,做事怎可如此出爾反爾?」
「墨守成規是你們道修的事,我是魔修,魔修就應該隨心所欲,百無禁忌!」白伶之跨前一步,去抓秦斷的手,「現在我就是要拿回我的東西,以溫樓主的身體,莫非想與我爭不成?」
溫予舒見他如此氣急敗壞,諷刺道:「白樓主就如此確定他願意跟你走麼?當初將人推開的是你,如今後悔挽留的也是你……」
「行了,予舒。」秦斷無力的打斷道:「他不懂事,你也跟著瞎攙和什麼……嘶,你是要把我的手直接捏碎嗎?」
「你居然叫他名字……」白伶之氣得聲音都顫了,「……我傷過你,難道他不曾傷你?他到底有什麼好,值得你這般對他?」
「……」
溫予舒臉上的血色被這一句話盡數抽乾,青紫的唇抖了幾下,再說不出半個字來。
說著無意聽者有心——有那麼一瞬間連秦斷都以為白伶之看出了什麼,又很快反應過來,弒羽堂和風月樓互為合作關係,安插眼線並不稀奇……對方不過是指他在溫府之事。
看著兩人一個賽一個蒼白的臉,他只覺得一陣頭疼,閉眼長歎一聲:「都是過去的事了,我不怪你。」
前世的錯認本就是溫予舒心中最深的心病,在窺破天機之後,這個病不但沒好,反而愈發深重起來。
於是他開始神經質的懷疑自己最後看到的一切,所以在初見重生後的秦斷時,多次試探對方的身份,最後將其引到後山,才終於確認。
秦斷知道自家竹馬敏感多疑的性子,也知道白伶之那句無心之言會想到那裡去,所以這句話主要是對他說的……可白伶之雖然機敏,卻不清楚兩人間的種種,以為對方原諒自己,底氣一足,登時放肆起來。
只見他眉梢一挑,一雙燦金的眼眸笑得微彎,趁溫予舒一時失神,將秦斷一把摟進懷裡,撒嬌道:「師尊,我也要。」
秦斷茫然道:「要什麼?」
白伶之湊過來蹭了蹭他的臉,「就你剛才對他做的。」說完,還一臉挑釁的望著溫予舒,「我也要你親我。」
「……小祖宗,別鬧了。」
白伶之輕哼一聲,不依不撓地纏著他,秦斷生怕再刺激到溫予舒,拽了拽他的衣袖,「回頭再說。」
「我就要當著他的面……師尊,你要是再不親我,我就親你了。」那蛇妖說著,半露出猩紅的信子,在秦斷頸間不輕不重的舔了一口。
他本能打了個激靈,剛想斥責幾句,就見溫予舒虛弱的笑了笑,緩緩道:「既然二位有如此雅興,在下就先不打擾了……」
秦斷欲言又止,「予舒……」
「我沒事,」溫予舒搖了搖頭,「讓我一個人靜一下吧,你說的話,我會好好想的。」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再追究下去反而顯得墨跡,秦斷點了點頭,「那你注意休息,晚上……」
「晚上的祭禮到底是如何操辦的?」白伶之突然插話道:「先前我等在殞魔谷得到的預言中,最至關重要的一部分被你聽了去……你帶走我師尊的修羅扇,鎮在後山之下,到底有何作用?」
「……修羅扇是他生前最為親密之物,我用它自然是為了引秦斷的魂魄過來,至於更具體的,你們倒時候便知道了。」溫予舒說完,便離開了房間,還不忘細心的幫他們帶上房門。
秦斷正在想修羅扇的事情,突然覺得嘴唇一涼,竟是白伶之主動低頭,將眉心的銀鱗湊到了他唇邊,輕輕蹭了蹭。
他這個最為任性和驕縱的徒弟,也有主動低頭的一天——儘管,他還沒有確定自己的身份。
看來是城外的那個法陣露了馬腳……秦斷順了順那人銀色的長髮,沒做聲。
他知道對方不會問,就算問了,他也無法回答。
白伶之感受到那人修長的手指穿過他的頭髮,牽連帶起髮絲纏繞,拉扯著頭皮微癢。
曾幾何時,也有那樣的一個人,將還是孩子的他摟在懷裡,一筆一劃教他佈陣畫符,告訴他什麼是道。
那個人的身體很涼,像是一坐無論萬年不化的冰山,呼吸卻是熱的,喚醒了他這只冬眠的蛇……
白伶之閉了閉眼,按捺下浮動的心緒,盡可能投入的抱緊了對方。
……可到底是要有人抽身而去。
剛還鬧哄哄的房間突然安靜下來,難免有幾分不習慣,秦斷坐回案前,就這冷透的茶會有一口沒一口的吃完桌上的糕點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拍去指尖的碎屑,秦斷站起身,對前來接他的吳缺笑了一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