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新帝之八
夏三郎回家,自然也經過了要不要明年考春闈的討論,夏三郎如今已是五品官,何況,他是走的武官路子,對於進士功名,並沒有以前的那般渴求了。何況,自從上次蠻賊入關圍城,晉中軍亦有損耗,且經前番教訓,現在軍務更加繁忙。
他想了想,委實抽不出時間來。
倒是許尚飛與他道,「給你假不大可能,你就平日裏翻一翻書,待明年春闈,放你回帝都春闈,考完就回去繼續當差。」
夏三郎想了想,也便應了。
許尚飛此次陛下,亦要有不少公務要經兵部批准,銀糧什麼的,歷來是每年大頭。以前是關庭宇做兵部尚書,林家與關家交好,許尚書的軍務從來順遂。如今換了大舅哥做兵部尚書,自然愈發順利。辦完公務,許尚飛惦記家裏妻兒,便上摺子,辭過陛下,又辭過大小舅子,回晉中去了。
他這一走,夏三郎自然也要跟著一道回去。
林家備了不少東西讓許尚飛捎給林淳,林靖自己還單獨備了一份兒。
夏三郎走得急,都未能一道慶祝妹妹生辰。夏雲初一向通情理,道,「三哥你這是公務在身,也沒法子。」
夏三郎去鋪子裏買了一對釵給妹妹,結果,正趕上林靖過來送生辰禮,林靖把禮匣一打開,那一匣子珠光寶氣,夏三郎沒好意思當面給妹妹,私下給了母親,道,「這是我給雲初買的,原想昨兒給他,偏生阿靖過來,他那一匣子珍寶,比得我都沒好拿出來,娘你到時給雲初吧。」又說林靖,「阿靖給雲初送這般重禮,林家知道不?」
夏夫人道,「阿靖說這是他私房。」
「他小小人兒,如何這許多私房?」
夏夫人道,「聽雲初些,當年阿靖從宮裏出來,先太后就給了他不少產業。阿靖這孩子,心實,我都想好了,這些東西,都是他給雲初的,以後自然叫雲初再陪嫁過去。」
夏三郎道,「跟阿靖一比,我怎麼跟個窮鬼似的。」
夏夫人好笑,「這叫什麼話,你自有你的心意,再者,心意不看東西貴賤。」
夏三郎也只是隨口一說,林靖對他妹妹好,夏三郎高興還來不及,夏三郎道,「別說,往日間看我爹總是一幅古板臉,給妹妹定的這親事當真不錯。」不在於林家門第多麼富貴,關鍵是,林靖對妹妹肯用心。
夏夫人笑,「你這話雖是實話,可叫你爹聽到,又要挨訓了。」
「當著爹的面兒,我如何敢說。」
「什麼不敢說啊。」夏尚書遛遛達達的進來,夏三郎給捉個正著,連忙尋個由頭,逃了出去。夏尚書直歎氣,「這麼大人,也沒個正形。」
原本夏尚書想著趁兒子回家,著緊的把親事定下來,結果,就呆這三天半,可如何議親。不過,明年兒子春闈,夏尚書對三子期望頗深,想著待兒子明年春闈後,徜得榜上有名,再議親也不遲。
待許尚飛、夏三郎走後,林靖過來給未婚妻慶了十四歲芳辰。
林靖與未婚妻道,「明年你就十五了,正是及笄之年。我那裏有一支姑母給我的羊脂玉長簪,那簪子,是當年祖母傳給姑母,姑母又給我的,說將來給你及笄用。待你及笄,就用那簪。」
夏雲初道,「既是長輩所賜,自然該用的。」
林靖還悄悄道,「我哥說了,我十六咱們就成親。」
夏雲初給林靖這沒遮攔的話羞紅了臉,說他,「越大越沒個羞臊,什麼話都說。」
「這可怎麼啦,說出來也叫你高興高興。」
夏雲初絞著帕子,羞道,「我高興什麼呀。」
「再過三年你就能嫁給我了,還不高興。」
夏雲初笑啐一句,「越發厚臉皮,你才該高興呢。」
「是是,我高興的了不得。」
夏雲初終是忍不住被逗笑。
她如今年紀漸長,少時跳脫減少,多了些女孩兒的溫柔恬靜。平日裏做個針線,都不會忘記給林靖做個荷包繡個手帕的,唉喲,把林靖美的喲。一得了未婚妻的東西,恨不能顯擺的天下人都知曉。
賀過夏雲初芳辰,關大將軍還朝。
關庭宇不論身份還是地位,他還朝,舉朝囑目。
便是新君陳柒寶對於這位立有赫赫戰功的大將軍都是極為看重,具體君臣相見是何情形,林靖是不曉得的,不過,聽關小二說,關大將軍陛見當日便被新君留下用了兩餐,陳庭宇上午到的,不回家,先進宮述職。待中午,陳柒寶賜膳。用過午飯,繼續說牧州府之事,一直說到傍晚,陳柒寶又賜了晚膳。晚膳後,方令關大將軍回府。
只從這兩餐禦膳,便可看出陳柒寶對於這位大將軍的重視。
這種重視,都有些令孔家不安了。
孔國公十分擔心關大將軍得勢後算先前舊賬。
