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兄弟藏身深山裏,林小四回禮謝皇后
司徒三絕對是個聰明人,但,有一些東西,並不是靠聰明便能獲得了。
司徒三心有熱血,有福發財兩個來村裏找他,便是信他。故此,他並不想把兄弟二人交到縣衙裏去。可是,如何安置兩人,又成了司徒三馬上要面對的難題。
有福、發財自成了逃奴,身上又無路引,無處敢去,只好到處流浪。填飽肚子都難,便是他們在胡家為奴時不過逢年過節添個葷菜而已。肥豬肘子,向來是夢境中的食物啊。兄弟兩個幹了一個肘子,看那模樣,還沒飽呢。柳志高又端來一碗燒肉給他們吃,燕伯伸手攔住,道,「他們餓的久了,不能吃太多的肉,不然,撐著不是玩兒的。給他們端著乾糧來吃。」
沉默片刻,燕伯道,「村裏人來人往,叫人瞧見他們,若報到縣衙去,小命難保。」
司徒三索性直接問,「你們是怎麼打算的?」
有福手裏握著塊粗面餅子,一塊塊掰碎了擱肉湯裏泡著,等著浸了滋味兒再吃。發財是哥哥,望著司徒三,吭吭哧哧地,「我們兄弟實在走投無路了。三哥,上回你借銀子給我弟,治好我的病。我們兄弟為奴這些年,就遇著你這一個大好人。」那意思,是真沒主意,就投奔好人司徒三來了。
司徒三雖是個好人,卻不是神仙。且,他窮家破戶,家中既無密室,亦無密道,窮不隆咚五間房,一望見底,哪里藏得住人?
燕伯瞧一眼外面的天空,心知此事不能耽擱,從椅中起身,道,「先去山上躲幾天再說吧。」總之不能把這兩人留在家裏,何況司徒三與胡家有仇,這二人原是胡家逃奴。若給人瞧見,便是大禍!燕伯打獵多年,山上他熟,如今雖說天冷,帶些乾糧,也有山洞可容身,總比把這兩個留在家裏強些。
兩人沒有半點意見,燕伯叫收拾了兩件自己往年不穿的羊皮襖,從房梁下取下幾串臘腸臘肉、生薑、年糕、乾糧、傷藥、鹽巴、火摺子,一併擱在筐裏,筐上面搭一件大襖。發財眼明手快的接過去背了。司徒三見床上兩頂翻毛的棉帽子,撿起來,扔給兄弟兩個戴上。
燕伯自己挎上鐵弓短刀,再扔給司徒三一把,囑咐柳志高道,「我跟小三去送他們,志高,你在家裏燒一鍋熱滾滾的薑湯,一會兒我跟小三回來喝。」
窮人孩子早當家,柳志高是個機伶人,並不多問,點頭應了。
燕伯打頭,伴著月色,一行人朝山上走去。
燕伯與司徒三在天將大亮時才回來,筐裏有半筐鮮嫩的野生薺菜。
柳志高嘴上不多問,心裏卻一直惦記,小半宿未闔眼。直待此時見父親跟司徒三都回來了,柳志高忙迎上來,幫著司徒三卸下肩上的筐子,見父親與司徒三拿走的短刀都沒了影子,倒知應該是給那兄弟兩個留下了。
柳志高說,「薑湯早煮好了,我又蒸了臘肉。」上前打起粗布棉花簾子,柳志高拎起灶上的銅壺在水盆裏兌了溫水,道,「爹,你跟三哥先洗個手。」轉身去廚房裏灶上揭起蒸的臘肉與粗面餅子,柳志高端到裏屋,擱小桌上,又去盛了兩大碗薑湯。
燕伯道,「一道吃。」
三人好一頓狼吞虎嚥。
司徒三和燕伯都是心裏存得住事兒的人,柳志高雖好奇,不過,他知道不該問,也強忍著不問。司徒四見哥哥回家,偷偷問起有福、發財的事,司徒三能信的人不多,司徒四是一個。不過,司徒四年紀小,司徒三只是悄悄耳語告訴他,嚴令司徒四不能外說。
司徒四滿足了好奇心,他向來聽哥哥的,更是不敢外傳。
