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黃雀之六
小皇帝敢打發內侍來問他榮四之事,林靖可不管什麼皇帝不皇帝的,當初小皇帝他爹在位時,他都敢宰了榮四,何況現在小皇帝初初登基,親政都還沒影兒呢,就敢著人過來要脅他!
林靖能吃這一套!
林靖是當著越氏與林萍的面兒,就把小內侍給噎了個半死,那小內侍出來跑這一趟,原也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結果,硬是遇到林靖這樣兒的。原本小內侍想放個狠話,結果,林靖比他還橫呢,那狠話,硬是沒敢放出來,就灰溜溜的回了。
倒是把越氏林萍嚇得不輕,林萍直接道,「你瘋啦,這可是陛下的內侍官!」
「管他什麼內侍官,誰來找我問榮四的事兒,都是這問!」林靖看林萍嚇得不輕,道,「要是怕,就回你婆家去,省得我連累了你。」
林萍道,「你這也叫人話?」
「不是人話是什麼話,難不成還是鬼話?我也得做了鬼,才能說鬼話呢。」林靖翻個白眼,大搖大擺的去了。留下林萍嚇得臉梢泛白,直與越氏道,「大嫂子瞧瞧,這是個什麼東西。你說說,咱家上輩子做了什麼孽,養出這樣的禍害來。他自己尋死還罷了,瞧瞧他與內侍官說的是些什麼,一大家子非死他這張臭嘴上不可。」
越氏連忙安慰林萍,「二妹妹且寬寬心,不至於此。」
可憑越氏如何安慰,林萍如何聽得進,她當真怕留在娘家受了連累,心下已是思量著如何辭了娘家兄弟,回夫家過活去了。
林靖才不怕小皇帝,連帶榮皇貴太妃,林靖也沒大放在眼裏。
小皇子甫一登基就要升親娘做太后,結果,硬是給四位輔政大臣聯手攔了下來,這其中,就包括榮家的姻親白相與關庭宇關尚書。
榮皇貴太妃升職倘升成,又吵吵著要住慈恩宮,那是休想!孔太后的爹孔國公也位在輔政,他能叫親閨女吃這個虧。甭說什麼以後小皇子親政啥的,這時候退一步,叫榮皇貴太妃得了意,怕是等不到小皇帝親政,孔太后就得叫榮皇貴太妃欺負死。
甭管小皇帝母子在宮裏如何鬧騰,朝中大事有輔政大臣們處理,後宮之事有孔太后,娘兒倆只管唱大戲吧,只要不離了格,也就算了,反正他們做不得主。如今竟耀武揚威到林靖這裏來了,林靖焉會咽下這口氣,當下便能撅了回去。
這一撅,撅出偌大名聲來。
說來,林靖在帝都名聲早就不小。
只是,先時是殺榮四,林榮兩家早便有血海深仇,再加上榮四做的那些禍國秧民之事,殺榮四,那是殺得大快人心。
今林靖竟能在內侍官面前放狠話,還直言諷刺榮皇貴太妃,簡直是叫知道的諸人不曉得做何評價好。白相私下還是勸林翊一句,「你家四老爺的性子,該收就收著些,怎麼也要給陛下留些面子,是不是?」
林翊先謝過白相提點,低聲道,「舍弟年紀小,一向嬌慣,我回去自會教導他。只是,陛下小小年紀,如何知榮四之事,還不是有人在陛下身邊挑嗖麼。這麼長久下去,陛下身後這只手,怕是要越伸越長了。」
白相歎道,「畢竟是陛下生母,有什麼法子呢。」
林翊也跟著歎口氣,再未說什麼。
林翊回家也說了林靖兩句,大意是,叫他和軟著些說話。林靖道,「現下和軟也沒用,大哥你是沒見那嘴臉,我要不是壓著火,非給他兩巴掌不可。」
林翊道,「爭這一時之氣能如何?」
「要不爭這口氣,明兒個更有閒氣。」林靖壞笑,「我做了壞人,到時大哥哥不就能做好人了。」
「胡說八道。」林翊笑斥一句,心下並未覺著林靖做錯,不然,林翊不能這般輕描淡寫的算了。
倒是越氏同林翊道,「我看二妹妹的樣子,是想著回夫家過年的。」
越氏說的委婉,林翊有什麼不知道的,略一思量也曉得林萍是見著娘家得罪了榮家得罪了陛下,怕留在娘家受連累,這才急著回呢。這樣勢力眼的庶妹,林翊也懶得說了,道,「她這回娘家也許久了,想回就回吧,畢竟是出嫁的閨女,總在娘家住也不是個事兒。」
越氏道,「那我收拾些土儀,順帶著年禮,一併讓姑奶奶帶走。」
林翊點點頭。
越氏服侍著他洗漱後,二人上床歇了,越氏悄聲道,「榮家這事兒,相公可有主意?眼下還無妨,我就怕以後吃虧呀。」
林翊道,「此事你不必擔心,這不是一家的事。」
林家好歹同孔家是親家,孔國公這次身為四大輔政大臣,與林家休戚相關。林家在此次新君登基的過程中,是得到政治利益的。相對的,謝家就慘澹的多了,原本謝家想推康麗妃三皇子上位,結果,便是榮家弄出巫蠱事,昭德帝都是一門心思為母族啊。謝家鬧了個雞飛蛋打,謝國公此等資歷,連個輔政大臣都沒當上。
林家與榮家的確是死敵,可謝家與榮家,難不成就是什麼好關係不成?
