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段天羽之十四
其實吧,除了跟侄兒們聯絡感情,林靖也挺忙,他是寒州城正三品的領軍大將。便是陳柒寶,在召見南下將領時,也有林靖的一份兒。
除此之外,寒州軍要領的東西,林靖也得到各衙門口去辦交接。
林騰還說呢,「四叔,你跟三哥給我個手書,我著人給你們辦了就是。」憑林家在帝都城的地位,這自不需四叔親自走動。
林靖道,「一碼歸一碼,你自然可以代我們辦,不過,這帝都的衙門口,你三哥還沒見過呢,叫他親自去瞧瞧吧。」
徒小三道,「上次來也瞧過,我陛見後出來,遠遠望過一眼。」
林靖笑,「那這回就近瞅瞅。」與林騰道,「我既然已出族,這種事,自然不好再用族中的人脈關係。帝都人多眼雜,不必因這種小事叫人多嘴生事。」
林騰便不再多說。
徒小三與林靖親自去的,徒小四頭一回來帝都,也要跟著長長見識。在兵部自然是樣樣便宜,甚至都插了個小隊。倒不是林靖使了關係,主要是,林翊主掌兵部,林靖少時沒少過來找他大哥,兵部一些老人都認得他。見了他,雖不好露出親熱模樣,也有些親切在裏頭。林靖一向大方,嘴也甜,叔叔大伯哥哥弟弟的悄悄打了招呼。他的事,自然安排在前頭。
林靖與徒小三皆官階不低,倆人還見了林翊一面,林翊完全一幅公事公辦的臉孔,批好條子,直接就端茶送客了。
先去的兵部,後去的戶部。
到戶部就不一樣了,坐冷板凳等了半日不說,潤手費都要多收一成,林靖問,「你們什麼時候改了規矩?」
那小官兒眼皮一抬,自眼角餘光瞥林靖一眼,「自來就這規矩,愛來不來!」
「放你娘的屁!怎麼,看我們關外來的,以為我們不懂行市?」
「您要懂行市,就說不出這愣頭青的話了。」
林靖劈手就是一記耳光,他自來力道不大,但也是堂堂成年男子,一巴掌就把那小官兒的臉都抽腫了。林靖冷笑,「好!你等著,明兒你們尚書大人不親自把批條給我送去,我就叫盧青親自來取!」
那小官兒還想喊人,徒小三將腰中佩刀錚的一聲拔出半截,嚇得那小官兒一屁股又了回去。徒小三罵一句「狗眼看人低」,就拉著林靖的手出了戶部衙門。
這出了戶部衙門,天色也晚了,林靖也沒心思在外閒逛,便與徒小三回了驛館。
徒小四命廚下準備晚飯,悄悄把事與許念說了,徒小四與許念算是混熟了,徒小四嘖嘖直道,「唉喲,阿念可真威風。你不曉得,戶部那小官兒,架子大的很。在兵部,潤手銀子不過一千,到他那裏,就得多收三百兩,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事兒辦了嗎?」許念問。
「沒有。」徒小四道,「阿靖哪里受得了這樣的氣,我哥不小心得罪他,賠禮賠半年他才原諒我哥。就那小官兒,阿靖一巴掌把臉給他抽腫了。」說到這裏,徒小四十分解氣,還道,「以前覺著阿靖小心眼兒,怪討厭的,不想還有招人喜歡的時候。」
許念道,「小舅什麼時候生過沒影兒的氣,看你這話說的,真是不識好人心。」
「行啦行啦,上回我報怨你小舅一句,我哥還捶了我一頓。」徒小四拉著許念,「阿念,晚上咱們再去晚市逛逛吧。」這次小牛子沒出來,徒小四頭一回來帝都,許念雖然對帝都也不是非常熟,但比土鼈徒小四還是好的多。
許念道,「一會兒得先問問戶部的事,看咱們能不能幫得上忙,小舅和三哥是個什麼章程才好。」
「這有什麼好問的,阿靖什麼都吃,從來不吃虧的。」徒小四十分放心。
一時,發財過來,三人就商量著去晚市的事了。結果,晚上吃飯時只有林靖徒小三兩個,林靖道,「虧得咱們不是在帝都長住,不然,小四他們還不得看花了眼看花了心。」
「看花眼有可能,心是花不了的。」徒小三給林靖盛好湯,道,「今兒叫戶部掃了興,待這事了了,咱們也去逛逛這帝都的晚市,聽小四說得天花亂墜。」
「明兒得去盧青盧大將軍那裏,後兒吧。」
徒小三道,「你說,戶部能將批條給咱送來嗎?那戶部尚書,可是正二品高官。」
「這個你能心裏沒數?」
「我是擔心戶部據此生事,你不是說戶部是謝國公的地盤兒。謝國公還派人刺釘過你麼。」徒小三咬牙,「這老匹夫。」
「今日之為難,未嘗不是有心人所為。在這個時候,戶部別家的條子敢不批,南下軍中的條子,他敢不批?」林靖道,「我去戶部前,料到會被為難,我出壓根就沒打算硬吞了這口氣。眼下大勢是南下剿叛軍,陛下這麼厭惡我,為著剿叛軍,也得用我。戶部這是自己找著沒臉。」
徒小三道,「阿靖你行事,總是出人意表。」
「這有什麼出人意表的,你要有個仇家在戶部,你也能想著,戶部之行定不會太順利。」
「不是說這個。」徒小三道,「倘是常人,便是想著以後多有用到戶部之處,怕也要忍下這口氣。」
林靖微微一笑,夾了筷子青筍,卻是沒再多說。
徒小三道,「阿靖,你與謝家不對付,之前你不是與我說過,戶部是謝家的地盤,今天這事,是不是謝家那個國公指使的?」