因此事做的隱秘,除了司徒三等四人,司徒村還真沒人知道。
燕伯倒是私下對司徒三道,「這兄弟兩個,不是尋常角色。可惜是奴才出身,是沒遇著肯賞識他們的人。小三,你這回救他們一命,若他們福大命大,將來能報答你。」
司徒三是跟著燕伯學的拳腳,雖然開始是偷學的,不過,後來燕伯看司徒三把那偷學的三招兩式練的還有模有樣,考察過司徒三的品性之後,燕伯便不叫他偷偷摸摸的學了,索性直接教授司徒三拳腳。待司徒三練的差不離時,還帶著司徒三上山打獵。
古人,師徒如父子。
司徒三的親爹死的老,繼父司徒青是那種老實的三錐子紮不出一個屁的人,依司徒三的性情,他承認司徒青是個好人,但是,他也看不上司徒青這種人。倒是燕伯,教他許多,司徒三很願意聽燕伯的意見。
聽燕伯這樣說,司徒三心裏就琢磨著,索性送佛送上西。要不要花些銀子給這兩個弄個路引或是戶籍之類的,再資助些銀子,叫他們遠走高走,自己也好人做到底。更省得他們兄弟在山上藏著,過半野人的日子,吉凶都不好說呢。
司徒三是跟著燕伯入過深山打過獵的,甭以為打獵是有意思的事。在山上,偶爾腳下一滑就能要了你的命。更不用說碰到狼啊野豬類的野獸,真得看獵人的武功機智還有運氣了。電視上那種隨手一箭飛去,便獵物滿坡,絕對只是現代人的臆想。
入深山打獵,當天不能回返,是一定要住在深山的。
深山裏,有獵人搭的遮風擋雨的小木屋做暫且歇腳之處,不過,那小木屋的日子過起來,真跟野人差不離了。而且,有福發財畢竟是逃奴,燕伯為求穩妥,還不敢叫他們住獵人的小木屋,尋了處山洞,叫他們兩個暫住。
在深山,住山洞,可不就是野人的日子麼。
好在山上不缺水源,有燕伯留下來的生活用的東西,發財有福也能暫且過活。他們出去都是兩人結伴,吃的用的都掛在身上,怕留在山洞被別的野獸尋到偷吃。更有,有福一直咳嗽,但,連夜上山,哪里有藥呢,倒是有燕伯留下的生薑,他們便汲了水,尋了柴禾,用陶罐煮生薑水喝。
只是,生薑有限,也要省著用。
說起來,兩人落到今日地步,與司徒三還真有極大的關係。
胡老闆敗在司徒三的手裏,最終的導火索便是有福出主意去司徒裏長家裏威逼利誘之事,被司徒三假以利用,再賄賂縣太爺李大人家的管事,搬弄是非。由此,不但胡姨娘由良民之女成了李大人府裏的奴婢,便是胡老闆也因此一敗塗地。
胡老闆本就不是個有心胸的人,自然遷怒於出這餿主意的有福,當天便拿著馬鞭將有福抽個半死,還要叫人牙子來,把有福賣掉。
是發財苦苦哀求,當然,他敢直接給弟弟求情,反是另闢蹊徑,道,「主子把他打個半死,人牙子來了,見他傷成這樣,以後治傷還要花銀子呢。老爺如何能賣出好價錢去,倒不如叫這小子養上一養,奴才與他兄弟一場,見他留有的命在,又能將他為老爺賣個好銀錢,也是奴才的忠心了。」
胡老闆家裏日子越發緊巴,反正氣已出了,抬腳踹飛發財,算是允了。
就這樣,胡老闆為了把有福賣個好價錢,倒開恩的給他用了些劣等傷藥。有福才在胡家撿回一條命。
兄弟兩個自幼在一處,即使賣身為奴,依舊在一處。
胡家眼看要倒灶,連胡太太身邊的四個丫頭都賣去了三個,且為了多賣銀子,全然不顧主僕之情,將好好的丫頭賣入那不堪之地。發財愈發心寒,兄弟兩個商量了些時日,便尋機逃了。
只是,逃奴的日子更加難過。
