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新帝之九
林靖不是不恨,不是不怒,事實上,如果襄陽公在他跟前,他直接捅死那老東西都不解恨。
但,相對於襄陽公這種噁心的臭蟲,林靖更擔心未婚妻。
要成親必然要所準備,林靖說要成親,越氏連忙張羅人去準備。雖林靖說了,不必大派請帖,但該有的佈置也得有。夏家那裏,夏夫人夏尚書都在勸閨女,勸閨女想開些,世間寡婦再嫁都不稀奇,何況林靖這樣的心胸,誠心求娶。眼下雖艱難,慢慢過上幾年,日子總能好的。
夏尚書還要去宮裏告狀,就是林翊也不能甘休啊!
林夏兩家的親事,可是一早就定了的!帝都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陳柒寶驟聽聞此事,當下氣得眼前一黑,立刻命內侍宣襄陽公覲見。襄陽公就一句話,「人已是我的了,我就要她做續統,正經國公夫人,怎麼,還委屈她不成!」
陳柒寶冷冷問,「是誰陪在國公身邊做的此事?」
襄陽公冷眼斜睨這個庶子一眼,道,「你這是問你爹呢!」
陳柒寶氣得心口疼,襄陽公不好處置,陳柒寶命內侍直接到國公府拿了大小管事,就綁到襄陽公府的院子裏,直接活活鞭死,便是那個蕭遠峰蕭總管,前番在謝家人手裏逃得一命,此次卻是神仙難救!鞭死之後,不許下葬,人頭就掛在國公府大門的額匾上。
這下子,襄陽公總算是給嚇得不輕,因著長子次子都嚇尿了,輪番的勸他,「小七現在做了皇帝,惹惱了他,有什麼好處?如今咱們這府,外人無一個敢來的。總是和氣著些,父親還怕沒好處麼。小七便是不顧咱們,也得顧他自己的顏面。」
陳柒寶處置了一府管事,明顯不能令林夏兩家滿意,陳柒寶費了血勁,請孔太后出面,方是堪堪把兩家安撫住了。
林翊回家聽妻子說,林靖想儘快完婚的事。
林翊歎道,「咱們兩家本就有婚約,這事,雖有些委屈阿靖,既是他願意,也便如他的願吧。」
就是二老太爺聽聞此事後都說,「阿靖這孩子,小時候有些驕氣,不想這樣的仁義。」
二老太太道,「就該把那個狗屎襄陽公剁成八半!」
兩家親事就定在三天後,原該是大喜的日子,可發生這樣的事,當真是沒有半點兒喜氣。林靖早早起床,待兩家過了聘禮,送了嫁妝,林靖按著吉時過去迎親。但沒想到,襄陽公也打扮得一身喜服去了,襄陽公是當真瞧中了夏雲初,他放低身段,與林靖哀求道,「林四爺,你還年輕,家中國公門第,以後什麼樣的媳婦娶不著。我這把年紀了,是真的喜歡雲初,你就把他讓給我吧。算我求你。」
襄陽公這麼一鬧,夏雲初沒出夏家的門,在家便自盡了。
倘林靖當真有絕世武功,估計襄陽公不能活著回去。因為就這樣,林靖也壓著他抽了十七八個嘴巴,要不是有人勸著攔著,林靖真能當場打死襄陽公。
喜事變喪事。
林靖抱著未婚妻很是哭了一場,之後直接按冥婚的禮,硬是把這親給結了。
要說林靖以往在帝都是個亦正亦邪的名聲,此事一出,便是與他不大對付的謝國公都是喟歎一聲,與老妻道,「備一份重禮,讓長允過去弔唁一二。」
先時因林靖把娘家侄兒不小心踢死的孔夫人進宮說到此事,亦道,「那林家小四,我不大喜歡,但這事,辦的當真仁義。」
與林靖不對付的都這樣說了,更遑論其他。
林家是喜事喪事一道辦,朝中禦史台是忍無可忍,再不發聲,還要禦史台有何用。以左都禦史為首,參奏襄陽公在帝都訛詐百姓,欺壓平民,強搶官宦千金的奏章雪花一般送至陳柒寶的案上。
這時候,襄陽公一脈便是想走,此時此刻,此案不結,卻也是走不成了。
陳柒寶親自換了素服,過去林家祭奠了夏雲初,並給夏雲初賜了誥命,令她以一品誥命的身份下葬。
陳柒寶在夏雲初的靈前與林翊說的,「朕必還林夏兩家一個公道。」
襄陽公府這回是真的慌了,再沒想到夏雲初寧可死也不肯嫁他襄陽公。林夏兩家,一個國公府,一個尚書府,哪個都不是吃素的。
襄陽公先是與宗正哭訴,「我待夏姑娘一片真心,她這一朝去了,我也不想活了。」
襄陽公想不想活,他這一把年紀,便是現在嘎嘣死了。估計也是高興的人多,傷心的人少。但,兩個兒子可沒活夠呢,好容易弟弟做了皇帝,他們好日子剛來,要是因此事壞了大好局面,以後日子要如何過?
