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段天羽之二十四
儘管林靖對於出戰的天時有些意見,但,這是關外軍真正揚名的第一戰。
就如同親眼見到關外軍的人對關外軍的評價,哪怕不大懂軍事的謝長允,都會覺著關外軍氣勢不同尋常軍隊。
很快,與關外軍第一次交鋒的李鋒也知道,遇到了硬茬子。
縱金陵王現在想捉林靖剝皮,不過,當初段天羽制定的軍略是,由李鋒為將,不必求勝,只求穩,能拖住關外軍,便是大功一件。
金陵王再恨林靖,也不會改變整個軍略。至於李鋒,他倒是挺想捉來林靖,為王爺報「污名」之仇,初初交戰,李鋒也動了一番「活捉」林靖的心思。不過,事實證明,這完全是李鋒的妄想與野心,因為,面對這等如狼似虎的聲勢,饒是李鋒,也虧得水性好,才逃得一命。但,關外軍緊跟著上岸,稍做整理,半月之中,直逼潯陽。便是李鋒,雖自水中逃得一命,最終仍是命喪潯陽城頭。金陵王接到關外軍兵破潯陽城的戰報時,直接跌碎了最愛的一只琉璃樽。之後,金陵王連派三員大將,均隕落於關外軍之手。
一月之內,關外軍稱得上連戰連捷。
林靖的臉色卻極是難看,與徒小三道,「至今未見段天羽的行踪,且自南下以來,所遇叛軍,戰力尋常,可見並非叛軍主力。若所料未差,段天羽定是朝著大將軍去了。」
徒小三道,「帝都軍有十萬之眾,便是段天羽親率軍阻大將軍於兩淮,怕也輕易占不到便宜。」
「只盼如此了。」林靖同徒小三商量後,命軍隊於潯陽稍做修整,繼續東進。
金陵王是真正的見識到關外軍的兇殘,因為,三個月後,關外軍直逼臨安城。金陵王與諸兒孫後輩,便在臨安城內。
陳熙雅都道,「父王,要不要令段天羽回援。」
「不!」金陵王既然敢謀反,這謀反的素質就不是尋常藩王能比的。哪怕已年邁,金陵王仍不乏決斷。他老去的面容有著岩鐵般的堅硬,金陵王道,「林靖為什麼來圍攻臨安城,他定知曉天羽與盧青在兩淮苦戰。他此計,圍魏救趙而已。若令天羽回援,這小半年的戰事便功虧一簣。傳令,死守臨安城!」
攻城戰是最難打的戰事,何況是金陵王所在臨安,城池堅固自不必提。
便是以關外軍的悍勇,亦是久攻半月而不下。
徒小三都想著要不要乾脆直上兩淮兵援大將軍了,徒小三同林靖商量,林靖原本便沒什麼肉的雙頰凹陷下去,整張臉就剩一雙大眼睛明亮過人,林靖道,「是盧青為重,還是金陵王為重?」
徒小三道,「自然是金陵王為重,可是,阿靖,一旦盧大將軍出事,朝廷也不可能令你我掌大將軍印。介時新來大將軍,還不一定如何。今倘能救盧大將軍一命,於他,天大恩情。」
林靖嘆,「倘是你我手握十萬大軍,何愁臨安城不破。」可惜他們手裡只有五萬兵馬,還要分兵鎮襄荊二地,隨林靖徒小三南下的,滿打滿算不過三萬人,竟能一路直逼臨安城,這樣的戰力,不要說放到整個朝廷皆是一等一的出眾,便是金陵王,在關外軍面前亦只能緊閉六門,不敢迎戰。
臨安城久攻不下,最終,林靖還是聽從徒小三的意思,率兵北上,去兩淮兵援盧大將軍。
縱沒攻下臨安,一路上,關外軍所過之境,林靖也是把能搶的都搶了,不能搶的,直接一把火燒了,也不能金陵王留下半點!