他們沒有身份憑引,又擔心被人識破身份送到縣衙,為掩人耳目,只得將身上抹的到處是泥巴灰,裝做乞丐,人人唾棄。其實,做乞丐真不好說是有意或是生活所迫了。沒有生計來源,只能乞討吃喝以求活命,這也是事實。
甚至,做了乞丐才知曉,這乞丐也分幫派、有大小。想在乞丐群裏分得一杯羹,兄弟兩個費了不少心思力氣。
但是,總不能做一輩子的乞丐。
或許,真的是性格決定命運。
兩人之前雖是奴身,到底有飯吃有屋住,決非如乞丐這等到處流浪。甚至,不要以為乞丐是好當的。不要說大一些的州府沒有路引根本進不去,便是縣城鎮裏,守門的小衙役,也不會叫乞丐進去。
何況,兩人真不願就這麼一輩子做乞丐。
思來想去,他們自賣入胡家,實沒有什麼鐵交情的人。後來,發財想起司徒三,與弟弟商議一番。也不知他們如何看出司徒三就是個好人來著,反正,或許是想著碰一碰運氣,就偷偷摸摸的摸黑來到司徒村。
有時,運氣,就是這樣玄妙。
有時,蝴蝶揮一揮翅膀,破敗的命運就此翻開華章。
有福發財是暫且穩定了,司徒三卻正在為這對在深山裏做野人的晦氣兄弟操心。翻來覆去的那幾個法子,司徒三總覺著不好。他雖想幫這兄弟二人,但是,司徒三絕不會為了這兄弟兩個把自己搭進去。故此,他正絞盡腦汁的想憋個萬全之策之來。
結果,這都憋三天了,除了一天一泡屎,啥都沒憋出來。
司徒三心煩的很。
如今,林靖也正在心煩,已經整整三天沒個好臉色了。
確切的說,林靖不是心煩,他完全是給個蠢貨氣著了。林靖為人伶俐,若是尋常人,哪里真會給他氣受。偏偏如今就有這麼二百五,而這二百五還身居高位。便是林靖氣個半死,也沒辦法報仇血恨的報復回來,因此,林靖越發氣了。
話從頭說,大年初一,宮人甄氏為昭德帝誕下一子,這是皇室的喜事。帝王多子多孫,總是福氣。至於甄氏是不是會借此復位之類的,除了甄家與後宮,根本沒人去關注。
昭德帝在甄氏產子前就決定把這位生辰不凡四皇子交給皇后撫育,昭德帝能有這樣的表示,謝國公府都極是開心。謝國公甚至特意令老妻進宮,囑咐謝皇后,「定要好生看顧四皇子,這是陛下對皇后娘娘的信任。」云云。
總之是道理好話說了一大堆,當時,謝國公夫人費盡唇舌,總算把謝皇后給說明白了。
太子是謝皇后所出,將來總需要臂膀兄弟的。確切的說,昭德帝將四皇子交給皇后撫養,真不是給皇后臉面或是謝家臉面,昭德帝是在給太子將來鋪路。
即便這樣,謝國公府依舊是滿心感激。
及至今日,謝國公府實在不敢期待謝皇后能有多少寵愛。只要昭德帝願意尊重皇后太子,謝國公府就十分滿意了。
四皇子的事,與林家更無關係。
四皇子生辰好,趕了個大過年,給這個新年增了幾分喜慶。不過,話說回來,四皇子乃宮人甄氏所出,不論甄氏以往貴妃的身份如何顯貴,如今她只是宮人而已。所以,四皇子的出身是相當不怎麼樣的,甚至遠遠比不上生母為麗嬪的三皇子。故此,四皇子的降生,雖然昭德帝心下歡喜,不過面兒上只是厚賞了甄氏,而未大肆慶祝。
在宮中,新年之時也不大顧得上這位剛剛降生宮人所出的四皇子。眾所周知,新年的大頭是各種宴會。
前朝,昭德帝要宴請宗室公侯、朝中百官。後宮,以慈恩宮林太后為首,謝皇后為輔,亦有各種誥命進宮領宴謝恩。
大過年的,便是最沒眼色、最不識趣的禦史也不會在這時候找不自在、給帝王添堵之類的。故此,大家過的頗是順遂。
便是林靖,無官無爵的,因著他是林太后的親侄子的身份,又自幼跟著林太后長大。林太后幾次宣林靖進宮說話。