一家子合計了好幾日,最終有人想出個法子,像禦史台參奏的那些罪名,什麼訛詐金銀、欺壓百姓,都不是什麼大罪。襄陽公府最大的罪,就是夏雲初的案子。
想要挽回局面,只有求得林夏兩家的諒解,然後,陳柒寶難道願意對有血緣的父親兄弟下手嗎?要知道,當初他可是因孝義之名,才得了孔太后的青眼,進而坐了帝位啊!
只要有一線不能下手的理由,陳柒寶就不會下手。
想通這一點,陳大寶陳雙寶分別硬著頭皮去林夏兩家說好話,夏家根本進不得門,夏家門房一聽說是襄陽公府的人,立刻打了出去。林家也是一樣,不過,陳大寶畢竟是做長兄的,心思細些,既是進不得門,便在街上等著,一見林靖立刻撲過去說好話,求諒解。
要說林靖的閻王脾氣,那是闔帝都皆知。
你要跟他結下死仇,那就等著吧。當年榮家正是勢大之時,林靖都能命侍衛一劍射死榮四!榮家還沒倒灶呢,林靖就能忽悠著帝都府尹去圍了榮家,私刑審訊。
甭看襄陽公府在帝都噁心這些日子,可有幾人會正眼看他們。林靖不一樣,林靖可是真的下過手,殺過人的。
陳大寶第一回攔車,林靖給他兩鞭子,繼而揚長而去。
可襄陽王府的人吧,別的本事沒有,死皮賴臉的本事當真是一等一。
陳大寶第二回攔車,林靖給他一頓鞭子。
一直攔了第五回,陳大寶都要給林靖抽的毀容了,林靖方鬆了口,道,「看在陛下的面子,看你家的表現。」
什麼表現?