待關外軍到兩淮才發現,先時盧大將軍定的戰略,兩軍分道南下,關外軍南下倒是順利,這都自荊州打到臨安再到兩淮了,結果,帝都軍一直就被段天羽的叛軍困在鎮江。
關外軍一到,一前一後算是抄了段天羽的後路,只是,段天羽似有所防備,這也不足為奇,段天羽不可能沒收到關外軍到兩淮的消息。好在,帝都軍與關外軍聯手,雙方激戰足有半月,這半月中,互有勝負,最終,段天羽率兵敗退。
要依林靖的脾氣,必要率兵追殺的。只是,他們勝也勝得不易,關外軍損傷嚴重。更不必提與段天羽交戰小半年的帝都軍了,十不存一。便是盧大將軍,亦受了重傷,要不是關外軍來得及時,帝都軍就要悉數葬送於段天羽之手了。
這一戰,太過慘烈。
饒以林靖的鐵石心腸,心下亦十分傷感。
林靖見到盧青時,盧青已是不大好了。
盧青倚在榻間,胸前滲出的血紅染紅紗布,林靖自幼身子不好,少時便同舒靜韻學過醫術,不敢說多麼精湛,但較些街頭大夫亦強上許多。隨行太醫已是戰死,如今的大夫是鎮江城找來的,盧青傷勢過重,林靖給盧青把了脈,看過大夫開的方子,林靖調整了幾樣藥材的分量,那大夫道,「這方子是醫聖用過的回春方,自然是極好的,只是,這方子要千年參為引,如今這鎮江城,怕是難尋千年參。」
「我這裡有。」
大夫一聽立刻喜上眉梢,林靖將參交給大夫,命他下去煎藥了。盧青臉色青白中透出一股不祥的灰意,精神倒是尚可,道,「我這傷也無甚要緊,何需浪費好藥。」這千年參,便是以盧家門第,盧青也只聽過沒見過。上百年的參已是難得的珍品,真正千年參,皆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寶。林靖便是帶在身上,也是救命的寶物。
「我帶著這個,原就是救命用的。何況,那樣一株參,我一人也吃不掉。東西就是用的,大將軍並非拘泥之人,何需與我客氣。」
盧青嘆道,「我無顏見阿靖,惜不聽你當初勸我之言。」
林靖原本就不建議打這一仗,無他,朝廷原是佔著優勢的。漢水系的荊襄二鎮,朝廷已是打下來了,由關外軍駐守。而兩淮水系,金陵、鎮江,又在帝都軍的掌握之中。這沿江重鎮,均在朝廷手裡。何需要打仗,只要封鎖江岸,慢慢消磨,何愁江南不平?
「這與大將軍有何相干,朝廷剿匪心切,大將軍能不聽令?」林靖道,「便是如今,大將軍也不必氣餒,此一戰,我們也不算輸。叛軍死的人,並不比我們少。」
盧青黯然,「帝都軍十不存一,十萬帝都軍,今只餘兩萬人。關外軍情形如何?」
林靖道,「還有三萬多。」
盧青頜首,「白陳二位將軍都戰死了,我如今傷著,帝都軍那裡,阿靖你多費心吧。」
「是。」林靖道,「這約摸是段天羽與金陵王所用計謀,我們自荊州而下,一路未遇叛軍精兵。大將軍帶帝都軍迎戰段天羽主力,段天羽所帶兵馬,不會少於八萬。最後,段天羽帶回去的,也不過兩萬人馬。大將軍,我們應當向朝廷陳明此事。」
盧青道,「也好。總要對朝廷有個交待的。」
林靖一到,盧青肩上的擔子頓時輕了許多。再加上,或許是林靖拿出的那支千年老參藥效不凡,盧青服藥後,傷勢大有好轉。
三人商量著如何戰後重建之事,一則,戰後撫卹得催著朝廷先發下來。二則,兵源補充,也得讓朝廷快些辦。林靖的意思,要不要就地徵兵。
盧青道,「還是先聽聽朝廷的意思吧?」
林靖知道因此戰兵力損耗嚴重,盧青擔心朝廷怪罪,故而事事小心。其實,要是依林靖的,也不必實事相報,帝都軍是死的多了些,當地招募補上一些,少報些傷亡也沒啥。盧青卻極是忠耿之人,斷然不肯。
結果,性命就葬送在這忠耿之上。
朝廷訓斥的聖旨下來時,盧青聽過聖諭,一口血噴出來,就此昏死過去,而後,身體狀況一路下行,未等欽差離開,盧青便故去了。
實在是死的太冤了!
林靖氣得,捲起那軸聖旨,對著傳旨的欽差著臉左右便是兩下子,抽得欽差臉都腫了,林靖大怒,「大將軍十萬兵馬剩兩萬,段天羽二十萬大軍,也是回去兩萬,這是戰敗嗎?什麼叫『惟盼大將軍以將士性命為要,忠心戰事』你們有本事,你們來打!老子不伺候了!」立刻傳令關外軍,直接整兵走人,欽差是攔都攔不住!
欽差一見盧青死了,立知事情不妙。關鍵是,林靖他不是那等忠馴之臣啊。欽差就要請徒小三說情,林靖臉黑的跟鍋底似的,怒吼徒小三,「你要不走,你就留下!」
徒小三哪裡敢不走,見林靖火冒三丈,抽出被欽差死拽的袖子,立刻上馬,追在林靖身畔,小聲的安慰起他來,生怕阿靖兄弟氣狠,倒傷了身子。
林靖說要走,那不是嚇唬誰,半天之內,關外軍便拔營而去,留下傳旨的欽差大人欲哭無淚。關外軍大將軍盧青剛剛身故,底下白陳兩位將軍亦是戰亡,餘下倒是還有將領,便官階太低,頂多管管自己一營一地之事。於是,兩萬帝都軍,吃喝拉撒,可就都落在了欽差大人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