最讓林靖心下不服的是,在宮裏,他為了裝個老成樣子,很少穿大紅的顏色。如今到了家裏,林翊越氏連帶著舒靜韻都喜歡看林靖打扮成紅包包的模樣,林靖不樂意吧,家裏人直接忽視他小小少年的意見。林翊甚至還極其過分的規定,各種紅衣裳,一直要穿到正月十五。當然,如果林靖聽話,正月十五帶他去街上看花燈。
想到元宵燈節的誘惑,林靖只好沒骨氣的屈服了。
他這樣紅包包的模樣進宮,可是把林太后樂壞了,連內侍官張嘉都忍不住贊了又贊,「四公子更加俊俏了。」
林靖扯著袖子,說,「姑母看,是大嫂子親手給我做的衣裳,這蓮花,繡的多精細啊。我雖然不大喜歡穿紅的,不過,大嫂子給我做了好久,我穿來給姑母看看。」
林太后贊他,「我家靖兒穿什麼顏色的衣裳都好看。」
林靖悄悄的問,「不會顯得我太像小娃娃麼?」
林太后忍笑,給林靖撫一撫肩袖,正色道,「怎麼會?我家靖兒什麼時候都是大大方方的呢。」
到底是孩子,許多人誇他俊俏,林靖偏又是個臭美的,於是就高興了起來,不再想衣裳的事了。他還送了林太好好幾盆小蒜苗,說是自己種的。待昭德帝過來慈恩宮說話,見著林靖一身的喜慶,覺著小孩子穿的紅紅火火挺招人喜歡,何況林靖在宮裏住過幾年,給昭德帝印象不差,昭德帝便多問了林靖幾句。林靖將自己的大蒜種植事業跟昭德帝好一通解說,昭德帝聽的笑意不斷。林靖就順便送了兩盆小蒜苗給昭德帝,昭德帝大手筆的回禮兩盆珍珠翡翠寶石花。
昭德帝笑,「我聽你大哥說你去年便進學了,看你學問不見長,養個花草也是世家子弟的雅致,怎麼倒種起蒜苗來?」這是什麼古怪口味喲。
林靖一臉天真無邪,脆生生道,「跟先生念書哪里有種蒜苗有意思。」
「你大哥也不管你。」
林靖咧嘴笑,「陛下,您不知道,大哥哥可疼我了,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昭德帝又贊了林靖一回,走時還吩咐貼身內侍,晌午叫禦膳房做兩件林靖喜歡的菜送來給他吃,免了林靖謝恩的禮,跟林太后說了一聲,昭德帝方抬腳去忙了。
昭德帝,好歹是一國之君。
雖是不明君,卻也不是昏君,起碼大腦在正常人的腦電波回路中運轉。
其實很多時候,在林靖那複雜、詭異、莫測、高深的內心深處,他一直是十分同情昭德帝與謝國公府的。謝國公府一府的人精子,結果就出了謝皇后這樣的蠢貨。而昭德帝呢,原本林太后是想給他擇一出身智慧皆一流的皇后,結果,謝國公府裏唯一的蠢貨,便給昭德帝撞手裏了。
昭德帝一國之君,娶這麼個傻媳婦,在林靖心裏,是非常值得同情的。
當然,他這些小心思,誰都不敢說。尤其林翊,要給林翊聽到,能把他的小屁股打爛。
過年時,林靖往來於宮中,有林太后的面子,他在宮中人頭也熟。林太后、昭德帝都抬舉他,林靖也得了不少賞賜或是見面禮之類,著實發了一筆小財。
而且,正月十五,林翊果然非常守信,哪怕要進宮領宴。待回府後,果真帶著越氏與林靖去街上看花燈,林靖是頭一遭逛燈市,雖然家裏有各式各樣精美的宮燈,但,跟燈市是不一樣的。
林靖足足興奮了好幾天,跟小夥伴們炫耀個沒完。崔謹然有自己哥哥帶著出門玩兒,關小二有奴才跟著,向來出門自由,更加不以為然。不過,誰叫林靖這個土包子是頭一遭逛燈市呢,他們只好忍耐著林靖的絮叨,聽林靖一遍又一遍的炫耀他是燈市之旅。
切,誰沒去過啊!