陳大寶回家分析了一天一宿,覺著林靖可能是要錢。襄陽公府還真存了些金銀,陳柒寶原只拿出了一部分,結果,硬是給林靖抽刮的一點兒不剩。然後,陳大寶覺著,就他一家子的訛詐本領加在一處,也不比林靖啊。林靖冷笑,「我撤了狀子,你們也沒了官司,有陛下在,以後還怕沒銀子使!」
襄陽公一脈當真看錯了林靖,以己度人,他們愛錢,便覺著林靖也愛錢了。
不過,林靖把襄陽王府榨乾淨後,當真去宗人府撤了狀子。
林靖此舉,很叫人摸不著頭腦。
便是林翊問他,林靖道,「陛下要是有心處置,早把這群人關起來了。陛下既是無心,何必強求,夏妹妹已入土為安,過些日子,我想出門散散心。這案子,不若給陛下個人情,以後陛下也能記得咱家的好。」
林翊道,「這樣也太委屈你了。」
林靖歎,「人生在世,誰還能不受些委屈。」
林靖撤了狀子,林家不追究,夏家雖覺著不甘,可如今夏雲初已是入了林家門,何況,林靖對夏雲初有情有義,林靖要撤訴,夏家也沒說什麼。
便是林靖詐了襄陽公不少銀錢,他在東城貴人巷置了處五進大宅,請襄陽公一家子過去吃飯。林靖與陳大寶這些天的來往,兩家說是有些恩怨,可不知怎地,倆人竟也頗能說得到一處去。尤其林靖對襄陽公府以後路線的指點,令陳大寶頗有些撥天烏雲見月明之感。
林靖下帖子請客,襄陽公覺著,與林家和解也好,這樣,皇帝兒子興許不會再生他的氣了。於是,舉家赴宴。
血案就此發生。
林靖怎麼殺的人,刑部宗人府並未向外公佈,但,刑部忤作有一次吃醉了酒,曾說過一句,「我也見過不少凶徒,但,林四爺這樣的,還是頭一回見。」
至於宗人府,宗正回家就病了,病得起不來身,闔眼就做惡夢。
林靖是把在帝都的襄陽公一脈,只要是活的,都宰了。然後,連夜逃出帝都城,不知去向。
林靖犯下這等血案,震動帝都。
先時那些對襄陽公一脈喊打喊殺的,覺著對襄陽公最大的處置,無非就是往宗人府關到死。不想,林靖自己報了仇!
還是這樣的酷烈的手段!
因林靖實在太過凶烈,滿朝聞此凶案,一時竟沒人站出來說些什麼。
但,這案子該討論還是要討論的。
要知道,殺人償命,這件事是有前提的。
得是,殺了無辜的人,才需償命。
現在的律法,譬如,你殺我娘,我為我娘報仇,這樣的殺人,是律法允許的,不屬罪責之列。
不過,林靖是殺襄陽公一個,還好說。這把襄陽公連帶長房二房都殺乾淨了,這還是屬於犯罪的。
不過,新君陳柒寶很快制止了朝廷的討論,道,「此事容後再議。」
林翊頗是憔悴,他是第一個知道林靖殺人之事的人。林靖昨夜沒回家,林翊著人去找,林靖置的大宅,林翊也是知道的。著人過去一瞧,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林靖早有準備,他給家裏留了書信,自願別立宗祠,去往外頭開枝散葉,從此不再回來。對名下財產也做了分派,一半給了林澤,另外四成,是給二侄兒三侄兒的,最後一成,供應族學花銷。另外,就是他屋的東西,也都分好了,連身邊丫環的去向,亦都有所安排。
林翊深知林靖性情,只看這封信,就知林靖是不打算再回來的。
越氏很是哭了一場,林翊命人將林靖的松林院封了,靜坐半日,還得處理林靖的官司。陳柒寶是摒退內侍,與林翊談起此事。
陳柒寶看向林翊,道,「我少時寄居國公府上時,就知國公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件事,是有緣由的。我想了又想,此事,朕不追究,但是,林靖不能再回帝都。國公看,如何?」
這樣的結果……
林翊感激的行了大禮,道,「臣謝陛下隆恩。」
陳柒寶扶起林翊,看向林翊堅毅的面龐,輕聲道,「朕在宗人府,收到兩個字『覆轍』。」
林翊不解,「陛下?」
「國公怕是忘了,昔日往國公那裏借書,有一回,一本書裏夾著張書集備註的字條,那字體,朕一直記得。」陳柒寶握住林翊的左手,「倘朕所料未氏,國公左手亦可書。」
話到此處,林翊卻沒有半點居功之心,道,「彼時,是臣逾越。陛下,還是作未知吧。」
「朕一直不明白,聽聞,金陵王之孫,是國公的外甥。」
「這是帝位,不是誰的私位。」
陳柒寶的手微微用力,握緊,道,「是國公扶朕坐上這個位子,以後,也要國公,扶持著朕,一路走下去。」
林翊沉聲道,「此生不負陛下。」
「朕亦不負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