「不是,謝國公雖則行事有些小器,他可不是不識趣的人,不會在這時候生事。應該是下頭人自作主張。」
俗話說,最瞭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對手。
這句話對謝國公與林靖就非常適用,林靖一巴掌抽腫那戶部小官兒的半張臉,還放了兩句狠話,戶部侍郎知道此事後,當下就坐不住,落衙後就去了謝國公府。謝國公險沒把侍郎的臉抽腫,謝國公氣得,指著侍郎鼻子尖兒問,「你是不是嫌命長啊!」
「恩師,下官下官實在是見不得姓林的那幅目中無人的嘴臉!」
「行了,這回你不用再見了姓林的那目中無人的嘴臉了!」謝國公拍桌子,「你個蠢才!蠢才!」
謝長允忙在一畔勸著,道,「現在可不能把這事鬧大,只是,若就這麼把批條給林四送去,戶部的臉面又往哪兒擱呢?」
侍郎道,「我就不信,他真能叫盧青來戶部親自取?」
「你是不是傻啊,這是批條的事嗎?」謝國公道,「此次剿匪所用關外軍,多是寒錦二城的軍隊,錦州李義勇(徒小三)是可得了義勇大將軍的虛銜,林靖還是個三品昭武將軍,這裏頭,就是因陛下不待見他。可眼下,朝廷又得用關外軍。林靖性子好強,脾氣暴烈,有沒有大將軍的虛銜,他不見得放在眼裏。但,有沒有大將軍的地位,他定是要爭一爭的。這原是他們軍中的事,與戶部有甚相干,你腦子被驢踢了你去為難他,他正愁沒個機會發作,如今扯進了戶部。說說,你是想要臉,還是想要命?」
侍郎大人還是想要命的。
謝國公當即立斷,「立刻把批條給林靖送過去,不許在節外生枝。」
侍郎又覺著羞恥,謝長允道,「待江南剿匪的事一了,還怕關外軍沒有用到戶部的時候?」
侍郎想大仇還有得報之機,想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羞恥之心便去了些,當晚在宵禁前把條子給林靖送了去。林靖根本沒打算見他,還是謝長允在一畔幫著圓場,林靖道,「要不是長允你的面子,今兒戶部尚書不來,這事就不算完。」
侍郎也是從三品,見林靖收下批條,便先告辭了。謝長允道,「阿靖你何需這樣較真,這事,不過是下頭人不懂規矩。你這幾年在關外,帝都一些小官兒沒見過你,他們要知道是你,怕是潤手銀子都不敢收的。」
「這潤手銀子是你們帝都衙門的進項,再不能省,但我也不能叫人當冤大頭啊。」林靖對於謝長允的話不置可否,而是道,「我還以為我不在帝都這幾年,戶部就失了老國公的風範。何為大,何為小,何為重,何為輕,皆一塌糊塗。眼看要宵禁,我也不多留你,此事就此作罷。你回去替我跟老國公代句好吧。」
林靖送客,謝長允告辭。
謝長允回家與祖父大致說了在驛館之事,謝長允道,「林四現如今格外會說話了。」
「他自來就挺會說話,當年他離開帝都,我還以為頂多做個富家翁,不想倒有眼下這番氣象。」謝國公厭林靖厭的了不得,偏生,說起林靖時,謝國公一向沒什麼惡言的。
「祖父,林靖真要與盧大將軍爭軍權麼?」
「他那個性子,當免不了一爭。」
謝長允欲言又止,謝國公道,「有話就說。」
「我是覺著,這件事林靖輕輕就放過,倒並沒有非要扯進盧青的意思。」
「他也不見得還沒到戶部就算計到戶部會有人為難他,我要知道這起子不長進的起了這個心,定會將他們攔下。」謝國公道,「林靖的難對付,並非在於這個人的計謀有多深,而是他隨機應變上,當真是滑不溜手。阿允啊,要是林靖在外做個四五品小官兒,我還不至於放在心上,更不會讓你與陳侍郎一道去驛館,了結此事。正三品的昭武將軍,這可不是個小官兒。就說這戶部之事,原只是一件小事,依林靖的本事,就是悄不聲的把事辦了,陳侍郎要是能壓得住他,今天就不會上門來問主意了。他之所以把事鬧大,還有一則深意,那就是,昭示他不是個好惹的。」
「帝都城哪個不知道他不好惹。」
「襄陽公那事,畢竟過去這些年了。何況,此次大軍南下,隨軍的將領官員不在少數。他呀,是借著戶部立威。」
「可既是立威,為何高高抬起,輕輕放下?」
「哪里是輕輕放下了,你信不信,戶部之事,今夜就能傳遍帝都豪門哪。」謝國公笑,「所以,我才與陳侍郎說,他要與盧青爭權。總不能叫他拿戶部做筏子,咱們這裏就傻呆呆的憑他利用。」
謝長允笑道,「原來這是祖父的離間之計。」
「也不全然是離間,林靖那性子,倘不是真能在本事上壓制了他,他能居人之下?明爭不大可能,但暗地裏難免會有較量。」謝國公道,「反正這是他們軍中事,與咱們不相干。這些事,我能說,盧青是老將,軍中多年,這關外軍,還是頭一回打交道,盧青未嘗不想試一試關外軍的深淺。」
謝國公一笑,「隨他們爭鬥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