關小二見林小四去個夜市,都能歡喜的臉上放出光來,便道,「林小四,明年,咱們就是大人了。咱們三個不要大人跟,自己逛燈市,如何?」這礙事的崔謹言,每次他來找林小四都能碰到姓崔的。哼,既然崔謹然在,真不好不帶他一起。其實,人家關小二的心裏覺著,只有他跟林小四兩個,手拉手的逛燈市才好呢。
而且,他又大了一歲,還會讓著林小四的。
林小四要買什麼,他都可以給林小四買,還可以幫林小四拿東西呢。
總而言之,回家的第一個新年,林靖過的開心又滿足。
過了正月,生活重新恢復了正軌。除了偶爾進宮陪林太后說話,林靖就是念書養蔥兩件事。如今,林靖自覺把小蒜苗養的差不多了,然後,他換了個品種,開始種小蔥。
蔥也有許多種類,野蔥、香蔥、小水蔥……
事情就發生在他去慈恩宮陪林太后說話的時候,如今不知怎麼回事,以往林靖進宮,與林太后說些自己念書或種植上的事,其實都是瑣碎小事。不過,林太后很喜歡聽。無人打擾,姑侄兩個總能度過愉悅的一天。
現在,也不知怎地,每逢林靖進宮,謝皇后就跟聞著味兒似的,必帶著四皇子來慈恩宮請安。
林靖根本不大喜歡小寶寶,何況是皇家的孩子,他就看兩眼,碰都不碰一下,說兩句好話奉承一下。接著,林太后就會令謝皇后回鳳儀宮歇息。
初時,林靖還以為是湊巧呢。
畢竟,他先時跟謝皇后也不大熟。
但,每次他進宮,必能遇到謝皇后帶著四皇子。
這要萬一林靖年長些年,還非得把心思想歪了不可,以為謝皇后瞧中他的美色啥的。
事上哪里有這樣可巧的事,尤其是後宮之中。當林靖知曉謝皇后的打算時,當下氣個半死,心裏惡狠狠的詛咒謝皇后長達一刻鐘的時間,然後自己氣的三天吃不下飯去。
這NC的蠢婆娘謝皇后,原來如今四皇子雖是被抱到鳳儀宮撫育,但,宮人甄氏不知學了什麼狐媚手段,把昭德帝迷的暈頭轉向。昭德帝對甄氏越發寵愛,更勝從前,把個許久無寵的謝皇后給羡慕嫉妒恨的……
結果,謝皇后就想出這種缺心眼兒的招數。每逢林靖是宮,謝皇后便帶著四皇子去慈恩宮去,不為別的,就是因林靖有命硬的名聲,謝皇后這是想著,用林靖這種克父克母克自己……比孔雀膽、鶴頂紅都毒辣三分的命格,來克一克四皇子。
最好,能把四皇子克個好歹出來。
看甄氏那狐媚子還敢勾搭皇上不?
林靖豈是個受白白受氣的,更何況,林太后如今還好端端的坐在慈恩宮裏,林靖又不是林翊那樣低調隱忍的性子。當察覺謝皇后是打的這種混帳主意時,林靖氣了三天後,自己寫了個摺子,叫人打著承恩宮府的名義送到宮裏去,說他想去慈恩宮給太后姑媽請安。
林太后還以為是有什麼事呢?當天便令內侍去林家傳口諭,叫林靖明天便進宮去。
林翊回家後板著臉問林靖,「姑母又沒叫你,怎麼倒自己往宮裏遞摺子?不跟我商量一聲!膽子愈發大了?還是你屁股癢了?」
謝皇后NC之事,林靖自己氣歸氣,卻根本沒跟第二個人提。他本就是個非常有主意的,向來是自己吃了虧,自己去討回來。若依靠大哥哥或是家族給自己出頭兒,那算什麼本事?