不過,陳柒寶並沒有讓關庭宇久留帝都的意思,牧州府軍備重建,這不是小事,更不是輕鬆的事,非有關庭宇這樣的宿將,陳柒寶不能放心的。
但,陳柒寶令朝中上下頗為震驚的事,此次,關庭宇述職完畢回牧州府時,關庭宇令關庭宇將留在帝都的妻兒都帶了去。陳柒寶道,「大將軍四朝忠臣,朕要是信不過大將軍,還能信得過誰。:讓關庭宇只管帶著妻兒一道赴任。
關庭宇之感激,林靖哪怕未親眼所見,只見關小二過來與他說要隨父親去牧州府時臉上的喜悅,就能相像出來。
林靖都覺著,新君此事做得極是高明。
而且,這事兒,唯有新君做,關家才會如此感激。
當年孔太后,即便知關庭宇忠心,也不敢冒這個險。何況,當年即便孔太后令關家一家子一道去牧州府,怕是關家也沒有如今的感激。因為,令關庭宇遠走牧州府的罪魁禍首,便是孔家。
新君這等手段,便是謝國公這樣的老傢伙,也得說一句,「當真明君之相!」
新君有這等氣象,闔朝所樂見。
只是,新君的明睿形象剛剛豎立起來,卻是在要緊的時候被襄陽公敗了個精光。就在這一年的夏天,發生了載入史冊的一樁搶婚事件。
其實,如果只是尋常的搶婚,並不足以載入史冊,畢竟這樣的事,哪朝哪代都有。但,此事之所以被史書大書特書,是因為,此事直接導致靖安侯林靖逃離帝都。而靖安侯林靖,這位輔佐新朝太|祖開國的赫赫權臣,史書中的記載是:
太|祖曾雲:朕先得靖安,而後得天下。
一切的一切,自太祖元年拉開帷幕。
太祖,是新君陳柒寶的年號。
太祖元年,林靖剛剛送走竹馬關小二一家,兩人很有一番依依不捨,林靖送關小二送出十裏地,倆人相約每月必要給對方寫信,然後,方依依不捨的望著關小二跟著家人走了。
自關小二走後,林靖懨懨好些天,沒精神。
崔謹然時常過來尋林靖,看他這樣,勸他道,「瞧你這樣兒,知道是關小二走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情郎不見了呢。」
「屁!還你情郎哪!」林靖道,「不只是關小二,要是哪天你突然走了,我也不習慣呢。」
崔謹然一樣是林靖少時小夥伴,說來,崔謹然小時候還常去宮裏陪林靖玩耍呢。倆人在官學亦是同窗,一向說得來。正說話呢,越氏打發人過來尋林靖,看那丫環神色緊張,林靖問,「怎麼了,這個模樣,可是有什麼事?」
侍女福兒是越氏身邊的大丫環,先道,「四老爺,你可別著急,夫人叫我過來請你過去,夏家來人,說夏姑娘出事了。」
林靖顧不得招呼崔謹然,連忙起身去了。
過來的是夏家五郎,夏五郎眼圈都是腫的,越氏正在拭淚,見林靖過來,越氏哽咽道,「這事,誰也想不到的,四叔先不要生氣。」
「怎麼了?」林靖問。
沒人說話,林靖急了,問,「到底出什麼事了。」
夏五郎還沒開口,眼淚就滾了下來。夏五郎是流著眼淚說的,夏雲初去孔家參加孔家姑娘的詩會,回來時車輛被人劫了,待下人跑回家報信,夏家人去找時,才知道是襄陽公著人劫的,說是相中了夏雲初,要娶夏雲初做續弦。
林靖聽得此事,當下氣得將一套桌上擺著的茶具掃了出去,咣啷一聲巨響,整個紅木茶几都翻了出去。林靖如此震怒,驚的越氏與夏五郎連忙起身,皆是一句話不敢說。林靖狠狠的喘了口氣,問,「夏妹妹如何了?」
夏五郎搖搖頭,泣道,「我姐姐說,再配不得阿靖哥你的。」
林靖當天就去夏家瞧了夏雲初一回,夏夫人眼中那淚就沒停過,夏尚書也從衙門回來了。林靖原想去瞧夏雲初,夏雲初在房裏,誰都未見。林靖與夏尚書道,「去歲我回鄉,看老家曲阜風景秀麗,人物風流,極好的地方。我與雲初立刻完婚,婚後,我們去曲阜。」
夏尚書唇角微顫,道,「阿靖你是厚道人,只是,我家,我家……」
「難不成,還叫夏妹妹真去給襄陽公做續弦!」
「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不能叫雲初受這樣的侮辱!」
林靖緩了口氣,「自來男人三妻四妾,貞操這東西,不過專為女人設的禁錮。要論貞操,哪個男人又有貞操了。我並不在意這個。先辦了親事,我們回老家住些日子,離了這帝都,過上幾年,待我們有了孩子,夏妹妹也就能想開了。」
夏夫人驀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