小皇帝如此來者不善,再加上白相到底是維護榮家的,林翊不愛結黨的人,都覺著此時有與謝家聯手的想法了。
但眼下,林翊還不急。
便是白相偏頗榮家,可在陛下未能親政的時間裏,白相也不可能去給榮家當牛做馬呀。
林翊的想法相當溫和,林靖躺上床上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要說林靖,給外人看來,就是給家裏嬌慣壞了,雖則有些小聰明,可那脾氣比天大,這還了得!誰家容得下這般子弟!
這都把陛下的內侍官給撅回去了,這就是撅了陛下的面子,要擱旁的人家,必有一番教訓。皆因林榮兩府的冤仇,林翊不過隨口說了林靖幾句。這要擱別的家,都不能想,咋能這樣輕輕放過啊。
可就這樣,林靖都氣得晚上睡不著覺。
他是生小皇帝的氣,覺著,這榮家的種果然是骨頭輕,剛登基就不知自己姓誰名誰了!林靖氣得要命,大逆不道的心都有了。
林靖氣得要死,殊不知,此時與他感同身受的還有一人,就是剛登基的小皇帝,那比林靖更要生氣。以前做皇子時,因著皇祖母的緣故,不敢得罪姓林的倒罷了。如何他都登基了,這姓林的竟還如此張狂。
小皇帝雖未親政,不能下旨理事,但第二日朝會上,親口說了昨日之事,小皇帝道,「朕不過問一問前事,並未如何。林靖就這般放誕,怪道人都說林家張狂,果然如此。」
他未親政,不下旨,不理事,啥也不能幹,但不能不讓他說話吧。於是,他就說了。
當即便有榮國公道,「陛下慎言,陛下年紀尚小,怕是不知東漢跋扈將軍之事。當時漢質帝年少,因梁冀跋扈,質帝便道其跋扈將軍,梁冀一見質帝看穿自己不臣之心,當即下了殺手。陛下一樣年少,怎能不令人擔心陛下的安危呢。」又對著林翊道,「林將軍可得手下留情啊。」
他這話剛說完,林翊問,「榮國公是把今上比作漢質帝麼?」
榮國公似笑非笑,「豈敢,我只擔心有人行梁冀之事。」
「可不是,要不是有人行梁冀之事,也不能引蠻人入關呢,是不是?」林翊道,「要是林家有此不肖子孫,我早慚愧的一頭撞死了,難為榮國公還有臉立於朝堂?我對榮家,別的不服,唯獨對您家的臉皮,真是再服氣不過。下回再有蠻人圍城,倒不必我等將士浴血,只需把榮家的臉皮張貼出去,便刀槍不入了。」
林翊身為林靖嫡親的大哥,都能把林靖訓得服貼的人,雖然平日裏少言,但說話的本事委實是不差的。
榮國公當即給林翊氣得說不出話,小皇帝臉色陰沉的看向林翊,林翊根本沒往上頭看一眼,繼續列班而站。白相出來圓場,大家繼續討論國事。
可因著小皇帝親口說林靖張狂,林靖這「張狂公子」的名頭算是落下了。
謝國公聽聞後,噙著「張狂公子」這四字念了幾遭,哈哈大笑,「這名頭不錯。」
林靖得一「張狂公子」的名頭,林萍是再不能在娘家住了,立刻就收拾包袱,現成尋了個得回婆家過年,主持家務的名頭,便辭了兄嫂,帶著下人們回了金陵。
林萍這剛出城,就傳到新帝暴斃的消息,林萍再不敢停留半分,立刻車馬加程,逃命一般往金陵趕去。
林靖聽聞小皇帝過逝之事,很是嚇了一跳。尤其舒先生意味深長的打量著他,林靖更是瞠目結舌,連連擺手道,「這,這不關我的事啊!」
舒先生正色道,「關不關你的事,你這名頭兒都算是落下了。」
林靖震驚之後迅速恢復平靜,他抿了抿微乾的唇,輕聲道,「名頭兒之事暫且放一放,先生,這個時候,可斷不能再叫榮家翻了身的!」
「你想怎麼做?」
「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