別看林靖年紀小,他就是有這樣有志氣。
見林翊問他,林靖嘴巴死硬,道,「我想姑母了呢,我的小蔥長的差不多了,給姑母送兩盆去看個鮮兒。」
林翊根本不信,戳一戳林靖的包包腦袋,道,「進宮,嘴上給我安個把門兒的。你敢惹事,回來打爛屁股。」林靖這種不好控制偏又經常進宮的傢伙,林翊不得不緩下口氣,道,「宮裏不比家裏,姑母素來疼你,不要給姑母惹麻煩。」
「我知道。」林靖受了氣,進宮就是想報仇的,他還有幾分不耐煩,說,「大哥哥,你別瞎擔心了,我在宮裏住了好幾年呢。」
林翊道,「這怎麼一樣。以往你小奶娃子一個,誰會跟你計較?現在你一年大似一年,自己也得長進呢。」
「知道啦知道啦。」林靖連聲應了。
早朝是寅時開始,故此,臣子們都是天不亮就摸黑去宮門外等,生怕遲到什麼的。
林靖也向來起的早,他一般會跟著舒靜韻舒展煆煉身體,之後還有晨讀。今日,林靖卻是等著跟林翊一道,林翊上朝,他進宮請安。
林翊有幾分心疼弟弟,道,「姑媽那裏又不是外人,不用這麼早去,在家吃點東西,別餓著肚子。」
林靖道,「我想去陪姑母吃早飯。」
林翊只好帶他一起上車,越氏是個機敏的人,早命丫頭婆子收拾了一匣子燒餅點心,再加上一壺熱騰騰的奶子擱車裏,叮囑道,「老爺和四叔在車上墊補些,就是四叔,進宮也要在外頭走一會兒子呢。車上我又叫人放了件大毛的披風,四叔記得穿在外頭,別凍著自己。」
林靖非常乖巧的應了,還無比懂事的說,「嫂嫂別記掛著我,我約摸下晌就回來了。」
越氏給兩人打理好,照例送了丈夫出門上朝。
進宮並不容易,規矩頗多。
尤其去內宮,內宮裏會提前派了內侍來等在宮門口,來引被宣召的人進宮。
林靖是慈恩宮的紅人,來引他進宮的小太監是張嘉手下的小內侍,名喚青玉的。林靖自幼在慈恩宮長大,早便認得。青玉一來,手上就帶著個包袱。見著林靖,連忙屈一膝請了安,林靖給他錠銀子打賞,青玉眉眼含笑,嘴角伶俐,「張爺爺說現在天早,怕是要冷的,吩咐小的帶了件厚料子披風來,給四公子擋風保暖。」
張嘉一番心意,林靖就讓青玉伺候他披上了。見是件大紅繡金的披風,於林靖的身量正好,林靖問,「這是誰的衣裳?我穿著倒合適。」
青玉引著林靖往宮裏走,一面笑道,「奴才們哪里敢讓公子穿別人的衣裳,是太后娘娘命宮裏手巧的姑姑們比照著公子的身量新做的。」
林靖沒多說,跟著青玉一路到慈恩宮。
其實,這段距離相當的不近,如今林靖身子漸好,只是微覺有些累,臉頰微紅,額角生汗,其他倒沒什麼。
慈恩宮。
待林靖行過禮,林太后喚他上前,笑道,「我這個年紀,不適合穿這樣鮮亮的顏色了。偏偏內務府進了幾匹鮮亮的料子,我想著,你穿紅好看,就令她們給你做了幾身衣裳。這披風,你穿著果然極好。」又吩咐宮人服侍林靖重新洗過手臉,道,「這麼早進宮,可是家裏有事?」
林靖笑嘻嘻地,「沒事沒事,我就是想來陪陪姑母,跟姑母說說話。」
林太后把林靖養大,可以說林靖自幼性格的塑造,都是林太后一手培養。何況,林太后是這等聰明之人。不過,林靖既然不肯說,林太后便暫時也不問了。
一大早的進宮來,林靖有什麼打算,總會露出狐狸尾巴來,林太后樂得與小傢伙鬥智頭勇。
因昨日收到林靖進宮的請求,林太后命小廚房備了林靖喜歡的飯菜。
國公府的東西自然也是上上等,但是,再好也不能跟慈恩宮比。故此,林靖吃的非常香甜。
去年,林靖在慈恩宮裏,早上連一小碗粥都喝不光,如今非但喝了一碗粥,還吃了兩個蝦肉餅。林太后看的眼睛都彎了起來,笑道,「看來,現在教你的先生很不錯。」林太后早聽林靖說過舒先生的事情,也知一直是舒先生在為林靖調理身體。
林靖說,「是啊,先生不總是給我喝藥汁子。他也知道很多的事,除了會教我念書,我種小蒜苗,種小蔥,都是先生教我的。」
林太后隨口查了查林靖的課業,倒還滿意。
不一時,就聽宮人回稟,說是皇后娘娘帶著四皇子來給太后娘娘請安。
林太后命宮人請皇后進來,大家互相見禮後,謝皇后親呢無比的對林靖道,「靖哥兒,過來瞧瞧四皇子,看他可大了些?」
林靖湊過去瞧一眼小寶寶,笑嘻嘻地,「四皇子生的真好看。皇后娘娘,這次太子殿下選伴讀時,我病了,身子不好,也沒選上。皇后娘娘,等以後四皇子長大了,我能給四皇子做伴讀麼?」
謝皇后自然求之不得,有林靖這麼個移動的大剋星在四皇子周圍,不怕四皇子會命長!到時,她就要看看甄氏悔是不悔?痛是不痛?
林太后此時心裏倒有些數了,林靖鮮少會說這種不恰當的話,如今怎麼倒說要給四皇子做伴讀。這話,也就謝皇后能信。林太后已然猜到,林靖這次進宮,怕與謝皇后有關,遂道,「如今外頭天冷,這麼一大早上,四皇子正是貪睡的時候。我知是你的孝心,到底要以皇子為要。」婆媳之間,儘管是林太后選中了謝家,才有了謝皇后入宮為後。兩人關係也不差,但,由於智商相差懸殊,並不很能說到一處去。故此,關係不差,但也說不上太親密。
林太后這樣說,謝皇后忙起身應了,笑,「也不知為什麼,媳婦就是覺著跟這孩子投緣,到哪兒都想帶著這孩子呢。」
林靖好不容易進宮一趟,林太后想多陪陪侄子,再問一問林靖,到底跟謝皇后有何不合之處?於是,林太后便欲打發謝皇后離開,道,「你鳳儀宮的事務也多,我又不是那等刻薄婆婆,初一十五過來便罷了。你們的孝心,我都知道。」
謝皇后笑道,「母后向來慈和,媳婦自知愚鈍,就是想多來給母后請安,也好跟母后學著為人處理、打理宮務。」
真是聽不懂人話,林太后一笑,「皇后平日裏就做的很好。」瞅一眼四皇子,林太后接過宮人捧上的奶茶,喝一口,道,「今兒個也巧了,既然你帶了四皇子來。張嘉,去落梅院喚了甄氏來。」眼尾餘光掃過謝皇后略略僵硬的臉,林太后溫聲道,「你是皇子們的嫡母,為人又素來和氣大度。甄氏到底生育有功,她住的離我這宮裏也近,雖無福分養育皇子,四皇子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叫她瞧一眼,她才能知恩,以後對你與皇帝更加忠心恭順。」
林太后面面俱到,謝皇后只好僵著一張臉,強笑著應了。
慈恩宮口諭,又是叫她去看望四皇子,甄氏甚至顧不得如何梳頭打扮,提起裙子來的飛快。
如今,甄氏頗懂規矩,恭恭敬敬的向林太后與謝皇后問禮請安。
林太后溫聲道,「皇后帶著四皇子過來請安,我恰想起你來。聽皇帝說,你如何明白了些世理。四皇子畢竟是你生的,今日便宜,你便瞧一瞧四皇子吧。」
自己懷胎十月,骨中骨,肉中肉。
哪怕對這個孩子有一些別的期望與算計,但,這畢竟是自己的孩子。
怎麼捨得?
怎麼捨得把自己的兒子交給別的女人來撫育,甚至,還是個與自己有過嫌隙齷齪的女人。
甄氏望著繈褓中的四皇子,整個人都透出濃濃的思念與哀戚來。儘管林靖覺著,甄氏肯定很大一部分是在裝相,不過,這種神色依舊非常動人心腸。
自奶娘懷中接過四皇子,甄氏珍惜的抱入自己懷裏。
謝皇后見到甄氏,真是滿嘴銀牙咬碎,恨不能再嘔出兩口血來。她帶四皇子過來,是為了叫林靖多接觸四皇子,甚至暗暗期待林靖發揮一下自己毒辣的命格,把四皇子克個好歹出來,才算順意呢。不想,卻是成全了甄氏這狐狸精。
以往昭德帝便十分寵愛甄氏,如今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就看甄氏不過一身宮人的玉青色長裙,縱不施脂粉,不飾釵環,甄氏亦能穿出無限風韻來。這樣有美貌風流,只能說是老天爺厚愛了。
不過,落在謝皇后眼裏,除了礙眼至極,謝皇后不會有第二個想法。
殿中人各有心思,氣氛依舊融洽。
不一時,昭德帝下朝來慈恩宮請安,見妻妾兒子都在慈恩宮,笑,「今天人可齊全。」給林太后請安。之後,殿中人忽忽啦啦的向昭德帝請安。
昭德帝隨便的擺了擺手,令眾人起身,自己與林太后坐在一處榻上,問,「皇后帶著四皇子來給母后請安?」
謝皇后連忙應了。林太后笑道,「皇后常帶了四皇子過來,我年紀老了,以往竟沒想起來,甄氏就住在慈恩宮後面。皇室有皇室的規矩,甄氏身份卑微,不能撫育四皇子。到底母子天倫之情,我今日才想起來,就叫甄氏過來,看一看四皇子。」
昭德帝笑,「皇后素來賢良,四皇子交給皇后,朕放心。」
謝皇后臉上閃過一抹驚喜。
林太后笑,「我也是這樣說。皇后不僅賢良,更是善解人意,這些天,常帶著四皇子來陪我這老太婆說話解悶兒。」
林靖也跟著贊起謝皇后來,道,「是啊,我覺著皇后娘娘待四皇子是真心的好。」
聽這孩子氣的話,昭德帝望向林靖,笑問,「這好,還有真心與假意之分不成?」
「陛下,當然有啦。」林靖一臉天真無邪,「我每次進宮陪姑母說話,都會遇到皇后娘娘帶著四皇子過來呢。我出了宮,才知道了許多民間的事。在民間,很多嫡母為了打擊庶子女,都不帶庶子女出門應酬見客什麼的……」林靖可能覺著自己說著有點兒亂,撓一撓臉,一臉迷惑,「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說,反正,我覺著,皇后娘娘肯定是非常喜歡四皇子,才會總帶著四皇子呢。」
「皇后娘娘是世界上最好的母親,所以,才是國母呢。」
林靖贊的謝皇后都有些坐不住了,只得勉強笑笑。
甄氏的臉卻是漸漸變了,她曾在後宮高居貴妃之位,當初,她誕下小公主,也有無數人來巴結討好。許多人曾對她說起過,不要帶著小公主去慈恩宮。倒不是慈恩宮不好,只是,宮中眾所周知,住在慈恩宮的林家四爺,是出了名的命硬。這世上,沒有林四公子不克的東西。但,礙於太后娘娘,誰敢說這種話呢?故此,為了自己兒女的安危,千萬不要叫兒女跟林四公子撞上。命硬克人之類的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畢竟,如林四公子這般,一出生便克死爹娘的,實在太罕見了。
正當此際,林靖一拍小腦袋瓜,笑道,「剛剛皇后娘娘還說了,叫我以後給四皇子做伴讀呢。」
甄氏的臉微微發白,只是,她不敢叫人瞧見,只得悄悄的垂下頭,將四皇子抱的更緊了些。